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瀟蒙

摘 要：公共管理與人類學在學科特點上有著很大的差異性，以前的學者們從未正式思考過二者的聯(lián)系，而一些學者則前瞻性地將人類學的理論、方法適用于公共管理，指導公共實踐等。揭開歷史的篇章，人類學應用于公共管理實踐的案例比比皆是，人類學對于公共管理的貢獻也是相當顯著而這也恰恰證實了二者結合的可能。隨著人類學的發(fā)展，公共人類學的出現(xiàn)也為二者的結合提供了一種更為合適的途徑。

關鍵詞：人類學；公共管理；關系；作用；公共人類學

以前，人類學顧名思義就是研究人的學科，專注于探究人的生理特征、區(qū)域或地區(qū)的風土人情，總是將眼界放在淺顯的、學術性較弱、缺乏深入研究意義的方面，局限于文化領域，孤立于公共管理之外。而且人類學的形象問題束縛了人類學在行政管理與政策分析方面的使用，人們對于人類學的效用持懷疑態(tài)度。然而，人是管理的核心，結合人類學去管理、分析政策不失為一種良策，在人類學的研究中，學者們習慣于選擇參與性觀察這一方法，借此來探討人類學研究的范圍，探索人類學與政策相關知識的溝通之間的內(nèi)在聯(lián)系，指出了人類學逐漸向公共管理的方向靠攏，將人類學視角滲透在公共領域與政策閥域，近年來，公共人類學的發(fā)展勢頭越來越猛，也正順應了這一時勢，正如中山大學的周大鳴教授在其《公共人類學：21世紀人類學發(fā)展的新趨勢》一文中所述。佟春霞和閻耀軍兩位老師在《人類學之于公共管理實踐的重要性及歷史淵源》一文中追溯了人類學在不同歷史時期以及不同區(qū)域的應用實踐，指出了人類學在公共管理領域的歷史性作用，以此揭示我國將人類學引入公共管理的必要性，二位老師認為“人類學家把他們對人、文化、社會的知識和理論應用于改善和改進公共管理中不盡人意的方面，促進公共管理向人性化、科學化方向發(fā)展”。34陳興貴教授的《人類學在公共事務管理中的作用》與《公共人類學的興起及其在中國的理論與實踐》都曾論述過人類學與公共管理的關系，他認為“人類學者要主動走進公共領域，參與并領導公共事務管理，與其他學科共同探討和解決與公眾生活密切相關的公共問題?！?/p>

一、公共管理與人類學的差異性

公共管理學講的是一種統(tǒng)治的實踐，它強調統(tǒng)一性，對于不同的人和事有著相同的態(tài)度，對不同地域的政策相同。人類學恰恰與管理學針鋒相對，民族志講人種，對某個獨特的族群和人種進行深入的解剖，得出一種符合科學與真理的結論，但這種結論和價值只是在這個小小的族群中去使用，越過這個族群就無法適用，比如徽文化中的績溪。故而人類學強調高度的個性，與研究者不一樣的個性，體驗與自己不一樣的東西，不會涉獵同質的東西。公共管理學強調全國一盤棋，講的是統(tǒng)一性，人類學講個性；公共管理是管人，而人又千差萬別，人類學的方法只能研究一個個的個體、適用于一個小小的族群，這樣就會顯得矛盾。

公共管理具有強制性，公共管理條例、國家法律一頒布，不會說再協(xié)商一下，公共管理強調的是是剛性的操作；而人類學具有平等性的特征，雖然存在差異和個性，但是人與人之間都是平等的，不能強迫我做你要做的事，這一點與公共管理是敵對的。公共管理不可能因為你與我不同而給你搞第二套政策；人類學則說，我們兩是平等的。

也正因為上述的學科差異，早前的學者們從未以一種創(chuàng)新的視角來看待這兩門學科，只是踱步于各自的學術領域。以前，人類學顧名思義就是研究人的學科，局限于文化領域，孤立于公共管理之外的一門專業(yè)性學科，而且人類學的形象問題束縛了人類學在行政管理與政策分析方面的使用，人們對于人類學的效用持懷疑態(tài)度。

二、公共管理與人類學相結合的思考

在人類學的適用方面存在著持久的爭論，具體于人類學試圖左右政策這一點。相關問題是：為什么二戰(zhàn)之前和二戰(zhàn)期間人類學對政策的影響力勝于后來的三十五年和平期？為什么在與公共政策直接相關的活動中，從業(yè)者們難以用人類學的觀點看待問題？人類學家很少有機會在政策規(guī)劃中作出足夠的貢獻，就給定行動計劃的假設條件是否充足提供建議。

但徐勇老師曾以人與類的觀點來闡釋人類學與公共管理學的關系，他認為人類學與公共管理學就是人與類的關系。這一類人比如國家或大的區(qū)域與個體或一個小族群的關系。人類學，人和類要分開，人就是人種即人類學，類就是一個國家或區(qū)域，即公共管理學。人和類又不能分開，公共管理必須對每個人都適用，每個人都要表決。公共管理學與人類學看似針鋒相對，但它不可分割，又高度區(qū)別。即便如此，公共管理學與人類學能否結合、如何將共性與個性即公共管理與人類學相協(xié)調仍舊值得深思。

人是管理的核心，結合人類學去管理、分析政策不失為一種良策，越來越多具有前瞻性的學者逐漸認識到人類學之于公共管理的意義，以人類學的研究視野看待公共管理中的問題，將人類學方法投射在公共領域及公共政策上。譬如威爾納（Willner）就曾以批判性的問題拉開了以人類學與公共政策學為主題的1977年休斯頓AAA世界人類學研討會的序幕。這些問題即“人類學可以在更多的領域提供與政策相關的知識嗎？人類學者們能否決定決策者對這些知識的認知？這個決定會影響知識的深刻性嗎？”在人類學的研究中，研究人員潛入到研究對象中，與他們同吃同住，通過日常交談以及活動參與來深入研究，也就是參與性觀察這一方法，以此探討人類學研究的范圍，探索人類學與政策相關知識的溝通之間的內(nèi)在聯(lián)系，指出了人類學逐漸向公共管理的方向靠攏，將人類學視角滲透在公共領域與政策閥域。

三、人類學應用于公共管理實踐的歷史淵源

人類學最初只是著眼于奇風異俗的研究，發(fā)展到19世紀的初期，人類學開啟了它在殖民地管理領域的新篇章，對殖民地管理的服務也正是其巨大應用性的開端，亦或是人類學真正的發(fā)端。當時，許多的人類學者都投入到了培養(yǎng)、訓練殖民地行政官員的工作，讓他們學習本土文化、了解土著民們的社會關系，從而讓他們能夠尊重當?shù)鼐用竦奈幕?。雖然，人類學為殖民統(tǒng)治服務這一歷史淵源一直以來都被指責為是“西方殖民主義的幫兇”，但從學科觀點的積淀層面來看，人類學已與公共管理產(chǎn)生了密不可分的緣分。

（一）戰(zhàn)時的人類學與公共管理

第一次世界大戰(zhàn)之后，穩(wěn)固的殖民主義體系已經(jīng)分崩離析，殖民地的統(tǒng)治管理飄搖欲墜，西方各個國家都在渴求加強殖民統(tǒng)治的新辦法，以期恢復殖民統(tǒng)治的盛勢。所以，它們尋求人類學家的幫助，寄希望于人類學者，通過他們來摸清殖民地民眾的社會生活、文化環(huán)境。英國政府派發(fā)了任務給人類學領域的研究者們，想讓殖民當局在他們的幫助下搞清土著居民的生活習俗、社會結構等，從而找出卓有成效的方法，加強統(tǒng)治管理。毋庸置疑的是，英國政府給研究人員劃撥了足夠的經(jīng)費，強力支持他們的研究。在這一過程中，人類學領域的權威人物、英國人類學功能學派的代表人--馬林洛夫斯基曾經(jīng)竭力勸止殖民地的行政官們對當?shù)鼐用裆钏M行的兇橫干涉。他所創(chuàng)立的田野工作方法--參與觀察法使得人類學在眾多學科中獨樹一幟。他提出“鉆到當?shù)厝诵闹校プ‘數(shù)厝说挠^點以及他同生活的關系，以認清他對所處世界的看法”。這一方法至今仍是人類學引以為傲的東西，也正是這一方法樹立了人類學在學界的標桿。

（二）美國人類學之于公共管理的實踐

二戰(zhàn)爆發(fā)后，人類學也與時俱進，將戰(zhàn)爭作為新的服務對象，涉獵更加廣泛的應用范圍。美國人類學對公共管理以及公共事務處理的最大貢獻便是“二戰(zhàn)”期間的情報服務。在當時，大量的美國人類學者供職于情報局，為軍事問題的解決出謀獻策。聞名于世的《菊與刀》就是美國知名的人類學專家--本尼迪克特在當時的環(huán)境下所著。那時候，美國政府對日本人不同于常人的行事作風感到十分的困惑，戰(zhàn)場上俘獲的敵人總是伺機剖腹自盡，但投降的日本武士又很奇怪，他們非但不結束自己的生命，甚至向美國軍出賣日本的軍事戰(zhàn)略、軍事信息等，美國當局實在無法理解日本人的所作所為。所以，詳細地熟悉日本成為當時美國的頭等大事?！?944年6月，我奉命研究日本，受托利用我作為一個文化人類學家所能利用的一切技巧來說明日本人是怎樣一個民族”。出于這種形勢，本尼迪克特奉命于危難之際，以人類學家特有的敏銳度來觀看日本的影視作品，并且觀察常年生活于美國的日本居民，從而在沒法親自去日本進行調研的情況下研究日本民眾的國民性。該調研的結果一開始只是一份呈給美國當局的軍事報告，本尼迪克特后來在此基礎上贅述了一前一后兩個章節(jié)，又將其面向公眾出版，命名為《菊與刀》，這本書在美國迎戰(zhàn)日本的軍事戰(zhàn)略和戰(zhàn)后管理日本的方法上產(chǎn)生了直觀而又重大的影響。美國的人類學家瑪格麗特.米德粗略計算過二戰(zhàn)中人類學家的比例，大于95%這一結果令其瞠目結舌，這意味著僅有5%的人類學工作者置身二戰(zhàn)之外。

（三）人類學對戰(zhàn)后公共管理的適用

第二次世界大戰(zhàn)結束后，亞非拉地區(qū)的殖民地紛紛脫離苦海，擺脫了殖民統(tǒng)治，相繼宣布獨立，西方人類學領域的學者們也就沒有了深入殖民地事務管理的事由，部分人類學家進而將注意力轉向了自己國家的種種社會問題，譬如經(jīng)濟、文化的變遷，工業(yè)發(fā)展以及由此帶來的環(huán)境污染，民族關系和彼此間的交融沖突、貧窮困窘和福利政策等，加上后來參與工業(yè)組織的管理問題。在這之后，人類學插手了公共領域愈發(fā)繁復各異的相關事宜，幾乎涉及人們?nèi)粘Ｉ?、社會活動的方方面面?/p>

與之相同的是人類學的研究員們也曾在南美洲這片土地上揮灑熱血?！扒f園”是南美洲慘遭西班牙殖民統(tǒng)治荼毒時所推行的農(nóng)奴制土地政策，到了近現(xiàn)代仍有所保留。莊園的主人在占有土地的同時還掌控著農(nóng)奴的人身權力，甚至于他們的后代都為農(nóng)奴主所有。農(nóng)奴們因為這項政策的摧殘而不得不依附于莊園，他們沒日沒夜的勞動，在莊園里進行著種植，而收獲的成品都淪為了園主予以銷售的商品，他們自己還得從莊園主人那兒租賃一塊貧瘠的土地，用以維系著基本的生存。

四、人類學在公共管理中的功用

能夠突破大眾及學界的普遍觀點，富有前瞻性地思考人類學與公共管理的關系，以人類學的理論指導公共管理的實際情況，這一切或許正源于學者認識到了人類學對公共管理的影響。由此，人類學在社會公共事務管理中參與度越來越高，頻頻用人類學的方法處理公共領域的相關事宜，藉由自己的獨特性為人類社會的健康發(fā)展發(fā)揮積極作用。

（一）實現(xiàn)公共管理的“以人為本”有賴于人類學對人性的理解

“以人為本”涉及到了人性的一些根基問題，全面透徹地理解人性為“以人為本”的實現(xiàn)奠定了夯實的基礎。在公共領域的行政事務管理中，“以人為本”就是要在管理過程中尋找“誰來管理？為誰管理？如何在事務處理中確保當事人的合法權益？”這幾個核心問題的最佳答案。就本質而言，管理即人與人的關系。一方面，既是人在管理，人是管理的主體；另一方面，也是人在管理人，人又是管理的客體，是被管理的對象。簡言之，管理的主客體均是人。

人類學的研究需要我們準確無誤地了解人的本質，熟識人性對人類學的探討而言如虎添翼。人類學在探究人的新陳代謝、呼吸活動等生物性特征時，也注意到了人的生活方式、風俗習慣、價值觀念等社會文化特性，學者們習慣從社會與文化這一角度來分析人的共性與個性，研究人們在社會文化層次的共同性與差異性。人類學采用田野調查、參與觀察等方法來了解人的本性，并將這些研究結果應用在對人的管理中，了解公共組織中工作人員的需求，根據(jù)它們的需求提供幫助，制定相對應的培養(yǎng)計劃，不斷提高效率，逐步貼合“以人為本”的要求，真正實現(xiàn)人性化管理。

（二）人類學的整體觀督促著人們在公共管理中關注不同事件間的關聯(lián)性

整體觀是人類學家們進行文化研究時務必遵從的重要理念。人類學領域的工作人員在探討任何一種文化現(xiàn)象時都會把它放在整個文化框架中，研究它與其他的文化要素和繁復的外界環(huán)境之間的聯(lián)系，從而形成一種全面而深刻的認知，弱化片面性，降低錯誤率。整體觀教會我們從全局、宏觀的視角來觀察人們的生活方式、社會活動，我們逐漸掌握了由一般至特殊的思維方法，能夠從普遍的東西中找到特殊的點。

在人類學整體觀的指導下，不同文化要素之間的內(nèi)在聯(lián)系以及它們與社會環(huán)境的外在聯(lián)系都需要公共管理人員予以最大的關注，抓住各者間的關系，掌握全局的發(fā)展導向。社會是一個完整的有機整體，各個組成部分能否穩(wěn)定發(fā)揮自己的作用、彼此的功能可否協(xié)調都會影響社會的運轉與發(fā)展。俗話說：牽一發(fā)而動全身，無論發(fā)生什么樣的事件，它的一點點都會在不同程度上影響社會的整體進步與演變。社會是整體，其中的各種構成要素是部分，部分構成了整體，當然，整體也離不開部分，所以，社會的良性發(fā)展也離不開各要素的相互配合。反之，如果一個社會整體中的各個要素彼此獨立，彼此的運轉完全不顧相互之間的合作關系，那么公共領域的人員在處理公共事件時就難以兩全，不能兼顧到雙方。社會發(fā)展至今，公共事務的種類也越來越復雜多樣，不同的事務有著不同的組成要素，它們彼此獨立，但是在如今的社會中又不存在絕對獨立，它們勢必有著自己的關系網(wǎng)，與其他事宜有著或多或少的聯(lián)系。所以我們一定要正視這種關系，解決相關問題時也要把他們納入考慮范圍，以免出差池。

五、公共管理與人類學的結合--公共人類學的興起

進入21世紀，人類學將越來越多的關注點放在了學科意識以及學科責任的“公共性”上，著眼于公共領域，更加重視公共的目標追求與公共利益，這也就衍生出了新的分支學科———公共人類學。新媒體、博客、互聯(lián)網(wǎng)等平臺都成為了孕育公共人類學的搖籃。公共人類學的產(chǎn)生發(fā)展是人類學歷史上的又一次重大變革，人類學從多個角度反思、省視自己，找出自身的缺陷，進而加以改變，人類學學科內(nèi)部更加完善。公共人類學的應運而生也恰恰說明了人類學與公共管理相結合的可能性，也為二者的結合提供了一種絕妙的方式。

費孝通先生在《邁向人民的人類學》論文集自序中講述了自己棄醫(yī)學習社會學的原因，那就是為了“治社會急于治病”，在馬林諾夫斯基獎的致謝詞中，他提出了“科學必須服務于人類”的觀點，人們在改造社會時往往沒有明確的目標與方向，太過盲從，缺乏積極性，總是需要被調動起來，而社會科學的調查研究則能夠使人們掌握科學合理的方法，更加規(guī)律化，更加主動。人類學所追求的學科目標是指導人們認識、熟悉自己生存的社會，掌握這個社會中自然存在的客觀規(guī)律，并據(jù)此來選擇不同形式的集體生活，同時能夠滿足自己不斷變化的主觀需求，將自己所想變?yōu)楝F(xiàn)實。30多年前費先生就認為人類學要向民眾靠攏、邁向人民，真正地將人民作為服務對象。對于費老先生的呼吁，公共人類學或許是一條不可多得的優(yōu)化路徑，指引著人類學的步伐，使其發(fā)揮出自己的價值，迎來人類學發(fā)展的巔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