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蘭一支更村我去過,那還是很小的時候。
母親整天工作,沒時間管我。小時候,她給我雇過六七個保姆,每到一個地方都要找保姆。那時我們那里沒有保姆這個詞,都叫“看孩子的”,我叫姨。我其中一個“姨”,就是烏蘭一支更村的。我跟著她去過那個村。
那個村子什么樣,我早忘記了。我現(xiàn)在描述的烏蘭一支更村,是按著壩上地區(qū)大多數(shù)村子的樣子刻畫的。壩上村落的特點,那個村都有,我都加了進去。小說里的故事,也不是發(fā)生在那個村的,是許多壩上村落里的故事,有的情節(jié)在這個村,有的細節(jié)在那個村,我把這些都放在了一個村里。這是魯迅教給我們的創(chuàng)作方法。
實際上,寫這個村子也不是目的,我想寫我母親。她去世后,我常常想,她一個人從天津這樣的大城市,調(diào)到偏遠鄉(xiāng)村工作的種種委屈和不適。她有不少缺點,她性格的很多方面我都不喜歡。不過,她在壩上農(nóng)村堅持了下來,就有了不凡之處。
現(xiàn)在,“初心”已經(jīng)成了一個常用詞,報紙上、電視里出現(xiàn)的頻率很高,在我母親那個時代,沒有這個詞。這個詞在她們的血液里,變成了她們的行為、思想,乃至性格。她們用自己的一生,守護并實踐著那一代人的信念、理想。以前我總覺得她們傻,現(xiàn)在明白那是一種不凡。我一直想寫我父親,也想寫我母親。這是懷念的需要,也是反省的需要。
我寫他們不費力,生活就在我身邊,我目睹著這一切長大,需要的只是坐在桌前,一句一句地把心里話記錄下來。
不過,僅僅是這些還不能算是及格的小說,小說必須多義,必須有說不出來的,表述不那么容易的,像酒一樣靠“品”來體味的。就拿這篇小說來說,其中的情與法,秩序與沖突,進步與蛻變,喜悅與痛苦,等等都在字里行間,都在行文里流瀉。即使這樣,也不見得能包容盡心中滋味,一切都仰賴于別人的閱讀。
這樣的小說我打算繼續(xù)寫下去,寫出一個系列。
我想小說的技術也許沒我想得那么重要,對生活的忠實,對自己感受的忠實,對思考的忠實,就是漫漫藝術之途上的一條捷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