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旭,彭艷梅,李嬙,張靜怡,申文,孫晨耀,崔慧娟
例1.女,69歲。2013年8月行胸部CT檢查發(fā)現(xiàn)“右肺下葉占位”,行支氣管鏡檢查,病理顯示為“低分化腺癌”。 9月9日行“右肺下葉切除術”,術后病理示:低分化癌,結合免疫組化考慮為浸潤性腺癌。病理分期:pT2aN2M0 ⅢA期。術后患者行6周期TP輔助化療方案,定期復查,病情穩(wěn)定。2018年3月22日,患者定期復查時行顱腦增強MR示:左側額中溝、右側大腦鐮旁、左側額上溝可見明顯強化實性結節(jié),余未見異常。結合病史,考慮肺癌腦膜轉移瘤(圖1)。4月16日,患者行伽馬刀治療;5月開始口服吉非替尼治療。后定期復查,病情控制可,腦膜轉移瘤較前縮小。
額葉強化結節(jié) 左側額中溝強化結節(jié)
例2.女,56歲。2016年7月,患者因持續(xù)干咳行X線胸片示“肺內結節(jié)”;行右鎖骨上穿刺活檢,病理示“肺腺癌轉移”,行分子病理示:EGFR21外顯子L858R突變,ALK(-),未見ROS1融合;顱腦MR檢查提示顱內多發(fā)轉移瘤。患者隨即開始服用??颂婺嵋痪€治療,無進展生存期(PFS)為6個月。12月行胸部CT檢查,考慮病情進展。2017年3月行胸腔鏡下胸膜穿刺活檢,病理示:轉移性腺癌?;驒z測示T790M陰性,提示對一線??颂婺崮退幎譄o法應用三代藥物。2017年3月18日—10月12日行8周期二線培美曲塞化療,復查示病灶減小。2017年10月1日開始聯(lián)合吉非替尼靶向治療。二線治療PFS近10個月。2017年12月21日復查胸部CT提示病情進展。外周血查循環(huán)腫瘤DNA(ctDNA)示:EGFR L858R突變。 2018年7月初,查顱腦增強MR示:DWI顯示左側小腦、左側額葉、雙側頂葉見環(huán)形異常強化,雙側基底節(jié)區(qū)、放射冠區(qū)、半卵圓中心區(qū)可見多發(fā)斑點狀長T1異常信號,未見明確強化,雙側腦室周圍腦白質區(qū)見斑片狀略長T1長T2信號區(qū),各腦室系統(tǒng)略擴張,腦溝、裂增寬,加深,中線結構居中。顱內多發(fā)異常強化,考慮轉移瘤。腦積水,腦膜轉移不除外。頸髓異常強化,考慮轉移(圖2)。2018年7月19日、7月31日腦脊液檢查均未見癌細胞?;颊咝幸亮⑻婵?貝伐珠單抗聯(lián)合吉非替尼治療,并予以鞘內注射阿糖胞苷+甲氨喋呤治療2周期,病情控制可,患者相關臨床表現(xiàn)明顯減輕。
圖2 肺腺癌腦膜轉移MR表現(xiàn)
例3.女,50歲,2011年9月患者因咳嗽行胸部CT檢查示“肺內占位”;行左肺下葉切除術,病理示:中分化腺癌,分期為pT1cN1M0 Ⅱb期。術后行4周期GP方案輔助化療,定期復查,未見明顯異常。2014年2月16日行PET-CT示:左肺下葉支氣管殘端軟組織代謝高,考慮惡性,全身多發(fā)骨密度增高,考慮骨轉移。行分子病理示:EGFR19外顯子突變。提示可應用一代酪氨酸激酶抑制劑(TKI)類靶向藥。 2016年1月25日復查PET-CT示骨轉移較前增多。3月16日行循環(huán)血檢測,未見EGFR及T790M突變,不適合應用三代藥物。遂于2016年3月—2017年4月共行6周期二線培美曲塞+卡鉑+貝伐珠單抗方案化療。2017年5月21日行NGS檢測示:T790M突變,提示適合三代TKI類藥物。 11月6日復查胸部CT提示病情進展。11月16日行顱腦增強MR檢查示:腦室系統(tǒng)擴張;腦溝、腦裂未見增寬;中線結構居中。顱腦MR增強未見明顯強化(圖3)。11月20日行腰椎穿刺,腦脊液檢查未見明顯異常。11月24日再行腦脊液檢查,查見癌細胞,隨即確診為腦膜轉移瘤。行多次鞘內注射阿糖胞苷后病情控制,癥狀明顯緩解。
圖3 中分化腺癌顱腦MR增強未見明顯強化
腦膜轉移為惡性腫瘤晚期較嚴重的并發(fā)癥,具有診出率低、惡性程度高、預后差、生存期短的特點[1-2]。就診斷而言,首先要有明確的腫瘤病史,還需結合影像學、腦脊液檢查、臨床表現(xiàn)等3方面進行綜合判斷[3-4]。但是由于腦膜轉移在各方面的表現(xiàn)常不具有典型特征,容易造成誤診或者漏診。
2.1 影像學表現(xiàn) 顱腦增強MR為臨床診斷提供了重要的參考依據,該檢查特異度高達77%以上[5],是腦膜轉移患者首選的檢查手段[6-7]。
其典型影像學表現(xiàn)包括腦溝腦回的增強或消失、沿腦神經走行的短暫的線性增強、腦膜的結節(jié)、室管膜下強化、腦積水等[8],亦有表現(xiàn)為“尾征”者[9]。根據影像學的不同表現(xiàn),腦膜轉移瘤可分為2類:(1)硬腦膜—蛛網膜型,表現(xiàn)為顱骨內板、大腦表面的連續(xù)的弧線型強化,不延伸至腦溝回內;此型常被誤診為“腦膜瘤”。(2)軟腦膜—蛛網膜型,表現(xiàn)為緊貼大腦表面的小結節(jié)狀或細線狀強化,并能深入腦溝和腦池;此型更為常見[10]。例2影像學為典型的腦膜結節(jié)表現(xiàn),可明確為軟腦膜型腦膜轉移瘤。
然而增強MR檢查的特征性表現(xiàn)常缺如,如例1的增強MR檢查顯示顱內明顯的強化結節(jié),該結節(jié)凸入腦實質內,與腦轉移的表現(xiàn)極為相似,易被誤認為是腦轉移;但其強化結節(jié)周圍無明顯的水腫帶,與腦轉移“小病灶、大水腫”[11-12]等特點明顯不同,且其同時存在于腦實質和蛛網膜下隙中,結節(jié)周邊與腦膜相連,亦可資鑒別。
另一方面,增強MR檢查的敏感度較低,僅為76%[13],假陰性率高,容易造成漏診。例3中增強MR檢查未發(fā)現(xiàn)異常,推測可能與病灶較小有關。但近年研究發(fā)現(xiàn)[14-15],T2W-FLAIR增強序列的敏感度較常規(guī)增強MR更高,若二者結合,可大大提高腦膜轉移瘤的診斷準確率。
2.2 腦脊液檢查 腦脊液檢查主要包括腦脊液細胞學、腦脊液腫瘤標志物、循環(huán)腫瘤細胞及腦脊液常規(guī)、生化等。其中腦脊液細胞學檢查特異度高[16-17],是診斷的金標準[18-19];但敏感度差,陽性率低[20-21]。單次腦脊液細胞學檢查的陽性率僅為50%左右[17],本組3例第一次腦脊液檢查均未查到癌細胞,即反映了此缺點。而2次或以上腦脊液細胞學檢查可將陽性率提高至80%左右[20-22],上述例3即是通過2次腦脊液細胞學檢查才最終確診。不過,例2雖然也進行了2次腦脊液檢查,仍為陰性結果,也反映了多次腦脊液檢查仍存在假陰性的缺點[23]。
為了提高腦脊液細胞學檢查的陽性率,相關專業(yè)學者進行了大量的臨床和實驗研究。研究發(fā)現(xiàn)[24],若將腦脊液細胞學檢查和腦脊液免疫組化相結合,可在一定程度上提高該疾病的診出率。而李永生等[22]則通過回顧性研究發(fā)現(xiàn),將腦脊液細胞學和腦脊液腫瘤標志物檢查進行結合,也可提高腦脊液檢查的陽性率,彌補腦脊液細胞學檢查的不足。
腦脊液循環(huán)腫瘤細胞(CTC)檢查在腦膜轉移瘤診斷中的價值和可靠性已被初步證實[25-26],且陽性率較腦脊液細胞學檢查更高。Jiang等[27]進行了小樣本的臨床研究,最終發(fā)現(xiàn)若應用CellSearch試劑盒進行腦脊液循環(huán)腫瘤細胞檢測,或可將腦脊液細胞學檢查的敏感度提高至95.2%。而據Milojkovic等[28]的研究發(fā)現(xiàn),如果將腦脊液循環(huán)腫瘤細胞檢查和EpCAM流式細胞術進行結合,則腦脊液循環(huán)腫瘤細胞的敏感度和特異度可提高至近乎100%,但該臨床研究的樣本量小,仍需大規(guī)模臨床研究進行驗證。
2.3 相關臨床表現(xiàn) 腦膜轉移瘤患者臨床表現(xiàn)多樣但無特異性,以腦實質受累及腦膜刺激癥狀(如頭暈、頭痛等)、顱神經受累(視力或聽力下降等)和脊神經根受壓(四肢麻木無力等)等為主要表現(xiàn)。其典型癥狀為劇烈頭痛[29]、惡心嘔吐等[5];據統(tǒng)計[13],50%左右的患者會以此為首發(fā)表現(xiàn),例2和例3即是如此;究其原因,可能與腦實質受累、顱內壓增高或者腦脊液循環(huán)受阻有關[30-31]。但由于此類中樞神經系統(tǒng)表現(xiàn)缺乏特異性,在多種疾病進程中均有可能出現(xiàn),故臨床上難以鑒別。尤其在惡性腫瘤患者出現(xiàn)中樞神經系統(tǒng)表現(xiàn)時,容易首先考慮腦轉移可能,造成誤診。而例1無明顯的臨床表現(xiàn),確為少見,其發(fā)生率僅為1%[13],原因之一可能與轉移瘤位置有關。
本組3例患者在影像學檢查、腦脊液檢查、相關臨床表現(xiàn)方面各有不同的特點。病例1影像學檢查表現(xiàn)明顯而臨床表現(xiàn)不明顯,腦脊液檢查未查到癌細胞;病例2臨床表現(xiàn)及影像學檢查均有腦膜轉移的特點,但腦脊液中未找到癌細胞;病例3影像學檢查雖不支持腦膜轉移診斷,但臨床表現(xiàn)明顯,且腦脊液中查到癌細胞,并以此診斷。此3例各方面的不同表現(xiàn)既反映了腦膜轉移瘤表現(xiàn)的復雜性,也從側面反映出目前各項診斷方法或者技術的局限性。故在懷疑腦膜轉移瘤時,既不應單純依靠臨床表現(xiàn)進行判斷,也不應依靠單一的輔助檢查作為確診的依據,應完善其余有意義的輔助檢查,綜合診斷。又因其治療效果差,生存期短,臨床一旦確診,應當進行積極的綜合治療,以期得到相對好的治療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