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秋
許是癡迷于挪威劇作家易卜生筆下跌宕起伏的傳奇故事情節(jié),沉醉于挪威作曲家格里格那將民族音樂語言與浪漫主義養(yǎng)料融為一爐的細膩情感,《培爾·金特》早已列入每一位樂迷必聽的曲目清單。
今年的夏季音樂節(jié),《培爾·金特》將再次進入我們的視野。不過這次并非是以往組曲中的部分小曲,而是由中國臺灣資深樂評人焦元溥全新改編的單人戲劇說唱版《培爾·金特》。這必定會是一場“刺激連連”的音樂會,它的“刺激”來源于易卜生的劇情、格里格的音樂,當然,還有王耀慶的戲劇表演。不過,這一切還是要先從易卜生筆下的浪子說起。
培爾·金特是一位放蕩不羈的青年,他先是劫走了朋友的新娘并與她在山上同居。然而沒過多久,他便拋棄了新娘,混入阿拉伯人部落,謊稱自己是先知,騙得眾人的尊敬與信賴,與酋長之女安妮特拉相愛。但這仍然沒能阻止生而流浪的培爾·金特停下自己的腳步,他再次拋棄了愛人,離開這里去了美洲。
用“上一秒享受天堂,下一秒落入地獄”來形容培爾·金特大起大落的人生真是再貼切不過了。他遠渡重洋去到非洲發(fā)財致富,從身無分文到腰纏萬貫,可以說是打了一場翻身仗。可好景不長,一場意外讓培爾·金特所有的錢財都被洗劫一空,他又變回了當初那個窮小子。后來,他輾轉到美洲,在加利福尼亞淘金成為百萬富翁。但焦元溥命運就是如此會開玩笑,再次踏入享樂天堂的培爾·金特在返程途中遭遇風暴,船只沉沒,他再次變得一貧如洗。
不過,“唯有真愛才是永恒”,雖然培爾·金特生性粗野、放蕩不羈、貧窮落魄,但始終有一位名叫索爾維格的女孩兒深愛著他,在“林中小屋”等待著他的歸來,這也成為了培爾·金特最終的歸宿。
易卜生以培爾·金特這個人物的形象和經(jīng)歷,來隱喻自己對當時社會的不滿和批判,同時意在深度挖掘人的本性。貪婪、無恥、荒唐等等所表現(xiàn)出的是社會陰影的一面,這也正是易卜生想要揭露的。而“尋找自己”是培爾·金特身上所反映出的另一個事實,這沉淀著一個時代的詬病意象,象征著每天忙碌而最終又偏離本心的社會人。
刺激的劇情當然要配上更加刺激的音樂?!案窭锔竦摹杜酄枴そ鹛亍分杏懈唷碳さ牡胤降却覀內ネ诰颉!边@是焦元溥在他的改編版作品首演時的訪談中對《培爾·金特》音樂的解讀。
《培爾·金特》創(chuàng)作于1875年,格里格共為其寫作了二十三首戲劇配樂。該劇于1876年在挪威的克里斯蒂安尼亞劇院首演,大獲成功,隨后連續(xù)上演了幾十場,這即使現(xiàn)在看來都是難以逾越的成功。后來,格里格將其改編成兩套管弦樂組曲,供音樂會演奏,每套組曲包含四首小曲。作為音樂會加演的必備曲目之一,格里格的《培爾·金特》在歷經(jīng)一個多世紀后,仍然活躍于世界舞臺上,短小精悍的小曲和親切抒情的挪威民族音樂讓人回味無窮。
格里格在易卜生塑造的“鏡頭”內總能捕捉到事物美好的一面,格里格心中的培爾·金特少了幾分易卜生筆下的頑劣和粗野,更多的則是將目光轉移到渲染挪威旖旎風光和表現(xiàn)人性的善良一面等。
《晨景》描繪了摩洛哥海岸的清晨,清新怡人,如恬靜溫馨的田園詩一般。木管樂器以其溫暖的音色征服聽眾,樂隊全奏又展現(xiàn)出富有朝氣、生機勃勃的清晨,在靜謐中漸漸收束。奧薩是培爾·金特的母親,終日盼兒歸來,積思成疾,在培爾·金特的漫天奇談中溘然長逝?!秺W薩之死》沒有對培爾·金特離家出走的痛恨,所有樂器均加上弱音器,描繪的是哀傷與莊嚴?!对谏窖亩纯咧小穲鼍懊枥L培爾·金特誤入女妖洞窟,被妖魔折磨的情景。這一主題由低音提琴和大提琴以撥弦的形式呈現(xiàn),表現(xiàn)洞窟的陰森。撥弦的跳動感又象征山妖跳舞、狂歡的場面,與被折磨得奄奄一息的培爾·金特形成鮮明對比,主人公的無助是在這強烈的戲劇沖突背后所展現(xiàn)的。
《安妮特拉之舞》是戲劇第四幕阿拉伯人部落酋長的女兒安妮特拉跳的一段舞蹈,培爾·金特謊稱自己是“先知”才得以在阿拉伯部落落腳。在帶弱音器的第一小提琴和三角鐵的配合下,音樂描繪出安妮特拉輕盈優(yōu)美又嫵媚的舞姿,完全不提培爾·金特的謊言與狡猾?!端鳡柧S格之歌》描繪培爾·金特在阿拉伯夢見愛人索爾維格沐浴陽光,邊織布邊唱歌的美好景象,以悠長平穩(wěn)的旋律表現(xiàn)索爾維格對培爾·金特的忠貞和盼望,而后豁然開朗的調性色彩表現(xiàn)了索爾維格對未來生活的憧憬和信心。
一人分飾二十二個角色,這是不是很刺激?沒錯,這就是由焦元溥改編、王耀慶演繹的單人戲劇說唱版《培爾·金特》。焦元溥在作品首演訪談中說到:“我們現(xiàn)在耳熟能詳?shù)闹皇恰杜酄枴そ鹛亍饭芟覙方M曲中的幾首小曲,像《在山妖的洞窟中》這首配樂原先是配有合唱的,在改編為管弦樂組曲時進行了刪減。如何將整部《培爾·金特》很刺激的場面濃縮在兩小時內呈現(xiàn)給大家,是這部作品創(chuàng)作的初衷之一?!?/p>
正如倫納德·邁爾所說,“思索未來是危險的”。的確,對名副其實的經(jīng)典作品進行改編需要莫大的勇氣。事實上,焦元溥之前曾改編過《仲夏夜之夢》,在這部作品中,他塑造了十四個不同的聲音形象,而這部《培爾·金特》更是運用了二十二個不同的聲音形象,讀劇人王耀慶是一個綜合式的角色,可以飾演培爾·金特本人以及他的母親、情人、愛人、旁白等,所有人物的聲音形象均由他一人飾演,這無疑是對表演者聲音細膩程度的考驗。其實,一人分飾二十二角只是這部劇考驗的開端,在表演中,更大的挑戰(zhàn)是焦元溥在改編劇本時給讀劇人留下的一段男高音獨唱。作為戲劇演員,王耀慶對于出入戲劇舞臺再熟悉不過,但在音樂廳里表演并且還有男高音獨唱,這對他來說卻是個不小的挑戰(zhàn)。
說起劇本改編者焦元溥的學習經(jīng)歷,不得不讓人想起棄醫(yī)從樂的柏遼茲,或者攻讀完法律轉學音樂的亨德爾。焦元溥是國際關系學士,法律與外交碩士,也是音樂學博士。是什么讓他有如此大的轉變呢?我想更多的還是最純真的熱愛吧。作為活躍在當今古典音樂界的樂評人,焦元溥的學習經(jīng)歷無疑是記者們瞄準的目標之一。在一些訪談中,焦元溥也談到與音樂的不解之緣。他從小學做音樂廣播時開始接觸到古典音樂,愛上了勃拉姆斯的《悲劇序曲》,這開啟了他探索古典音樂的大門。讀完碩士后,本身就愛鉆研、愛讀書的焦元溥決定去攻讀音樂學博士,他未來事業(yè)的發(fā)展方向就此改變。
其實對文學名著“下手”的作曲家,在音樂史上數(shù)不勝數(shù),諸如拜倫、歌德、莎士比亞等詩人、文學家的著作都被改編過。有些作曲家改編是出于對文學的熱愛,也有些是想通過名著讓自己的作品名聲大噪。如今,焦元溥的改編讓我們看到了音樂創(chuàng)作的另一種趨勢。通過一個靈魂人物“讀劇人”串聯(lián)起整個劇情發(fā)展,在劇本上更加注重原作在人物細節(jié)上的刻畫,通過不同人物聲音的塑造也更加凸顯人物性格上的異同。焦元溥改變的是音樂表現(xiàn)方式,也是想帶我們去了解一個完整的《培爾·金特》,這個完整不僅僅指劇情完整、音樂完整,同時還包括人物形象的細膩化、人物心理活動的放大等等。
很快,焦元溥就將帶著他改編的《培爾·金特》,攜手讀劇人王耀慶為滬上觀眾帶來一場充滿“刺激”的視聽奇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