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邱立純
爐果,東北一種四方塊的點心,用小蘇打、白糖、雞蛋、面粉等混合制成,上面粘一層芝麻,外觀金黃色,香酥爽口,因其在爐中烤成,故而得名。
上世紀70年代,爐果這種美食是尋常百姓家的稀罕物。我在農(nóng)村長大,小時候是很難吃到爐果點心的。那時候,普通農(nóng)民每天到生產(chǎn)隊上班勞動掙工分,到年底算賬才能看到錢,一年到頭也吃不上一頓細糧和豬肉,更談不上可口點心了。每次母親領我到供銷社去買醬油和鹽,我都跑到賣點心的柜臺前,眼巴巴地望著那誘人的爐果。一天,母親對我說,“走,我領你去要豬肉錢去,給你買爐果?!币宦犝f買爐果,我樂得一蹦八丈高,高興得不得了!那年頭,沒有集市貿易,村民殺頭豬,只能走街串巷,賣給附近村屯的鄉(xiāng)親,但大部分人家都沒有現(xiàn)錢,都是賒賬。母親帶著我、帶著賬本,挨家挨戶催款,走了一上午,催了八九家,結果兩手空空,沒有收到一分錢。在回家的路上,正好經(jīng)過供銷社門口,我又聞到爐果的香氣,我站在那里不走,失望和委屈一股腦兒涌上心頭,眼淚不禁地流了出來。
為了吃到夢想的爐果,我想到了一個來錢道。大隊有個貂場,專門收購叫作“雞冠蛤蜊”的河蚌,加工培育珍珠。巴掌大的河蚌,給2分錢;兩個巴掌大的,給5分錢;三個巴掌大的,給一毛錢。雖然給的錢不多,但可以日積月累、積少成多。別看我當時年紀小,但我在渾河岸邊長大,有個好水性。夏天放學后,我和幾個小伙伴直奔附近河泡子。河里摸河蚌的人真不少,淺水區(qū)的河蚌已經(jīng)所剩無幾,只有到深水區(qū)才能摸到很多個大的河蚌。我徑直游到2米多的深水處,深吸一口氣,一個猛子扎下去,潛到水底,雙手在泥土上四處撫摸搜尋,碰到露出脊背的河蚌,立即用雙手在河蚌貝殼兩側向下?lián)竿冢碌哪嗤潦菆詫嵉?,一次摳不出來,我就浮出水面換口氣,再一次扎猛子下去,一來二去,直到把河蚌從泥土里摳出來。就這樣,2分錢、5分錢、一毛錢地積攢,一個多月過去了,終于攢夠了買爐果的錢。可是,當我準備買爐果過饞癮時,父親正為家里缺少油鹽醬醋錢而發(fā)愁,在母親的勸說下,我只好忍痛割愛,把賣河蚌的錢全都上交了。過年了,父母終于買了2斤爐果,給我們兄弟姐妹幾個人分發(fā),每個人分幾塊。我手捧著爐果,左瞧右看、上聞下嗅,舍不得一口吃掉,用牛皮紙細心包藏起來,一天吃一塊,慢慢地、細細地咀嚼爐果的個中滋味,感覺這就是最好的人間美味,一種幸福感油然而生。
轉眼幾十年過去了,這件往事至今仍歷歷在目、縈繞心頭。如今對于我們來說,爐果已經(jīng)不是什么稀罕物了,但那個爐果飄香的味道始終令我難以忘懷,它讓我記住苦難、學會節(jié)儉、懂得感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