上海交通大學白巖詩社成立于一九八九年,是交大最早成立的文藝類社團之一。作為校內唯一的現(xiàn)代詩歌社團,詩社始終以鼓勵校園原創(chuàng)詩歌寫作,推進大學生現(xiàn)代詩歌發(fā)展為宗旨,出發(fā)于詩卻不局限于詩,致力于建設融合文學、社科、哲學、藝術等學科領域的創(chuàng)作氛圍。詩社社員于全球華語短詩大賽、全國大學生櫻花詩賽、淬劍詩歌獎、上海國際詩歌節(jié)等各項詩歌活動賽事中獲獎,作品發(fā)表于《星星》等詩歌文學刊物,個人奪得“年度大學生詩人”稱號,入選中國大學生星星詩歌夏令營,印發(fā)個人詩文集等;時至今日,白巖詩社已走出以樟木、張瑪麗、柒叁、周子衷等為代表的優(yōu)秀詩社前輩。
1
織漁網的老人裹著三代人的皺紋沉入麥浪
歸鄉(xiāng)的虛無又一次踏上沉重
火盆里的穿堂風,催老幾個漁村
關于黃海,我所擁有的僅剩下未生即死的色彩
從黎明向北,尋找黑白相片背后的瓦礫
煙灰邊緣泛著火星,與祖母的膝蓋同病相憐
葦草喧囂的河道,宣告麥浪的死亡
這片土地衰老得我不敢踩踏,沿河乞討
如同他們瑣碎的步伐
在八月枯萎,通往一座新墳
2
汽車站對面的沙縣小吃,乞丐和女人
將不同的流浪熬成同一鍋夜色
我分不清過客和歸人的行色
或許他們也辨不出方言中的咸濕,拖拽呼吸
奔赴大河兩岸的燈火
夜空在水面上流淌,星辰泛著鱗片的寒光
而我試著把一條巷子從水底撈出
連同燈籠和木紋,石板下的煙火
3
如泰運河,我的卑微被你沖刷殆盡
綿延數(shù)里的徹夜鳴笛蒸發(fā)成腥甜的水汽
一如從前的驚喜:老院里的葡萄藤
在六月長出白發(fā),白雪蓋滿屋頂
如果大河還有記憶,他會記得小時候
自己流得如此緩慢而又盡力
如東,我再喊你一聲,你能否從海里升起
我把你遺失的年齡撿了回來
卻不知道該從哪片灘涂填起
我在等一輛
載滿羊羔的火車
它從無人的荒原駛來
向著永恒的太陽進發(fā)
我在等一群
麥田里的小孩
他們在懸崖邊上瘋跑
和我撞個滿懷
我在等一個
穿著春天的姑娘
她抹著黑夜凝結成的唇彩
藍色裙裾上涌動著
七月深海的洋流
我在等
一把
從上古開始燃燒的火
一場
上帝承諾的洪水
一片
沒有懸崖的麥田
孩子們可以自在地玩耍
我在等
迷途在人世間的
眾生和眾神
我一直在等
并將永遠等下去
在漆黑的夜里
我從背后扼住自己
像人類千百年來那樣
吮吸心跳的回響
陽光正好的草地
你撲向我,我撲向你
我們都不理會
上帝的旨意
需用鮮血灌溉戰(zhàn)爭
正如養(yǎng)一株
脆弱的孤獨
我們在戰(zhàn)爭里成長
戰(zhàn)爭在戰(zhàn)爭里成長
我孤身一人
與影子在空曠的大地上打仗
這是一個人的戰(zhàn)爭
我們都只為戰(zhàn)爭而發(fā)動戰(zhàn)爭
四百四十赫茲的國際標準音
當你拿起電話
熟悉的聲音響起
一切的故事開頭
是這平淡親切的旋律
然后起伏,波動
升降,還原,反復,快慢
你是在過如此不平凡的人生
卻在漫長的歲月中走調
被錯解,被習慣,被完成
你不再回憶童年是如何放聲歌唱
抬頭望見那長路漫漫
只想把這首歌
早一點唱完
風,一撇,兩撇,冬夜涼意襲來
小雨被風吹去,路面潮濕
像剛剛擦去的淚水
眼角還有你的記憶
不知道該在哪個合適的時候想你
也不知道你是否把我想起
冬夜
光禿的樹梢
圓月在雨后升起
朦朧,仿佛哭過
事物混沌不清
想念是一樁漫長的交響曲
把你寫進我的歌里,人生,又在窗前
照往事的浮云
皺紋,一層疊一層
明明被風吹去,旋律
又在夜里涌起
要一句休止,就像短暫的告別
我一直沒有告訴你
有時候并不想你
在你不曾回頭的橋邊
我在那里
望著越來越小的你
每一座小城市,都有
幾件需要反復
清洗的絲質內衣。
一列透明的火車,
會讓它們貼得很近。
但更多時候只是,
彼此警惕地
互相嗅一嗅。
我的媽媽就在
沒有窗子的家,
準時收看天氣預報。
其實我可以,
掌握一種
流動的魔法。
為了學會它,
每一天,都有
一只玻璃金魚,
掉進一個黏乎乎
鐵銹味的海。
矮個兒小藥瓶建議:
假裝不害怕,
總要用點兒,
讀不懂的字。
我和其他的小朋友
在慢慢走進
一套沒有插畫的掛歷。
可我們卻要各自,
住在洋蔥房子的里里外外。
撕下日歷,
總讓人鼻頭紅紅。
你知道的,
有時候為了盡可能
扮演一只好蝴蝶,
即使你是小孩子,
也得學著平躺
一直一直屏住呼吸。
牛仔布,
時間剝離溫度的親呢
陷落于皮沙發(fā)。
我和她,耗盡可食的重疊后
終于承認彼此只是
兩根表針,各懷心事。
世界更加兇猛,衰老也
隨即陡峭。
你的那些,松弛時刻
生出綠色的霉塊
如同靜物。
現(xiàn)金糊就的瞬間,聞起來如刀鋒。
每個鐵銹味的陰天,
我解剖你的狼狽。
相同的甜腥,如帶牽連。
血緣,破洞的肉色絲襪。
我無法克制搖動,也無法
握緊自己。
親手修剪的指甲,已不再誕生
更多疼痛。
許多次,我闖進一場宴席
怎樣潔白的餐布,都承載不了
上半生家庭的勞頓。
答案在猶疑之處岔開。
你坐落在我身旁,分食平凡
這樣一件
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