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的一切深深地刺激著我。凡是最早就來到這里的華工曾經受到過的感情痛苦似乎我也都已經有所感受了。凡是最早來到這里的留學生、學者、專家曾經受過的寂寞感情我似乎也都已經有所感受了。凡是出于種種原因而跟外國人婚嫁的中國婦女和男子們曾經受過的不快之感我似乎也都已經有所感受了。凡是在這一片土地上的中國人曾經受到過的哀傷、干涉、歧視、侮辱、苦難和掙扎過的人們曾經受過的各種各樣的感情，我似乎也都已經有所感受了。

我的感情波動不安了，上升下降了。我迷惘、懷疑，我徘徊、深思，我被顛簸、折磨，我掙扎、縱躍，我飛騰而又墜下以致沉潛。我想起祖國，想起家園，我想回歸，何必在此受這些洋罪！我墜落到了最低點，我發(fā)生了一度精神危機。

然而物極必反，絕處逢生。在國慶前夕，我終于發(fā)現(xiàn)，我已度過了我的危機，我從感情的深淵上升到了理智的高空，我極目遠望，我望見了我的祖國。祖國給了我一種新的力量，新的精神。我來自祖國，我為祖國而來。我來考察，就是考察這一切的，我可要盡我的所能，把一切放到我的顯微鏡或望遠鏡里。我可以有所收受，也可以有所授予。我可以受教，也可以授我的所受。我經歷了內心的一度劇烈的爭斗，我經歷了精神上的一場春雨的滌蕩。我戰(zhàn)勝了我的苦惱和憤慨，一種新的力量使我獲得了心靈的恬靜。祖國，就是這兩個字，祖國把我舉到了一個新的高度。祖國對我，乃具有了更新的意義，我更愛我的祖國了。

（選自《中國現(xiàn)代愛國散文精品》，武漢大學出版社1994年版，有校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