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立言
青花曹操贈袍圖筆筒
明天啟六年(1626),“丙寅孟春月寫于芝蘭室”款,高21.2厘米。此器曾為晚清重臣慶寬(1848-1927)家族遞藏。
筆筒器型碩大,一周身以青花繪關(guān)云長千里走單騎中的曹操贈袍故事,紋飾精細(xì),場景宏大。文官捧爵進(jìn)酒,武將持錦袍侍立一旁,關(guān)羽橫刀立馬橋頭,以刀挑袍,曹操頭戴宮帽緊隨其后。周圍以山石、云氣、樹木等為背景,繪工細(xì)膩精湛,青花發(fā)色青翠悅目。畫面空白處隸書題款“丙寅孟春月寫于芝蘭室”。值得注意的是,青花紋飾之外,筆筒口沿及近器足處分別刻幾何紋飾一周,上下呼應(yīng),工藝新穎別致。
明末清初之際,官窯停燒,景德鎮(zhèn)民窯得到長足的發(fā)展,燒造了大量胎釉精良、繪工細(xì)膩的高質(zhì)量瓷器,即《天工開物》中所謂“上品細(xì)枓器”。這類青花作品文人氣息濃郁,畫面留白處常題詩作賦,器物口沿多有暗刻紋飾,繪刻兼施,獨樹一幟。
“芝蘭室”語出《孔子家語》:“與善人居,如入芝蘭之室,久聞而不知其香,即與之化矣”,是文人書齋的常用雅號,其制作應(yīng)有文人的積極參與。
關(guān)于上述“上品細(xì)枓器”的年代,多認(rèn)為始于崇禎年間,如法國吉美博物館藏崇禎七年(1634)青花筒瓶即為較早的崇禎紀(jì)年作品。而此件筆筒題款“丙寅”,推算下來為天啟六年(16H6),因為對比同類器物的樣式風(fēng)格,不可能晚至康熙二十五年(1686),是目前所知此類“上品細(xì)枓器”的最早紀(jì)年作品。
帶有明確天啟紀(jì)年款的青花瓷器十分少見,大英博物館藏“天啟五年吳名冬吾”款單騎救主圖香爐、香港藝術(shù)館舉辦的“明末清初瓷展”中的人物紋香爐底書“皇明天啟年丙寅歲吉旦”,皆與本筆筒年代相近。然而,此二器的質(zhì)量及畫工都甚為粗糙,本品極其精細(xì),故可知同一時期并存精、粗兩類器物,值得關(guān)注。
粉彩“呂布貂蟬”“紅葉題詩”盤
清雍正,徑19.6厘米。此器為云南省文物商店舊藏。
兩盤皆作直壁折腰造型,通體施透明釉,胎質(zhì)堅硬細(xì)潤。盤心粉彩繪仕女與面前公子似有所語。公子頭戴雉雞羽冠,身著紫袍,足蹬皂靴,腰佩寶劍,英姿綽約,玉樹臨風(fēng),二人眉目傳情互送秋波。人物及襯景施彩清新雅致,背景如鼓墩、花幾、爐鼎珍玩,無不細(xì)膩逼真。
此盤紋飾出自《三國演義》第八回:“王司徒巧使連環(huán)計,董太師大鬧鳳儀亭”一節(jié)。故事梗概如下,司徒王允將義女貂蟬先許呂布,后獻(xiàn)董卓,卓遂收貂蟬入府為姬。呂布得知后心懷不滿,前往卓府鳳儀亭與貂蟬相會。貂蟬見布,假意哭訴被霸占激之。恰此時董卓回府撞見二人,呂布遁逃。此盤中所繪正是貂蟬向呂布傾訴
幕。
另一盤心繪仕女二人,一人手執(zhí)毛筆若有所思,一人立于書案一側(cè)手持團(tuán)扇,回首觀看書案上的紅葉。盤中同樣以家具、博古器物等為襯景,繪制精巧,兩位仕女皆高挽發(fā)髻,眉清目秀,美麗動人。
此題材出自唐人《云溪友議》記載,唐僖宗時,有宮女韓翠蘋,于宮中拾起紅葉題詩云:“流水何太急,深宮盡曰閑。殷勤謝紅葉,好去到人間?!蓖吨悠翆m外。書生于佑,到皇城御河岸拾得題詩紅葉,被其幽情所動,遂題詩于紅葉之上:“曾聞葉上題紅怨,葉上題詩寄阿誰?”借流水傳到宮中。韓翠蘋常至御河,因此也得題詩紅葉。兩人雖心懷愛慕,卻無緣相識。其后,韓翠蘋出宮被串相韓詠收留,于佑亦任職韓府文書,韓詠促成二人姻緣。婚后,二人發(fā)現(xiàn)對方所收紅葉,復(fù)說原尾,翠蘋感慨萬千,復(fù)題詩一首:“一聯(lián)佳句隨流水,十載幽情滿素懷。今日卻成鸞鳳友,方知紅葉是良媒?!彼未鷤髌嫘≌f《流紅記》載此佳話,元代白樸亦將此傳奇編成雜劇《韓翠蘋御水流紅葉》。
雍正時期粉彩取得了極高的成就,其中繪畫人物題材作品尤喜以家具物什、博古器物為襯景,勾畫細(xì)膩,足見功力。同類造型畫意作品見于故宮博物院等公私收藏,可資比較。
礬紅彩三酸圖燈籠瓶
清乾隆,高41.5厘米。
瓶撇口,短頸,圓筒狀腹,因形似燈籠,故稱“燈籠瓶”。紋飾以礬紅彩描繪佛、釋、道,以披麻皴筆法繪就,呈現(xiàn)典型的乾隆時期特征。
畫面居中長髯者一手揪僧人耳朵,一手持杯強行勸飲,而和尚亦不示弱,一手抓住儒士之胡須一手戧地,詼諧不羈。另一道士雙手用力拖住僧人雙腳,令其無法逃脫。畫工精妙,神態(tài)各異,生動形象,神采飛揚。
其實,此圖取材于宋代話本故事《三酸圖》,又稱《嘗醋翁》:金山寺住持佛印與黃庭堅、蘇東坡友善。一日相會,佛印曰:“吾得桃花醋,甚美?!比《矅L,飲罷,三人表情各異,時人謂之“三酸”。畫面中持杯者為蘇東坡,蹲坐回首者為黃庭堅,光頭扶地者為佛印。畫面選擇精彩場景之一瞬,通過作品,形象地詮釋了三家教義之不同:儒家以人生為酸,以教化自正其形;佛教以人生為苦,一生皆是痛楚;道家則以人生為甜,生活本質(zhì)美好,因世人心智未開,故自尋煩惱。
此瓶人物勾勒極為精妙,寥寥數(shù)筆,形神兼?zhèn)?,蘇東坡手持盛醋之小盞施金彩,熠熠生輝。正如清人許之衡在《飲流齋說瓷》中所述:“乾窯人物工致絕倫,故事則舉漢晉以來暨唐人小說,幾于應(yīng)有盡有?!?/p>
(責(zé)任編輯:田紅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