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夢圓
摘要:魯迅常年吃藥、飲酒,這對他的個人性格和寫作風格有著重要的影響。《吶喊》《彷徨》中,藥與酒是重要的意象,蘊含了魯迅這一時期希望與絕望交織的復雜情緒。本文將通過藥與酒這兩個意象來分析文本,探索《吶喊》《彷徨》中的深刻意涵。
關鍵詞:魯迅;《吶喊》;《彷徨》;藥;酒
[中圖分類號]:1206[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9)-17-063-01
一、魯迅的疾病與藥與酒
父親的疾病給魯迅的童年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魯迅自己的大半生也都被肺結核、胃病等病魔纏繞著。結核病的一大癥狀就是發(fā)熱,魯迅自己在日記里也多次記錄過自己發(fā)熱的癥狀。發(fā)熱的病人“通常會產(chǎn)生心慌、氣悶、煩躁、壓抑等不愉快的心理感覺,也因此常常會對自己產(chǎn)生不滿情緒,對周圍人事變得敏感、多疑、挑剔,動輒容易生氣、發(fā)怒。”[2]長期的疾病體驗,極大影響了魯迅的個人性格及寫作風格。
魯迅長期服用的藥基本都是西藥,這些藥對胃的損傷都很大,是不宜飲酒的,然而他卻常年嗜酒。尤其是1923年至1925年,內(nèi)心絕望的魯迅常常自曩自棄式地狂飲,給他的身體造成極大的摧殘。直至1926年后,魯迅對酒才有所節(jié)制。常年吃藥與飲酒無疑對他的寫作有著很大的影響,藥與酒也成為了他作品中非常重要的兩個意象,尤其在《吶喊》《彷徨》中。
二、《吶喊》《彷徨》與藥
在《吶喊》《彷徨》中,有很多精神失常的病人,他們是無藥可治的。明確指出患有精神疾病的,是《狂人日記》中的“狂人”和《長明燈》中的“瘋子”。在這兩篇中,都出現(xiàn)了藥的缺失。這些先覺者被庸人稱為“狂人”或“瘋子”,遭到庸人的迫害。魯迅對于這些先覺者是有著比較悲觀的情感的,“預言者,即先覺,每為故國所不容,也每受同時人的迫害,大人物也時常這樣。”[1]先覺者無法逃脫被迫害的命運,藥的缺失也意味著希望的渺茫。
身體上的疾病同樣也存在藥的缺失。《孔乙己》中的孔乙己被打斷腿后因為沒有錢而放弁救治,《在酒樓上》的小女孩阿順因為沒有及時發(fā)現(xiàn)病情而錯過治療?!豆陋氄摺分械奈哼B殳,文中沒有明確說明他的病因,也沒有出現(xiàn)藥物的治療,只是在魏連殳給“我”寄的一封信中以及他去世后大良的祖母的回憶中提到過他的病情。他以疾病和死亡,即自我毀滅為代價進行著他的復仇,從而也不會求醫(yī)用藥地挽救自己的生命,因為他早已喪失了生的希望。
真正出現(xiàn)的完整而明確的藥的意象只有兩處,即《藥》中的“人血饅頭”和《明天》中的“保嬰活命丸”,兩者最終都沒能保住病人的生命,都可以說是“偽藥”或“非藥”。《藥》中的“人血饅頭”的“人血”是從刑場直接買來的革命者的鮮血,“饅頭”也象征著死亡?!睹魈臁分谐韵隆氨牖蠲琛焙蟮膶殐阂埠芸炀碗x開人世。在這兩個故事中,買藥的過程都刻畫得非常細致,充分表現(xiàn)求藥者對這些“偽藥”的堅信不疑,求藥的過程就是他們追尋希望的過程。對于病人的病因以及吃藥的結果卻描寫得非常少,并且吃藥過后很快就轉向死亡,更加體現(xiàn)出“偽藥”的無效,希望的破滅。兩個故事中死去的都是孩子,活著的父母陷入深深的痛苦之中,他們苦苦尋找希望,卻在希望破滅后陷入更深的絕望和虛無。
無論是藥的缺失,還是“偽藥”,都展現(xiàn)出疾病之下藥的無效,即療救的無效。魯迅渴望尋找更有效方式進行精神療救,在希望和絕望交織中艱難前行。
三、《吶喊》《彷徨》與酒
魯迅小說中的酒店往往都聚集著各色人群,成為消息的匯集處,是大社會的小縮影,是魯迅小說中用以展現(xiàn)國民性的關鍵場所。酒是興奮劑,是麻醉劑,是鎮(zhèn)靜劑?!秴群啊贰夺葆濉分械娜宋锖染仆袃煞N,一是以酒自慰,二是借酒消愁。
《孔乙己》《阿Q正傳》中的多數(shù)人都以喝酒為樂,以喝酒自慰??滓壹罕淮驍嗤龋词箾]有錢醫(yī)治,也要喝一碗酒。他背負著封建傳統(tǒng)思想的重擔,只能以飲酒為唯一的樂趣,以酒來撫慰自己內(nèi)心的痛苦與無奈??滓壹弘m然愛喝酒,但他喝酒是比較有節(jié)制的,而阿Q喝酒總是沒有節(jié)制的。阿Q喝酒和他的精神勝利法一樣,完全是用以麻痹自己的痛苦與人生的絕望??滓壹汉桶手中的酒,就像是中國人尤其是普通大眾手里的麻醉劑,他們以酒自慰,在酒中“痛并快樂著”。
《在酒樓上》《孤獨者》中作為知識分子的呂緯甫和魏連殳,更多的則是借酒消愁。呂緯甫在喝酒的過程中,向“我”講述他所做的一些無聊的事情,從中流露出他內(nèi)心的壓抑與無奈。而“我”與魏連殳的兩次喝酒則見證了他一步步走向絕望。魏連殳比呂緯甫更加絕望,他從自我失落最終走向了自我毀滅。這兩個故事中,喝酒并不是因為喜愛,而是因為無聊和絕望,酒精已經(jīng)無法緩解他們內(nèi)心的痛苦,但酒成為了溝通的橋梁,酒后的呂緯甫或魏連殳在傾訴過程中充分展現(xiàn)了白己的失落與苦悶,代表了辛亥革命與“五四”新文化運動退潮中的知識分子的普遍情感體驗。呂緯甫和魏連殳手中的酒,是失意知識分子手中的鎮(zhèn)靜劑,他們試圖借酒消愁,卻很難在酒后獲得快感,只是在苦悶之中更加絕望。如何在自我失落之后重新找尋新的自我,或許是這一時期的魯迅所彷徨求索的問題。
吃藥,源于生的希望;喝酒,源于生的絕望。魯迅《吶喊》《彷徨》中通過藥與酒,流露出他在這一時期的希望與絕望交織的復雜情緒。然而魯迅并不愿沉寂在絕望與虛無之中,而是想通過尋找希望來對絕望進行唯一的反抗。
參考文獻:
[1]魯迅:《魯迅全集》第1、2、3、7卷,人民文學出版社2005年版
[2]程桂婷:《疾病對中國現(xiàn)代作家創(chuàng)作的影響研究——以魯迅、孫犁、史鐵生為例》,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15年5月第1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