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嘉輝
(河北大學 文學院,河北 保定 071000)
《彼得堡故事》是果戈理基于早年在圣彼得堡社會底層的生活經歷創(chuàng)作的一部小說集,其一反處女作《狄康卡近鄉(xiāng)夜話》的傳奇、幻想題材和幽默清新的筆調,將批判、諷刺的筆觸轉向當時俄國的中心——圣彼得堡?!皠e林斯基將詩分為‘現(xiàn)實的’和‘理想的’兩種,并稱果戈理是‘現(xiàn)實的詩人’”,因為“在他(果戈理)看來有生活也就有詩歌”[1]34,而果戈理則將自己的作品稱為“思想的詩”,并認為“思想的詩比音響的詩,或者,最好說是詩意的詩,更容易為每個人所理解?!盵2]126“思想”與“現(xiàn)實”作為果戈理創(chuàng)作的兩大特征,在《彼得堡故事》中達成了完美的融合。
《彼得堡故事》的題材無疑是扎根現(xiàn)實的,故事、人物、場景無一不源自于現(xiàn)實生活。然而,果戈理的現(xiàn)實主義文本下還隱藏著另一個晦暗幽微的神秘世界。在這里“鼻子”變人,“鞋子”變人,畫中走出“惡魔”,人通“狗語”。果戈理顯然意在為讀者打開審視圣彼得堡社會生活的“第二視野”。他的作品不僅要嚴酷地揭露批判社會現(xiàn)象,更試圖對人性、社會乃至宇宙之本質進行質詢,果戈理作品深邃的思想性正是在此得以彰顯。前人對《彼得堡故事》中的奇異情節(jié),專制制度和資本運作下的“異化”人性已有許多論述。但果戈理對自己眼中“荒誕之都”的書寫不僅體現(xiàn)在情節(jié)鋪排的詭譎,人物形象的“變形”,更體現(xiàn)在對圣彼得堡城市意象的勾勒、描摹之中。本文試圖通過對《彼得堡故事》中城市意象的分析,進而探尋果戈理“彼得堡書寫”的另一維度。
果戈理營造圣彼得堡的城市意象的手法可以分為兩類:其一,是作為全知敘述者的遠景勾勒,其中又包括動態(tài)和靜態(tài)兩種;其二,是借助人物主觀感受和想象進行描摹。兩種手法在作品中穿插運用,不僅能使讀者在主客交替、動靜結合之中領略整座城市的風貌,還讓人在彼得堡的別樣景致背后隱約察覺到,“其他世界的影子猶如無名之船的影子一般悄無聲息地駛過”[3]61。
在《涅瓦大街》中,果戈理站在全知敘述者的宏觀視角,以靜態(tài)的方式展現(xiàn)了這條圣彼得堡的主干道。涅瓦大街上的人“仿佛比在海洋街、豌豆街、打鐵街、小市民街和其他的街上遇到的人更不自私些”,“萬能的涅瓦大街!這是絕少散步之處的彼得堡的惟一解悶的地方!人行道打掃得多么干凈,天啊,有多少雙腳在上面留下了印跡!”“這一切,都在它上面宣泄了強大的力或柔弱的力。”“至少在彼得堡沒有東西比涅瓦大街更好的了;對于它來說,涅瓦大街包括了一切。”[4]1敘述者指出并充分肯定了涅瓦大街包容一切、無所不能的特點,及其作為目的而非手段的非功利之美。
緊接著,敘述者又以時間為線索分六個時段呈現(xiàn)了涅瓦大街“一天”的全景:清晨到十二點鐘之前它是人們抵達目的地的交通樞紐;十二點至兩點,“各種國籍的家庭教師帶領他們扎著細麻布硬領的學生涌進了涅瓦大街”[4]4,此時的涅瓦大街成為了少年們學習知識的“大課堂”充滿了教育意味;兩點到三點,裝束精致、舉止文雅的先生、太太們來到街頭,“無論在別的什么地方,兩個人相遇時絕不會像在涅瓦大街這樣大方而從容地寒暄行禮?!盵4]8涅瓦大街成了“現(xiàn)代文明”禮儀的大展臺;三點到四點,整條大街被剛剛下班的各個等級的文官充斥;四點鐘到傍晚,涅瓦大街空空如也,只有零星的社會邊緣人匆匆走過;傍晚后,當守夜人點亮街燈,整條街道被罩上一層神秘誘人的光彩,預示著另一種文明即將開始。這段描述是對之前述評的觀察與補充,進一步渲染了涅瓦大街的繁榮興旺和秩序井然。
接下來,果戈理開始運用另一種方法——借助人物主觀感受和想象——呈現(xiàn)夜幕籠罩下的涅瓦大街以及整個圣彼得堡。傍晚,在涅瓦大街上散步的青年畫家庇斯卡遼夫被一位黑發(fā)女郎所吸引,在他看來“她一定是從天上降落到涅瓦大街,并且一定會飛往不可知的地方去”。涉世未深的青年在激情的驅使下決定尾隨女郎,尋覓能夠表達傾慕之情的機會。而他之所以敢做出這樣的舉動,是因為他相信在這個足以稱得上是“大課堂”“現(xiàn)代文明展覽臺”上行走的,全部都是端莊典雅、彬彬有禮的窈窕淑女和翩翩君子。令他始料未及的是,這位外貌上超凡脫俗的女郎卻將他引入了一個“魔窟”,她的住處呈現(xiàn)出一派“只有在單身漢無人照料的房間里才會有的混亂狀態(tài)”,“響亮的男人聲音和女人的哄笑肆無忌憚地交響成一片”[4]14。被眼前景象所震懾的庇斯卡遼夫只得倉皇逃回自己的斗室,精神上的巨大震蕩迫使他遁入夢境尋求慰藉。在夢中他再度來到女郎的住處,那里有“大理石的柱子、穿秀金制服的看門人、成堆的斗篷和皮大衣、照耀如同白晝的燈光。圍著發(fā)亮的欄桿灑著香水的云霧般的樓梯”[4]18他還重逢了那位“在涅瓦大街邂逅相遇,一直伴送她回家的那個人”[4]19,此刻女郎的美貌更為耀眼奪目。在夢中,仿佛一切都重回“正軌”。似乎唯有夢中的意象才和敘述者筆下以及青年心中涅瓦大街欣欣向榮、蕩心悅目的氛圍更相契合。但前者夢境的本質恰恰印證了后者的非現(xiàn)實性,即從清晨到傍晚的涅瓦大街,乃至整個彼得堡所呈現(xiàn)的繁榮盛況都是夢幻般危如壘卵的假象。果戈理借助人物主觀感受對圣彼得堡城市意象的二次描摹,形成了讀者對涅瓦大街美妙印象的顛覆與解構。
在《外套》中果戈理再次運用主觀、客觀交替的視角,對圣彼得堡的城市意象進了描寫。在苦熬過了幾個月的拮據(jù)生活后,阿卡基·阿卡基耶維奇終于如愿以償?shù)貜牟每p彼得洛維奇那里拿到了自己的新大衣?!耙鹿诔钡陌⒖ɑS奇受到了同事們的祝賀,并被邀請到上司家參加命名日宴會。當阿卡基從自己“燈光暗淡的荒涼的”的街區(qū)向官員的宅邸走去時,他身邊的景象悄然發(fā)生著變化“行人越來越多,衣服華麗的仕女開始出現(xiàn),男人們也有穿海貍領子外套的了,趕著有木欄桿釘有銅釘?shù)难┣恋暮岬能嚪蛟絹碓缴?,——相反的,看到的盡是一些戴紅天鵝帽子、趕著漆過的鋪著熊皮毯子的雪橇的漂亮車夫,馭者臺裝潢一新的轎車在街上疾馳而過,車輪在雪地上吱吱直響?!盵4]151商店燈火輝煌的櫥窗里掛著一幅畫,上面是“一個美麗的婦人,她脫掉鞋子就這樣露出一只挺不難看的光腳;在她背后一個長著絡腮胡子、嘴唇下面蓄著一撮美麗的短髭的男人從另外一間房間里探出頭來”[4]151-152。作者以動態(tài)的客觀視角呈現(xiàn)了小公務員身邊城市意象的變化。表明阿卡基耶維奇作為一個籍籍無名的小公務員,僅憑借一件足夠體面、排場的大衣就獲得了向上層社會攀登的機會。但是那件大衣卻是通過幾個月“不換內衣”,在石子路上“腳尖著地”行走,借由裁縫彼得洛維奇那雙長著龜殼一般厚的灰油指甲的雙手縫制而成的。然而,上流社會對這件背后藏著卑瑣之事的新“外套”依然表示了認可,它抬起閘門讓阿卡基進入了自己的世界。這恰恰證明掩藏著猥瑣之事的“外套”與充斥著衣著光鮮的紳士小姐、奢侈的馬車的上流社會,在本質上毫無差別。阿卡基耶維奇的同事與上司根本就不在乎他的人品是否值得尊敬,單憑一件新“外套”就決定轉變態(tài)度,并把他拉入自己的圈子。
當阿卡基耶維奇發(fā)現(xiàn)自己與宴會氛圍的格格不入后,他選擇悄悄溜走,試圖回到自己慣常的凡俗平庸、毫無新意的生活軌道上去。而此刻的阿卡基耶維奇又興奮異常,因為他正披著那件能為他從上流社會掙得“尊嚴”的“外套”,以至于敢任憑情欲驅使“跟在一個女人后面跑了起來”。接下來,作者借助人物的主觀感受和想象,展現(xiàn)了他身邊的城市意象:“幾條荒涼的街道展開在他面前,這些街道就連白天也不怎么熱鬧,更不用說夜晚了。現(xiàn)在它們變得更偏僻,更冷清;街燈越來越稀少……出現(xiàn)了木房子、圍墻;一個人影也沒有只有街上的積雪晶晶發(fā)光。已經關上板窗的熟睡的低矮的茅屋凄涼地透出黑影?!薄斑@兒街道被一片可怕的沙漠似的無邊無際的廣場遮斷了,廣場對過隱隱約約可以望見幾幢房屋?!薄霸谶h處,天知道什么地方,有一個崗亭閃動著一星微光,這崗亭看來好像站在世界的盡頭似的?!薄爸車喼币黄C4蠛!盵4]154??陀^上看,阿卡基所處的地方不過就是偏僻街道邊的一座小小的廣場,然而他卻感覺自己仿佛陷入了與世隔絕、渺無人煙的荒漠和汪洋之中。果戈理在這里呈現(xiàn)的不僅是一種客觀處境,更是一種心理境遇。阿卡基剛剛從熠熠生輝的上流社會返回,心中的喜悅、歡欣尚未平復,以至于他產生了一種自己原本屬于那里的錯覺,甚至還想追求那里的女人。但客觀環(huán)境的變化打碎了他的幻夢,冷清荒涼的街道、簡陋的木房子、圍墻以及低矮的茅屋,都在向他暗示這里才是他永遠無法逃離的“家”。心理上的巨大落差自然會導致他與周圍環(huán)境產生極大的疏離感,感到自己仿佛置身于漫無邊際的“沙漠”、“大?!敝?。果戈理通過小公務員眼中貧民區(qū)的城市意象,反向勾勒了阿卡基·阿卡基耶維奇被上流社會虛假的繁榮盛況所迷惑并對其心向往之,在發(fā)現(xiàn)夢想遙不可及后落寞、失意的內心狀態(tài)。
接下來的情節(jié)讀者們都很熟悉,“外套”被鬼魂奪走后的阿卡基失魂落魄地想要尋回這張通往虛假上流社會的“入場券”,結果卻被一個上流社會的代表——“某位要人”的虛張聲勢驚嚇致死。阿卡基從一個“虛無”奔向另一個“虛無”最終又死在了“虛無”之中,這正是他的可悲之處。
《彼得堡故事》由七篇短篇小說組成,其中五篇的故事都直接發(fā)生在圣彼得堡這座城市中。每篇小說都有性格各異的主人公和截然不同的情節(jié)線索,看似彼此獨立互不相干。果戈理在作品中對圣彼得堡的城市意象的描摹,貌似也是以人物為中心。事實上,“城市”是《彼得堡故事集》的另一個主題。馬歇爾·伯曼認為果戈理“創(chuàng)造出一種現(xiàn)代性文學的主要主題:城市街道的浪漫故事,其中街道自身就是主角。”[5]253城市意象在作品中絕不是人物形象的附屬品,在文本中它不但具備自己的獨立價值,更發(fā)揮著關鍵作用?!笆ケ说帽ぁ笔俏ㄒ灰粋€在每部作品中都出場的“文學形象”,它將原本彼此分離的各個故事相互勾連綴合成一個完整的有機體。最終,每個人物的私人生命軌跡都成為了彼得堡的注腳,使得這座城市本身成為了《彼得堡故事》的絕對主角。
《涅瓦大街》《鼻子》《肖像》《外套》《狂人日記》,五篇作品中包含六位主要角色。雖說果戈理并未刻意標明他們所生活的時間范圍,但其生活空間卻作為隱含信息為讀者做了交代。他們作為圣彼得堡市民,日常生活的空間范圍基本上可以限定在市區(qū)之內。關于這一點,果戈理也通過在各個作品中交叉重復出現(xiàn)的城市意象進行了暗示?!澳叽蠼帧笔菐灼髌分兄貜吐首罡叩某鞘幸庀?,它“原來叫做‘遠大前程大街’,1783年改為涅瓦大街”是為了紀念“13世紀俄羅斯親王亞歷山大·涅瓦斯基”[6]54。這條大街不但是整座城市的交通樞紐,更是貫通五部作品的絕對核心,每篇作品的主人公都曾與它產生交集?!赌叽蠼帧分械谋铀箍ㄟ|夫和庇羅果夫正是在這條大街上邂逅了各自心儀的女子?!侗亲印分械摹翱仆哌|夫少校有每天在涅瓦大街散步的習慣。”丟了鼻子后又不得不“緊裹著斗篷,用手帕遮住臉,裝出像是出鼻血的樣子”[4]48在涅瓦大街上行色倉皇?!缎は瘛分械漠嫾矣脧摹皭耗А?高利貸者)那里“借”來的金幣“租下了涅瓦大街上最先看到的一幢有著大大小小的鏡子和大塊的玻璃窗的華美的住宅”[4]89?!锻馓住分械陌⒖ɑぐ⒖ɑS奇為了從日常開銷中省出一件外套,滑稽地在涅瓦大街上點著腳前行?!犊袢巳沼洝分械木诺任墓俨ㄆ绽镄栏窃谀叽蠼稚蠜_著兩條狗瘋言瘋語。不同人物在同一空間中的活動,使他們彼此間產生了微妙的關聯(lián),基于以上線索我們可以進行以下合理想象:找鼻子的科瓦遼夫少校或許會同用腳尖走路的阿卡基·阿卡基耶維奇擦肩而過;住在涅瓦大街邊浮華公寓里的畫家也許會從窗子里看到狂人與兩條狗對罵的荒謬場景;而《涅瓦大街》中敘述者提及的那位穿著漂亮大禮服,同時也是他唯一財產的先生,也許就是可憐的阿卡基·阿卡基耶維奇。
以“涅瓦大街”為代表,原先散落在各篇作品中圣彼得堡的城市意象仿佛一塊塊拼圖開始逐漸浮現(xiàn):《涅瓦大街》中庇斯卡遼夫迷戀的妓女住在“鐵匠街的四層樓上”,讓庇羅果夫癡迷的女郎是“小市民街”德國鐵匠的妻子?!侗亲印分凶≡凇吧齑蠼帧钡睦戆l(fā)師伊凡·雅科夫列維奇,想要在“以撒橋”上丟掉科瓦遼夫的鼻子?!缎は瘛分械那柼乜品蛟凇笆┙饎駱I(yè)場”買到了“惡魔”的肖像,而那位“惡魔”的本尊當初則住在圣彼得堡市郊的“柯洛姆納街”。這些城市意象的碎片開始以“涅瓦大街”為中心相互拼接,最終呈現(xiàn)出一幅立體的“彼得堡地圖”。其中的每個部分又都著上了果戈理的心靈色彩:涅瓦大街既是“首都之花”又是“惡魔的騙局”;貧民區(qū)的小廣場也可能是“沙漠”和“大?!?;“鐵匠街的四層樓”則是可怕的“淫窟”。而將這些城市意象緊密黏合在一起的則是果戈理作為一個敏感作家的心靈體驗。各篇作品中的藝術空間相互貫通,為讀者更進一步的閱讀、想象提供了條件。不同作品中的人物開始在這張地圖上肆意走動,對話交談并發(fā)生關聯(lián):青年畫家庇斯卡遼夫或許同“著名畫家”恰爾特科夫曾經熟識;而抄寫員阿卡基·阿卡基耶維奇與削鵝毛筆的波普里欣,這兩個九等文官或許在一個部門供職;庇羅果夫中尉、科瓦遼夫少校這兩個一丘之貉也許曾在同一支部隊里服役。我們甚至可以從中總結出幾個形象系列:自命不凡的軍官、剛愎自用的官員、耽于幻象(或利欲熏心)的藝術家、被侮辱與損害的小公務員。
果戈理憑借自己真切的生活體驗和天才的藝術技巧,以城市意象為線索貫穿五篇作品,營造出了一個結構精巧、意蘊豐厚的藝術空間。這個世界中的人將表象當做真實,向目標奔去結果卻和事物怪誕的“影子”(本質)糾纏在一起,隨后自己也被扭曲變形,甚至丟了性命。正如納博科夫所說“如果一個人所生活的世界是荒誕的,你就不可能再把這個人置于一種荒誕的情境中……但是如果你認為‘荒誕’是指可悲的人類的生存狀態(tài)……那么當然出現(xiàn)裂痕是必然的,一個可悲的人迷失在果戈理噩夢般的、不負責任的世界里,和他身處的情境對比而言,這個人就是‘荒誕’的?!盵3]58果戈理以自己生活的城市為對象,憑借其“第二視覺”對人類與世界之關系進行了深刻的審視。其作品中所隱含的憂慮甚至顯現(xiàn)出了存在主義的端倪,在哲學層面上打通了前往現(xiàn)代性的隧道。
在這部兼具現(xiàn)實性與思想性的小說集《彼得堡故事》中,果戈理從自身的生活經歷出發(fā),以自己笑中帶淚的犀利筆法展現(xiàn)了這座“荒誕之都”中人性的異化、社會丑惡。而“城市”作為果戈理“彼得堡書寫”的另一維度和主題,亦占據(jù)著至關重要的位置。果戈理對全知敘述者的遠景勾勒,和借助人物想象、感受主觀描摹兩種手法的交替使用,讓讀者在領略圣彼得堡絢麗景致、多樣面貌的同時又覺察到隱匿于繁榮表象下荒誕詭譎的異象。同時,果戈理憑借自己精妙的藝術構思將“城市意象”作為貫穿各篇的重要線索,使原本獨立的各篇故事連綴為一個完整的藝術空間,即著上了果戈理心靈之色的“彼得堡地圖”。而作品所包蘊的“人與荒誕世界之關系”的哲思則成為了現(xiàn)代性的前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