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平山

（西南交通大學(xué) 建筑與設(shè)計學(xué)院，四川 成都 611756）

一

庫車縣東北約45千米，距離雀爾塔格山口不遠(yuǎn)有一處寺院遺址，稱為森木塞姆。大小約54個石窟分布在馬蹄形河谷的中間坡地和兩側(cè)山崖，其中可以識別出21個中心柱窟、2個大像窟和26個方形窟?？俗螤柺吆蛶炷就吕邽辇斊澥咧凶钪匾膬商?，它們在洞窟總數(shù)和壁畫遺存方面都是龜茲之最。森木塞姆壁畫遺存亦頗豐富，石窟類型與壁畫種類既和克孜爾密切相關(guān)，也不乏獨具個性者。

森木塞姆第32窟位于河谷中間的高地，是較為典型的龜茲中心柱窟。方形主室殘寬2.8米，殘深3.2米，縱券頂，壁畫基本不存。左右甬道壁畫遺存少許券頂菱格及方格佛傳。右甬道中脊后端有一比丘。后室后壁為涅槃臺，盛放世尊涅槃塑像，塑像壁畫均已不存。涅槃臺對面，亦即后室前壁位置留有三排壁畫。上排壁畫，即橫券頂靠近后室前壁的區(qū)域，為天人護法之行列（圖1）。中間為一排佛塔，其下壁畫大面積剝落。下排亦殘損，遺留數(shù)個捧塔人物。[1]43-49

上排壁畫，學(xué)界辨識出梵天和帝釋天。梵天螺髻，身著白色，帝釋天頭戴王冠，身披瓔珞。他們位于畫面中心，雙手合十，相對而立，以示其走在禮拜荼毗的天人前列。其余幾位天人跟隨在梵天和帝釋天身后，亦即此列人物的左右兩側(cè)。這些人物頗多殘損，尚可辨認(rèn)出短袍邊緣露背旗，以示戎裝。他們應(yīng)該是常常在涅槃圖像“舉哀天人”中出現(xiàn)的四大天王。

中間壁畫，《森木塞姆石窟內(nèi)容總錄》記述：“原浮塑荼毗，浮塑部分剝落，殘存2個原先用于插木橛的鑿孔。上方繪火焰紋和舍利塔?！盵2]66

下層壁畫，數(shù)個捧塔人物之中，居中者為一王者。王者面部毀壞，但赤身佩戴瓔珞、雙手捧塔的恭敬姿態(tài)保留了下來。王者身后一人，略為低矮，亦配頭光。

圖1 森木塞姆第32窟梵天帝釋

圖2 森木塞姆第32窟捧塔王者

圖3 森木塞姆第32窟羅剎捧塔局部

[作者簡介]任平山（1975～），男，江西南昌人，西南交通大學(xué)建筑與設(shè)計學(xué)院副教授，研究方向：中國美術(shù)史。[基金項目]教育部人文社會科學(xué)研究規(guī)劃基金項目“絲路北道佛教藝術(shù)及其影響的個案研究”（19YJA760049）。從其發(fā)髻兩邊的圓形發(fā)飾及肩部衣著，大體可以辨識為女性。她的雙手保留下來，手上無塔。從身姿判斷，應(yīng)該是雙手合十跟隨王者的后妃（圖2）。在他們身后，壁畫出現(xiàn)兩個平行懸浮于半空的人物，小腿后彎，足部上翹。他們雙手捧塔，從王者身后飛離（圖3）。

二

下層壁畫，我們過去辨識為“帝釋請佛牙舍利”。中間王者，一般比定為獲取佛牙舍利后回到天宮供奉的帝釋及妃。雙手捧塔飛離王者之人，學(xué)界略有分歧，或比定為盜取佛牙的捷疾羅剎和追回舍利的護法神將韋陀，或比定為隱身盜取佛牙的兩個捷疾羅剎。故事見于唐代若那跋陀羅譯《大般涅槃經(jīng)后分·圣軀廓潤品》：

爾時，帝釋持七寶瓶及供養(yǎng)具至茶毗所，其火一時自然滅盡，帝釋即開如來寶棺，欲請佛牙。樓逗即問：“汝何為耶？”答言：“欲請佛牙，還天供養(yǎng)?！睒嵌貉裕骸澳m自取，可待大眾，爾乃共分?！贬屟裕骸胺鹣扰c我一牙舍利，是以我來，火即自滅?！钡坩屨f是語已，即開寶棺，于佛口中右畔上頷取牙舍利，即還天上，起塔供養(yǎng)。爾時，有二捷疾羅剎隱身隨釋，眾

皆不見，盜取一雙佛牙舍利。[3]910

捷疾羅剎盜取佛牙之事，發(fā)生在荼毗前后。森木塞姆第32窟相關(guān)圖像，剛好繪制在荼毗下方，畫面中手捧佛塔的王者視為取得佛牙帶回三十三天供養(yǎng)的帝釋天，身后羅剎偷竊得手后迅速飛離，次序、情節(jié)均合文本。這種比定不乏合理之處，但也留下幾個細(xì)節(jié)有待闡釋。

其一，手捧佛塔之男性王者，與同壁上方舉哀天人中的帝釋天形象差別較大。

其二，捧塔羅剎不止二人。在圖3黑白兩個羅剎下方，壁畫殘留一個同類佛塔，塔下有一黑色手掌。此處當(dāng)有第三個黑色羅剎捧塔飛行。此外，在圖2捧塔王者前方，壁畫尚存一只腳心朝上的腳掌。如前所述，兩個夜叉表現(xiàn)為身體平行于地面、腳掌向上的飛行姿態(tài)。王者面前的這只腳掌當(dāng)與此同。由此推測，原來在捧塔王者身前也繪有羅剎飛行。這樣一來，森木塞姆第32窟此鋪壁畫殘存不大的面積中，捧塔羅剎數(shù)量不低于四軀，原畫也許更多。羅剎飛行方向以捧塔王者為中心，前后展開。如是，羅剎數(shù)量和飛行方向在畫面中構(gòu)成的敘事，很難匹配羅剎盜佛牙故事。

其三，圖3兩個飛行羅剎的下方，還有一人，白色皮膚，高舉一臂。偷盜佛牙故事中未能找到對應(yīng)情節(jié)。

筆者重新核對佛經(jīng)文本，現(xiàn)將捧塔王者比定為阿育王夫婦，捧塔飛行者比定為夜叉，舉臂人物比定為比丘耶舍。壁畫內(nèi)容當(dāng)為阿育王修八萬四千佛塔之事。

三

阿育王（Asoka），或譯為阿輸伽、無憂王，是印度孔雀王朝的統(tǒng)治者。傳說他前半生暴虐嗜殺，統(tǒng)一印度，后半生皈依佛教，大力弘法。歷史學(xué)界以為大約公元前3世紀(jì)，吠舍在孔雀王朝的工商業(yè)活動中占據(jù)了較為重要的社會地位，他們和剎帝利階層都對以婆羅門為既得利益者的階級固化心懷不滿。為了維護統(tǒng)治、促進和諧，阿育王選擇支持這些新興社會力量所擁戴的佛教。[4]33

雖然也支持耆那教等其他宗教，印度考古發(fā)掘出阿育王為佛教樹立的獅頭石柱及石刻詔銘，佐證其對佛教的支持更為突出。他在華氏城組織僧團第三次結(jié)集，并派出傳法者北上阿富汗，南下斯里蘭卡。在阿育王的時代，佛教四面?zhèn)鞑ポ椛洌绊懛秶h(yuǎn)遠(yuǎn)超過世尊活動的恒河流域。

作為歷史關(guān)鍵人物，阿育王事跡在南亞及漢地佛教文獻中廣泛流傳。其生平些許細(xì)節(jié)，各經(jīng)文本描述不一，但他敕建八萬四千佛塔之事，大抵為佛教各部認(rèn)可。《雜事》載世尊涅槃荼毗后，諸國八分舍利：第一分與拘尸那城；第二分與波波邑；第三分與遮羅博邑；第四分與阿羅摩處；第五分與吠率奴邑；第六分與劫比羅城諸釋迦子；第七分與吠舍離城栗姑毗子；第八分由摩伽陀國行雨大臣帶回給阿阇世王。此外，突路拏婆羅門將原來裝量舍利的瓶子帶回本聚落，起塔供養(yǎng)。復(fù)有摩納婆名畢缽羅，沒有分到舍利，唯將荼毗所余炭燼帶回供養(yǎng)。這樣一來，世尊涅槃后，贍部洲建造了十座佛塔，八塔供養(yǎng)佛舍利，第九為瓶塔，第十為炭塔。此外，還有四顆佛牙，一在帝釋天處，一在犍陀羅國，一在羯陵伽國，一在阿羅摩邑海龍王宮，亦各起塔。

綜上所述，除佛牙、舍利瓶、炭燼之外，如來舍利總共有一碩六斗，分為八份。七份在贍部洲，其中第四份阿羅摩處所得之者，在龍宮供養(yǎng)。

時波咤離邑?zé)o憂王（阿育王），便開七塔，取其舍利，于贍部洲廣興靈塔八萬四千，周遍供養(yǎng)。由塔威德莊嚴(yán)世間，天龍藥叉諸人神等咸皆恭敬尊重供養(yǎng)，能令正法光顯不滅，有所愿求無不遂意。[5]402

四

苻秦曇摩難提譯《阿育王息壞目因緣經(jīng)》講述阿育王之子法益崇佛，阿育王賜之領(lǐng)土，包括龜茲、于闐等地。

阿育王聞，喜慶歡悅，和顏悅色告耶奢曰：吾獲大利，其德實顯。法益王子以理治化，率以禮禁，導(dǎo)以恩和。人民之類莫不戴奉。今當(dāng)分此閻浮利地。吾取一分，一分賜子。使我法益，長生壽考，治化人民，如今無異。新頭河表，至娑伽國，干陀越城，烏特村聚，劍浮、安息、康居、烏孫、龜茲、于闐，至于秦土。此閻浮半，賜與法益。綱理生民，垂名后世。[6]172

由于孔雀王朝歷史領(lǐng)地未嘗擴張至蔥嶺以東，上述傳說學(xué)界一般不予采納。但阿育王故事無疑在龜茲壁畫中留下影響。森木塞姆第44窟券頂菱格中繪有“阿育王施土”。

《雜阿含經(jīng)》載：

世尊順邑而行。時，彼有兩童子，一者上姓，二者次姓，共在沙中嬉戲。一名阇耶，二名毗阇耶，遙見世尊來，三十二大人相莊嚴(yán)其體。時，阇耶童子心念言：“我當(dāng)以麥麨，仍手捧細(xì)沙，著世尊缽中?！睍r，毗阇耶合掌隨喜……爾時，世尊告阿難曰：“如是，如是，如汝所說。諸佛無有因緣亦不發(fā)笑，我今笑者，其有因緣。阿難當(dāng)知，于我滅度百年之后，此童子于巴連弗邑統(tǒng)領(lǐng)一方，為轉(zhuǎn)輪王，姓孔雀，名阿育，正法治化，又復(fù)廣布我舍利，當(dāng)造八萬四千法王之塔，安樂無量眾生?！盵7]161

森木塞姆第44窟菱格，繪世尊持缽而坐，前方有二男童。一童伏地，另一童子站于其背，持物放入佛缽（圖4）[8]125。壁畫表現(xiàn)了阇耶童子將沙土當(dāng)作食物施舍佛陀時戲劇性的一幕——小兒身矮，不能夠到佛缽，遂攀爬伙伴而上，世尊笑納。

五

佛經(jīng)文獻中，阿育王皈依過程曲折。他一度模仿地獄，建造酷刑場所，治國血腥恐怖。有一比丘誤入其中，知不久將死，勇猛精進，坐禪息心，乃至覺悟神通。鐵鑊油薪燒煮比丘，火終不熱。開鐵鑊蓋，見彼蓮花上坐。阿育王聞之來觀，見比丘身升虛空，示種種變化，于是敬信懺悔，拆毀人間地獄而改建佛塔。

《雜阿含經(jīng)》載：

時王欲建舍利塔。將四兵眾至王舍城，取阿阇世王佛塔中舍利，還復(fù)修治此塔與本無異。如是取七佛塔中舍利。至羅摩村中，時諸龍王將是王入龍宮中。王從龍索舍利供養(yǎng)，龍即與之。[7]165

阿育王獲得舍利之過程，其他佛經(jīng)演繹出復(fù)雜的傳奇。龍宮取舍利一節(jié)，《阿育王傳》謂阿育王憐憫龍王，留其舍利未取。

（阿育王）便詣王舍城取阿阇世王所埋四升舍利，即于此處造立大塔。第二第三乃至第七所埋舍利悉皆取之。于是復(fù)到羅摩聚落。海龍王所欲取舍利。龍王即出請王入宮。王便下船入于龍宮。龍白王言唯愿留此舍利聽我供養(yǎng)，慎莫取去。王見龍王恭敬供養(yǎng)倍加人間。遂即留置而不持去。[9]101

前引《雜事》云阿育王取七塔舍利，與之相合。

阿育王將所取舍利按照人口數(shù)量分配，平均分散領(lǐng)地各處，起塔供養(yǎng)?！峨s阿含經(jīng)》載：

時王作八萬四千金銀、琉璃、頗梨篋盛佛舍利。又作八萬四千四寶瓶，以盛此篋。又作無量百千幡幢傘蓋。使諸鬼神各持舍利供養(yǎng)之具，勅諸鬼神言：于閻浮提，至于海際，城邑聚落滿一億家者，為世尊立舍利塔。[7]165

以上文本對于佛塔修建者，只泛泛地說“勅諸鬼神”?！栋⒂鮽鳌贰栋⒂踅?jīng)》則明確談到舍利塔為夜叉所造。[10]134《阿育王傳》謂：“一舍利付一夜叉，使遍閻浮提，其有一億人處，造立一塔。于是鬼神各持舍利四出作塔?！盵9]101

文本和圖像對讀，阿育王令夜叉四出作塔，較之捷疾羅剎偷佛牙，更符合森木塞姆第32窟壁畫內(nèi)容。首先，佛牙實際為舍利之一種。龜茲石窟所有“八王分舍利”圖像，諸人均手捧舍利盒。盜取佛牙舍利，當(dāng)亦如此。然壁畫中夜叉均手捧佛塔。其次，如前所述，原壁畫夜叉當(dāng)不少于四名，乃至更多。其飛行軌跡亦非背離王者，而是以王者為中心，四向散開。這更符合阿育王敕令夜叉“四出作塔”之景。

最后是圖3畫面一側(cè)的舉臂人物，光頭，無瓔珞裝飾，裸右肩。雖然身體下部殘損，仍可判斷為一比丘?！峨s阿含經(jīng)》記載阿育王建八萬四千佛塔時，比丘耶舍參與其中。

時巴連弗邑有上座，名曰耶舍。王詣彼所，白上座曰：我欲一日之中立八萬四千佛塔遍此

圖4 森木塞姆第44窟阿育王施土

閻浮提……時彼上座白王言：善哉大王，克后

十五日月食時，令此閻浮提起諸佛塔。如是乃

至一日之中立八萬四千塔。世間民人，興慶無量，

共號名曰法阿育王。[7]165

耶舍告訴阿育王，十五日后月食之時，可令夜叉起諸佛塔。梁僧祐《釋迦譜》傳抄此說。但《法苑珠林》所抄，謂“剋后十五日日正食時，令此閻浮提一時起諸佛塔”。[11]578《阿育王傳》則強調(diào)了日食發(fā)生的原因：“上座答言：‘善哉善哉，王若欲得一時作塔，我于大王作塔之時以手障日，可遍勅國界，手障日時，盡仰立塔’。于是后即以手障日，閻浮提內(nèi)一時造塔。”[9]101壁畫中比丘高舉右臂，手掌遮擋著一個圓形物體，內(nèi)部充滿放射狀線條。克孜爾第38窟、新1窟券頂中脊所繪太陽（圖5）[12]89，與之一致?？芍救反水嬚窃佻F(xiàn)“耶舍障日”之景。

六

耶舍以手障日，制造日食（或月食），諸夜叉得便在一日內(nèi)安放四萬八千舍利塔。由此神跡，阿育王惡名消滅，天下皆稱為“正法阿輸伽王”。但在山東長清靈巖寺塔[13]69及福建泉州開元寺東塔之宋代浮雕[14]284-289中，耶舍“以手障日”變成“舒指放光”。南宋《佛祖統(tǒng)紀(jì)》《釋門正統(tǒng)》《釋氏通鑒》，元《釋氏稽古略》等晚期漢地編撰材料也反映了這一變化。文獻中，耶舍所起作用不是遮擋光線，而是釋放光線。如《佛祖統(tǒng)紀(jì)》云：

阿育王取佛舍利，夜役鬼神碎七寶末造八萬四千塔。尊者耶舍，舒指放光八萬四千道，令羽飛鬼各隨一光盡處安立一塔，于一日中遍贍部界，在震旦國者一十九所。[15]318

賈應(yīng)逸將森木塞姆第32窟歸屬于龜茲早期（4—5世紀(jì)）。[16]5保守地看，壁畫不晚于唐代。作為這個主題的早期形態(tài)，它會成為阿育王圖像研究的重要參考。然而，壁畫的重要性不僅于此。森木塞姆“阿育王造八萬四千塔”壁畫并非龜茲美術(shù)之孤例?？俗螤柕?14窟左甬道外側(cè)壁，靠近主室之一角殘存小塊壁畫，殘存三個手捧寶塔的人物（圖6）。格倫威德爾在其考古報告中描述：“在左側(cè)回廊的外壁上，我們尚能看到一個留著小胡子的男子頭部，手中舉著一個小佛塔。他后邊有一個灰頭發(fā)、尖耳朵、白膚色的金剛，手中也舉著一佛塔。金剛后邊又有第三個男子，黑膚色?！盵17]191-192尖耳朵在龜茲圖像譜系中代表較為低級的神祇。雖然金剛常常長著一對尖耳，但他們一般戴冠穿甲，莊嚴(yán)威武?？俗螤柋诋嬛信跛宋锝灶^發(fā)蓬松，耳朵尖長，面貌丑陋，當(dāng)為羅剎之屬。夜叉捧塔位于畫面上端邊緣，和森木塞姆構(gòu)圖一致。第114窟后甬道繪涅槃、荼毗和第一次結(jié)集。外甬道此畫按照佛傳順序，當(dāng)屬“阿育王造八萬四千塔”。

圖5 克孜爾第38窟券頂太陽

圖6 克孜爾第114窟夜叉捧塔

圖7 克孜爾第163窟夜叉捧塔

克孜爾第163窟右甬道內(nèi)側(cè)壁繪制八個夜叉，手捧佛塔（圖7）[18]90。以此類推，當(dāng)也屬于同一主題。但是，第163窟此壁圖像保存完整，阿育王形象不在夜叉當(dāng)中。壁畫對角，亦即第163窟后甬道右側(cè)外壁，繪有王者夫婦站立彈琴之像。[19]176學(xué)界通常將此夫婦像比定為乾闥婆王。筆者以為，他們?yōu)榘⒂醴驄D的可能性不能排除。

克孜爾第80、178、179窟未見夜叉捧塔，但涅槃焚棺圖的一側(cè)為帝釋天和梵天立像，另外一側(cè)為王者夫婦立像。森木塞姆第32窟后室上下結(jié)構(gòu)的空間敘事，似在上述中心柱窟后室呈現(xiàn)為左右結(jié)構(gòu)。龜茲中心柱窟后室是石窟圖像程序的高潮，也是龜茲佛學(xué)理念的極點。世尊涅槃圖頭部繪制人世間的王者，反映了龜茲社會對于轉(zhuǎn)輪王降世的期待和投射。石窟后室其他壁畫，或亦與之相關(guān)。①任平山《試論克孜爾中心柱窟后室王者立像》，論文在2018年7月19日北京“海外克孜爾石窟壁畫及洞窟復(fù)原影像展暨克孜爾石窟與絲綢之路研究學(xué)術(shù)研討會”宣讀，待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