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曾京
1953年,我出生在北京端王府。
端王府是哪兒?現(xiàn)在的年輕人恐怕都不知道,它就是北京平安里西大街41號,東門是中紀委,西門是中國兒童中心,人稱“官園”。
端王府的主人是清朝光緒年間端郡王載漪,中國近代史上著名的“義和團”首領之一,也是清朝宮廷內(nèi)少有的支持義和團運動“扶清滅洋”的大臣,載漪被“賜刎”,充分體現(xiàn)了以慈禧太后為首的清政府的腐敗行徑,歷史的巧合也聚焦于此,端王府已成為我黨反腐的主要機關。
在我的記憶里,端王府是個挺美的地方。它分為東西兩個部分,西半部是不讓人隨便進去的,據(jù)后來的回憶文章說,那是因為當時曾是江青居住的別墅,就是現(xiàn)在的“中國兒童中心”。
那時我回家進出都走東大門。那是個很氣派的紅漆大門,大門上有不少金色的銅釘。門前有兩個大石獅子,我總喜歡摸摸它們。在20世紀50年代,端王府朝南的一面是一堵紅墻綠瓦的圍墻。
走進大門,是兩排蔽日參天的大樹。向右拐,是一座土山。土山分兩部分,一個向北延伸,在北頭山上有座亭子。兩部分土山中間有一座漢白玉的拱形石橋,但這個小石橋上只能一人通過,行人都從這座小橋下走過。另一部分土山向東延伸,山體較大,山頂上有座石碑,石碑上刻有文字,寫的什么,當時怎么也看不明白,現(xiàn)在回想起來,應該是端王府歷史的記載。
緊靠土山的東北邊有兩座毗鄰的教堂,尖房頂,紅磚墻,彩色玻璃,華麗的地磚。建筑保存得很好,不知何時所造,它也是“端王府幼兒園”的所在地,我就是在這兒上的幼兒園,至今仍保留著當時大一班的成績報告單。這個幼兒園可能就是現(xiàn)在中國兒童中心內(nèi)的“官園幼兒園”。
傍晚的時候,我和小伙伴們常站在東南部分的土山頂上,觀看馬路對過小學的少先隊活動。隊旗飄飄,號鼓嘹亮,每到此刻,觀看的小伙伴們都很激動,這個小學就是現(xiàn)在的“官園小學”。
教堂的東北墻有一個邊門,平時是不開的,我常趴在鐵門上,觀看少先隊員列隊從門外走過,他們唱著歌,滿臉的幸福,令我羨慕。
教堂的北邊有個操場,地質(zhì)學院的大學生和科學院的年輕人常在操場上打球。
緊靠操場的是一棟東西南北向的連體歐式的兩層大樓,形成英文字母L形,東西段為中國科學院研究所和管理局的所在地,南北段為地質(zhì)學院。當時我母親就在科學院管理局當會記。
南北段的地質(zhì)學院大門朝西,門前也有兩個大石獅子,由于無人看守,它成了我們和小伙伴們經(jīng)常攀爬嬉戲的地方,也是大人們在此留影的好地方。
每次回家的路都是從東西段的中門穿過,走出大樓是一個大樹林,茂盛的海棠樹林長在兩條東西向的長廊之間,長廊上常放有科學研究院的地理沙盤。夏日常偷吃酸澀的海棠果。
長廊的東頭有兩棟兩層樓高的大平房,都是南北向,門朝東西相對,房內(nèi)全是紅木家具,據(jù)說這里就是當年端郡王載漪的臥室。想來不知房內(nèi)居住幾家,有位學美術的“鐵柱”大專家就在于此?!拌F柱”光頭,身體強壯,可他專畫貓,甚是傳神。
大平房北邊有條東西向的小道,只有4米寬,大概這就是人們常說的“端王府夾道”吧!我家住兩間房,青磚灰瓦,白紙吊頂,常有耗子在吊頂上開“運動會”。地面是5厘米見方的凹凸形水泥地,這種地面自離開北京就再也沒見過。
但這樣的小平房并不是一個朝向的,延伸到西頭,就與一長溜南北向門朝東的小平房相連,這里住的大多是科學院的職工,但也有其他單位的,“八一”電影制片廠、電影《上甘嶺》里的主要演員劉磊家就住在這排房子的北頭。另有一間房門是朝西的,家里鋪著地毯,主人都是外國人,聽大人說他們是外國專家,子女也很友好,一個叫“芤比”的小男孩兒跟我大哥成了好朋友。
家門口有個小院兒,就在海棠樹林的北邊,小院兒里長著奇花異草,東西兩邊排列著圓形的石桌,每個石桌下都放有四個鼓形的石凳,但石凳是東倒西歪的,我曾使勁想把它們扶起來,可力氣太小搬不動。大哥斥責我別動那些石凳子,不吉利,死過人的,他說的“死人”就是端郡王載漪一家。
我的小學一年級是在小乘巷小學上的,它位于端王府的東北面,是一個典型的北京大四合院,現(xiàn)在是老師們的宿舍樓了。
1961年,我們?nèi)翼憫獓鴦赵旱奶栒?,回到祖籍江蘇南通。2005年,我曾故地重游,但這里已成了中紀委了。傳達室的工作人員告訴我,清代時的老建筑全沒了,只剩下那片海棠樹了。
算起來,離開端王府已經(jīng)54年了,雖然我在那兒只生活了8年,但現(xiàn)在回想起來,還是很值得懷念的。
(編輯·宋冰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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