錫林河

一

清乾隆年間，柳河鎮(zhèn)上有個名叫劉義晶的老富翁。此人最好收藏奇壺，只要遇上好壺，他從不吝惜錢財。

這天，他家又來了位提著個金屬鳥籠子的客人，怪的是，鳥籠里竟裝著一只大老鼠。賓主客套了幾句后，客人就取出了他的壺。只見客人將壺水倒進一個杯里，壺口就傳出了妙齡女子的笑聲。

劉義晶并未顯出吃驚的表情：“能學鳥叫蟲鳴的壺我見得多了，這不過是能工巧匠在壺內設置了機關，機關在水流的作用下暗合音律罷了。”

客人聽后一伸手從懷里取出個小藥包，當他把藥粉倒入壺里晃了晃后，這一次壺口發(fā)出的卻是哭聲?？腿舜蜷_鳥籠放出了老鼠，老鼠喝水后不久，突然搖晃了幾下就倒地死了。

劉義晶沉思了片刻：“先生這壺倒有些奇處，不知價值幾何？”

客人斬釘截鐵地說：“紋銀千兩，少一兩也不賣！”

劉義晶又仔細看了看那壺，便命管家取來銀子交到了客人手中。他唯一的兒子劉維理素來反對他重金買壺，有一天又看見他端著壺在把玩，便不滿地低聲指責了幾句。

為證明壺是寶物，劉義晶便取來一包毒鼠藥打算實驗給兒子看。誰知放進毒藥的整整一壺水都倒完了，壺口自始至終傳來的卻是笑聲。劉義晶又驚又怒，經過一番研究才弄明白，壺底裝有一個十分微小的機關，只有按住機關壺才會發(fā)出哭聲。劉義晶知是打了眼，一怒之下便把壺壓在箱底不再示人。

這天夜里，劉義晶為監(jiān)督兒子讀書，便偷偷地趴在窗外借著燈光透過窗紙朝屋里望。令他失望的是，兒子果真睡下了。他剛想敲門進去呵斥兒子幾句，突然隱約看見一只狐貍直立著身子走到了兒子床邊，一陣煙霧騰起后狐貍就變成了一個六七歲孩童般大小的小人。

劉義晶被嚇得一聲尖叫，那屋中的怪物顯然也受了驚嚇，又是一陣煙霧騰起，怪物就消失不見了。就在劉義晶被嚇得魂不附體時，房門突然被打開了，劉維理打著呵欠在屋內說道：“爹，您老大呼小叫地做什么呢？”

劉義晶進屋后便把剛才所見一幕說給兒子聽。劉維理聽后并不相信：“爹，一定是您老昨晚沒睡好看花了眼，還是早一點回去睡覺吧！”

二

劉義晶進屋轉了一圈也沒發(fā)現(xiàn)什么可疑之處，也疑心自己看花了眼，便回屋睡覺去了。他剛睡下不久，就聽到從兒子屋中傳來一聲聲狼嚎般的怪叫。他忙穿衣起床，叫來幾個家丁趕到兒子房前，透過窗紙眾人看到，劉維理好似瘋了一般在屋內又叫又跳。

眾人撞開門進屋后忙活了大半天，才把處于癲狂狀態(tài)的劉維理控制住。為防不省人事的劉維理自殘，眾人便把他捆在了床上。直到第二天一早，劉維理才清醒過來。誰知一到了晚上，他的病就又犯了。

聯(lián)想到前后發(fā)生的事，劉義晶認定兒子中邪了，于是便許以千兩紋銀張榜招賢。榜文剛貼出去兩日，就有一個身高體胖、身著寬袍大袖腹大如鼓的道士來到了劉府。胖道士簡要地了解了一下情況后，就手執(zhí)一面銅鏡在劉府里里外外照了起來。當?shù)朗孔叩絼⒘x晶藏有那把“奇壺”箱子附近時，銅鏡突然發(fā)出了怪聲。

在胖道士的示意下，劉義晶小心翼翼地打開箱子取出了壺。胖道士把那壺放在掌中端詳了片刻：“致使令郎患病的正是此壺中的妖物！”

邊說著話，道士邊取出一張符來貼在了壺上。那符剛一接觸壺，壺口就發(fā)出了幾聲動物負痛后的慘叫聲，緊接著從壺口還涌出了幾滴血。

道士見此情景，面現(xiàn)驚懼之色：“此妖法力高強，為防妖物破壺而出，還請劉老員外暫且回避一下！”

劉義晶聽后慌忙逃出了房間，并把房門在外邊鎖好。他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在屋外等了一會兒，只聽屋內一陣激烈的打斗聲過后，道士就對劉義晶喊道：“妖物已除，還請劉老員外打開房門?！?/p>

劉義晶打開房門后，道士就手提一只死狐貍從房內走了出來。就在此時，有一家丁跑來歡天喜地沖劉義晶嚷道：“恭喜老爺，公子病好如初了！”

劉義晶得知獨子病愈，興奮地對那家丁道：“快吩咐下去擺酒，我要與神仙痛飲幾杯。”

道士卻攔住了劉義晶：“妖物雖除，但妖物的巢穴還不曾毀掉。不知劉老員外可舍得這重金購來的妖壺？”

劉義晶想都沒想就答應了。道士又與劉義晶寒暄了幾句，就帶著賞金走了。

三

一晃三個月過去，劉義晶雖常常因自己重金買了妖壺回家而自責，但一想到破財免災這句話他也就釋然了。就在他的心情漸漸好起來的時候，突然有一天，家中又出事了。

事發(fā)那天，天色已經很晚了，不知為何，外出閑逛了一天的劉維理還沒回家。直到月上中天的時候，有兩個陪同劉維理外出的家丁竟抬著劉維理的尸體回來了。

據(jù)倆家丁說，他們陪同少爺?shù)匠抢镆粋€賭場里去賭博，直到天很晚了，3人才往家趕。當走到半路上，少爺因尿急便到路邊去撒尿。誰知就在此時，突然從路邊竄出了一個蒙面小矮人，趁少爺不備跳起來一刀就刺中了少爺?shù)男呐K。兩個家丁趕到劉維理身邊，劉維理已氣絕身亡。兩家丁便拼命地追刺客，追著追著突然看到一陣煙霧騰起，小矮人就離奇地變成了一只狐貍。兩人心中害怕，便抬著劉維理的尸體回來了。

劉義晶又氣又急，便抬著兒子的尸體來到縣衙擊鼓鳴冤。柳河縣令程度菖素來就不信鬼神之事，他覺得兩個家丁嫌疑最大，便開始審問他們。后經事發(fā)那夜恰巧路過的幾個人證實兩個家丁所言非虛，程度菖才下令把他們放了。

為查明真相，程度菖便派人查起了賣壺的客人與那個胖道士。然而一連查了幾天，捕快們也沒能找到這兩個人。因此案太過蹊蹺，程度菖只能把此案作為懸案先放在那里。

劉義晶對這樣的結果自然不滿意，但也無可奈何。這一天，他正在屋里閑坐，突然一個家丁跑來對他說：“老爺又出怪事了，現(xiàn)在柳河鎮(zhèn)人都在瘋傳，在少爺出事的地方許多人都看到了少爺?shù)墓砘??！?/p>

為探明真相，當天夜里劉義晶便大著膽子來到了兒子的出事地點。當夜月色朦朧，劉義晶等了半天，突然看到有個人影從小樹林里走了出來。那人步態(tài)很怪，兩腿僵直，但從穿著相貌上，劉義晶依然辨得出來，人正是劉維理。

畢竟父子情深，劉義晶一邊呼喚著兒子的乳名，一邊向兒子走去。劉維理似乎也看到了他，便直挺挺地朝著他走來，邊走嘴里還邊說：“父親，孩兒死得好冤，我這里有一張狀紙，求您把它交到官府替兒伸冤?！?/p>

眼看父子二人就要會面了，突然從路邊草叢里跳出黑白無常，共執(zhí)一張大網就要往劉維理頭上套。劉維理很敏捷地往旁邊一閃就躲過了大網。黑白無常并不罷休，就在他們舉起網來準備再一次去套劉維理時，突然從樹林里沖出一伙手執(zhí)兵刃的捕快，沖著黑白無常殺來。

黑白無常見勢不妙，扔下大網掉頭就逃。眼看有幾個腿快的捕快就要追上他們了，只見一陣煙霧騰起，黑白無常就消失在了一大片半人多高的草叢里。捕快們都被這突發(fā)的變故嚇了一跳，就在眾人不知所措的時候，一直跟在捕快們身后的程度菖走了過來。他先命捕快們朝著黑白無常消失的地方射了一陣箭后，就大著膽子撥開草叢觀察起來。當他看到黑白無常消失的地方有一些新鮮泥土后，對捕快們道：“這下面有地道，快把地道口弄開，取些樹枝點起火來用煙熏?！?/p>

捕快們用所帶刀棍在程度菖手指的地方撬了幾下，果然撬起了一塊翻板，翻板下面有一個小小的地道口。捕快們用煙熏了一會兒，一陣咳嗽聲過后，從地道里就鉆出了3個人：一人較胖，一人較廋，還有一人是侏儒。

四

第二天一早，程度菖坐在大堂上開始審問昨夜擒獲的3個人。曾親眼目睹劉維理遇害的兩個家丁指認，那個侏儒的身形與他們當晚見到的刺客十分相似。程度菖命人對侏儒進行了搜身，在他的身上果然搜出了一把匕首。經仵作查驗，該匕首正是置劉維理于死地的兇器。

面對如山鐵證，3人只好交代了他們的做案過程。3人本是行走江湖靠變戲法為生的藝人，只因3人都好賭，他們便在一次偶然的機會結識了同樣好賭的劉維理。在一次豪賭中，獨自一人在異鄉(xiāng)的劉維理輸給3人1500兩銀子。

他們逼著劉維理還錢，劉維理聲稱他的父親最恨的就是賭博，根本不可能從他父親那里弄來一兩銀子。為能討回賭債，3人就給劉維理出起了向其父行騙的主意。巧的是，侏儒手中正好有一把先人留下的奇壺，于是他們商量來商量去便制定出了一套行騙計劃。

他們先找到一個能工巧匠復制了一把只要按動機關就能發(fā)出怪響并能從壺口流出液體的贗品壺。然后瘦子就帶著壺來拜訪劉義晶。見到劉義晶果然上當后，劉維理便按計劃演起了戲。那夜劉義晶在窗外見到的怪物，其實是由侏儒藏在劉維理房內假扮的。侏儒自幼練功，身體柔若無骨，他有一絕技，能在煙霧的掩護下瞬間鉆進一張狐皮扮成狐貍的模樣。

當劉義晶透過窗紙見到這一幕后，便認定家中出了妖怪。劉維理見時機已經成熟，便自導自演地裝起了病。劉義晶又一次上當，把扮成道士的胖子請進了府里。道士手中的銅鏡也裝有能發(fā)出怪聲的機關，當他從劉義晶手中接過壺后，略施調包手法就把符紙貼在了贗品壺上。至于他殺死的那只狐貍，不過是他提前就藏于腹中的，其實他的肚子根本就沒那么大。

雖然劉維理借此法還清了賭債，但他卻對這樣的結果并不滿意，于是就又偷偷外出尋找3人，想把輸?shù)舻腻X贏回來。他們又進行了一次賭博，這一次劉維理意外地發(fā)現(xiàn)原來這3個人會使詐。他越想越氣，就要求3人歸還他的銀子，不然的話就到官府去告。3人害怕，便謊稱一時難以籌齊那么多銀子，打算分期歸還他。劉維理信以為真，便拿著200兩銀子回到家中。但他做夢也不會想到，這只是3人的緩兵之計。劉維理回到家中沒過幾天，他就被一直尾隨著他的侏儒暗殺了。

3人認罪服法后只想知道一件事：劉維理到底是真死還是假死？

程度菖哈哈一笑，命人把劉維理帶上大堂。

已換上捕快服裝的“劉維理”上堂后對3人道：“虧得大人不受謠言所惑，設計命我與劉老員外演父子相認的戲，沒想到僅演了一回，就成功擒獲了你們?！?/p>

3人仔細一瞅，雖然他的身高相貌與劉維理確有幾分相似，但卻不是真的劉維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