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宇
身為富二代海歸,又是家中唯一男丁,楊志本該萬事不愁??伤抑嘏p男,姐姐被父親重用,他卻遭默默無視。在他看來,姐姐資質和能力一般,也沒見她有什么過人之處,憑啥能“躺贏人生”?
2015年6月,24歲的楊志結束了四年留學生涯,回到家鄉(xiāng)西安,摩拳擦掌地想大干一場。父親楊國榮安排他到自己公司當業(yè)務員。彼時,姐姐楊娜卻已是公司中層。楊志不服氣:別人家都是重男輕女,為何自個家是重女輕男?
這要從楊家的家世說起。楊志1991年出生在陜西省西安市,父親楊國榮是經(jīng)營藍田玉的企業(yè)家,母親劉玉娥是家庭主婦,家境優(yōu)渥。身為富二代,同學和朋友說他是含著金湯匙出生的幸運兒。楊志并不覺得,因為他上頭還有個姐姐楊娜。
楊娜比楊志大4歲,是楊國榮和原配所生。出于對女兒的愧疚,楊國榮對楊娜寵愛有加。劉玉娥當年是小三上位,她一直偷偷給兒子灌輸,他必須要比楊娜強,否則擔憂將來在分財產(chǎn)時吃虧。楊娜乖巧,但天資一般,高考都沒上線,被楊國榮出錢送去讀了西安一所二流大學,后進入公司。楊志聰明,可生性頑劣,貪玩愛享受,父親多次讓他好好讀書,年少的他就是聽不進,還處處跟父親頂嘴惹禍。高考時,他給人傳答案被抓包,取消了考試資格。楊國榮暴打他一頓后,送他去了加拿大留學。所幸,在國外,他發(fā)奮圖強了一把,以不錯的成績畢業(yè)歸來。
在楊志看來,姐姐長相平平,既無過人能力,也從沒見她有多努力。他印象最深的是,留學國外時,他天天看到姐姐發(fā)朋友圈,不是去美容按摩,就是買買買??筛赣H就是莫名地器重她。非要說過人之處,那就是姐姐有過人的運氣!特別是在工作上,她簡直順風順水。楊志記得,當年姐姐大學還沒畢業(yè),父親公司突然走了個會計組長,姐姐自告奮勇去頂替,就一直待了下來。
當時,楊娜也只是職場小白。一次開會,她遲到了,還被主管批評。不久,一個與公司有業(yè)務往來的大老板找來,說楊娜在上班途中,扶起了他暈倒在地的老母親,并及時送醫(yī)。為表感謝,這位老板當即促成了好幾單合作。楊國榮提拔了女兒,大家得知她是老板親閨女,對她也很支持。
如今,楊志進入公司。他表面上擁護姐姐,暗地里冷眼旁觀她的工作,覺得都不咋樣。他自信滿滿,覺得若換成他,一定比姐姐出色。他向父親提出,想換個有用點的職位,楊國榮卻說,從基層做起是最管用的。
楊志很無奈。劉玉娥責怪他不爭氣,說肯定是他年少時的放縱任性,讓父親傷了心。母親那邊的親戚也多次敦促楊志上進,說她母親這些年當繼母不容易,希望他能“子承父業(yè)”。言下之意,不就是讓他務必扳倒姐姐嗎?他壓力重重。
之后,楊志努力工作了一段時間,但基層工作的“小兒科”和看不到頭,讓他又浮躁起來。他留心尋找姐姐工作中的漏洞,想拉姐姐下馬,總是一無所獲。郁悶之下,他跑去外面花天酒地。
2016年7月,楊娜代表公司與一家大企業(yè)談合作,幾個來回都沒談下來。楊志故意在公司放風,說楊娜對此事并未上心。父親明顯有些不滿。兩個月后,那家大企業(yè)意外破產(chǎn)。楊國榮隆重表揚楊娜,說是她的慧眼和前瞻性,讓公司躲過一劫,并把她升為高層。
面對同事祝福,楊娜笑稱,她不過是運氣好。這已經(jīng)是姐姐第N次化險為夷了,楊志妒火叢生。他越來越覺得,想扳倒姐姐,只有靠出奇兵了……
2016年11月的一天,楊娜帶她的比熊犬“可樂”在小區(qū)散步時,“可樂”意外走丟。楊志忙幫著去找,還在周圍貼滿了尋狗啟事。五歲的“可樂”是楊娜一手養(yǎng)大,她焦急得茶飯不思。
次日,楊娜接到電話,對方說他撿到了“可樂”。果然,楊娜在小區(qū)門口,見到一個男人牽著“可樂”。她要按啟事上的酬金給他錢,男人爽朗稱“小事,不足掛齒”。那晚,楊娜大夸特夸他。楊志笑而不語。
兩天后,楊娜開車到小區(qū)附近時,車胎爆了。神奇的是,那個撿狗的男人從天而降,自稱剛好路過,熱情地幫她換了胎。這下,楊娜不放他走了,非要請他吃飯。飯局上,她得知對方叫竇簡安,比她小2歲,來自陜西省咸陽市,大學畢業(yè)后一直在深圳打拼,是位職業(yè)經(jīng)理人。最近,因母親身體不好,他慎重考慮后辭職回來,目前租住在楊娜小區(qū)附近,正在找工作。
兩人聊了許久。竇簡安的高大帥氣、幽默健談,特別對楊娜的胃口。而且,吃飯時他會先幫楊娜拉開座椅,上下車時也會貼心地用手擋住車上沿,防止楊娜碰到頭,紳士風度十足。
回到家,楊娜一直喜滋滋地刷手機。楊志看在眼里,沒過多久,他收到幾條微信,竟是楊娜與竇簡安的聊天截圖。他知道,他的“奇兵”計劃,成了!
原來,這一切都是楊志一手安排的。楊志了解姐姐,她是個思想單純、生活簡單的人,由于大學沒畢業(yè)就投身工作,多年如一日地忙碌,使得她在感情方面空白。恰好,他在外面玩時,結識了竇簡安。見識過他哄女孩的手段后,楊志心生一計,與他稱兄道弟,給了他一筆錢,讓他去接近姐姐,力爭成為她的男友。隨后,他策劃了“可樂”丟失和爆胎事件。
楊志的計劃是,讓竇簡安征服楊娜后,再狠狠甩了她,那樣,人生頭一次遭遇失戀打擊的楊娜勢必會在工作上松懈,他就能找到攻擊的突破口,再去找父親爭取,讓他把重任交給自己。
果然,沒過多久,在竇簡安的大肆追求和“真心”告白下,楊娜與他談起戀愛,還惜才地把他招到公司。瞞著父親,楊娜偷偷介紹竇簡安給楊志認識。楊志與竇簡安像初次見面般打招呼,熱情地叫他“姐夫”。
就在楊志剛要向竇簡安發(fā)號施令,讓他跟楊娜分手時,意外發(fā)生了。2017年5月25日,楊志接到母親電話:“你爸心臟病發(fā)作住院了!”楊志匆匆趕到醫(yī)院時,楊國榮已被推進手術室。楊娜和母親都哭紅了眼睛。術后,楊國榮一直昏迷不醒,醫(yī)生說不容樂觀。楊娜泣不成聲:“小志,我要陪爸走完這一段,公司的事你多操心……”那一刻,楊志竟十分動容,第一次覺得這個家非常需要他這個男人,而他和姐姐畢竟血脈相連。于是,他緊急通知竇簡安,終止計劃。
一個月后,楊國榮因病情惡化去世。處理完后事,公司何律師拿出一份遺囑,說是遵楊總遺愿,家里兩處豪宅由楊娜和楊志母子各繼承一處,公司7成股權歸屬楊娜,楊志母子繼承剩余3成。
楊志肺都氣炸了。房產(chǎn)只是不動產(chǎn),公司卻是最能生錢的資產(chǎn),憑啥姐姐能繼承公司大部分股權?姐姐簡直是“躺贏”人生!劉玉娥更是憤憤不平。當然,母子倆都不動聲色。轉身,楊志給竇簡安打電話:“我現(xiàn)在不要你甩楊娜了,你好好跟她處,設法插手到公司事務,跟我里應外合,我想辦法奪權……”
收下楊志的又一筆錢后,竇簡安動力十足。在楊娜最悲痛和煎熬的那段時期,竇簡安成了她最厚實的依靠。漸漸地,楊娜對竇簡安信任有加,很多事都交由他去處理,還把私章交給他保管。與此同時,她把楊志也提拔到了中層。
2017年9月,公司要辦一次玉器展銷會。竇簡安在楊志的授意下,趁楊娜出差,擅自做主,簽訂了一份楊志看好的推廣合同。兩人本想以此爭功,可這套推廣方案根本華而不實。楊娜得知后,不惜給予對方雙倍賠償,及時終止了合同。
回到公司,楊娜召開緊急會議,責令竇簡安在會上做檢討,并把他的職位連降了兩級。私下里,她把竇簡安批評了一番,表明她必須公私分明。竇簡安忙不迭地點頭,稱以后都聽她的。
楊志本以為,這倒也歪打正著,搞砸了楊娜的工作,估計她的威望會受到影響。不承想,公司上下非但沒人指責她,反而對她能及時止損,且做事公私分明贊賞有加,讓她獲得了更多支持。
攤上個好運到爆的姐姐,楊志真心無奈。面對母親和親戚的不斷施壓,楊志有點急火攻心。他痛下決心,這回玩票兒大的!他要促成楊娜與竇簡安的婚事。在他的計劃中,一旦兩人結婚,竇簡安不僅離婚時能分享夫妻共有財產(chǎn),還能更進一步配合他,把姐姐從公司拉下馬。兩人約定,到時財產(chǎn)五五分成。
之后,楊志不斷對姐姐吹風,說竇簡安如何心疼她。竇簡安也上進了一把,專心投入到業(yè)務中,幫楊娜促成了幾次合作。所以,當竇簡安在眾目睽睽下向楊娜求婚時,她含淚點了點頭。很快,楊娜與竇簡安訂婚,并將婚禮定在2018年3月??删驮诨槎Y前不久的一天,竇簡安匆匆找到楊志說,他的計劃泡湯了!
據(jù)竇簡安描述,當天上午,楊娜突然把他叫到辦公室,當時還有公司何律師在。楊娜告訴他,為保證公司的絕對經(jīng)營權不旁落,他倆需要做個婚前財產(chǎn)公證。何律師也一再說,讓他從公司利益的大局出發(fā)。竇簡安找不到理由辯駁,也就只有簽字了。
沒料到,姐姐會來這么一招。而據(jù)楊娜事后回憶,本來她也沒想這些,是何律師提醒了她。何律師是父親最信任的人,她一向對他言聽計從。
可不管怎樣,竇簡安成了姐姐的“枕邊人”,楊志覺得,對他搞垮姐姐還是有好處的。而在竇簡安看來,自己成了富人家的乘龍快婿,這筆買賣怎么看也劃算。于是,他按約跟楊娜結了婚。之后,竇簡安在公司的地位陡升,花銷用度全都上了個檔次。楊志心里不平衡,也大肆揮霍錢財。錢不夠花了,他就讓竇簡安從楊娜那里要。楊娜對錢一向不上心,對他是有求必應。5月,楊志提出要換輛豪車,又讓竇簡安去要錢。竇簡安竟然以數(shù)額太大為由,拒絕了他。
其實,自從與楊娜生活在一起后,竇簡安親眼看到楊娜天天加班到深夜,連病中都還在看文件簽合同。楊娜告訴他,當初為了能在公司站穩(wěn)腳跟,她一直不動聲色地惡補業(yè)務知識,即使去美容逛街放松,心中也惦記著業(yè)務;而面對公司的多次危機,她能力挽狂瀾,也是因為她都提前做足了功課和備案。
竇簡安這才知道,之前楊志所謂的“躺贏”,是不存在的。楊娜能走到今天,全靠她那些不為人知的努力。在楊娜的影響和帶動下,竇簡安覺得自己不能再混下去,更不想繼續(xù)當楊志的傀儡。
楊志哪管這些,他只知道,竇簡安不聽話了!他火冒三丈道:“竇簡安,別忘了是我把你推到這個位置上的!”竇簡安告訴他:“我沒忘,也很感謝你。之前我要來的錢,都算是我回報給你的。但現(xiàn)在,我和你姐結婚了,不瞞你說,我動了真感情,不想再做對她不利的事。你姐對你不錯,你收手吧。”楊志憤憤離去。
漸漸地,竇簡安與楊娜統(tǒng)一了戰(zhàn)線。6月,楊志的工作出現(xiàn)紕漏,被楊娜嚴厲批評,竇簡安也幫著數(shù)落他。楊志把他拉到一旁:“你憑什么教訓我?當心我這就去揭穿你的小混混身份!”誰料,沒等楊志去說,竇簡安就主動找楊娜坦白了一切。楊娜非常震驚,她沒想到,自己真心相待的弟弟,竟如此處心積慮算計著她。面對竇簡安的真心悔過和他如今的改頭換面,她原諒了他的過去。而對于弟弟楊志,她開始逐漸疏遠。
漸漸地,楊志察覺出了姐姐的變化,并堅定地認為,一定是竇簡安干的,幾次威脅他未果后,氣急之下,楊志更加無心工作,接連造成公司錯失了幾筆大單。楊娜堅決地予以他降職處分,讓他重回起點。楊志越想越窩火,決定必須讓竇簡安主動離開楊家。
7月15日這天下午,楊志把竇簡安約到了城南一處工地附近談判,說要給他一筆錢,了結他和姐姐的婚姻。竇簡安當然不同意:“不可能!”他還告訴楊志,楊娜馬上準備開家分公司,交由他來打理。楊志一聽,紅了眼。他一時氣血上涌,掏出隨身攜帶的水果刀,朝竇簡安沖過去。竇簡安奪門而逃,電梯都來不及坐,順著樓梯往下跑??觳节s來的楊志伸手抓住他,竇簡安使勁一掙脫,一個趔趄失足摔下樓梯,頭部重重撞上樓梯拐角,不省人事。楊志慌了神,立刻撥打120。隨后,竇簡安被送到陜西省人民醫(yī)院搶救,但因顱腦重度損傷,最終不幸身亡。
案發(fā)后,楊娜前去看守所探望了楊志。楊志哭著指責她:“都是你的好運,壓垮了我的人生!”楊娜愕然,告訴他:“我哪是比別人幸運,只是我努力時你沒看到!我資質平平,為了讓爸爸滿意,我背后的血淚辛酸你看不見!而且,你知道父親還有份附加遺囑嗎?說的是,他擔心你眼高手低,搞砸了公司,所以暫時將大部分股權交給我,只要你好好在公司干,屬于你的早晚會還給你……你對得起父親嗎?”楊志失聲痛哭。
目前,楊志已被西安市公安局碑林分局刑事拘留。
(除犯罪嫌疑人外,其余人物為化名。)
[編后]所謂“錦鯉”體質,是指此人有錦鯉庇佑,生活事事順遂,逢兇化吉,惹人羨慕。這個詞,近來因“楊超越”現(xiàn)象而爆紅。正如文中的楊娜,在弟弟楊志眼里,就是具有“錦鯉”體質的人,凡事不努力,卻能“躺贏”人生。從而引發(fā)了他的不平衡感,釀成大錯。
事實上,成功是百里挑一的運氣,更是實力和努力的厚積薄發(fā)?!皸畛絺儭比饲坝卸囡L光,人后就有多艱辛和努力,這才是不變的定律。
編輯/魯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