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曉紅 (浙江永康市高鎮(zhèn)小學)
2018年10月28日至11月11日,我有幸跟隨金華市教育局校長教育考察團赴加拿大進行了研學訪問。
期間,我們走訪了多倫多西部預備學校、Ecole moody middle school of the arts、Gleneagle、Columbia international college、University of toronto、University of british columbia,涵蓋了小學、初中、高中、大學的教育,聽取了安大略省、BC 省教育局領(lǐng)導的介紹,對加拿大的教育體系、制度設置、課程設置、評價體系、教師管理等方面的教育概況有了初步的了解。關(guān)于中國教育的遺憾與不足,早就不是一個新鮮的話題,有關(guān)中西教育對比的爭辯也有很多。若單純地去下個定義,判斷孰優(yōu)孰劣,并無多大的意義。許多因素我們是沒法去干預去改變的,如人口因素、資源因素、文化背景因素。在中國教育以高考選拔為指向的目標沒有改變的前提下,再多再好的經(jīng)驗、做法移植到國內(nèi),都會水土不服。
直到走進UBC 大學的教育學院,走進Marina 教師的實驗室,對于什么是最好的教與學,瞬間感覺到可以撇開某個國籍、某種族裔、某個模式去探求。
Marina,學生們也叫她Drm。出生于蘇聯(lián),母親是數(shù)學科學教師,父親是工程師,成長于數(shù)學、工程、科學氛圍濃厚的家庭。小時候生活于烏克蘭,接受類似于我們中國現(xiàn)在的教育模式。1991年,生活于以色列,從事教師職業(yè),感受到不同的教育模式。當教師難,每天都要動腦筋,走進教室時讓學生有驚喜的感覺,才能讓學生尊重你。之后,考取了美國的博士學位,從事數(shù)理教學研究,畢業(yè)后居住于溫哥華,在UBC 大學教育學院從事未來教師培養(yǎng)工作。其丈夫是物理學家。
Marina 給我們呈現(xiàn)了她剛剛舉辦過的家庭科學教育節(jié),活動豐富多彩,吸引了眾多的家長攜孩子參與各種各樣的實驗。隔著屏幕,我們也能感覺到孩子們對活動的喜愛之情。
在國內(nèi),我們常常見到的是科技節(jié),而不是家庭科技節(jié)。我們傳統(tǒng)的認知里,家長在孩子成長過程中的教育角色總是被忽略,教育作用總是被窄化。Marina 教授的做法引起了我們的思考:為什么要稱為家庭科學教育節(jié)?家庭在孩子的科學教育方面起著什么作用?我不由得想起了一個例子:
一個孩子的母親因孩子把她剛買回來的金表當成新鮮的玩具給弄壞了,就狠狠地揍了孩子一頓,并把這件事告訴了孩子的老師。老師幽默地說:“恐怕一個中國的愛迪生被你槍斃了。”這個母親迷惑不解,老師對她說:“孩子的這種行為是創(chuàng)造力的一種表現(xiàn),你不該打孩子,要解放孩子,讓他從小有動手的機會?!?/p>
“那我現(xiàn)在該怎么辦?”這個母親聽了老師的話后悔不迭。
“補救的辦法是有的,你可以和孩子一起把金表送到金表鋪,讓孩子站在一旁看鐘表匠如何修理。這樣鐘表鋪成了課堂,修表匠成了先生,令郎成了學生,修理費成了學費,孩子的好奇心就得到了滿足,說不定他還學會了修理呢。”
面對同一件事——拆金表,為什么教師的處理方法和家長竟有如此的不同?因為教師是從事教育教學工作的專業(yè)人員。作為專業(yè)人員,教師應具有專業(yè)的道德、專業(yè)的知識和專業(yè)的技能。因此,教師以對學生負責的態(tài)度,利用契機,巧妙施教,有效地促進了學生的發(fā)展,體現(xiàn)了教師應有的教育智慧和教育機智。
假如,孩子的家長也具備這樣的科學意識,那么孩子的學習機會是不是會多很多呢?答案是肯定的。因此,不得不為Marina教授的家庭科學教育節(jié)而豎起大拇指。節(jié)日總會過去,但是,在節(jié)日里埋下的種子終會在恒常的日子里開出花來。
家庭是孩子最早的科學教育環(huán)境,父母是孩子最好的科學啟蒙老師。相對于學校科學教育來說,家庭科學教育更具潛移默化性、個別性、隨機性、靈活性。孩子的好奇心總是最強的,如何正確引導孩子的十萬個為什么,需要家長們也具備一定的科學素養(yǎng),或直接回答,或引導思考、鼓勵探索;或指導閱讀、啟發(fā)聯(lián)想、留下期待。像家庭科學教育節(jié),就是為家長們?nèi)绾翁嵘约?,幫助孩子成長提供了良好的平臺。
家庭和學校的科學教育也應該緊密聯(lián)系,相互補充。利用家庭生活的有利條件,引導孩子觀察周圍事物,啟發(fā)孩子敘述學校科學教育的內(nèi)容。鼓勵孩子的探索活動,為探索活動提供必要的物質(zhì)條件,并盡可能參與孩子的探索活動,向?qū)W校反映孩子在家庭中學習科學的情況。
其實,不僅僅是科學教育,推而廣之,孩子成長的每一方面都離不開家長的支持。Marina 教授的做法,是加拿大家、校、社區(qū)共建的有力說明。在走訪到的學校中,我們也聽到了家校合作的相關(guān)介紹。這一點,吸引家長,讓家長成為學校教育的伙伴,我們也可以。
Marina 教授說,你們不遠萬里來到加拿大,如果我就放著一張張PPT 給你們介紹,你們肯定會覺得沒意思。在她的實驗室里,她或親自演示,或組織我們做了許多個實驗:
氣球浸入液態(tài)氮,盤子里的豬,兩球隔紙撞擊,發(fā)光球,摩擦起電,硬幣旋轉(zhuǎn),音叉聲波,壓強杯……著實調(diào)動了我們每一個人的參與積極性。
我們瞬間感覺自己又回到了學生時代,跟隨Marina 教授的組織,或觀察,或動手,或提問,或?qū)嵺`。
Marina 教授一再向我們強調(diào),一定要想辦法讓學生對自己所教的學科感興趣。因此,教師要千方百計地激發(fā)學生的學習興趣。她說她自己當教師時,是每一次都推著小車進教室的,小車里總有特別的東西,學生對她的課都充滿了期待。當她在做實驗時,學生會一下子感到很驚奇。一個人的好奇心是很重要的,它會隨著年齡的增長而逐漸消失。作為教師,一定要保護好孩子的好奇心。
Marina 教授說,不要讓學生去記憶,必須是去理解,去證明。不要剝奪學生的提問權(quán),一定要歡迎學生的提問,無論哪個學科,只有不好的教師才會讓學生去死記硬背。
我講你聽,灌輸填鴨,省時高效,應試措施妥妥的。這是我們國內(nèi)在高考制度下的常見課堂樣態(tài)。何為理想的學習方式?學生需要怎樣的學習?這是我們應該思考的問題。
哈佛的一群學霸們走過中國、韓國、印度、美國、法國、以色列,他們親身探知了不同國度、不同文化的人們是怎樣學習、為什么學習以及彼此間的差異,制作成一部五集系列紀錄片《Homo Academicus(學習的人)》。
片中記錄了韓國、印度的孩子是如何勤奮刻苦,在高學業(yè)水平支撐下改變命運??梢哉f,對于他們來說,學習更多地體現(xiàn)為獲得幸福的手段,而非幸福本身。
在韓國與印度學生埋頭刷題之時,法國與美國,孩子們卻從小就被培養(yǎng)著這樣一種能力——討論與交流。
這與Marina 教授的觀點是多么的一致!回想起在小學聽過的一堂數(shù)學課、社會課。課上,孩子們的學習狀態(tài)是輕松愉悅的,以小組合作的方式,三三兩兩地進行意見的交換與討論。學生們的學習狀態(tài)有時也不是那么理想,但是,教師似乎都是不著不急的,一個個耐心地輔導。我們也見過各學段的課堂組織形式,重視討論與交流,一切的知識習得都要在討論、交流與合作中進行。在我們看來,這樣的課堂樣態(tài)效率是低下的,但是他們的教師卻不這么認為,他們認為,讓學生充分地參與討論、體驗,親歷學習過程,比直接告訴他們知識更重要,討論的目的也不是為了論證某種觀點的正確性,而是在彼此的思想碰撞中收獲新的認知。可見,這種學習模式已然超越了某一門特定的學科,已經(jīng)成為融入加國學生精神氣質(zhì)的生活方式。
在這樣的課堂樣態(tài)中,教師對自己的定位也很清晰——不是知識的灌輸者而是討論的引導者,通過討論與交流,最終讓每名學生形成自己的觀念。與注重討論交流式學習相比,我們的學習更像是孤立競爭的延續(xù),這并不是妄自菲薄,說我們自己的學習樣態(tài)不好,只是與強調(diào)多維碰撞的學習方式相比,太顯孤單了吧。
Marina 教授,承擔著培養(yǎng)未來教師的職責。在加拿大,沒有教育部,全國有十個省,各省的教師資格證不一定能通用。在BC 省,要成為老師并不容易,要接受5年或6年的大學教育,再加上一年的師范教育,要承擔一個年級里所有的科目,也就是我們國內(nèi)所說的包班。BC 省的教師沒有集體備課的概念,也沒有青藍工程的帶教活動,新教師的培訓也沒有強制性的規(guī)定。也鮮有大型的教研活動。
因此,作為有著一線教學經(jīng)歷的Marina 教授非常強調(diào)未來教師的軟實力,提高他們的專業(yè)素質(zhì)。而這,非常重要的要依靠現(xiàn)代教育技術(shù)的支撐。
Marina 教授向我們介紹了她帶的學生們是如何利用各種軟件進行課堂教學樣態(tài)的改變,并且毫不吝嗇地向我們推薦了許多我們也能用的網(wǎng)站與工具:
(1)https∶//phet.colorado.edu/en/simulation/legacy/green house
(2)Dphet
(3)Duolingo
(4)Vernier
(5)智能手機
Marina 教授說,技術(shù)能幫助我們很多事情。比如學習語言,哪怕只是一點點。她說她每到一個國家去訪問,都要事先利用Duolingo 學習一些當?shù)氐幕居谜Z,解決日常交流所需。
Marina 教授強調(diào),在教授的過程中,不要以為學生是無知的,我們可以從學生身上學到很多東西。在教學中,鼓勵學生不斷去嘗試,失敗了也很正常。只要是人,都會犯錯誤,犯錯誤也是OK 的事情。她舉了在虛擬的空間中進行電路組合的實驗,在不斷的質(zhì)疑、試錯中,學生知道了正確的做法。這種鼓勵下一代提出質(zhì)疑、自我表達并用討論的方式,讓教師與學生、學生與學生之間的交流,隨時隨地都在發(fā)生。
想起前幾天向我們介紹的STAEM 課程?!皩W習力”概念是由管理領(lǐng)域遷移到教育領(lǐng)域的新詞匯,主要研究教學中如何構(gòu)建學習者的學習力以促其有效終身學習。從學生的長遠發(fā)展來看,“學習力”的培養(yǎng)就是授之以漁的過程,將“學習力”的培養(yǎng)貫徹到日常教學活動中,這就是STEAM 模式的核心競爭力。在加拿大,STAEM 課程的操作已經(jīng)是比較成熟。
教師該怎么教?學生該怎么學?Marina 教授的實驗室,給了我們思考:教師要在孩子眼中看到對世界的好奇與對知識的熱愛,正如愛爾蘭詩人葉芝所說:“教育不是灌滿一桶水,而是點燃一把火?!?/p>
其實,我們每一個人都知道,Marina 教授的理念、做法,以及對技術(shù)支持教學的重視,我們都不陌生??梢哉f,我們國內(nèi)的教育理念與加國并無多大的差別。但親臨體驗之后,卻能給我們的中國教育帶來反思:中國學生的刻苦,你追我趕,誰也不敢掉以輕心,因為在中國,考上好大學,就意味著“翻身”。在這樣的學習背景下,我們也清晰地看到,提問、討論、交流、合作這些學習方式,在中國明顯是缺失的。
很容易地,我們會把這些遺憾與缺失都歸根于高考制度。殊不知,國情的不同,各有各的無奈。我們也看到了國家的努力。2018年被稱為“高考改革元年”,高考考查方式的變革會直接影響學校日常教學的樣態(tài)。“不分文理”“3+3 模式”背后,是高考人才選拔標準的轉(zhuǎn)變。從一考定終身的“一錘子買賣”到可以結(jié)合學生個人興趣進行靈活選擇,留給學生的選擇余地大了,知識本位正在讓位于能力本位。
邁過高考這道坎之后,之前所學的知識能在多大程度上幫助學生走好未來的人生道路?教育的本質(zhì)是賦予學生知識,還是求知的能力?政策風向帶給我們“向內(nèi)看”的反思,也鞭策教育者走出課堂授課的舒適圈,重新思考定位教學的目的和意義。
感謝Marina 教授的實驗室。知己知彼,取長補短,在很多國家也想學習中國基礎教育模式的今天,也許,“最好的學習”不會僅僅停留在某個國家、某個族裔、某種模式,而是在彼此的融合、碰撞與交流中,迸發(fā)出更加燦爛的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