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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秋時期“重義輕死”現(xiàn)象探析
——以春秋晉人為中心的考察

2018-12-28 08:29:22張海波
史志學(xué)刊 2018年6期
關(guān)鍵詞:禮義晉國志書

張海波

(湖南大學(xué)岳麓書院,長沙410000)

春秋時期,“重義”“輕死”現(xiàn)象在各國十分普遍。后世文獻對此亦多有提及,如魯國地區(qū)“其民好學(xué),尚禮義,重廉恥”(《漢書·地理志》);吳越之民“好用劍,輕死易發(fā)”(《漢書·地理志》);“秦之俗,大抵尚氣概,先勇力,忘生輕死”(《朱子·詩傳》)等等,可見“尚武”“輕死”“重義”已成為春秋時代的標簽,給后人留下了難以磨滅的印象。尤其值得稱道的是,時人因“重義”而舍生忘死的“重義輕死”行為[1]關(guān)于春秋時人因“重義”而舍生忘死的行為,前輩學(xué)者的表述存在一定差異,如楊樹達先生稱之為“貴死義”.見氏著.春秋大義述.上海古籍出版社,2007.陳來先生則稱之為“以‘爭死’來實現(xiàn)道德承諾”.見氏著.古代思想文化的世界——春秋時代的宗教、倫理與社會思想.三聯(lián)書店,2009.390.為行文方便計,我們在文中將這種行為稱作“重義輕死”行為.。時至今日,當重溫這些“重義輕死”事跡時,也每每為之動容,春秋時人那種舍生取義的淳樸、率真之風(fēng),總能激起人們的強烈好奇:這種現(xiàn)象何以在春秋時代如此普遍呢?顧德融、朱順龍兩位先生合著的《春秋史》對此的解答是:“由于民間尚武之風(fēng)盛行,也就產(chǎn)生了不少‘輕死’‘重義’的俠義之士。”[2]顧德融,朱順龍.春秋史[M].上海人民出版社,2003.(P552)這個解釋無疑為問題的解決提供了很好的思路,卻仍有值得商榷之處,故筆者不揣谫陋,試對春秋時期“重義輕死”現(xiàn)象產(chǎn)生的原因作進一步解讀,以就教于方家。

一、春秋時代的“輕死”“重義”及“重義輕死”現(xiàn)象

翻開《左傳》《國語》等先秦典籍,春秋時人“輕死”“重義”的例子不勝枚舉,正如顧、朱合著的《春秋史》所言,春秋時代有“尚武、輕死、重義”的社會風(fēng)尚[2](P521)。下面就當時“輕死”“重義”現(xiàn)象的涵義及具體表現(xiàn)進行辨析。

(一)“輕死”現(xiàn)象

春秋時人的“輕死”首先表現(xiàn)在行為上,如[1](晉)杜預(yù).春秋經(jīng)傳集解[M].上海人民出版社,1977.(P809、1023、1139):《左傳》襄公三年(前570)記載:晉侯之弟擾亂軍隊行列,魏絳依軍禮“戮其仆”卻激怒了晉侯,魏絳欲伏劍自刎,被士魴、張老勸止。又魯襄公二十五年(前548),崔杼弒齊莊公,太史將其惡行記于史冊,崔杼殺之,太史的兩個弟弟因繼續(xù)記錄又相繼被殺,南史氏聽說此事,不顧生命危險“執(zhí)簡以往”。以上所舉,皆春秋時人在行為上的“輕死”表現(xiàn)。當然,上述事例多為正面的,春秋時期負面的“輕死”行為亦為數(shù)不少,如魯隱公十一年(前712),“公孫閼與潁考叔爭車,潁考叔挾辀以走,子都拔棘以逐之,及大逵,弗及,子都怒?!盵1](P56)又魯僖公二十三年(前637),晉國國君重耳流亡在齊國之時安于現(xiàn)狀、不思進取,夫人姜氏與子犯合謀將其灌醉后送離齊國,重耳酒醒后“以戈逐子犯”[1](P333)。還有魯昭公元年(前541),鄭國的子皙與子南爭奪徐吾犯之妹,“(子皙)既而櫜甲以見子南,欲殺之而取其妻。子南知之,執(zhí)戈逐之。及衝,擊之以戈。”[1](P1189)上述以命相搏的私斗事例也能反映春秋貴族的“輕死”形象。

其次,“輕死”還表現(xiàn)在時人的言語上。從文獻記載春秋時人的談話來看,其中多有“不如死”“不敢愛死”等言論,茲略舉數(shù)例如下[1](P501、670、1662):

(公孫敖)二子曰:“夫子以愛我聞,我以將殺子聞,不亦遠于禮乎?遠禮,不如死?!保ㄎ墓迥辏?/p>

韓厥登,舉爵曰:“臣之不敢愛死,為兩君之在此堂也?!保ǔ晒辏?/p>

(林楚)對曰:“不敢愛死,懼不免主。”(定公八年)

此外,勸他人赴死的情況亦能體現(xiàn)時人“輕死”,譬如[1](P226、426、10231)《左傳》文公二年(前625):箕之役,先軫罷免了狼瞫車右之職,其友曰:“盍死之?”還有《左傳》襄公二十五年(前548):崔杼弒齊莊公,晏子立于崔氏之門外,其人曰:“死乎?”由上述史料可知,春秋時人動輒稱“死”“不如死”“不敢愛死”等詞語幾乎成了時人的“口頭禪”,再結(jié)合前面“輕死”的各種行為則不難看出,“輕死”現(xiàn)象在當時是較為普遍的。

(二)“重義”及“重義輕死”現(xiàn)象

春秋時期,有關(guān)“禮”的重大變化當屬禮儀與禮義之區(qū)分?!抖Y記》中的《曲禮》《坊記》等篇對“禮”進行了帶有理論色彩的總結(jié),有學(xué)者指出,《禮記》從理論角度把“禮”劃分為本體之禮、意識之禮、物質(zhì)之禮三種形態(tài),然而“就禮對社會的引導(dǎo)作用而言,在理論上把禮分為三種精確的形態(tài),反倒不如從時間角度把禮分成內(nèi)在和外在兩種形態(tài)來得更為有效?!抖Y記》在闡述禮的實際運用的原理原則的時候,絕大多數(shù)情況下都并未對禮的一、二形態(tài)進行嚴格的區(qū)分,只是對禮的絕對真理屬性進行刻意論證的時候,才在理論上給禮的第一形態(tài)以特別的強調(diào)?!盵3]勾承益.先秦禮學(xué)[M].巴蜀書社,2002.(P286-287)舉例來說,《禮記·經(jīng)解》云:“故朝覲之禮,所以明君臣之義也。聘問之禮,所以使諸侯相尊敬也。喪祭之禮,所以明臣子之恩也。鄉(xiāng)飲酒之禮,所以明長幼之序也。昏姻之禮,所以明男女之別也?!盵2](清)阮元???十三經(jīng)注疏[M].中華書局,1980.(P1610)這段文字中所說的“禮”,“其內(nèi)涵都屬于第三形態(tài)(儀式形態(tài)),而通過這些第三形態(tài)所表達的君臣的“義”、諸侯間的“敬”、臣子的“恩”、長幼的“序”、男女的“別”,則屬于禮的第二形態(tài)。”[3](P286)故此,所謂的禮之“第二形態(tài)”,即是《禮記·郊特牲》云:“禮之所尊,尊其義也”中的“義”,也就是“重義”之“義”。陳來先生認為:“禮與儀的分別,用傳統(tǒng)語言來說,就是‘禮義’與‘禮儀’的分別。禮儀是禮制的章節(jié)度數(shù)、車旗儀典,而禮義則是指上下之紀、倫常之則,是君臣上下、夫婦內(nèi)外、父子兄弟、甥舅姻親之道所構(gòu)成的倫理關(guān)系原則?!盵1]陳來.古代思想文化的世界[M].三聯(lián)書店,2009.(P239)錢穆先生也認為,所謂的仁、直、忠、恕、信等“皆指人類之內(nèi)心而言,又皆指人類內(nèi)心之情感而言?!盵2]錢穆.四書釋義[M].九州出版社,2010.(P75)可見,禮包括禮儀和禮義兩方面內(nèi)容,禮儀不過是“禮”之載體、“禮”之形式,而屬于禮義范疇的仁、直、忠、恕、信等道德情感才是“禮”之精神、“禮”之實質(zhì)。

據(jù)文獻記載,禮儀與禮義之別是在春秋晚期提出的。《左傳》昭公五年(前537)記載:魯昭公聘問晉國,從郊外慰勞到贈送財貨沒有失禮之處,晉侯便認為昭公精于禮,晉大夫女叔齊反駁道:“是儀也,不可謂禮。禮所以守其國,行其政令,無失其民者也。今政令在家,不能取也?!瓰閲y將及身,不恤其所。禮之本末,將于此乎在,而屑屑焉習(xí)儀以亟。言善于禮,不亦遠乎?”[3](晉)杜預(yù).春秋經(jīng)傳集解[M].上海人民出版社,1977.(P263-1264)魯昭公二十五年(前517),鄭國的子大叔在回答趙簡子問“周旋揖讓之禮”時,也發(fā)表了類似言論,他認為趙簡子所言“是儀也,不可謂禮?!盵3](P1516)由此可見,至少在春秋晚期,禮儀與禮義之別就已為時人所闡明。然而從時人對禮義的論述來看,至少在春秋時代,禮義德目即已趨于完善,如:《國語·周語下》周單襄公論敬、忠、信、仁、義、智、勇、教、孝、惠、讓;《國語·晉語七》晉張老論智、仁、勇、學(xué);《左傳》成公九年(前582)晉范文子論仁、信、忠、敏等等,不一而足。可以說,基本涵蓋了春秋時代的主要德目,無怪乎錢穆先生在《論春秋時代人之道德精神》中指出:“春秋時代,中國社會上之道德觀念與夫道德精神,已極普遍存在,并極洋溢活躍,有其生命充沛之顯現(xiàn)?!盵4]錢穆.錢賓四先生全集[M].聯(lián)經(jīng)出版公司,1998(P273)如果說春秋貴族對上述德目的論述僅是言語及觀念上的“重義”,那么他們用生命遵守和捍衛(wèi)某種道德觀念(即“重義輕死”現(xiàn)象)則堪稱行為上的重義,這也是“重義”的極端表現(xiàn)。這種現(xiàn)象在春秋各國皆有發(fā)生,而晉國尤多,如《左傳》僖公三十三年(前627):先軫曾失禮于晉侯,在晉與狄的戰(zhàn)役中,先軫“免胄入狄?guī)煛币宰杂憣痪粗?,最后?zhàn)死[3](P411)。又據(jù)《左傳》宣公二年(前607)記載,晉國刺客鉏麑奉國君之命刺殺趙宣子,當見到宣子勤勉政事時,嘆而言曰:“不忘恭敬,民之主也。賊民之主,不忠。棄君之命,不信。有一于此,不如死也?!盵3](P540)最后觸槐而死。上述兩個“重義輕死”事例中,先軫為“敬”而死,鉏麑為“忠”“信”而亡,可見時人所重之“義”實為“敬”“忠”“信”等屬于禮義范疇的道德觀念。錢穆先生在論述春秋時人的道德精神時“專舉有關(guān)于死生之際者為例”,所舉的18個例子與我們所謂的“重義輕死”現(xiàn)象恰好吻合[5]錢穆先生列舉的 18 個例子有:1.衛(wèi)急子、壽子;2.楚鬻拳;3.晉太子申生;4.晉荀息;5.晉狐突;6.晉先軫;7.晉狼瞫;8.邾文公;9.晉鉏麑;10.晉解揚;11.齊太史兄弟;12.宋伯姬;13.楚伍尚;14.晉董安于;15.晉張柳朔;16.楚昭王;17.衛(wèi)子路;18.晉杵臼、程嬰。參見錢穆.中國學(xué)術(shù)思想史論叢(一).錢賓四先生全集.273-308.,其中關(guān)于晉人的就有10例之多。有關(guān)“重義輕死”現(xiàn)象多出于晉的原因,將在后文詳細論述。

二、“輕死”源于尚武之風(fēng)

顧頡剛先生認為:“吾國古代之士,皆武士也。士為低級之貴族,居于國中,有統(tǒng)馭平民之權(quán)利,亦有執(zhí)干戈以衛(wèi)社稷之義務(wù),故謂之‘國士’以示其地位之高……文武人才初未嘗界而為二也?!盵1]顧頡剛.武士與文士之蛻化[A].史林雜識初編[C].中華書局,1963.(P85)童書業(yè)先生亦云:“春秋以上,貴族官僚文武不分職,此以古代實行武士教育,凡士以上之貴族,幾無有不能射、御者……終春秋之世,未見貴族不能武事者,亦未見文武確實分職之痕跡?!盵2]童書業(yè).春秋左傳研究[M].中華書局,2006.(P330-331)以上所論甚確,西周、春秋時期文、武不分職,當時上至天子諸侯,下至士一級貴族幾乎個個都是能射、善御的武士。如周武王伐紂征戰(zhàn)于牧野,周昭王南征荊楚而不復(fù),周桓王在繻葛之戰(zhàn)中箭受傷等等,都是天子親征的范例。諸侯中晉國的文公、襄公、厲公、悼公皆驍勇之主,楚國文王、武王皆死于征戰(zhàn)途中,吳、越君主多好勇尚武,最后北上爭霸中原,至于卿大夫能征善戰(zhàn)的例子在文獻中更是不可勝舉。

不寧惟是,春秋時人在外貌上也多以孔武有力為美?!对娊?jīng)·齊風(fēng)·猗嗟》云:“猗嗟昌兮,頎而長兮。抑若揚兮,美目揚兮。巧趨蹌兮,射則臧兮。”[3]程俊英,蔣見元.詩經(jīng)注析[M].中華書局,1991.(P285)“這是齊國人稱贊魯國的美男子莊公的。他說:??!好個美男子?。∷L得這樣長,眼睛這樣靈動,走起路來這樣活潑,而有禮貌,這樣的會射箭!可見那時的男子是以高大多力為美的?!盵4]童書業(yè).童書業(yè)史籍考證論集[M].中華書局,2008.(P334)《詩經(jīng)·齊風(fēng)·盧令》又云:“盧重環(huán),其人美且鬈。盧重鋂,其人美且偲[3](P279)。這是說一位美男子頭發(fā)和胡子長得如何的長而且多,可見時人以多須發(fā)的粗獷外貌為美?!蹲髠鳌氛压辏ㄇ?41)記載:鄭國徐吾犯之妹在擇婿時,更傾心于身著戎裝、善于射御的子南,而不是“盛飾入,布幣而出”的美男子子皙。春秋時期的尚武之風(fēng)由此可見一斑。

這種貴族間至上而下尚武之風(fēng)的產(chǎn)生是有緣由的,張蔭麟先生對此曾做過精辟的分析:“周室的分封本來是一種武裝殖民的事業(yè)。所有周朝新建的國家大都是以少數(shù)外來的貴族(包括國君、公子、公孫、卿大夫及其子孫)立在多數(shù)土著的被征服者之上。這些貴族的領(lǐng)主地位要靠堅強的武力來維持。而直至春秋時代,所有諸夏的國家若不是與戎狄蠻夷雜錯而居,便是與這些外族相當?shù)慕咏聲r有受其侵襲的危險。再者至遲入東周以后,國際間的武裝沖突和侵略戰(zhàn)爭成了旦暮可遇的事。因為這三種原因,軍事成了任何國家的政治中心,也成了貴族生活的中心。”[5]張蔭麟.中國史綱[M].上海古籍出版社,2004.(P43)所謂“國之大事,在祀與戎”,軍事的重要性顯而易見?!蹲髠鳌非f公十年(前684)魯國曹劌嘗云:“夫戰(zhàn),勇氣也?!盵6](晉)杜預(yù).春秋經(jīng)傳集解[M].上海人民出版社,1977.(P151)可見對于武士來講,“勇”在戰(zhàn)場上的重要性,文獻中有不少對“勇”的表述:

知死不辟,勇也。(《左傳》昭公二十年)

仁不怨君,智不重困,勇不逃死。(《國語·晉語二》)

人所以立,信、知、勇也。信不叛君,知不害民,勇不作亂。(《左傳》成公十七年)

周仁之謂信,率義之謂勇。(《左傳》哀公十六年)

輕死以行禮謂之勇……(《晏子春秋·內(nèi)篇諫上·莊公矜勇力不顧行義晏子諫》)

以上材料是對“勇”的不同表述,我們雖無法斷定上述關(guān)于“勇”的認識產(chǎn)生的確切時間,卻能根據(jù)其內(nèi)容勾勒出“勇”之內(nèi)涵發(fā)展的大致線索。前兩則史料將“勇”定義為“知死不辟”“不逃死”,這是對戰(zhàn)場上武士的基本要求,應(yīng)是對“勇”較為原始的一種認識。這種“不畏死”之“勇”在戰(zhàn)場上確實意義非凡,如《左傳》定公十四年(前496)載:吳越檇李之役,越王勾踐用死士自剄于陣前的方式震懾吳師,最后取勝[6](P1697)。然而,貴族若僅僅具有“不畏死”之“勇”,那么他們可能會在戰(zhàn)場上勇敢殺敵,也可能會在國內(nèi)私斗搏命,甚至犯上作亂。所以后來人們逐漸認識到,“勇”作為貴族的一種品質(zhì),僅僅“知死不辟”“不逃死”是遠遠不夠的,于是便出現(xiàn)了“勇不作亂”“率義之謂勇”“輕死以行禮謂之勇”等對“勇”的進一步界定,“勇”于是發(fā)展成為一種德行——勇德,這與春秋時期“禮義”的發(fā)展是密不可分的。而文獻中“期死,非勇也”(《左傳》哀公十六年)、“死而不義,非勇也”(《左傳》文公二年)、“違強陵弱,非勇也”(《左傳》定公四年)等言論,則說明了時人對什么是“勇”、什么不是“勇”已然有了較為理性的判斷,“勇”作為一種道德品質(zhì)逐漸深入人心,成為春秋時期貴族之間的共識?!坝隆卑l(fā)展成為德行后,“知死不辟”“不逃死”作為春秋貴族的行事風(fēng)格依然如故,前面所列時人“輕死”的種種表現(xiàn)即為明證。但違背禮義的亡命之“勇”在道德層面上被明確禁止,可以說,勇德將貴族這種“不畏死”之“勇”引向了踐行禮義道德的積極方面,也對“重義輕死”行為的產(chǎn)生起到了一定的促進作用。

基于以上分析可知,由于西周以來尚武之風(fēng)盛行,“勇”便成了武士的基本素質(zhì),而“知死不辟”“不逃死”作為“勇”的重要特征成為貴族普遍的行事風(fēng)格,進而導(dǎo)致“輕死”現(xiàn)象產(chǎn)生??梢婎櫋⒅靸晌幌壬坝捎诿耖g尚武之風(fēng)盛行,也就產(chǎn)生了不少‘輕死’‘重義’的俠義之士”的觀點是有一定合理成分的。孟文鏞先生以春秋時期越國為視角,也得出了越人“輕死”是由于“民間尚武之風(fēng)盛行”的結(jié)論[1]孟文鏞.越國史稿[M].中國社會科學(xué)出版社,2010.(P596),亦可為之佐證。然顧、朱將“重義”現(xiàn)象的產(chǎn)生也籠統(tǒng)地歸因于“尚武之風(fēng)盛行”的說法,筆者不敢茍同,具體原因論述如下。

三、“重義”緣于禮義之教

春秋是以血緣關(guān)系為基礎(chǔ)的宗法社會,張蔭麟先生對春秋時期家族族長有過如下描述:“他出征的時候領(lǐng)著同族出征,他作亂的時候領(lǐng)著整族作亂,他和另一個大夫作對就是兩族作對,他出走的時候,或者領(lǐng)著整族出走,他失敗的時候,或者累得整族被滅?!盵2]張蔭麟.中國史綱[M].上海古籍出版社,2004.(P58)春秋列國正是由許許多多這樣的家族組成,貴族個人行為實系宗族之興衰存亡,由個人私怨引發(fā)的宗族之間的矛盾,甚至還可能演變?yōu)閲业膬?nèi)亂。于是,以道德教育強化對貴族行為的約束就顯得極為重要。而在春秋時期,隨著禮義與禮儀的分別越來越明朗,各諸侯國多重視貴族的禮義教育,貴族凡事多能以仁、義、忠、信等道德規(guī)范為鑒戒,此即春秋貴族普遍“重義”的原因所在。鑒于晉人“重義輕死”現(xiàn)象最為突出,下面就以晉國為例加以闡述。

(一)晉國禮教之盛況

《漢書·地理志》將晉地風(fēng)俗描述為“其民有先王遺教,君子深思,小人儉陋?!盵3](漢)班固.漢書[M].中華書局,1962.(P1649)這是漢代人對晉國故地的大致印象,卻也頗能與春秋時代晉國實際情況相契合。春秋時期的晉國在列國中尤以重禮教著稱,特別是在禮義方面,而當時記載禮義德目的典籍當首推志書,如:

“禮志”有之曰:“將有請于人,必先有入焉。欲人之愛己也,必先愛人。欲人之從己也,必先從人?!睙o德于人而求用于人,罪也。(《國語·晉語四》)

“志”曰:“能敬無災(zāi)”。又曰:“敬逆來者,天所福也?!保ā蹲髠鳌氛压辏?/p>

古也有“志”,“克己復(fù)禮,仁也?!保ā蹲髠鳌氛压辏?/p>

“前志”有之曰:“圣達節(jié)、次守節(jié)、下失節(jié)?!保ā蹲髠鳌烦晒迥辏?/p>

志書是先秦時期的重要典籍,大概亡佚于“秦火”,目前僅存20余則佚文,為《左傳》《國語》等傳世文獻征引。以上所列志書佚文皆與愛、敬、仁、忠、圣等德目有關(guān),屬于禮義范疇。春秋時期志書獲得大發(fā)展[1]張海波.先秦志書源流考辨[J].中國典籍與文化,2015,(4).,各國貴族在談話時對志書多有稱引(見表1),楚國申叔時曾提出將志書作為教育楚太子的功課之一,并指出其教育目的:“教之故志,使知廢興者而戒懼焉?!盵2]王樹民,沈長云.國語集解[M].中華書局,2002.(P485-486)文獻中雖未明確記載晉國以志書教育貴族,但從表1晉人稱引志書的數(shù)量遙遙領(lǐng)先于他國來看(在各國稱引的29次中,晉國人共稱引10次,占總數(shù)的34.5%),晉國對志書教育應(yīng)是頗為重視的。據(jù)《國語·晉語六》知武子曰:“……夫成子導(dǎo)‘前志’以佐先君……”[2](P388),“成子”就是晉文公“五賢士”之一的趙衰,《國語·晉語四》記載:晉文公“師事趙衰”[2](P329),又《國語·晉語四》提到趙衰曾以“禮志”勸說晉文公娶秦國的懷嬴,可見他應(yīng)是以亦師亦臣的身份對文公進行志書教育的。此外,叔向(《國語·周語下》)、士茁(《國語·晉語九》)、狼瞫(《左傳》文公二年)、臾駢(《左傳》文公六年)、士會(《左傳》宣公十二年)、中行獻子(《左傳》襄公十四)等晉國貴族皆稱引過志書,其中叔向曾擔(dān)任晉太子彪的師傅,想必他在教導(dǎo)太子時也會對志書有所援引、講解。以上種種跡象表明,晉國貴族多受過良好的志書教育,他們應(yīng)是諳熟于志書中記載的禮義之教的。

表1 春秋時期各國稱引志書情況統(tǒng)計表

除志書外,詩、書等典籍在春秋時期亦廣為流傳,成為各國教育貴族的首選教材。從傳世文獻中時人對詩、書的大量稱引來看,春秋貴族在詩、書方面受過良好教育,他們多在宴饗、朝聘時賦詩言志,從形式上看,是出于禮儀的需要;從內(nèi)容來講,他們賦詩并非用其本義,而是寄托了所要表達的思想感情,故多采用“斷章取義”的方式,其中就包含有不少表達仁、義、忠、信等道德情感的情況,《左傳》隱公三年(前720):“《風(fēng)》有《采繁》《采蘋》,《雅》有《行葦》《泂酌》,昭忠信也”即為顯證[3](晉)杜預(yù).春秋經(jīng)傳集解[M].上海人民出版社,1977.(P19)。不惟詩,春秋、書、易等典籍也往往用以表達“禮”,彭林先生認為:“禮與春秋、詩、書、易等經(jīng)典關(guān)系非常緊密,例如‘詩’,自古就有以‘禮’說‘詩’的傳統(tǒng),看《左傳》記載的貴族賦詩,幾乎都是借詩表達禮?!住瘍?nèi)論禮的文字也非常之多?!呵铩砻嫔鲜囚攪鴼v史的大事記,但是,哪些事該記載,哪些事不該記載,該記載的事件如何表述,都是圍繞著禮的原則。一部《左傳》,評論事實使用得很多的判詞是‘禮也’或者‘非禮也’??梢娏?jīng)是一個自洽的文化體系,不妨看作是從不同的角度來展現(xiàn)禮,禮是核心。”[4]彭林.三禮研究入門[M].復(fù)旦大學(xué)出版社,2012.(P125)彭先生眼光可謂獨到,據(jù)《左傳》昭公二年記載,晉國韓宣子訪問魯國時觀書于太史氏,只見了《易》《象》與魯《春秋》就贊嘆道:“周禮盡在魯矣。”[3](P1208)此事可為彭說提供佐證。可見春秋貴族對詩、書、易等典籍的稱引也能從側(cè)面反映各國的禮教水平,為直觀起見請參看下面的表格:

表2 春秋時期晉人稱引詩、書、易情況統(tǒng)計表

此表雖是以《左傳》為基礎(chǔ)的一個不完全統(tǒng)計,卻足以收到管窺之效。由表2可知,晉人稱引詩、書、易的數(shù)量占各國總量的百分比是相當高的,其中引詩占26.9%,引易占38.9%,而引書竟高達40.5%,一方面足見晉國人所受教育水平之高,另一方面也能為晉國禮教之盛提供注腳?!蹲髠鳌烦晒四辏ㄇ?73)在分析晉悼公“復(fù)霸”的原因時有過如下表述[1](晉)杜預(yù).春秋經(jīng)傳集解[M].上海人民出版社,1977.(P786):

二月乙酉朔,晉悼公即位于朝?!刮合?、士魴、魏頡、趙武為卿,荀家、荀會、欒黡、韓無忌為公族大夫,使訓(xùn)卿之子弟共儉孝弟。使士渥濁為大傅,使修范武子之法。右行辛為司空,使修士蒍之法。弁糾御戎,校正屬焉,使訓(xùn)諸御知義。荀賓為右,司士屬焉,使訓(xùn)勇力之士時使。……凡六官之長,皆民譽也。舉不失職,官不易方,爵不逾德,師不陵正,旅不逼師,民無謗言,所以復(fù)霸也。

由此可見,在春秋時代,重視禮教,尤其是禮義之教對于一國之興衰成敗可謂意義重大。正如專家指出的,“春秋時期,禮對于各諸侯國君而言,是其治國的基本手段,也是霸主之所以稱霸的重要條件?!盵2]晁福林.春秋戰(zhàn)國的社會變遷[M].商務(wù)印書館,2011.(P826)

(二)晉人以禮義為鑒舉隅

正因為春秋時期晉國禮教高度發(fā)達,故文獻中有關(guān)春秋時期以道德為鑒戒的事例中,當屬晉人最多,茲略舉兩例:

如《左傳》文公六年(前621),臾駢奉趙宣子之命將賈季的族眾護送至狄,因賈季此前侮辱過臾駢,臾駢的族人欲盡殺賈氏族人作為報復(fù),臾駢認為:“不可。吾聞‘前志’有之曰:‘敵惠敵怨,不在后嗣,忠之道也?!蜃佣Y于賈季,我以其寵報私怨,無乃不可乎?介人之寵,非勇也;損怨益仇,非知也;以私害公,非忠也。釋此三者,何以事夫子?”[1](P451)于是圓滿地完成了護送任務(wù)。可見臾駢是以勇、知、忠為鑒對自己進行約束的。

又據(jù)《國語·晉語二》記載,當晉太子申生被驪姬陷害將要大禍臨頭時,有人勸他逃走,申生則認為:“不可?!崧勚骸什辉咕?,智不重困,勇不逃死。’若罪不釋,去而必重。去而罪重,不智。逃死而怨君,不仁。有罪不死,無勇。去而厚怨,惡不可重,死不可避,吾將伏以俟命?!盵3]王樹民,沈長云.國語集解[M].中華書局,2002.(P280)申生坦然地選擇留下最終自縊而死。正如學(xué)者指出的:“從申生的態(tài)度看,仁、智、勇不僅是他心所向往的超乎基本道德界限的美德,這些德目的否定形式,不仁、不智、不勇,就是不道德,至少對他自己有很強的約束力。在古代社會文化中,貴族把道德榮譽看得很重要,申生是一個例子?!盵4]陳來.古代思想文化的世界[M].三聯(lián)書店,2009.(P326)

以上兩個例子皆為貴族以禮義為鑒自誡的情況,而當時以禮義為鑒告誡他人的例子也是相當多的,限于篇幅恕不一一列舉。陳來先生將中國古代德性論之全體區(qū)分為如下四種類型[4](P366):

性情之德:齊、圣、廣、淵、寬、肅、明、允

道德之德:仁、義、勇、讓、固、信、禮

倫理之德:孝、慈、悌、敬、愛、友、忠

理智之德:智、咨、詢、度、諏、謀

這些道德觀念猶如一張疏密有致的“道德之網(wǎng)”,以性情之德、道德之德、倫理之德、理智之德四端約束著貴族生活的方方面面,而春秋時期的禮教正是將上述道德觀念灌輸給貴族的有力手段。它雖然未必能對國家實力的消長起到?jīng)Q定作用,然其對國家的內(nèi)部穩(wěn)定及對外戰(zhàn)爭的積極意義則是顯而易見的:一方面禮教程度越高,貴族便越會以禮為鑒,從而減少內(nèi)亂發(fā)生,有利于國內(nèi)政局穩(wěn)定;另一方面,在對外戰(zhàn)爭中,深受禮義教化的貴族往往能以大局為重,有利于宗族間團結(jié)協(xié)作、一致對外,甚至可以為國戰(zhàn)死沙場。縱觀春秋時代,與晉國匹敵的楚國多有“晉未可與爭”的言論,如:《左傳》襄公九年(前564),楚子囊曰:“不可,當今吾不能與晉爭?!鳌⒊贾?,上讓、下競。當是時也,晉不可敵,事之而后可。君其圖之。”又如《左傳》成公三年(前588),楚歸還晉國戰(zhàn)俘知罃前夕,楚共王問知罃如何報答他,知罃于是講了有關(guān)禮義的一番言論,共王感嘆:“晉未可與爭?!庇谑莻渲囟Y送他回國。還有《左傳》襄公二十七年(前546),(楚)子木又語王曰:“宜晉之伯也!有叔向以佐其卿,楚無以當之,不可與爭?!钡鹊?。正是由于忌憚晉國禮教發(fā)達、晉人知禮重義的緣故。

四、結(jié)語

綜上可知,欲知春秋時期“重義輕死”現(xiàn)象產(chǎn)生的原因,須結(jié)合當時的時代風(fēng)尚及貴族教育進行綜合考量?!拜p死”源于西周以來的尚武之風(fēng),當時對貴族實行武士教育,起初,在戰(zhàn)場上“知死不辟”“不逃死”即被認為是“勇”的表現(xiàn),后來這種原始的“勇”被賦予道德內(nèi)涵而演變?yōu)橐环N德行——勇德,它將“不畏死”之“勇”引向了踐行禮義道德的積極方面。春秋各國普遍重視禮義教育,仁、義、忠、信等屬于禮義范疇的道德觀念深入人心,貴族多能引以為誡,這就是時人“重義”的原因所在。而以勇德遵守和捍衛(wèi)某種道德觀念而舍生忘死的行為——“重義輕死”現(xiàn)象則是“重義”的極端表現(xiàn)。晉國禮義之教發(fā)達是“重義輕死”現(xiàn)象多出于晉的根本原因。后來孔子的“殺身以成仁”(《論語·衛(wèi)靈公》),孟子的“舍生取義”(《孟子·告子上》)正是對“重義輕死”精神的傳承,此后一直作為中國古代社會極力宣傳的道德典范。錢穆先生指出:“春秋二百四十二年,一方面是一個極混亂緊張的時期;但另一方面,則古代的貴族文化,實到春秋而發(fā)展到它的最高點?!敃r的國際間,雖則不斷以兵戎相見,而大體上一般趨勢,則均重和平,守信義?!盵1]錢穆.國史大綱[M].商務(wù)印書館,1996.(P68、71)縱觀春秋時代的政治、經(jīng)濟、文化等各方面皆有所發(fā)展,這在王權(quán)式微、諸侯力政的動蕩時代殊為難得,禮義之教與有力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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