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印刷術是唐代中后期得以推廣的。此前,文獻典籍的保存與流通,幾乎全靠手工抄寫,而古人抄書,是有講究和“學問”的。
? 自南北朝始,抄書就相當盛行,有了以抄書為業(yè)的“經(jīng)生”。隋文帝楊堅向民間“搜求異書”,召集書家抄寫三萬余卷,定本后歸還原主。而唐玄宗設“修書院”,掌管抄書、校書事項,抄書人被稱作“御書手”。凡抄好審好的書籍,均收藏于洛陽皇宮,令“百官入乾元殿東廊觀之”,其場景可以想見。彼時,各地官府也有專門的“書手”或“楷書手”,還設有“書令史”,是佐理案牘的官吏。相應之下,民間也涌現(xiàn)種種“書鋪”,雇用貧寒文人以筆墨從業(yè)。
? 抄書業(yè)的繁榮,使典籍得以大規(guī)模復制流通,對于歷史文化的傳承延續(xù),大有裨益。書手筆下的字體,除隸書、楷書、行書、草書、篆書等常規(guī)形式,還有篆楷、隸楷、隸草相互雜糅的抄本,精彩滿目。
? 后來,雕版印刷、活字印刷相繼興起,抄書業(yè)逐漸衰落,而獨特的書法形式“寫經(jīng)體”卻留存下來,在書家和佛家的共同參修中,得到明顯的藝術升華。因抄書不完全是書法行為,主要是供來閱讀的,一般只要求工整均勻,易于識別,又不失傳承,有簡約流暢之美。實際上,這屬于抄書催生的另一類文化效應。
? 抄書畢竟是官府推動的事,規(guī)矩十分嚴謹。一般在文本結尾的地方,都記有抄寫日期、字數(shù)、頁數(shù),并有抄寫人、初校、再校、三校和詳閱人、制卷人姓名,一目了然。
? “眼過千遍,不及手抄一遍?!惫湃顺瓡?,有修身養(yǎng)性的意味,看似稚拙卻屢試不爽,成為行之有效的治學經(jīng)驗,確實是一門“學問”。
? 明代文學家張溥,遇好書必定手抄。抄畢細讀一遍,爾后付諸一炬,繼而再抄、再焚,直至融會貫通,爛熟于心?!笆曛髑锩?,一代文章百世師?!睆堜呷ナ篮?,崇禎皇帝下詔征集他的著述,先后錄有三千余卷,涉獵經(jīng)、史、文學諸多方面,可謂博大精深,傳為佳話。
? 宋朝大學問家蘇軾謫居黃岡時,抄《漢書》三遍,有“出口成誦”之譽。殊不知,《漢書》包括紀二十篇、表八篇、志十篇、傳七十篇共八十萬言。如此鴻篇巨制,通讀三遍都不大容易,何況是逐句逐頁地抄寫呢?
? 抄書的執(zhí)著源于自覺。伏案走筆,沉醉其中,是美不勝收的事。宋代詩人李光,“盡日抄書北窗下”,樂此不疲。陸游晚年時,仍“蠅頭細字夜抄書”,潑墨揮毫,不知怠倦。
? 抄書的癮頭上來,是忘乎所以、不管不顧的。清代朱彝尊以博學著稱,得康熙皇帝器重,被召入南書房供奉。南書房為宮中清要之地,藏書極豐。朱彝尊每每看到秘本、孤本,自己抄錄不說,甚至花銀子雇小吏動筆幫忙。后來被人上疏,終遭貶斥丟官。對此,他毫不介意,賦小詩一首寄懷:“奪儂七品官,寫我萬卷書?;蚰蛘Z,孰智孰愚?”
自足之意,躍然紙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