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自安

一棵樹

一棵樹

是一個村莊的名字

在西北

一個村莊，往往

只有一棵樹，甚至

一棵也沒有

當我走進

沒有一棵樹的村莊

或者，只有一棵樹

卻沒有村莊的地方

就想起

只有一棵樹的村莊

在西北

是特別的

聆聽

有一次我在露珠滾落的瞬間

看見枯草之悲

落在額頭上

那是一片喑啞了許久的光

再也掛不住的廢墟

掉入空白之夜

該來的還是來了

就像此刻

這些麻雀的喧囂

把鉛云一樣

喑啞的轟鳴

發(fā)揮到了極致

落葉掃

第二次寒潮過后

村東頭獨門獨戶的二娃家

賣掉了最后一只羊。于是

村南面的林帶里

再也看不到二娃家的小膠車

這家人在老太太日漸衰弱的呻吟聲里

像幾片被抽干水分的樹葉

皺縮在孤零零的院落

任憑樹葉紛紛向下落

空枝緩緩往上升。直到葉子

厚厚地鋪滿林間空地

最冷的那天黎明

沉默了許久的二娃家

為掃了二十三年落葉的老太太

清出一條通往林間的小道

那是她死后要去的地方

也是她生前掃了又掃的地方

瞬間

沙塵暴還在頭頂，小太陽昏睡。

未來是一串化學反應速率的迷茫。

一個渾身灼熱的血獸突然從四月掙脫鎖鏈。

我從兩重威壓下提起膝蓋，

而不需要重新配制解藥。

有生之年

在四月的百花拉鏈下我還能

找到你

我是木質傷口上結成的痂

我是在天空下沉默良久

才發(fā)現(xiàn)你的。你是新葉

是桃花開敗之后的鋪陳

是咬緊牙關從眼中進出的血

和黃昏。明明知道這是一條不歸路

是絕望，是空茫，但更多的是不甘心

我是背著夕陽去找你的，我的親人

我的眼前是緩緩拉長的暗影

身后，是沉落的光和祖國

是時候了，我把有生之年的神傷

裝進行囊。用這只寫了又寫

涂了又涂的手，按了又按，壓了又壓

責任編輯_游錦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