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 本文結合當前頻發(fā)的“傷害學生”案件,引出我國《刑法》故意殺人罪沒有考慮未成年被害人的特殊性而在刑罰上明確區(qū)分的問題,論證了未來立法將“殺害未成年人,應從重處罰”在《刑法》明確規(guī)定的社會現(xiàn)實、法律傳統(tǒng)和未來應然考量依據,進而提出防控殺害未成年人案件的有效舉措。
關鍵詞 殺害未成年人 從重處罰 防控
作者簡介:申詩溢,昆山市人民檢察院。
中圖分類號:D924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文獻標識碼:A ? ? ? ? ? ?? ? ? ? ? ?DOI:10.19387/j.cnki.1009-0592.2019.10.100
2019年5月23日,上海市第一中級人民法院公開宣判被告人黃一川故意殺人案(系“6.28”浦北路殺害小學生案),以故意殺人罪對被告人黃一川判處死刑,剝奪政治權利終身,至此,引起廣泛關注的“6.28”浦北路持刀殺人案的兇手終被繩之以法?!?.28”浦北路持刀殺人案將“學生傷害案件”再次推進公眾視野上,實際上,此案距離2018年的“4.27”米脂學生傷害案才過去短短60天。“6.28”浦北路持刀殺人案引起的討論是廣泛的、引人深思的。
但在眾多的討論中,引起筆者關注的是:“不同于一般的故意殺人案件,當以弱勢的學生為殺害對象的情況下,我國《刑法》如何體現(xiàn)出罪行相適應原則、做出最嚴厲的刑罰?”我國《刑法》第二百三十二條明文規(guī)定:故意殺人的,處死刑、無期徒刑或者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情節(jié)較輕的,處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從條文的量刑層次看,故意殺人的情節(jié)不同會在刑罰上有所區(qū)分,并沒有因為被害人的不同而在刑罰上明確區(qū)分。
筆者認為,在當前侵害未成年人案件頻發(fā),尤其是殺害未成年人事件時有發(fā)生的形勢下,應基于社會現(xiàn)實、法律傳統(tǒng)和未來應然三方面的考量依據,在將來的立法中將“殺害未成年人的,應從重處罰”在《刑法》上予以明文規(guī)定。
(一)社會現(xiàn)實考量
第一,從未成年人的本身屬性看,未成年人尚處在成長期,他們是國家和家庭保護的對象。未成年人是祖國的花朵、法律上被監(jiān)護的對象。無論從防范意識、社會經驗,還是從身體力量等方面,顯然達不到成年人的一般防備能力,他們面對不法分子時顯然是“勢單力薄”。正因為這樣,在不法分子眼中,未成年人天然的“放抗能力差”“防備意識低”,成了“易于作案”的目標。
第二,從傷害未成年人的社會事件頻發(fā)現(xiàn)狀看,“嚴懲犯罪嫌疑人”已成為社會公眾的普遍訴求,對不法分子在刑法上從重處罰符合社會公眾的一般認識。2018年4月26日濟南天橋區(qū)培訓學校王某樂被殺事件、2018年4月28日米脂縣第三中學多名學生死亡事件、2018年7月5號湖南隆回縣南松村持刀砍兒童事件、2019年3月14日唐山市光華道小學附近的傷害學生事件……
刑法的發(fā)展離不開對社會事件的回應,更應滿足社會公眾對刑罰的需求,正如虐待兒童案件的不斷曝光催生了“虐待被監(jiān)護、看護人罪”、不配合警察執(zhí)法催生了刑法妨害公務罪中增設“暴力襲警從重處罰”。那么,一起起傷害未成年人的案件對《刑法》提出了社會訴求:將“殺害未成年人”作為一個故意殺人的從重處罰情節(jié)。
(二)法律傳統(tǒng)考量
第一,我們刑法從古至今一直有從重處罰的規(guī)定。我國《刑法》第六十二條規(guī)定了從重處罰。從重處罰,是指在法定刑的限度內判處較重的刑罰 。實際上,我國刑法從重處罰的相關制度最早可以追溯到西周時期,當時的法律區(qū)分了故意與過失、慣犯與偶犯,不同的犯罪情節(jié)給予了不同輕重的刑事處罰。例如《尚書·康誥》中記載:“人有小罪,非眚,乃惟終,自作不典,式爾,有厥罪小,乃不可不殺。乃有大罪,非終,乃惟眚災,適爾,既道極厥辜,時乃不可殺?!?意為一個人雖然犯了小罪,但是卻不是因為過失,而是慣犯,即使其罪刑不重,也不能不殺;反之,一個人罪刑雖大,但系初犯,并且因為過失而為之,雖然按照斷獄的道理處罰其罪,但是罪不至死。
第二,我國現(xiàn)行刑法的諸多罪名早已經將未成年人作為“從重處罰”的情節(jié)的規(guī)定。例如:第二百三十六條強奸罪規(guī)定,奸淫不滿十四周歲幼女從重處罰;第二百三十七條,猥褻兒童罪,猥褻兒童從重處罰;第三百零一條,聚眾進行淫亂活動罪,引誘未成年人參加從重處罰;第三百四十七條,走私、販賣、運輸、制造毒品罪,利用、教唆未成年人或向其出售從重處罰;第三百五十三條,強迫他人吸毒罪,引誘、教唆、欺騙未成年人吸食、注射毒品,從重處罰;第三百六十四條,組織播放淫穢音像制品罪,向不滿十八周歲的未成年人傳播淫穢音像制品,從重處罰??梢姡覈F(xiàn)行《刑法》的諸多罪名在設計刑罰時,已經充分貫徹了“侵害未成年人,應從重處罰”的思想。
第三,我國已出臺相關規(guī)定對未成年被害人予以特別保護?!吨腥A人民共和國未成年人保護法》規(guī)定,未成年人的合法權益受到侵害,可以提起訴訟的并司法活動中得到法律援助、司法救助。同時,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檢察院、公安部、司法部《關于依法懲治性侵害未成年人犯罪的意見》規(guī)定,對于性侵害未成年人犯罪,應當依法從嚴懲治。值得注意的是,《關于防治中小學生欺凌和暴力的指導意見》規(guī)定了中小學生欺凌和暴力事件及時報告機制,對嚴重的欺凌和暴力事件要報告上級教育主管部門,并由公安機關及時介入處置。
(三)未來應然考量
第一,最新的法律規(guī)定也充分體現(xiàn)了“侵害未成年人,從重處罰”。2019年4月9日,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檢察院、公安部、司法部聯(lián)合印發(fā)的《關于辦理“套路貸”刑事案件若干問題的意見》 ,該意見第八條明確規(guī)定,以老年人、未成年人、在校學生……為對象實施“套路貸”除刑法、司法解釋另有規(guī)定的外,應當酌情從重處罰。因此,在當下掃黑除惡專項斗爭中,我們應對以未成年人、在校學生為對象實施“套路貸”行為酌情從重處罰。
第二,最高檢工作報告為我國立法層面嚴懲侵害未成年人的不法分子做了有益推動。2019年3月12日,在第十三屆全國人民代表大會第二次會議上,最高檢工作報告強調未成年人的刑事案件呈上升態(tài)勢,該報告指出:近年來,性侵、拐賣、虐待、傷害未成年人犯罪持續(xù)多發(fā),去年起訴50705人,同比上升6.8% 。既然侵害未成年人的案件持續(xù)多發(fā),那我們就應該在遏制此類犯罪上發(fā)力,筆者認為,在立法上明確從重處罰是有力震懾、打擊此類犯罪頻發(fā)的有效舉措之一。
第三,符合刑罰“處罰重罰化”的發(fā)展趨勢。被害人保護的輿論推進了刑罰的重罰化。例如,以由于高速公路上的追尾事故導致喪失兩個幼兒的父母為主的交通事故的遺族及其聲援者的署名活動,導致立法機關在刑法典中新設危險駕駛致死傷罪病規(guī)定較重的法定刑。再如,《少年法》的改正,也是神戶兒童殺傷事故中的遺族的呼吁以及“少年事件被害當事人會”的活動等促成的 。
單方面地研究嚴懲此類不法分子是一方面,如何從一起起案件中吸取教訓、深入思考,調研、深挖諸多案件之間的共性,在今后有針對性、有重點地做好防控,盡最大努力避免類似案件再次發(fā)生也是我們必須思考的重要課題。
第一,有針對性地開展調研探索,做好源頭防范。如相關部門應對此類案件不法分子的犯罪動機進行調研,有利于預防犯罪。“6.28”浦北路持刀殺人案被告人的作案動機是“報復社會”。據嫌疑人供述,“其在多地長期就業(yè)不順,今年6月初來滬找工作無著,產生厭世情緒,轉而萌發(fā)行兇報復社會的念頭?!?嫌疑人在行兇后,被巡邏的四名城管和周圍的路人擒下并捆綁住,當大家質問他為什么對孩子下手時,一個路人記得黃某就說了句“因為心里不平衡”。正如現(xiàn)代犯罪學之父龍勃羅梭所言,導致犯罪發(fā)生的原因很多,絕不能“以其中一個原因代替所有原因” 。在審視具體個案時,既需要有“內歸因”:犯罪者的人格、動機、情緒等;也需有“外歸因”,即事件的社會背景。社會歸因是必要的。但如果把一切推給社會,那也是另一種形式的偏頗。因此,就業(yè)壓力是嫌疑人產生厭世情緒進而犯罪的原因之一,雖然我們不能奢望通過完善就業(yè)體系、緩解失業(yè)來完全杜絕殺害未成年人案件,但是通過有針對性的調研,有助于我們發(fā)現(xiàn)此類案件不法分子犯罪動機的共性,這對我們預防犯罪是十分有益的。
第二,加強重點區(qū)域的安保警衛(wèi)力度,建立有效震懾。雖然不法分子隨時隨地可能出現(xiàn),但是不少的侵害未成年人事件均發(fā)生在學校周圍。因此,我們應該加強學校、看護點、培訓機構等未成年人密集區(qū)域的防控力量。例如針對在校學生而言的,公安部門要完善日常巡邏防控工作,加強學校周邊“護學崗”建設,做好日常防控、切實提高學校周圍見警率;優(yōu)化監(jiān)控視頻系統(tǒng),切實提高學生的“安全感”。并且,學校應根據周圍環(huán)境聯(lián)合城管、交警等職能部門共同做好學校周圍秩序管理,視情況在學校門口設立“接送專用通道”和“即停即走安全通道”等。
第三,確立制定安全風險防控體系,形成長效機制。國務院于2017年出臺《國務院辦公廳關于加強中小學幼兒園安全風險防控體系建設的意見》(以下簡稱《意見》) ,提出充分發(fā)揮政府、學校、家庭、社會各方面作用,運用法律、行政、社會服務、市場機制等各種方式,綜合施策、形成合力。據此中小學校應參照該《意見》和本校實際,研究建立科學合理的風險防控機制,進一步優(yōu)化安全防范工作機制,并且地方政府及其相關職能部門需提供指導、支持與配合,確保各方職責有效銜接、有效落實。
注釋:
張明楷.刑法學(第五版)[M].北京:法律出版社,2016年版,第578頁.
楊茜.論刑法中的從重處罰[D].蘇州大學碩士專業(yè)學位論文,2015年4月.
2019年5月6日查詢于新華網[EB/OL].http://www.xinhuanet.com/legal/2019-04/09/c_1210103370.htm.
2019年5月6日查詢于最高人民檢察院官網[EB/OL].http://www.spp.gov.cn/spp/gzbg/201903/t20190319_412293.shtml.
日本三省堂.日本刑法典(第2版)[M].張明楷,譯.北京:法律出版社,2006年版,第8頁.
2019年5月6日查詢于人民網.人民時評:校園傷害案須雙向歸因[EB/OL].http://edu.people.com.cn/n/2012/1217/c1006-19915747.html.
2019年5月6日查詢于中華人民共和國中央人民政府官網[EB/OL].http://www.gov.cn/zhengce/content/2017-04/28/content_5189574.ht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