弓燕飛

?鎧甲展示，大盛魁文創(chuàng)園展示廳。

?復原鎧甲細節(jié)。

? ? ? 做鎧甲，編織甲片是考驗

寶勒德的“影視道具工作室”設(shè)在呼和浩特市玉泉區(qū)大盛魁文創(chuàng)園北區(qū)。這是一間不算大的屋子，進入工作室，就見寶勒德正伏在工作臺邊上專注地修理著滿是銹跡的鐵片，手里傳出叮叮當當?shù)那脫袈?。這里儼然就是一個古代的“兵器庫”，頭盔、甲衣、護具、弓箭……讓人應接不暇。屋里顯得有些凌亂，大塊的皮革布料原料、各種各樣的銅鐵配件，以及琳瑯滿目的半成品鎧甲堆滿各個角落。工作臺上是大大小小的模型、部件以及成堆的鎧甲設(shè)計手稿。寶勒德是個樸實中顯著英氣的蒙古族青年，看到我們的到來，他停下了手里的工作。

做一套鎧甲并不是件容易的事，其制作工序極其復雜，需要涵蓋到漆器、皮藝、繪畫、雕刻、鏨刻、鍛打等多項技能。我國古代的鎧甲，由于材料、保存上的問題，能夠完整留存下來的實物很少，只能根據(jù)零碎的出土文物來推測研究，史籍上的資料也大部分都是粗略文字記載。這套古代鎧甲皮質(zhì)部分已經(jīng)腐爛，但銹跡斑斑的甲片還形神俱在，正好為他提供了夢寐以求的實物參考。盡管修復工作繁復，難度大，但能有機會接觸到古代的實物鎧甲，還是讓他非常欣喜。這套保護士兵的裝置已有千年歷史，他希望能將深埋地下的文物，復原成真，并從中感悟古人鎧甲制作技藝中蘊藏的智慧和文化。

?修理出土甲片。

?出土的鎧甲片。

?鎧甲手藝人寶勒德。

在古代，鎧甲兩個字是分開的，皮為鎧，鐵為甲，“鎧甲”兩字看似簡單，卻蘊含著海量細節(jié)。這些零散的甲片如何編織？皮襯如何裁剪？這些未解之謎只有鉆進去才有可能了解清楚。復原鎧甲首先要對他們的形制、樣式進行研究，要先畫出整體圖樣，大到整體形制，小到每個花紋，都需要嚴格考證，盡量還原歷史真實。首先是修復整理甲片，這些一指寬的鐵片，因為埋藏地下已久，每一塊甲片都銹跡斑斑，有些無比堅硬，有些則非常脆弱，稍一用力就可能折斷。甲片上這些銹斑堵塞的孔洞需逐個清理打通，按著銹蝕情況需要采取不同的辦法精心打磨修復破損的邊角。就這樣寶勒德靠最原始的方式，不急不躁，不厭其繁地重復著千百年前的切割錘砸，感受著古代軍營工匠的內(nèi)心。

每件鎧甲需甲片一千多片，先將最上等的牛皮按人的體型裁切縫制成皮具，再根據(jù)鎧甲的防護功能需要繪制好這些甲片裝訂的圖案，然后將這些零零散散修復后的甲片用牛皮繩把甲片按著圖案固定在上面，這樣就穿成了一件完整的甲衣。牛皮繩要用頭層牛皮，加工過的牛皮或是非頭層牛皮第一眼看上去或許比較光鮮，但時間長了會開裂，是絕對不可取的。按照鎧甲預先設(shè)計的圖案，寶勒德把甲片一片壓一片地重疊碼放在上面，用柔韌的皮繩逐個訂在甲衣上面，形成環(huán)環(huán)相扣、片片相連的整體?！凹灼g相互抵壓三分之一，這是來自歷史中數(shù)千次戰(zhàn)爭后的總結(jié)?！辨z甲在戰(zhàn)場上起到了保護生命的作用，但同時它的靈活性和舒適性，也是相當重要的。這種片片相連，承前啟后的確是一種科學的設(shè)計，從一排至全身，在每個方位非常貼切又不影響行軍打仗，無論進攻或是防御，鐵甲冰冷的背后，士兵生命的溫度卻依舊。

? ? ? ? 沉甸甸的，全是歷史

?鎧甲夢。

?設(shè)計圖案。

?用心。

?細部修復。

?研究缽胄。

相對于甲片部分的編織，皮革部分復原的難度更大，首先是要復原它的功能。比如說，肩部的皮革裁剪要附合人體運動的弧度，腿裙下方的皮革長度適中才能減少下端晃動時甲片與身體的摩擦，鎧甲內(nèi)增加皮質(zhì)或棉質(zhì)的襯里，看似增加了舒適性，實際上增加的是防御力，這種多層設(shè)計對現(xiàn)代防彈衣依然產(chǎn)生著巨大的影響。除了考慮這些功能因素的復原，對其更多的歷史信息的復原也是寶勒德重點考慮的，每一副鎧甲既是一件實用的防護用具，同時也是一件藝術(shù)品。一件高等級的鎧甲往往少不了會附加一些裝飾元素，這些裝飾元素無聲地附著有先民們的民族信仰和審美情趣。根據(jù)歷史資料，他將圖騰刻印在鞣革的表面，既是裝飾，也是信仰?！斑@是蒙古族最常見的紋飾雪豹，當我們的先民看到雪豹狂奔的壯烈場面時，他們覺得這種紋樣象征著勇敢的精神，于是就變成了具有尚武氣質(zhì)的符號，希望戰(zhàn)士像敏捷的雪豹一樣永不退縮。” 不同于紙上書寫，每一次刻畫和每一次錘砸，只能留下淺淺的印跡，不斷反復后，這些抽象的圖案漸漸清晰起來。

?調(diào)試。

?試戴頭盔。

?編織。

?鎖子甲。

包括頭盔在內(nèi)的整套蒙古鎧甲復原后，讓寶勒德真實地感受到了蒙古鎧甲設(shè)計的精巧，風格極端的樸素，功能之上沒有多余贅物，而細節(jié)上卻是絲絲入扣。比如說，蒙古造型的缽胄（頭盔）突出了草原民族的特點，4塊鐵片要錘鍛成貼合頭部的弧度，精確的弧度與下方的內(nèi)襯，會將受力分散到四周，盡可能地減少對主人的傷害。頭盔前面有一小帽檐，可以將水流引到外側(cè)，防止影響視線。盔下有皮質(zhì)的護頸，向前連接形成護喉，很明顯能看出設(shè)計思想從游牧民族冬帽而來，既起到了保護要害的作用，也保持了良好的頸部活動的靈活性，相比同時代的其它盔甲，絕對是設(shè)計的進步。

“這套鎧甲有30多千克重，沉甸甸的，全是歷史?！?寶勒德用力掂了掂剛制作好的鎧甲，甲衣雖然銹跡斑斑，卻依舊透著陣陣寒氣。從考據(jù)、修整甲片、上色、裁繩、裝訂甲片直到最后配制服飾護具，這兩件鎧甲的復原，耗時兩個月才算基本完成。最讓寶勒德感嘆的，是古代工匠對于人體力學與弧度的精確把握，在對人體重要部位重點保護后，關(guān)節(jié)處卻又活動自如，如此復雜的工藝，竟然能糅合得天衣無縫。經(jīng)過此次親手復原鎧甲，古代的匠人精神和超人智慧仿佛通過冰冷堅硬的鐵甲傳導到他的手中。工作室里整齊陳列著出自寶勒德手中的眾多作品，有鐵甲，有皮甲，有布甲，甚至還有專為影視劇制作的藝術(shù)化鎧甲，看著一副副威風凜凜的鎧甲，眼前仿佛浮現(xiàn)出古代戰(zhàn)場上將士們意氣風發(fā)的身影。

?修理甲片。

?對甲片。

?上鐵釘。

?蒙古青年的鎧甲夢。

? ? ? ? 挖掘傳承，我想做這個人

80后的寶勒德愛上鎧甲制作有點偶然，還要歸功于近些年來歷史題材的影視劇熱。生在鄂爾多斯的他，從小在牧區(qū)長大，對蒙古族的各種原生態(tài)民間禮儀非常熟悉，特別是禮儀中用到的獨具蒙古族特色的器具，更讓他心存喜歡。他上中專時學的專業(yè)是財會，然而他最喜歡的還是民間美術(shù)，于是2005年他來到呼和浩特開了一家經(jīng)營民族工藝品的小店，邊制作邊售賣。機遇總是垂青有準備的人，2008年有一部反映成吉思汗32代嫡孫女真實生活的紀錄電影《斯琴杭茹》開拍在即，卻還沒有找到道具制作師，碰巧制片主任查格德爾（內(nèi)蒙古電視臺導演）是他朋友的老師，他們一起吃飯時，查格德爾隨意問起了寶勒德的情況，當知道他喜歡制作民族手工藝品時，就邀請他來做道具師?？赐陝”?，寶勒德很興奮，小時候的生活場景開始一幕幕重合在電影中。他邊學習邊制作，系統(tǒng)深入地學習到了更多的蒙古族的歷史、習俗方面的知識，做出來的道具既符合劇情，也能真實地反映蒙古族生活的場景，可謂錦上添花。此后查格德爾導演開拍六集大型紀錄片《成吉思汗祭奠》，又將制作道具的重任交給了寶勒德。

在種類繁多的蒙古族民俗用具中，蒙古鎧甲不僅最能展示草原民族剽悍的性格與輝煌的歷史，而且制作技藝最為復雜，是木刻、陶藝、金屬銀飾、皮雕制作等手工藝的綜合運用，同時因為可研究借鑒的實物稀缺珍貴，所以制作難度最大。寶勒德加入這個行業(yè)后，瘋狂地愛上了鎧甲制作這項原始傳統(tǒng)而又具有挑戰(zhàn)的手工技藝。2010年中蒙合作的歷史題材電影《成吉思汗十勇士》開拍，寶勒德?lián)瘟说谰邘?，他需要為這部電影制鎧甲30多套，其中主要演員穿著的精裝鎧甲就有12套。因為沒辦法看到古代留存下來的鎧甲，所以只好研究大量的古籍資料。為了方便修改，開始制作前，寶勒德先根據(jù)圖紙制作出紙質(zhì)樣盔樣甲。他還要去片場觀察演員的動作，研究穿上鎧甲后的藝術(shù)效果和行動效果，再根據(jù)現(xiàn)在的人體工程學，加上自己的設(shè)計創(chuàng)新，改良配件，逐一解決問題。憑借這些勤奮的精神和豐富的積累，寶勒德終于圓滿地完成了片方任務，做出令人驚嘆的中國古代鎧甲。

?復原的鎧甲。

?串連皮甲。

?打磨。

“做鎧甲、皮具已經(jīng)成了我的生活，看到自己的作品很有成就感?！彼阎谱鞴糯z甲當成了自己的事業(yè)，先后又擔任了多部影視劇的道具制作， 2014年啟動拍攝的中美合作3D大片《成吉思汗的寶藏》劇組也慕名聘請寶勒德制作影片中所需的全部蒙古鎧甲道具。這是一部大制作的影片，雖然制作的鎧甲是當?shù)谰哂?，但制片方要求嚴格按照真實的歷史來制作。有了幾個劇組的道具制作的經(jīng)驗，寶勒德這次又高質(zhì)量地復原了蒙古鎧甲。在他的心中，不僅單單是復原古代鎧甲、制作影視道具，更是作為一個蒙古族人研習民族文化，實現(xiàn)他心中的夢想。

隨著寶勒德聲名外傳，一些喜歡盔甲的朋友們，也希望給自己量身定做真人版鎧甲，“做真人版費時費力，但這也是一個新的方向，我會考慮涉足定制業(yè)務，如果能和旅游、文化產(chǎn)業(yè)結(jié)合起來，我覺得更好。”在他對這份事業(yè)的規(guī)劃中，只有這樣盔甲才能“活”起來，而不是單純的成為裝飾物和收藏品。他心中一直有個夢想，真實地還原一副十三世紀成吉思汗時代的蒙古鎧甲，“雖然鎧甲在二百多年前就已經(jīng)被淘汰了，但它畢竟是我們歷史和文化的一部分，必須有人去挖掘傳承，而我想做這個人?！?h3>TIPS

交通：寶勒德影視道具工作室位于內(nèi)蒙古呼和浩特市玉泉區(qū)大盛魁文創(chuàng)園北區(qū)，臨近呼市中心城區(qū)塞上老街，途經(jīng)公交車有市區(qū)旅游觀光巴士線、56路、38路、74路、6路等，交通非常方便

美食：燒麥、大召削面、羊雜碎、焙子、稀果子、風干肉、和林燉羊肉、托縣燉魚、武川莜面。

周邊：昭君墓、塞上老街等。

?鏨刻飾品。

嵌鐵釘。

?試穿護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