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陳文革
關(guān)于大曲對于戲曲套曲的發(fā)生學(xué)意義,王國維、任半塘、王小盾等學(xué)者的研究都有開拓之功。近學(xué)從樂的功能及創(chuàng)承機制入手,討論大曲到戲曲套曲的演進,又使該方面的研究有了新的進展。①如柏互玖《唐俗樂大典的結(jié)構(gòu)及其形成》,《中國音樂學(xué)》2017 年第4 期;《論大曲與套曲體音聲形式之間的演化關(guān)系》,《中國音樂學(xué)》2018 年第3 期?;菊J識是,盛唐前后,連續(xù)表演故事程式的敦煌大曲演進為裁割成辭的樂府大曲。②王昆吾《隋唐五代燕樂雜言歌辭研究》,中華書局1996 年版。筆者認為,諸宮調(diào)、元散曲中“般涉調(diào)”套曲與大曲結(jié)構(gòu)非常接近,透過對元散曲“般涉調(diào)·哨遍”套曲發(fā)展脈絡(luò)的追索,或可探尋故事性敦煌大曲向樂府大曲演進的蛛絲馬跡。
唐代絲路經(jīng)濟文化交流,促進了沿途地區(qū)多種信仰匯融混同局面的形成,中亞考古發(fā)現(xiàn)印證了印度之神摩醯首羅與祆教之神的融合。據(jù)敦煌文書S.2729,吐蕃統(tǒng)治時期的庚辰年五月廿日沙州所書《太史雜占歷》中有“歲在丑年,將佛似祆”的記載。③顏廷亮《敦煌文化中的祆教、摩尼教和景教》,載《敦煌學(xué)與中國史研究論集——紀念孫修身先生逝世一周年》,甘肅人民出版社2001 年版,第421 頁。粟特地區(qū)作為西亞與中亞、東亞文化交流的大熔爐,將各種宗教信仰融匯成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大雜燴,致使各教神主也逐漸變得面目模糊,渾然不分。這種混同信仰,也深深根植于唐代的民俗生活之中。如唐代敦煌地區(qū)就是一個佛教密宗、祆教、道教與地方信仰融匯的“眾神赴會”的社會。④參見余欣《神道人心:唐宋之際敦煌民生宗教社會史研究》,中華書局2006 年版。
既往,已有學(xué)者在新疆和田(古代于闐地區(qū))東北的丹丹烏利克佛教遺址發(fā)現(xiàn)了繪于8 世紀摩醯首羅形象的壁畫。⑤張元林《觀念與圖像的交融——莫高窟285 窟摩醯首羅天圖像研究》,《敦煌學(xué)輯刊》2007 年第4 期,第253 頁。榮新江特別提到,1998 年由瑞士人鮑默(Christoph Baumer)等組建的“中瑞探險隊”對上述遺址的再次發(fā)掘,又發(fā)現(xiàn)了兩組三人組合的神像。其中北墻西側(cè)的三人組合(圖1):左面神像,三頭,雙腿下臥著一頭黑牛,毫無疑問是濕婆和他的座騎牛(Nandi),這個印度教神祇被納入佛教金剛乘的萬神殿中,在于闐語文中叫作Mahesvara(摩醯首羅,大自在天),其三首中,左側(cè)的女性面孔微帶笑容,代表濕婆的配偶沙克提(Shakti),右面憤怒的面孔表現(xiàn)他的兇暴和毀滅的一面,他的左手握著的可能是石榴,右手一般握的是金剛(Vajra);中間的女性神祇抱著兜裹成的嬰兒;右邊的三首男性神像,可能是梵天(Brahma)。幾幅畫像對比,鮑默認為中間的女神也可能是保護兒童和鼓勵多產(chǎn)的訶利帝(Hariti)女神。另一組三人組合神像被繪制于西墻南側(cè)下面(圖2):左面是三首梵天;中間的女神帶著兩個孩子,應(yīng)該也是訶利帝女神;右面的神更可能是保護兒童身體健康的仁慈的神祇(Graha 之一)。⑧Ch.Baumer,Southern Silk Road:In the Footsteps of Sir Aurel Stein and Sven Hedin,Bangkok,2000,pp.10-14.參見榮新江《佛像還是祆神》,載注⑥,第321—323 頁。這兩幅壁畫的共同特征是,中間都是懷抱嬰兒的保護神,她和兩邊的男神一起體現(xiàn)為印度教向佛教金剛乘的發(fā)展路徑。
隨著對古代于闐(今和田地區(qū))考古活動的進一步深入,新的考古發(fā)現(xiàn)仿佛為我們展開了一千三百多年前神變儀式的畫面。在這些以“護童”“宜子”為主題的木版畫和壁畫中,訶利帝即“藥叉女”,漢譯又作訶利帝母、鬼子母,訶利帝母在唐代已經(jīng)成為 “宜子”主題崇拜的主角。據(jù)唐不空譯《訶利帝母真言經(jīng)》載:
真言曰。唵弩弩么(引)里迦(引)呬帝娑嚩(二合引)訶(引)。
若有女人不宜男女?;蛟谔ブ袎櫬鋽嗑w不收。皆由四大不能調(diào)適。或被鬼神作諸障難。或是宿業(yè)因緣不宜男女。應(yīng)取白?或一肘或一搩手或長五寸隨意大小。畫訶利帝母……坐宣臺上垂下兩足。于垂足兩邊畫二孩子。傍宣臺立。于二膝上各坐一孩子。以左手懷中抱一孩子……然后對像前念誦。所求一切皆悉圓滿。⑨(唐)不空譯《訶利帝母真言經(jīng)》,載《大正藏》(第21 冊),第289 頁。
這里“畫訶利帝母”“以左手懷中抱一孩子”“于垂足兩邊畫二孩子”,與上文所述和田地區(qū)考古發(fā)現(xiàn)的木版畫和壁畫所表現(xiàn)的部分內(nèi)容正好對應(yīng)。換言之,這些木版畫和壁畫所表現(xiàn)的內(nèi)容正是與《訶利帝母真言經(jīng)》內(nèi)容相關(guān)的變相儀式。
木版畫和壁畫中所繪的另一主角摩醯首羅,俗稱摩?羅,也是唐代“宜子”信仰重要的符號性神靈。據(jù)史料載,在唐代,摩?羅已經(jīng)成為“七夕”節(jié)俗的新內(nèi)容,如唐代的長安、洛陽等地,“七夕”節(jié)中就有突出“化生”儀式的記載。晚唐詩人吳姬《宮詞》有“水拍銀盤弄化生”,明張震注曰:“唐《歲時紀事》曰,‘七夕俗以蠟作嬰兒形,浮水中以為戲,為婦人宜子之祥,謂之化生。本出西域,謂之摩?羅。今富貴家猶有此?!雹猓ㄔ钍亢刖?,(明)張震注《唐音》卷14,第8 頁a,載《欽定四庫全書》??梢?,“蠟作嬰兒”其實就是“摩?羅”。又如在宋代開封的七夕節(jié),要吃“摩?羅飯”?(宋)陶谷《清異錄》卷下“張手美家”,上海古籍出版社2012 年版,第109—110 頁。,在“潘樓街東宋門外瓦子、州西梁門外瓦子、北門外、南朱雀門街及馬行街內(nèi)”賣“小塑土偶”“磨喝樂”。?(宋)孟元老著、伊永文箋注《東京夢華錄箋注》卷8“七夕”,中華書局2007 年版,第780—781 頁。護童(宜子)多產(chǎn)是中國人共同的愿望,唐宋時期,“摩訶羅”(摩?羅、磨喝樂)作為護童、宜子代碼,已經(jīng)深入人心,進入了中原民俗的內(nèi)核之中。
上述考古材料集中體現(xiàn)了保護兒童和鼓勵多產(chǎn)的主題,“化生”儀式、“摩?羅飯”、賣 “磨喝樂”土偶,強化了“護童”“宜子”的意愿。聯(lián)想到《大藏經(jīng)》佛教文獻《量處輕重儀本》卷一所載“五諸雜樂具”中,包括有“傀儡戲”“變現(xiàn)之像”等“戲具”,?《量處輕重儀本》,載《大藏經(jīng)》(第45 冊),第842 頁。筆者認為,這些在和田地區(qū)所發(fā)現(xiàn)的木版畫、壁畫,與“宜子”儀式和密宗“罥索神變”有密切關(guān)聯(lián)。
據(jù)唐義凈譯《根本說一切有部毗奈耶雜事》卷三一載,經(jīng)佛陀點化,訶利帝(Hariti)由吃小兒的惡煞而最終皈依佛陀,演化為小兒與孕婦的保護神。類似故事還記載于《佛說鬼子母經(jīng)》、《大藥叉女歡喜母并愛子成就法》、《摩訶摩耶經(jīng)》(卷上)、《南海寄歸內(nèi)法傳》(卷一)及《雜寶藏經(jīng)》(卷九)等佛典。與《賢愚經(jīng)》向《降魔變文》的演變相似,“護童”“宜子”主題從佛典到變相、神變的演變,有跡可循。
另據(jù)研究顯示,和田地區(qū)木版畫和壁畫所表現(xiàn)的內(nèi)容,與載于《不空罥索神變真言經(jīng)》卷五的內(nèi)容相關(guān)。據(jù)唐菩提流志譯《不空罥索神變真言經(jīng)》卷五中所載,在印度密教密修的曼荼羅壇場,施法者以線索吊在鬼神雕像的脖項或手腳上,口中念誦“真言”,雕像所代表的諸色神佛鬼怪依次出現(xiàn),并與施法者對白??当3芍赋?,其情景“宛如作木偶戲一般”?參見康保成《補說〈骷髏幻戲圖〉——兼說“骷髏”、“傀儡”及其與佛教的關(guān)系》,《學(xué)術(shù)研究》2003 年第11 期,第129 頁。。
與《訶利帝母真言經(jīng)》所表現(xiàn)的內(nèi)容相似,“罥索”神變通過“示現(xiàn)一切神變相狀”,達成人世“諸有情得利樂、調(diào)伏一切邪見、眾生入正道”等一切愿望。其中“一稱摩訶迦羅名……大鬼子母訶利底亦自降伏”恰與和田地區(qū)發(fā)現(xiàn)的木版畫、壁畫所表現(xiàn)的“護童”“宜子”主題對應(yīng):摩訶迦羅即摩醯首羅,大鬼子母訶利底即訶利帝女神。
依照《不空罥索神變真言經(jīng)》所記,神變中“藥叉”“藥叉女”“毘沙門”“摩訶迦羅”乃至“伊首羅天、摩醯首羅天、大梵天、那羅延天、大自在天、俱摩羅天、火天、風(fēng)天”等神祇依次出現(xiàn),體現(xiàn)了宗教祭祀的重復(fù)性特征。而重復(fù)性恰是溝通宗教與戲劇的形式因素,宗教儀式性戲劇正是以重復(fù)和粗糙的歌舞來表演有明顯宗教祭祀性的故事。?汪曉云《中西戲劇發(fā)生學(xué)》,國家出版社(臺北)2010 年版,第16 頁。
“護童”“宜子”主題由佛經(jīng)顯現(xiàn),并在唐宋時期的俗世展演為神變、變相,這與唐宋社會從皇室到百姓重生護子的觀念有關(guān)。宋仁宗因無子嗣繼位而抱憾終生,這種缺憾在民間演變?yōu)橘t穆公主仰仗玉仙圣母獲得子息的傳說,?(宋)錢世昭《錢氏私志》,中華書局1981 年版,第2 頁。然后又在民間放大為與宋仁宗相關(guān)的“送子”神話和信仰。廣東潮汕地區(qū),至今仍流傳著這樣的故事:宋仁宗出世時,多病,經(jīng)一潮汕婦女進宮護理調(diào)教,病好,后這一婦女被封為少年兒童保護神,主管人間嬰兒生命和健康,并尊為“阿婆”,以后凡有小孩人家都供奉阿婆,直到孩子15 歲那年的“七夕節(jié)”“出花園”為止。?殷偉、任玫《中國婚育保護神》,中國文史出版社2007 年版,第152 頁。
有資料表明,唐宋兩代,與“宜子”“送子”習(xí)俗相關(guān)的傀儡歌舞戲可能已經(jīng)入教坊體系?!督谭挥洝酚浻星印韭槠抛印亢汀灸聡椬印?,《夢梁錄》中有“麻婆子孩兒”“線天戲耍孩兒”?!疤臁辫笳Z為deva,直譯為“神”,“線天戲耍孩兒”即以提線傀儡演“耍孩兒”神戲。任半塘指出宋傀儡舞隊名目“麻婆子”,可能在唐即為傀儡戲曲。?(唐)崔令欽撰,任半塘箋訂《教坊記箋訂》,中華書局2012 年版,第128 頁。從形象上看,“麻婆子”可能是護子女神訶利帝的中國化稱謂,在今東南地區(qū)演變?yōu)椤按采瘛惫派?。至于《教坊記》中【穆護子】,任半塘認為與《樂府詩集》所見之《穆護砂》同出于《穆護》大曲,“砂”原作“煞”。?同注?,第130 頁。如是,則《穆護》大曲至宋演變?yōu)榭芪桕牎八:骸?,其中“煞”的來歷見下文?!耙俗印薄八妥印绷?xí)俗相關(guān)的傀儡戲至今得以保留,我國東南地區(qū)海峽兩岸及東南亞地區(qū)流行的傀儡戲“北斗戲”即是其遺緒。
傀儡戲“北斗戲”流行于福建和臺灣,開戲之前先有一個呼喚田都元帥的木偶儀式,即“北斗戲”的“開光儀式”。儀式中,道士用毛筆點在“符使”(偶)的印堂、五官、四肢、前心背門之上,對著“符使”畫符念咒,朗讀“疏文”以賦予其生命功能,這時田都元帥舞于臺上,以示喚醒。該戲?qū)儆诔晟襁€愿戲,酬謝 “北斗”“南斗”星君及臨水夫人陳靖姑等生育保護神。以七為表征的七夕節(jié)在唐宋被賦予“宜子”功能,“北斗戲”中也體現(xiàn)了對圣數(shù)“七”的崇拜。《史記·天官》有載“北斗七星”,公元1 世紀中葉的東漢,山東嘉祥的武開明墓石祠,后石室第四石上刻有“北斗星君圖”,圖中北斗為七星?!端焉裼洝氛f“南斗注生,北斗注死。凡人受胎,皆從南斗過北斗。所有祈求,皆向北斗?!?(晉)干寶《搜神記》卷3,中華書局1979 年版,第34 頁。民間北斗信仰被賦予了“送子”的內(nèi)涵,所以,“北斗戲”儀式功能可能由唐宋“宜子”習(xí)俗嫁接而成,這也可能是將“送子”神戲稱為“北斗戲”的原因。
“北斗戲”表現(xiàn)的是北宋仁宗歷經(jīng)數(shù)次磨難,從投胎到長大成人的神話。林九娘在北斗星君歌夫人的指引下,利用牛乳綠豆飯引開攔截“花果”的天狼、天狗,渡過天河將“花果”送到北斗宮,接著土地送子,天河圣母因天狼、天狗被陳靖姑所擒,懷恨在心,派遣流霞、產(chǎn)厄偷進皇宮,謀害皇后和將要出生的太子,但二妖在皇宮內(nèi)被南斗衛(wèi)房圣母擒獲,土地公得以成功護送腳大仙進皇宮投胎,太子順利出生。接著,令小孩“多生疾病”的“關(guān)煞”五路童子被南斗衛(wèi)房圣母所擒,太子免除疾病侵擾。最后,天河圣母被衛(wèi)房圣母派人降服,太子長大登位,即宋仁宗,為酬謝諸天神,特設(shè)“百花橋大會”。
“百花橋大會”表演儀式:
首先,陳靖姑著紅衣出場,?? 元散曲“般涉調(diào)”套曲中稱【麻婆子】為【臉兒紅】,疑此處紅衣女神為其演化。唱曲牌【旦江風(fēng)】(略);接著“請神”儀式,陳靖姑吟誦神祇名字,邀請諸神前來百花橋(略);紅衣木偶退入后臺,再出場已換上另一粉紅色打扮,木偶演員開始吟誦三十六位生育保護神的名字:
第一君恩宮福州府古田縣抱送婆神陳大娘……第三十六清凈宮加興府湖口縣掌盆婆神高尾娘。
接著“過關(guān)煞”儀式,由木偶扮演,手抱嬰孩的陳靖姑從戲臺的右方出場,愿主人手持簸箕在后面候著,木偶演員用特別的節(jié)奏(兩音一頓)唱誦:
兒子命帶北斗關(guān)煞,難得過北斗關(guān)煞,得過北斗星君,過?。。ǖ谝簧罚P者注,后略)
兒子命帶百日關(guān)煞,難得過百日關(guān)煞,得過張公圣君,過?。。ǖ诙罚?/p>
兒子命帶天吊關(guān)煞,難得過天吊關(guān)煞,得過玄天上帝,過?。。ǖ谌罚?/p>
兒子命帶將軍箭關(guān)煞,難得過將軍箭關(guān)煞,得過李廣將軍,過?。。ǖ谒纳罚?/p>
兒子命帶金雞關(guān)煞,難得過金雞關(guān)煞,得過虎山祖師,過?。。ǖ谖迳罚?/p>
兒子命帶大羅關(guān)煞,難得過大羅關(guān)煞,得過清水祖師,過?。。ǖ诹罚?/p>
兒子命帶諸般關(guān)煞,難得過揚州關(guān)煞,得過田公元帥,過?。。ǖ谄呱罚?/p>
第八次過橋的方向與前七次不同,木偶陳靖姑和紅衣圣女從戲臺右方出場,唱誦:
兒子命帶揚州關(guān)煞,難得過揚州關(guān)煞,得過楊氏九娘,過啊!
然后引領(lǐng)愿主人從戲臺左手方向(即前七次相反)返回后臺,再唱誦:
牽兒回,抱兒轉(zhuǎn)。能可橋頭橋尾拜父母,不可橋尾拜婆神。
兒子歌、兒子歌,橋頭橋尾笑呵呵;千災(zāi)萬劫清消魔,科早聯(lián)芳掌山河。都轉(zhuǎn)嚇!
緊接以“七”為循環(huán)數(shù)反復(fù)性儀式之后的是“送花”環(huán)節(jié),臺上的陳靖姑念十二月花名等,然后由木偶出場表演“跳加官”,最后“洗臺”,儀式活動結(jié)束。
種種跡象表明,《不空罥索神變真言經(jīng)》中出現(xiàn)的“摩醯首羅天”“火天、風(fēng)天”可能與活態(tài)傳承的“北斗戲”中之“田公元帥”有關(guān)?!度淘戳魉焉翊笕肪砦逯?,田公元帥也稱作“田祖”,寓意“多子”;而“金花小姐”實為“能佑人生子”的“金花小娘”。?? (清)梁紹壬《兩般秋雨庵隨筆》,上海古籍出版社1982 年排印本,第101 頁。? 摩醯首羅即濕婆的創(chuàng)造能力在日本傀儡戲中被看作是“非凡的生殖力”,這一點與訶利帝具有同一性。有研究表明,日本傀儡戲戲神“百太夫”“均基于濕婆的創(chuàng)生能力,即非凡的生殖力”,參見邱雅芬《中日傀儡戲因緣研究》,廣東高等教育出版社2013 年版,第64 頁。? 陳文革《金元散曲般涉調(diào)套曲及曲牌源流考》,《中央音樂學(xué)院學(xué)報》2016 年第2 期,第42—45 頁?,F(xiàn)綜合神變、變相、宋代傀儡隊?wèi)蚣盎顟B(tài)傀儡北斗戲的結(jié)構(gòu),對比呈現(xiàn)如下表1。
表1
以上互為解釋、依次轉(zhuǎn)換的四項具有交互主體性(即主體間性)意義。訶利帝女神懷抱的嬰兒與木偶表演的線天戲孩兒、陳靖姑、紅衣圣女手抱的嬰孩、“金花小姐”懷抱的嬰兒,構(gòu)成宜子、送子功能儀式戲劇的中介。“罥索神變”中的摩醯首羅的左、右側(cè)雙面的“毀滅—創(chuàng)造”?? (清)梁紹壬《兩般秋雨庵隨筆》,上海古籍出版社1982 年排印本,第101 頁。? 摩醯首羅即濕婆的創(chuàng)造能力在日本傀儡戲中被看作是“非凡的生殖力”,這一點與訶利帝具有同一性。有研究表明,日本傀儡戲戲神“百太夫”“均基于濕婆的創(chuàng)生能力,即非凡的生殖力”,參見邱雅芬《中日傀儡戲因緣研究》,廣東高等教育出版社2013 年版,第64 頁。? 陳文革《金元散曲般涉調(diào)套曲及曲牌源流考》,《中央音樂學(xué)院學(xué)報》2016 年第2 期,第42—45 頁。性格,分別象征“負—正”能量;“變相”中的訶利帝是正能量化身,“作諸障難”的“鬼神”代表負能量;當(dāng)神話轉(zhuǎn)換為戲劇性儀式,“線天戲”中的負能量為“煞”,正能量為“麻婆子”,“北斗戲”中,負能量為“作諸障難”的“關(guān)煞”,正能量被轉(zhuǎn)換為陳靖姑及降伏“關(guān)煞”的神祇。
于是,兼有“佛教—祆教”色彩的摩醯首羅和地方神訶利帝等正能量的神,在這里轉(zhuǎn)換為傀儡“北斗戲”中的道教神仙和地方神,所涉及的諸神中有道教神(北斗星君、玄天上帝張公圣君、虎山祖師、清水祖師),地方神(陳靖姑、楊氏九娘)和泛民間神(李廣將軍)等,既有官方正祀對象,也有民間淫祀對象,這充分體現(xiàn)了中國民間信仰的轉(zhuǎn)換性、混融性和功利性特征。
值得注意的是,《訶利帝母真言經(jīng)》所載“誦真言一千八十遍,然后取服,至七日內(nèi)則有胎”;《不空罥索神變真言經(jīng)》所載“一唱拽聲一百八遍”;這些數(shù)字中或直言“7”,或隱藏著以“7”為循環(huán)數(shù)的密碼,108、1080 暗示了以“7”為進位,1 與8都代表了以“7”為循環(huán)節(jié)的開始。而北斗戲演“過關(guān)煞”,以及元散曲、諸宮調(diào)“般涉調(diào)”套曲的“【耍孩兒】+(數(shù)遍)【煞】” 結(jié)構(gòu),也是以“7”為循環(huán)“遍數(shù)”。?? (清)梁紹壬《兩般秋雨庵隨筆》,上海古籍出版社1982 年排印本,第101 頁。? 摩醯首羅即濕婆的創(chuàng)造能力在日本傀儡戲中被看作是“非凡的生殖力”,這一點與訶利帝具有同一性。有研究表明,日本傀儡戲戲神“百太夫”“均基于濕婆的創(chuàng)生能力,即非凡的生殖力”,參見邱雅芬《中日傀儡戲因緣研究》,廣東高等教育出版社2013 年版,第64 頁。? 陳文革《金元散曲般涉調(diào)套曲及曲牌源流考》,《中央音樂學(xué)院學(xué)報》2016 年第2 期,第42—45 頁?!斑^關(guān)煞”以七次為循環(huán)基數(shù),遇“七”次折返,散曲也是這樣。最早使用“耍孩兒”套曲的杜善夫在《莊家不識勾欄》中,一連用了七支【耍孩兒】(【耍孩兒】+六次【煞】),元董君瑞所作“般涉調(diào)”套曲中也是“【耍孩兒】+六次【煞】”的結(jié)構(gòu),而在高安道、楊立齋所作“般涉調(diào)”套曲中,【煞】是七支。在這些作品中,“七”似乎具有某種圣數(shù)的意義,相應(yīng)的是,“北斗戲”流行地區(qū)盛行崇拜兒童保護神七星娘娘,又叫七娘夫人、七星夫人、七星媽、七娘媽等。?? 殷偉、任玫《中國婚育保護神》,中國文史出版社2007 年版,第294 頁。?(唐)義凈譯《根本說一切有部破僧事經(jīng)》卷7:“摩揭陀國人有其時會。七日之中皆往優(yōu)樓頻螺迦攝處興大供養(yǎng)?!? 陳文革《論〈穆?歌〉源于弄摩睺羅——絲路交流視域下的歌舞戲研究之曲考篇》,《中國音樂》2018 年第2 期,第48 頁。? 劉宗迪《七夕》,生活·讀書·新知三聯(lián)書店2013 年版,第108—123 頁。?(唐)釋玄奘《大唐西域記》卷二,上海人民出版社1977 年版,第53 頁。? 圖片出自孫英剛、何平《圖說犍陀羅文明》,生活·讀書·新知三聯(lián)書店2019 年版,第90 頁。? 參見注?,第24 頁。? 李翎《中國石窟中所見鬼子母像》,《美術(shù)研究》2018 年第2 期,第51 頁。
有意思的是,粟特人所信奉瑣羅亞斯德教也以七為圣數(shù)??俗螤?07 窟壁畫表現(xiàn)了佛陀降服拜火教領(lǐng)袖三迦葉兄弟的故事。該壁畫所表現(xiàn)的拜火教七曜崇拜儀軌,即佛經(jīng)所提到的拜火教以七日為周期的團體性拜星祀星儀軌,?? 殷偉、任玫《中國婚育保護神》,中國文史出版社2007 年版,第294 頁。?(唐)義凈譯《根本說一切有部破僧事經(jīng)》卷7:“摩揭陀國人有其時會。七日之中皆往優(yōu)樓頻螺迦攝處興大供養(yǎng)。”? 陳文革《論〈穆?歌〉源于弄摩睺羅——絲路交流視域下的歌舞戲研究之曲考篇》,《中國音樂》2018 年第2 期,第48 頁。? 劉宗迪《七夕》,生活·讀書·新知三聯(lián)書店2013 年版,第108—123 頁。?(唐)釋玄奘《大唐西域記》卷二,上海人民出版社1977 年版,第53 頁。? 圖片出自孫英剛、何平《圖說犍陀羅文明》,生活·讀書·新知三聯(lián)書店2019 年版,第90 頁。? 參見注?,第24 頁。? 李翎《中國石窟中所見鬼子母像》,《美術(shù)研究》2018 年第2 期,第51 頁。也是摩尼教、景教中共同信奉的觀念。?? 殷偉、任玫《中國婚育保護神》,中國文史出版社2007 年版,第294 頁。?(唐)義凈譯《根本說一切有部破僧事經(jīng)》卷7:“摩揭陀國人有其時會。七日之中皆往優(yōu)樓頻螺迦攝處興大供養(yǎng)?!? 陳文革《論〈穆?歌〉源于弄摩睺羅——絲路交流視域下的歌舞戲研究之曲考篇》,《中國音樂》2018 年第2 期,第48 頁。? 劉宗迪《七夕》,生活·讀書·新知三聯(lián)書店2013 年版,第108—123 頁。?(唐)釋玄奘《大唐西域記》卷二,上海人民出版社1977 年版,第53 頁。? 圖片出自孫英剛、何平《圖說犍陀羅文明》,生活·讀書·新知三聯(lián)書店2019 年版,第90 頁。? 參見注?,第24 頁。? 李翎《中國石窟中所見鬼子母像》,《美術(shù)研究》2018 年第2 期,第51 頁。這些恐怕不是巧合。有學(xué)者指出,宋代七夕崇拜摩睺羅的風(fēng)俗來自遙遠的西亞和更為古老的巴比倫,古巴比倫人在夏至之際悼念植物和谷物之神塔穆茲(Tammuz)的風(fēng)俗,在上古時期傳遍整個地中海周邊地區(qū),在希伯來舊約和古希臘文獻中都有記載,此種風(fēng)俗隨波斯人的統(tǒng)治傳入中亞粟特國家,演變?yōu)椋h歷)七月初一到初七日歷時七天的“哭神兒節(jié)”。?? 殷偉、任玫《中國婚育保護神》,中國文史出版社2007 年版,第294 頁。?(唐)義凈譯《根本說一切有部破僧事經(jīng)》卷7:“摩揭陀國人有其時會。七日之中皆往優(yōu)樓頻螺迦攝處興大供養(yǎng)?!? 陳文革《論〈穆?歌〉源于弄摩睺羅——絲路交流視域下的歌舞戲研究之曲考篇》,《中國音樂》2018 年第2 期,第48 頁。? 劉宗迪《七夕》,生活·讀書·新知三聯(lián)書店2013 年版,第108—123 頁。?(唐)釋玄奘《大唐西域記》卷二,上海人民出版社1977 年版,第53 頁。? 圖片出自孫英剛、何平《圖說犍陀羅文明》,生活·讀書·新知三聯(lián)書店2019 年版,第90 頁。? 參見注?,第24 頁。? 李翎《中國石窟中所見鬼子母像》,《美術(shù)研究》2018 年第2 期,第51 頁。鬼子母造像最早就出現(xiàn)在犍陀羅佛教藝術(shù)中,這暗示了鬼子母的西方來源。據(jù)玄奘《大唐西域記》中記載:“(健馱羅國)梵釋窣堵波西北行五十余里,有窣堵波,是釋迦如來于此化鬼子母,令不害人,故此國俗祭以求嗣?!?? 殷偉、任玫《中國婚育保護神》,中國文史出版社2007 年版,第294 頁。?(唐)義凈譯《根本說一切有部破僧事經(jīng)》卷7:“摩揭陀國人有其時會。七日之中皆往優(yōu)樓頻螺迦攝處興大供養(yǎng)。”? 陳文革《論〈穆?歌〉源于弄摩睺羅——絲路交流視域下的歌舞戲研究之曲考篇》,《中國音樂》2018 年第2 期,第48 頁。? 劉宗迪《七夕》,生活·讀書·新知三聯(lián)書店2013 年版,第108—123 頁。?(唐)釋玄奘《大唐西域記》卷二,上海人民出版社1977 年版,第53 頁。? 圖片出自孫英剛、何平《圖說犍陀羅文明》,生活·讀書·新知三聯(lián)書店2019 年版,第90 頁。? 參見注?,第24 頁。? 李翎《中國石窟中所見鬼子母像》,《美術(shù)研究》2018 年第2 期,第51 頁。說明在玄奘時,犍陀羅仍有到圣跡求子的傳統(tǒng)。鬼子母信仰很可能是流行于犍陀羅地區(qū)的地方信仰(見圖3),早在1 世紀,鬼子母形象就在犍陀羅和巴克特里亞地區(qū)出現(xiàn)了,后來被佛教納入自己的神靈系統(tǒng)。?? 殷偉、任玫《中國婚育保護神》,中國文史出版社2007 年版,第294 頁。?(唐)義凈譯《根本說一切有部破僧事經(jīng)》卷7:“摩揭陀國人有其時會。七日之中皆往優(yōu)樓頻螺迦攝處興大供養(yǎng)。”? 陳文革《論〈穆?歌〉源于弄摩睺羅——絲路交流視域下的歌舞戲研究之曲考篇》,《中國音樂》2018 年第2 期,第48 頁。? 劉宗迪《七夕》,生活·讀書·新知三聯(lián)書店2013 年版,第108—123 頁。?(唐)釋玄奘《大唐西域記》卷二,上海人民出版社1977 年版,第53 頁。? 圖片出自孫英剛、何平《圖說犍陀羅文明》,生活·讀書·新知三聯(lián)書店2019 年版,第90 頁。? 參見注?,第24 頁。? 李翎《中國石窟中所見鬼子母像》,《美術(shù)研究》2018 年第2 期,第51 頁。鬼子母在中國最早出現(xiàn)于5 世紀末的孝文帝平城時期,云岡9 號窟里有中國所存最早的鬼子母像。?? 殷偉、任玫《中國婚育保護神》,中國文史出版社2007 年版,第294 頁。?(唐)義凈譯《根本說一切有部破僧事經(jīng)》卷7:“摩揭陀國人有其時會。七日之中皆往優(yōu)樓頻螺迦攝處興大供養(yǎng)?!? 陳文革《論〈穆?歌〉源于弄摩睺羅——絲路交流視域下的歌舞戲研究之曲考篇》,《中國音樂》2018 年第2 期,第48 頁。? 劉宗迪《七夕》,生活·讀書·新知三聯(lián)書店2013 年版,第108—123 頁。?(唐)釋玄奘《大唐西域記》卷二,上海人民出版社1977 年版,第53 頁。? 圖片出自孫英剛、何平《圖說犍陀羅文明》,生活·讀書·新知三聯(lián)書店2019 年版,第90 頁。? 參見注?,第24 頁。? 李翎《中國石窟中所見鬼子母像》,《美術(shù)研究》2018 年第2 期,第51 頁。
正與榮新江在于闐考古材料中所看到的那樣,在西域地區(qū)各種宗教混融的背景下,《不空罥索神變真言經(jīng)》所記既可作為佛教的制度性變相(顯現(xiàn)的功能是“神像”信仰)和“神變”儀式,亦可視作粟特胡人所完成的祆教賽神儀式。學(xué)界既往關(guān)于唐宋時期教坊、樂府中的《穆?子》《穆?砂》《木斛沙》《穆?歌》?? 任半塘認為《教坊記》里《穆?子》“應(yīng)是《樂府詩集》所見之《穆?砂》,同出于大曲《穆?砂》,‘砂’原作‘煞’,謂大曲之尾聲也”。(唐)崔令欽撰,任半塘箋訂《教坊記箋訂》,中華書局2012 年版,第130 頁?!遁z耕錄》中有“凡唱曲有地所……彰德唱《木斛沙》”,《木斛沙》即為《穆?砂》。? 饒宗頤《穆?歌考——兼論火祆教入華早期史料及其對文學(xué)、音樂、繪畫之影響》,載《選堂集林·史林》,中華書局(香港)1982 年版,第472—509 頁。張小貴《“穆?”與〈穆?歌〉考辨》,《文史》2013 年第2 輯,第53—72 頁。? 同注?,第54 頁。? 〔德〕理查德·皮錫爾《傀儡戲的故鄉(xiāng)》(1900年6 月12 日出任德國哈勒-維騰貝格的馬丁大學(xué)字校長的就職演講),馬克思尼麥耶出版社1900 年版。引文見陳文革等翻譯稿《傀儡戲的故鄉(xiāng)》第25 頁注釋7、10。? 陳文革《拍彈與變相:看圖演故事的中國敘事》,載項陽主編《歷史與田野:中國禮俗儀式音樂研究》,文化藝術(shù)出版社2019 年,第146—160 頁。? 元曲般涉調(diào)【耍孩兒】,《中原音韻》原注:“即【魔合羅】”。? (明)無名氏編《北曲拾遺》,商務(wù)印書館1935年排印本,第38 頁。? (明)張爾岐《蒿庵閑話》卷一:邑令杜公乃云:大同于七夕以蠟若絳為女人形,涂朱施粉,衣奇錦佩,金珠肩輿,鼓吹道送婚姻家,酒肴果餌繼至,至則衰媼(ao)童姹,焚香密祝,繼以笑弄,名之曰‘摩侯羅’云。”既云生子之祥,又不當(dāng)只為女人形,要是兒女嬉戲之事,設(shè)之原廟何居。載《叢書集成新編》(第13 冊),新文豐出版社2008 年版,第397 頁。? 孔繁洲《源遠流長的古老劇種“耍孩兒”索源》,《山西大學(xué)學(xué)報》1987 年第4 期,第108 頁。? 《中國地方志中的民俗資料匯編·華東卷》(下),書目文獻出版社1995 年版,第1302 頁。為祆教賽神所唱之歌?? 任半塘認為《教坊記》里《穆?子》“應(yīng)是《樂府詩集》所見之《穆?砂》,同出于大曲《穆?砂》,‘砂’原作‘煞’,謂大曲之尾聲也”。(唐)崔令欽撰,任半塘箋訂《教坊記箋訂》,中華書局2012 年版,第130 頁。《輟耕錄》中有“凡唱曲有地所……彰德唱《木斛沙》”,《木斛沙》即為《穆?砂》。? 饒宗頤《穆?歌考——兼論火祆教入華早期史料及其對文學(xué)、音樂、繪畫之影響》,載《選堂集林·史林》,中華書局(香港)1982 年版,第472—509 頁。張小貴《“穆?”與〈穆?歌〉考辨》,《文史》2013 年第2 輯,第53—72 頁。? 同注?,第54 頁。? 〔德〕理查德·皮錫爾《傀儡戲的故鄉(xiāng)》(1900年6 月12 日出任德國哈勒-維騰貝格的馬丁大學(xué)字校長的就職演講),馬克思尼麥耶出版社1900 年版。引文見陳文革等翻譯稿《傀儡戲的故鄉(xiāng)》第25 頁注釋7、10。? 陳文革《拍彈與變相:看圖演故事的中國敘事》,載項陽主編《歷史與田野:中國禮俗儀式音樂研究》,文化藝術(shù)出版社2019 年,第146—160 頁。? 元曲般涉調(diào)【耍孩兒】,《中原音韻》原注:“即【魔合羅】”。? (明)無名氏編《北曲拾遺》,商務(wù)印書館1935年排印本,第38 頁。? (明)張爾岐《蒿庵閑話》卷一:邑令杜公乃云:大同于七夕以蠟若絳為女人形,涂朱施粉,衣奇錦佩,金珠肩輿,鼓吹道送婚姻家,酒肴果餌繼至,至則衰媼(ao)童姹,焚香密祝,繼以笑弄,名之曰‘摩侯羅’云?!奔仍粕又椋植划?dāng)只為女人形,要是兒女嬉戲之事,設(shè)之原廟何居。載《叢書集成新編》(第13 冊),新文豐出版社2008 年版,第397 頁。? 孔繁洲《源遠流長的古老劇種“耍孩兒”索源》,《山西大學(xué)學(xué)報》1987 年第4 期,第108 頁。? 《中國地方志中的民俗資料匯編·華東卷》(下),書目文獻出版社1995 年版,第1302 頁。的認識尚有申論空間。摩醯首羅兼具印度教和火祆教象形,應(yīng)該是印度教和火祆教神靈相互借用的結(jié)果。穆?即magha、maghavan 的音譯,《穆?歌》《穆?砂》源于印度教(佛教)—祆教的弄摩睺羅。?? 任半塘認為《教坊記》里《穆?子》“應(yīng)是《樂府詩集》所見之《穆?砂》,同出于大曲《穆?砂》,‘砂’原作‘煞’,謂大曲之尾聲也”。(唐)崔令欽撰,任半塘箋訂《教坊記箋訂》,中華書局2012 年版,第130 頁?!遁z耕錄》中有“凡唱曲有地所……彰德唱《木斛沙》”,《木斛沙》即為《穆?砂》。? 饒宗頤《穆?歌考——兼論火祆教入華早期史料及其對文學(xué)、音樂、繪畫之影響》,載《選堂集林·史林》,中華書局(香港)1982 年版,第472—509 頁。張小貴《“穆?”與〈穆?歌〉考辨》,《文史》2013 年第2 輯,第53—72 頁。? 同注?,第54 頁。? 〔德〕理查德·皮錫爾《傀儡戲的故鄉(xiāng)》(1900年6 月12 日出任德國哈勒-維騰貝格的馬丁大學(xué)字校長的就職演講),馬克思尼麥耶出版社1900 年版。引文見陳文革等翻譯稿《傀儡戲的故鄉(xiāng)》第25 頁注釋7、10。? 陳文革《拍彈與變相:看圖演故事的中國敘事》,載項陽主編《歷史與田野:中國禮俗儀式音樂研究》,文化藝術(shù)出版社2019 年,第146—160 頁。? 元曲般涉調(diào)【耍孩兒】,《中原音韻》原注:“即【魔合羅】”。? (明)無名氏編《北曲拾遺》,商務(wù)印書館1935年排印本,第38 頁。? (明)張爾岐《蒿庵閑話》卷一:邑令杜公乃云:大同于七夕以蠟若絳為女人形,涂朱施粉,衣奇錦佩,金珠肩輿,鼓吹道送婚姻家,酒肴果餌繼至,至則衰媼(ao)童姹,焚香密祝,繼以笑弄,名之曰‘摩侯羅’云?!奔仍粕又?,又不當(dāng)只為女人形,要是兒女嬉戲之事,設(shè)之原廟何居。載《叢書集成新編》(第13 冊),新文豐出版社2008 年版,第397 頁。? 孔繁洲《源遠流長的古老劇種“耍孩兒”索源》,《山西大學(xué)學(xué)報》1987 年第4 期,第108 頁。? 《中國地方志中的民俗資料匯編·華東卷》(下),書目文獻出版社1995 年版,第1302 頁。由前揭可知,弄摩睺羅即傀儡戲,與變相表演具有同一性。據(jù)德國東方學(xué)學(xué)者皮錫爾(Pischel)的研究,梵文里代表傀儡的詞有 putrika、duhirtka、puttalit 和puttalika( 都是“小女兒”的意思)等,在早期梵文經(jīng)典文獻中,pa?calika 也是puttalika,即傀儡戲的意思,?? 任半塘認為《教坊記》里《穆?子》“應(yīng)是《樂府詩集》所見之《穆?砂》,同出于大曲《穆?砂》,‘砂’原作‘煞’,謂大曲之尾聲也”。(唐)崔令欽撰,任半塘箋訂《教坊記箋訂》,中華書局2012 年版,第130 頁?!遁z耕錄》中有“凡唱曲有地所……彰德唱《木斛沙》”,《木斛沙》即為《穆?砂》。? 饒宗頤《穆?歌考——兼論火祆教入華早期史料及其對文學(xué)、音樂、繪畫之影響》,載《選堂集林·史林》,中華書局(香港)1982 年版,第472—509 頁。張小貴《“穆?”與〈穆?歌〉考辨》,《文史》2013 年第2 輯,第53—72 頁。? 同注?,第54 頁。? 〔德〕理查德·皮錫爾《傀儡戲的故鄉(xiāng)》(1900年6 月12 日出任德國哈勒-維騰貝格的馬丁大學(xué)字校長的就職演講),馬克思尼麥耶出版社1900 年版。引文見陳文革等翻譯稿《傀儡戲的故鄉(xiāng)》第25 頁注釋7、10。? 陳文革《拍彈與變相:看圖演故事的中國敘事》,載項陽主編《歷史與田野:中國禮俗儀式音樂研究》,文化藝術(shù)出版社2019 年,第146—160 頁。? 元曲般涉調(diào)【耍孩兒】,《中原音韻》原注:“即【魔合羅】”。? (明)無名氏編《北曲拾遺》,商務(wù)印書館1935年排印本,第38 頁。? (明)張爾岐《蒿庵閑話》卷一:邑令杜公乃云:大同于七夕以蠟若絳為女人形,涂朱施粉,衣奇錦佩,金珠肩輿,鼓吹道送婚姻家,酒肴果餌繼至,至則衰媼(ao)童姹,焚香密祝,繼以笑弄,名之曰‘摩侯羅’云?!奔仍粕又?,又不當(dāng)只為女人形,要是兒女嬉戲之事,設(shè)之原廟何居。載《叢書集成新編》(第13 冊),新文豐出版社2008 年版,第397 頁。? 孔繁洲《源遠流長的古老劇種“耍孩兒”索源》,《山西大學(xué)學(xué)報》1987 年第4 期,第108 頁。? 《中國地方志中的民俗資料匯編·華東卷》(下),書目文獻出版社1995 年版,第1302 頁。所以puttalika、pa?calika 都有代表傀儡戲的意思。其中puttalika 的詞根putta,與pate(漢文寫作拍但、拍彈)有語音聯(lián)系,都是伴隨著喉囀音聲的變相儀式,表明變相的內(nèi)容有時伴隨傀儡戲表演。?? 任半塘認為《教坊記》里《穆?子》“應(yīng)是《樂府詩集》所見之《穆?砂》,同出于大曲《穆?砂》,‘砂’原作‘煞’,謂大曲之尾聲也”。(唐)崔令欽撰,任半塘箋訂《教坊記箋訂》,中華書局2012 年版,第130 頁。《輟耕錄》中有“凡唱曲有地所……彰德唱《木斛沙》”,《木斛沙》即為《穆?砂》。? 饒宗頤《穆?歌考——兼論火祆教入華早期史料及其對文學(xué)、音樂、繪畫之影響》,載《選堂集林·史林》,中華書局(香港)1982 年版,第472—509 頁。張小貴《“穆?”與〈穆?歌〉考辨》,《文史》2013 年第2 輯,第53—72 頁。? 同注?,第54 頁。? 〔德〕理查德·皮錫爾《傀儡戲的故鄉(xiāng)》(1900年6 月12 日出任德國哈勒-維騰貝格的馬丁大學(xué)字校長的就職演講),馬克思尼麥耶出版社1900 年版。引文見陳文革等翻譯稿《傀儡戲的故鄉(xiāng)》第25 頁注釋7、10。? 陳文革《拍彈與變相:看圖演故事的中國敘事》,載項陽主編《歷史與田野:中國禮俗儀式音樂研究》,文化藝術(shù)出版社2019 年,第146—160 頁。? 元曲般涉調(diào)【耍孩兒】,《中原音韻》原注:“即【魔合羅】”。? (明)無名氏編《北曲拾遺》,商務(wù)印書館1935年排印本,第38 頁。? (明)張爾岐《蒿庵閑話》卷一:邑令杜公乃云:大同于七夕以蠟若絳為女人形,涂朱施粉,衣奇錦佩,金珠肩輿,鼓吹道送婚姻家,酒肴果餌繼至,至則衰媼(ao)童姹,焚香密祝,繼以笑弄,名之曰‘摩侯羅’云。”既云生子之祥,又不當(dāng)只為女人形,要是兒女嬉戲之事,設(shè)之原廟何居。載《叢書集成新編》(第13 冊),新文豐出版社2008 年版,第397 頁。? 孔繁洲《源遠流長的古老劇種“耍孩兒”索源》,《山西大學(xué)學(xué)報》1987 年第4 期,第108 頁。? 《中國地方志中的民俗資料匯編·華東卷》(下),書目文獻出版社1995 年版,第1302 頁。
透過圣數(shù)“七”的關(guān)聯(lián),可看出唐宋七夕節(jié)演傀儡戲是基于“宜子”的習(xí)俗。摩?羅在唐宋“七夕”節(jié)會上被賦予“宜子之祥”,在中原演變?yōu)榕c傀儡戲相關(guān)的“送子”習(xí)俗。唐宋應(yīng)有“七夕”演“魔合羅”戲(唱【耍孩兒】?? 任半塘認為《教坊記》里《穆?子》“應(yīng)是《樂府詩集》所見之《穆?砂》,同出于大曲《穆?砂》,‘砂’原作‘煞’,謂大曲之尾聲也”。(唐)崔令欽撰,任半塘箋訂《教坊記箋訂》,中華書局2012 年版,第130 頁。《輟耕錄》中有“凡唱曲有地所……彰德唱《木斛沙》”,《木斛沙》即為《穆?砂》。? 饒宗頤《穆?歌考——兼論火祆教入華早期史料及其對文學(xué)、音樂、繪畫之影響》,載《選堂集林·史林》,中華書局(香港)1982 年版,第472—509 頁。張小貴《“穆?”與〈穆?歌〉考辨》,《文史》2013 年第2 輯,第53—72 頁。? 同注?,第54 頁。? 〔德〕理查德·皮錫爾《傀儡戲的故鄉(xiāng)》(1900年6 月12 日出任德國哈勒-維騰貝格的馬丁大學(xué)字校長的就職演講),馬克思尼麥耶出版社1900 年版。引文見陳文革等翻譯稿《傀儡戲的故鄉(xiāng)》第25 頁注釋7、10。? 陳文革《拍彈與變相:看圖演故事的中國敘事》,載項陽主編《歷史與田野:中國禮俗儀式音樂研究》,文化藝術(shù)出版社2019 年,第146—160 頁。? 元曲般涉調(diào)【耍孩兒】,《中原音韻》原注:“即【魔合羅】”。? (明)無名氏編《北曲拾遺》,商務(wù)印書館1935年排印本,第38 頁。? (明)張爾岐《蒿庵閑話》卷一:邑令杜公乃云:大同于七夕以蠟若絳為女人形,涂朱施粉,衣奇錦佩,金珠肩輿,鼓吹道送婚姻家,酒肴果餌繼至,至則衰媼(ao)童姹,焚香密祝,繼以笑弄,名之曰‘摩侯羅’云?!奔仍粕又?,又不當(dāng)只為女人形,要是兒女嬉戲之事,設(shè)之原廟何居。載《叢書集成新編》(第13 冊),新文豐出版社2008 年版,第397 頁。? 孔繁洲《源遠流長的古老劇種“耍孩兒”索源》,《山西大學(xué)學(xué)報》1987 年第4 期,第108 頁。? 《中國地方志中的民俗資料匯編·華東卷》(下),書目文獻出版社1995 年版,第1302 頁。)、賣“魔合羅”的習(xí)俗。晚唐薛能《吳姬》有詩云“芙蓉殿上中元日,水拍銀盤弄化生”,實際是將中元節(jié)與“七夕”混同,化生當(dāng)為魔合羅之異名。明正德間洗塵“雙調(diào)新水令·賞燈”套曲【得勝令】:“鬼怪猙獰,鮑老兒將嬰孩送。扮一個神靈,鎖的是龜山水母精。”?? 任半塘認為《教坊記》里《穆?子》“應(yīng)是《樂府詩集》所見之《穆?砂》,同出于大曲《穆?砂》,‘砂’原作‘煞’,謂大曲之尾聲也”。(唐)崔令欽撰,任半塘箋訂《教坊記箋訂》,中華書局2012 年版,第130 頁?!遁z耕錄》中有“凡唱曲有地所……彰德唱《木斛沙》”,《木斛沙》即為《穆?砂》。? 饒宗頤《穆?歌考——兼論火祆教入華早期史料及其對文學(xué)、音樂、繪畫之影響》,載《選堂集林·史林》,中華書局(香港)1982 年版,第472—509 頁。張小貴《“穆?”與〈穆?歌〉考辨》,《文史》2013 年第2 輯,第53—72 頁。? 同注?,第54 頁。? 〔德〕理查德·皮錫爾《傀儡戲的故鄉(xiāng)》(1900年6 月12 日出任德國哈勒-維騰貝格的馬丁大學(xué)字校長的就職演講),馬克思尼麥耶出版社1900 年版。引文見陳文革等翻譯稿《傀儡戲的故鄉(xiāng)》第25 頁注釋7、10。? 陳文革《拍彈與變相:看圖演故事的中國敘事》,載項陽主編《歷史與田野:中國禮俗儀式音樂研究》,文化藝術(shù)出版社2019 年,第146—160 頁。? 元曲般涉調(diào)【耍孩兒】,《中原音韻》原注:“即【魔合羅】”。? (明)無名氏編《北曲拾遺》,商務(wù)印書館1935年排印本,第38 頁。? (明)張爾岐《蒿庵閑話》卷一:邑令杜公乃云:大同于七夕以蠟若絳為女人形,涂朱施粉,衣奇錦佩,金珠肩輿,鼓吹道送婚姻家,酒肴果餌繼至,至則衰媼(ao)童姹,焚香密祝,繼以笑弄,名之曰‘摩侯羅’云。”既云生子之祥,又不當(dāng)只為女人形,要是兒女嬉戲之事,設(shè)之原廟何居。載《叢書集成新編》(第13 冊),新文豐出版社2008 年版,第397 頁。? 孔繁洲《源遠流長的古老劇種“耍孩兒”索源》,《山西大學(xué)學(xué)報》1987 年第4 期,第108 頁。? 《中國地方志中的民俗資料匯編·華東卷》(下),書目文獻出版社1995 年版,第1302 頁。清初大同在七夕節(jié)有笑?!澳ΣT羅”的習(xí)俗,?? 任半塘認為《教坊記》里《穆?子》“應(yīng)是《樂府詩集》所見之《穆?砂》,同出于大曲《穆?砂》,‘砂’原作‘煞’,謂大曲之尾聲也”。(唐)崔令欽撰,任半塘箋訂《教坊記箋訂》,中華書局2012 年版,第130 頁?!遁z耕錄》中有“凡唱曲有地所……彰德唱《木斛沙》”,《木斛沙》即為《穆?砂》。? 饒宗頤《穆?歌考——兼論火祆教入華早期史料及其對文學(xué)、音樂、繪畫之影響》,載《選堂集林·史林》,中華書局(香港)1982 年版,第472—509 頁。張小貴《“穆?”與〈穆?歌〉考辨》,《文史》2013 年第2 輯,第53—72 頁。? 同注?,第54 頁。? 〔德〕理查德·皮錫爾《傀儡戲的故鄉(xiāng)》(1900年6 月12 日出任德國哈勒-維騰貝格的馬丁大學(xué)字校長的就職演講),馬克思尼麥耶出版社1900 年版。引文見陳文革等翻譯稿《傀儡戲的故鄉(xiāng)》第25 頁注釋7、10。? 陳文革《拍彈與變相:看圖演故事的中國敘事》,載項陽主編《歷史與田野:中國禮俗儀式音樂研究》,文化藝術(shù)出版社2019 年,第146—160 頁。? 元曲般涉調(diào)【耍孩兒】,《中原音韻》原注:“即【魔合羅】”。? (明)無名氏編《北曲拾遺》,商務(wù)印書館1935年排印本,第38 頁。? (明)張爾岐《蒿庵閑話》卷一:邑令杜公乃云:大同于七夕以蠟若絳為女人形,涂朱施粉,衣奇錦佩,金珠肩輿,鼓吹道送婚姻家,酒肴果餌繼至,至則衰媼(ao)童姹,焚香密祝,繼以笑弄,名之曰‘摩侯羅’云?!奔仍粕又?,又不當(dāng)只為女人形,要是兒女嬉戲之事,設(shè)之原廟何居。載《叢書集成新編》(第13 冊),新文豐出版社2008 年版,第397 頁。? 孔繁洲《源遠流長的古老劇種“耍孩兒”索源》,《山西大學(xué)學(xué)報》1987 年第4 期,第108 頁。? 《中國地方志中的民俗資料匯編·華東卷》(下),書目文獻出版社1995 年版,第1302 頁。至今雁北地區(qū)仍有保留,其“耍孩兒”傀儡戲具有深厚的佛教色彩,?? 任半塘認為《教坊記》里《穆?子》“應(yīng)是《樂府詩集》所見之《穆?砂》,同出于大曲《穆?砂》,‘砂’原作‘煞’,謂大曲之尾聲也”。(唐)崔令欽撰,任半塘箋訂《教坊記箋訂》,中華書局2012 年版,第130 頁?!遁z耕錄》中有“凡唱曲有地所……彰德唱《木斛沙》”,《木斛沙》即為《穆?砂》。? 饒宗頤《穆?歌考——兼論火祆教入華早期史料及其對文學(xué)、音樂、繪畫之影響》,載《選堂集林·史林》,中華書局(香港)1982 年版,第472—509 頁。張小貴《“穆?”與〈穆?歌〉考辨》,《文史》2013 年第2 輯,第53—72 頁。? 同注?,第54 頁。? 〔德〕理查德·皮錫爾《傀儡戲的故鄉(xiāng)》(1900年6 月12 日出任德國哈勒-維騰貝格的馬丁大學(xué)字校長的就職演講),馬克思尼麥耶出版社1900 年版。引文見陳文革等翻譯稿《傀儡戲的故鄉(xiāng)》第25 頁注釋7、10。? 陳文革《拍彈與變相:看圖演故事的中國敘事》,載項陽主編《歷史與田野:中國禮俗儀式音樂研究》,文化藝術(shù)出版社2019 年,第146—160 頁。? 元曲般涉調(diào)【耍孩兒】,《中原音韻》原注:“即【魔合羅】”。? (明)無名氏編《北曲拾遺》,商務(wù)印書館1935年排印本,第38 頁。? (明)張爾岐《蒿庵閑話》卷一:邑令杜公乃云:大同于七夕以蠟若絳為女人形,涂朱施粉,衣奇錦佩,金珠肩輿,鼓吹道送婚姻家,酒肴果餌繼至,至則衰媼(ao)童姹,焚香密祝,繼以笑弄,名之曰‘摩侯羅’云?!奔仍粕又?,又不當(dāng)只為女人形,要是兒女嬉戲之事,設(shè)之原廟何居。載《叢書集成新編》(第13 冊),新文豐出版社2008 年版,第397 頁。? 孔繁洲《源遠流長的古老劇種“耍孩兒”索源》,《山西大學(xué)學(xué)報》1987 年第4 期,第108 頁。? 《中國地方志中的民俗資料匯編·華東卷》(下),書目文獻出版社1995 年版,第1302 頁。應(yīng)當(dāng)是唐宋七夕節(jié)的遺緒。民國福建《永春縣志》:“(七夕)召七子班或木頭戲演《目連救母》及《玄奘取經(jīng)》故事以娛神?!?? 任半塘認為《教坊記》里《穆?子》“應(yīng)是《樂府詩集》所見之《穆?砂》,同出于大曲《穆?砂》,‘砂’原作‘煞’,謂大曲之尾聲也”。(唐)崔令欽撰,任半塘箋訂《教坊記箋訂》,中華書局2012 年版,第130 頁?!遁z耕錄》中有“凡唱曲有地所……彰德唱《木斛沙》”,《木斛沙》即為《穆?砂》。? 饒宗頤《穆?歌考——兼論火祆教入華早期史料及其對文學(xué)、音樂、繪畫之影響》,載《選堂集林·史林》,中華書局(香港)1982 年版,第472—509 頁。張小貴《“穆?”與〈穆?歌〉考辨》,《文史》2013 年第2 輯,第53—72 頁。? 同注?,第54 頁。? 〔德〕理查德·皮錫爾《傀儡戲的故鄉(xiāng)》(1900年6 月12 日出任德國哈勒-維騰貝格的馬丁大學(xué)字校長的就職演講),馬克思尼麥耶出版社1900 年版。引文見陳文革等翻譯稿《傀儡戲的故鄉(xiāng)》第25 頁注釋7、10。? 陳文革《拍彈與變相:看圖演故事的中國敘事》,載項陽主編《歷史與田野:中國禮俗儀式音樂研究》,文化藝術(shù)出版社2019 年,第146—160 頁。? 元曲般涉調(diào)【耍孩兒】,《中原音韻》原注:“即【魔合羅】”。? (明)無名氏編《北曲拾遺》,商務(wù)印書館1935年排印本,第38 頁。? (明)張爾岐《蒿庵閑話》卷一:邑令杜公乃云:大同于七夕以蠟若絳為女人形,涂朱施粉,衣奇錦佩,金珠肩輿,鼓吹道送婚姻家,酒肴果餌繼至,至則衰媼(ao)童姹,焚香密祝,繼以笑弄,名之曰‘摩侯羅’云?!奔仍粕又?,又不當(dāng)只為女人形,要是兒女嬉戲之事,設(shè)之原廟何居。載《叢書集成新編》(第13 冊),新文豐出版社2008 年版,第397 頁。? 孔繁洲《源遠流長的古老劇種“耍孩兒”索源》,《山西大學(xué)學(xué)報》1987 年第4 期,第108 頁。? 《中國地方志中的民俗資料匯編·華東卷》(下),書目文獻出版社1995 年版,第1302 頁。這些都將“七夕”與傀儡戲、求子聯(lián)系在一起。有文獻記載,日本在七夕節(jié)會中都要使用笙、篳篥、笛、琵琶、箏、鞨鼓(筆者注:羯鼓)、大鼓等演奏七支盤涉(筆者注:般涉)調(diào)樂曲或平調(diào)樂曲??《看聞日記》(一)“應(yīng)永二十五年(1418)七月七日”;《看聞日記》(三)“永享三年(1431)七月七日”;《二水記》“永正十八年(1521)七月七日”;《翻刻二水記》“永正十七年(1520)七月七日”。以上資料由王皓提供,謹致謝忱。? 有關(guān)雙聲與傀儡歌舞的聯(lián)系,筆者將在另文詳述。?《樂府雜錄》有王麻奴與尉遲將軍以篳篥吹平般涉和高般涉的記錄。? 陳文革《粟特人與唐樂署供奉曲般涉調(diào)部分曲目傳播考 ——兼及中古樂伎中的粟特人成分》,《音樂研究》2016 年第6 期,第41 頁。? 唐宋曲子詞曲牌輯列見龍建國《諸宮調(diào)研究》,江西人民出版社2003 年版,第139 頁。? 王國維《宋元戲曲史》,商務(wù)印書館(上海)1925 年版,第92—94 頁。? 謝桃坊提出《劉知遠諸宮調(diào)》雖流行于金代北方,可以肯定系北宋藝人傳本,龍建國附議,但提出該殘本中有“本破”“射糧軍”僅見于金代,但可能系金人改入。參見注?,第28—32 頁。。值得注意的是,這些樂器中,羯鼓—篳篥為與傀儡歌舞戲相關(guān)的雙聲組合??《看聞日記》(一)“應(yīng)永二十五年(1418)七月七日”;《看聞日記》(三)“永享三年(1431)七月七日”;《二水記》“永正十八年(1521)七月七日”;《翻刻二水記》“永正十七年(1520)七月七日”。以上資料由王皓提供,謹致謝忱。? 有關(guān)雙聲與傀儡歌舞的聯(lián)系,筆者將在另文詳述。?《樂府雜錄》有王麻奴與尉遲將軍以篳篥吹平般涉和高般涉的記錄。? 陳文革《粟特人與唐樂署供奉曲般涉調(diào)部分曲目傳播考 ——兼及中古樂伎中的粟特人成分》,《音樂研究》2016 年第6 期,第41 頁。? 唐宋曲子詞曲牌輯列見龍建國《諸宮調(diào)研究》,江西人民出版社2003 年版,第139 頁。? 王國維《宋元戲曲史》,商務(wù)印書館(上海)1925 年版,第92—94 頁。? 謝桃坊提出《劉知遠諸宮調(diào)》雖流行于金代北方,可以肯定系北宋藝人傳本,龍建國附議,但提出該殘本中有“本破”“射糧軍”僅見于金代,但可能系金人改入。參見注?,第28—32 頁。,其中羯鼓主“太簇一均”,在中國古代著作中,鼓位于“震卦”,應(yīng)太簇之律,“震”可訓(xùn)為“娠”,“簇”可訓(xùn)為“叢生”,皆有生育之義,與七夕的“宜子”之俗相合。篳篥以擅奏太簇之羽的“般涉調(diào)”著稱,??《看聞日記》(一)“應(yīng)永二十五年(1418)七月七日”;《看聞日記》(三)“永享三年(1431)七月七日”;《二水記》“永正十八年(1521)七月七日”;《翻刻二水記》“永正十七年(1520)七月七日”。以上資料由王皓提供,謹致謝忱。? 有關(guān)雙聲與傀儡歌舞的聯(lián)系,筆者將在另文詳述。?《樂府雜錄》有王麻奴與尉遲將軍以篳篥吹平般涉和高般涉的記錄。? 陳文革《粟特人與唐樂署供奉曲般涉調(diào)部分曲目傳播考 ——兼及中古樂伎中的粟特人成分》,《音樂研究》2016 年第6 期,第41 頁。? 唐宋曲子詞曲牌輯列見龍建國《諸宮調(diào)研究》,江西人民出版社2003 年版,第139 頁。? 王國維《宋元戲曲史》,商務(wù)印書館(上海)1925 年版,第92—94 頁。? 謝桃坊提出《劉知遠諸宮調(diào)》雖流行于金代北方,可以肯定系北宋藝人傳本,龍建國附議,但提出該殘本中有“本破”“射糧軍”僅見于金代,但可能系金人改入。參見注?,第28—32 頁。這又將“摩?羅”、傀儡戲與“般涉調(diào)”聯(lián)系在一起了。
“七夕”節(jié)傀儡戲與般涉的聯(lián)系還可在佛教早期雕像和內(nèi)典中尋到。犍陀羅佛教藝術(shù)中與鬼子母并坐是般阇迦(二者被刻畫為一對夫婦)。從詞根看,般阇迦,梵語轉(zhuǎn)寫為Pā?cika,與圣數(shù)五有密切關(guān)聯(lián)。前揭《不空罥索神變真言經(jīng)》所載“染作五色”的“拴神鬼雕像的線索”暗示傀儡戲與以五為圣數(shù)的“般涉”有某種聯(lián)系。而代表傀儡的還有pa?calika,pa?calika 的詞根pa?ca 般涉,即五,源于吠陀、梵書及佛教經(jīng)典中般涉(般遮翼)象征著無限大或無限多的意義,在佛經(jīng)中濕婆與梵天的“五頭”、密教儀式中的般阇迦、系于傀儡項上的“五色”懸絲、“頂上五髻冠”與般涉頭上的“五結(jié)”構(gòu)成了互為解釋的聯(lián)想群,來說明數(shù)字“五”里隱伏的原型意義。所以,將般涉調(diào)與傀儡戲聯(lián)系可以有更廣闊的研究空間。筆者認為,《唐會要》中般涉調(diào)諸曲中 “蘇賴耶、 東祇羅、郎賴耶、達磨支、春楊柳”五首曲目應(yīng)系信奉祆教的粟特人所傳播,般涉調(diào)作為二十八調(diào)打頭的調(diào)與琵琶、羯鼓和篳篥的聯(lián)系,隱匿著東亞與中亞、西亞音樂的聯(lián)系。??《看聞日記》(一)“應(yīng)永二十五年(1418)七月七日”;《看聞日記》(三)“永享三年(1431)七月七日”;《二水記》“永正十八年(1521)七月七日”;《翻刻二水記》“永正十七年(1520)七月七日”。以上資料由王皓提供,謹致謝忱。? 有關(guān)雙聲與傀儡歌舞的聯(lián)系,筆者將在另文詳述。?《樂府雜錄》有王麻奴與尉遲將軍以篳篥吹平般涉和高般涉的記錄。? 陳文革《粟特人與唐樂署供奉曲般涉調(diào)部分曲目傳播考 ——兼及中古樂伎中的粟特人成分》,《音樂研究》2016 年第6 期,第41 頁。? 唐宋曲子詞曲牌輯列見龍建國《諸宮調(diào)研究》,江西人民出版社2003 年版,第139 頁。? 王國維《宋元戲曲史》,商務(wù)印書館(上海)1925 年版,第92—94 頁。? 謝桃坊提出《劉知遠諸宮調(diào)》雖流行于金代北方,可以肯定系北宋藝人傳本,龍建國附議,但提出該殘本中有“本破”“射糧軍”僅見于金代,但可能系金人改入。參見注?,第28—32 頁。
金元兩代牽涉到般涉調(diào)的諸宮調(diào)、北曲散曲和劇曲中,董解元《西廂記諸宮調(diào)》運用“般涉調(diào)”套曲12 次,所用曲牌分別為:【哨遍】【墻頭花】【柘枝令】【麻婆子】【沁園春】【急曲子】【夜游宮】【長壽仙袞】【太平賺】【蘇幕遮】【耍孩兒】【尾】十二支。其中【哨遍】【太平賺】【柘枝令】【墻頭花】 【夜游宮】【沁園春】【麻婆子】【蘇幕遮】與唐宋曲子詞牌名同,??《看聞日記》(一)“應(yīng)永二十五年(1418)七月七日”;《看聞日記》(三)“永享三年(1431)七月七日”;《二水記》“永正十八年(1521)七月七日”;《翻刻二水記》“永正十七年(1520)七月七日”。以上資料由王皓提供,謹致謝忱。? 有關(guān)雙聲與傀儡歌舞的聯(lián)系,筆者將在另文詳述。?《樂府雜錄》有王麻奴與尉遲將軍以篳篥吹平般涉和高般涉的記錄。? 陳文革《粟特人與唐樂署供奉曲般涉調(diào)部分曲目傳播考 ——兼及中古樂伎中的粟特人成分》,《音樂研究》2016 年第6 期,第41 頁。? 唐宋曲子詞曲牌輯列見龍建國《諸宮調(diào)研究》,江西人民出版社2003 年版,第139 頁。? 王國維《宋元戲曲史》,商務(wù)印書館(上海)1925 年版,第92—94 頁。? 謝桃坊提出《劉知遠諸宮調(diào)》雖流行于金代北方,可以肯定系北宋藝人傳本,龍建國附議,但提出該殘本中有“本破”“射糧軍”僅見于金代,但可能系金人改入。參見注?,第28—32 頁。唯【耍孩兒】【急曲子】【長壽仙袞】不見入唐宋曲子詞牌名。
目前所知,散曲中最早使用“耍孩兒”套曲的,是與董解元同一時代的杜善夫。據(jù)周德清《中原音韻》所記,元散曲中“般涉調(diào)”套曲包括【哨遍】、【臉兒紅】(即【麻婆子】)、【墻頭花】、【瑤臺月】、【急曲子】(即【促拍令】)、【耍孩兒】、【煞】、【尾聲】八個曲牌。王國維認為元散曲“般涉調(diào)”套曲中的曲牌【哨遍】【瑤臺月】出于唐宋詞;而【耍孩兒】【墻頭花】【急曲子】【麻婆子】出于諸宮調(diào)。??《看聞日記》(一)“應(yīng)永二十五年(1418)七月七日”;《看聞日記》(三)“永享三年(1431)七月七日”;《二水記》“永正十八年(1521)七月七日”;《翻刻二水記》“永正十七年(1520)七月七日”。以上資料由王皓提供,謹致謝忱。? 有關(guān)雙聲與傀儡歌舞的聯(lián)系,筆者將在另文詳述。?《樂府雜錄》有王麻奴與尉遲將軍以篳篥吹平般涉和高般涉的記錄。? 陳文革《粟特人與唐樂署供奉曲般涉調(diào)部分曲目傳播考 ——兼及中古樂伎中的粟特人成分》,《音樂研究》2016 年第6 期,第41 頁。? 唐宋曲子詞曲牌輯列見龍建國《諸宮調(diào)研究》,江西人民出版社2003 年版,第139 頁。? 王國維《宋元戲曲史》,商務(wù)印書館(上海)1925 年版,第92—94 頁。? 謝桃坊提出《劉知遠諸宮調(diào)》雖流行于金代北方,可以肯定系北宋藝人傳本,龍建國附議,但提出該殘本中有“本破”“射糧軍”僅見于金代,但可能系金人改入。參見注?,第28—32 頁。按諸宮調(diào)始于北宋,《西廂記諸宮調(diào)》作者為金董解元,??《看聞日記》(一)“應(yīng)永二十五年(1418)七月七日”;《看聞日記》(三)“永享三年(1431)七月七日”;《二水記》“永正十八年(1521)七月七日”;《翻刻二水記》“永正十七年(1520)七月七日”。以上資料由王皓提供,謹致謝忱。? 有關(guān)雙聲與傀儡歌舞的聯(lián)系,筆者將在另文詳述。?《樂府雜錄》有王麻奴與尉遲將軍以篳篥吹平般涉和高般涉的記錄。? 陳文革《粟特人與唐樂署供奉曲般涉調(diào)部分曲目傳播考 ——兼及中古樂伎中的粟特人成分》,《音樂研究》2016 年第6 期,第41 頁。? 唐宋曲子詞曲牌輯列見龍建國《諸宮調(diào)研究》,江西人民出版社2003 年版,第139 頁。? 王國維《宋元戲曲史》,商務(wù)印書館(上海)1925 年版,第92—94 頁。? 謝桃坊提出《劉知遠諸宮調(diào)》雖流行于金代北方,可以肯定系北宋藝人傳本,龍建國附議,但提出該殘本中有“本破”“射糧軍”僅見于金代,但可能系金人改入。參見注?,第28—32 頁。而散曲除《莊家不識勾欄》為金代創(chuàng)作外,皆為元代作家作品。從曲牌名稱上看,散曲“般涉調(diào)”套曲與諸宮調(diào)所用曲牌全同。
元雜劇劇曲未見用“般涉調(diào)”套曲,只見般涉調(diào)類曲牌入其他宮調(diào)《正宮調(diào)·端正好》《中呂調(diào)·粉蝶兒》《南呂調(diào)·一枝花》《雙調(diào)·新水令》中,這可能是劇曲源于散曲的痕跡。?? 關(guān)于散曲與劇曲哪一種首先出現(xiàn),有兩種截然不同的觀點,王季思、洪柏昭《元散曲選注》認為散曲在先,楊蔭瀏《中國古代音樂史稿》則認為散曲為雜劇所派生,筆者持散曲在先的意見。周德清《中原音韻》收入的般涉調(diào)類曲牌,與諸宮調(diào)的般涉調(diào)類曲牌名全同?!度⑶肥珍浀氖蛔骷夜矂?chuàng)作“般涉調(diào)”套曲26 套,其中王伯成的“般涉調(diào)·哨遍”中有【墻頭花】【麻婆子】【急曲子】 【尾聲】,楊立齋“般涉調(diào)·哨遍”中有【鷓鴣天】曲牌,其余24 套散曲所用曲牌皆為【哨遍】、【耍孩兒】、【煞】(數(shù)遍)、【尾聲】。比照大曲結(jié)構(gòu),這些曲牌中【哨遍】應(yīng)系器樂性舞曲,在大曲中相當(dāng)于散序部分;【耍孩兒】、【煞】或【麻婆子】為可歌的曲子,相當(dāng)于大曲中中序部分的緩拍歌曲;【急曲子】 為促拍舞曲,相當(dāng)于大曲中入破部分,符合大曲“裁截用之”的三種形式,[51]參見柏互玫《論大曲與套曲體音聲形式之間的演化關(guān)系》,《中國音樂學(xué)》2018 年第3 期。其中王伯成“般涉調(diào)·哨遍”就包含了大曲的完形結(jié)構(gòu)。今按大曲中的序、中序、破三部分結(jié)構(gòu)將般涉調(diào)套曲中部分曲牌歸并如下表2。
表2
顯然“般涉調(diào)”套曲的構(gòu)成體現(xiàn)了俗樂大曲的整體面貌?!旧诒椤慨?dāng)屬于《夢溪筆談》所載“序引歌嶉哨催顛袞破行中腔踏歌”中“嗺哨”的“摘遍”,系傀儡戲表演中的聲樂器樂化后的部分;[52]同注?,第47 頁?!奥槠抛印毕喈?dāng)于訶利帝及北斗戲的陳靖姑,系傀儡戲“耍孩兒”中的護童女神。根據(jù)日本、韓國漢文文獻,大曲中入破部分常標(biāo)為“同【破】”“同【急】”,意為中序的加速變奏,與中序曲牌具有一體性結(jié)構(gòu)特征?!啊舅:骸?數(shù)遍【煞】”顯然系儀式性傀儡戲的重復(fù)性程式的遺緒。上表中“般涉調(diào)”基本上表現(xiàn)了具有大曲結(jié)構(gòu)的傀儡儀式劇的連貫過程。
按照王小盾關(guān)于敦煌大曲辭到樂府大曲辭演變的立論,敦煌大曲辭和樂府大曲辭大體分別產(chǎn)生于盛唐以前和盛唐之后兩個時期,敦煌大曲辭是撰辭而非集辭,而樂府大曲是以采詩入樂的方法配辭的。所以敦煌大曲辭語意連貫性,如《蘇莫遮》六首,皆寫五臺山佛教圣境巡禮,而樂府大曲辭均是絕句,常常使用裁割的手法,創(chuàng)作造成辭意不連貫。[53]同注②,第186 頁。從這個角度來講,與唐菩提流志譯《不空罥索神變真言經(jīng)》所記佛教密宗神變儀式對應(yīng),發(fā)生在唐代和田地區(qū)的護童“宜子”神變對表演性的敦煌大曲具有發(fā)生學(xué)意義。按任半塘所持論,即唐《教坊記》里的《穆?子》出于《樂府詩集》所見之大曲《穆?砂》,并依照王小盾對唐俗樂大曲的形態(tài)界定,則《穆?砂》作為樂府大曲的形成必然有一個由制度性儀式經(jīng)樂人加工整理并“入宮調(diào)”的過程。與這種過程相關(guān)的還有:傀儡戲與《教坊記》中【穆護子】和【麻婆子】曲牌,及《唐會要》卷三三教坊供奉曲太簇羽(時號般涉調(diào))、石刻所記“供奉曲名及諸樂名”中【般涉調(diào)】曲牌、《羯鼓錄》所記曲目中太簇角(實為太簇羽、般涉調(diào))類曲目的聯(lián)系,[54]筆者以為“咤缽羅”“吒缽羅”“破勃律”可能是印度竼語中傀儡的讀音“putrika”轉(zhuǎn)音。參見注?,第51頁。進入部伎樂與《禮畢》的聯(lián)系,[55]黎國韜結(jié)合《禮畢》《文康樂》《上云樂》三者的聯(lián)系,認為《禮畢》上演系胡樂對傀儡戲的影響所致。參見黎國韜《傀儡戲四說》,《西域研究》2003 年第4 期。以及傀儡表演參軍戲被整合入般涉調(diào)大曲等。[56]日本《新撰樂譜》中有大曲“般涉參軍”,說明參軍戲大曲或被整合入般涉調(diào)。葛曉音認為“俳優(yōu)的‘弄參軍’、 包括有參軍、 蒼鶻兩個腳色的表演形式很可能摘自大曲‘參軍’”。 葛曉音《從日本雅樂看唐參軍和唐大曲的表演形式》《北京大學(xué)學(xué)報》,2015 年第3 期,第125 頁。筆者就此與王小盾交流,王小盾認為“般涉參軍”即便出現(xiàn)在唐 ,也是唐末年。從唐代宜子主題的儀式,經(jīng)宋元時七夕節(jié)演傀儡戲的引渡,到今北方地區(qū)的羅戲、耍孩兒戲,中國人祈盼子孫繁茂的觀念一以貫之。這種制度性儀式經(jīng)樂人加工整理并“入宮調(diào)”,其結(jié)構(gòu)為文人曲子創(chuàng)作長期借用,形成與大曲結(jié)構(gòu)最接近的“般涉調(diào)”套曲。
盛唐至今一千三百多年,經(jīng)歷了從西域到東南地區(qū)巨大的時空轉(zhuǎn)換,中國戲曲的形成貫穿了佛教—祆教—道教—官方節(jié)慶燕樂—民間信仰混融,在進入教坊、樂府體系的過程中,也經(jīng)過了專屬樂人的接受、歸類與整合,將歌舞“入宮調(diào)”,將儀式中的“白言”和“真言”(即敦煌大曲的樣式)轉(zhuǎn)換為戲曲的“曲子”(即樂府大曲的樣式),進而再播之民間,形成大、小傳統(tǒng)的接通,[57]參見項陽《接通的意義——傳統(tǒng)·田野·歷史》,《音樂藝術(shù)》2011 年第1 期。體現(xiàn)了外域民族與中華民族,外來的佛教、祆教文化同中國本土的道家文化、儒家文化的融合發(fā)展。從根本上講,樂在“儀式中為用”、樂籍體系創(chuàng)承、文人參與度曲三個方面于戲曲都有發(fā)生學(xué)意義,而活態(tài)保留的關(guān)鍵與這一系列音聲形式儀式為用的制度性和功能轉(zhuǎn)換有密切關(guān)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