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英梅
摘 要:“成天”與“整天”的詞義相近,在許多語言環(huán)境中都可以互換使用,本文使用現(xiàn)代漢語平衡語料庫從語法形式和語法意義兩方面進行分析。通過“成天”和“整天”的對比研究,可以發(fā)現(xiàn)了他們之間存在著不少差異。
關鍵詞:整天;成天;語義核心
一、引言
“整天”基本意思為全天,從早到晚;經(jīng)常。整:全部在內(nèi),沒有剩余;完整的。在《說文解字》中:“整,齊也?!币隇椤罢R、完整無缺”,與表時間的數(shù)量詞相匹配,表示一個完整的時間范圍。在《現(xiàn)代漢語詞典》第5版中,編者將“成天”解釋為整天,意思是成天忙碌,多用于口語中。在《現(xiàn)代漢語八百詞》中提到:“成”+“量詞”,強調(diào)數(shù)量多或時間長。但兩者在實際上又不能完全替換,因此,對這兩個詞進行詳盡地差異分析是很有必要的。
二、“成天”和“整天”的用法考察
(一)“成天”所出現(xiàn)的語法環(huán)境
筆者通過對105條語料進行了整理和分析,對“成天”所出現(xiàn)的語言環(huán)境進行了分析,并做出了如下分類:
1.成天+VP+NP
在“成天+VP+NP”類中,“成天”直接修飾后面的動詞性短語,表具體的動作、行為、狀態(tài)、事件發(fā)生的頻率極高,舉例如下。
①他整天盼望著能夠早日離開行宮,并且成天思索著那時該做些什么,該到什么地方去,怎樣使尤侖德回心轉意。(《十字軍騎士》亨利克·顯克維支)
②這份狂熱持續(xù)了半個月,在這期間,我?guī)缀醭商焯稍谒缴?,不由自主地不斷去回憶我同她說過的每一句話。(《一個世紀兒的懺悔》繆塞)
2.成天+PP+VP/V
在“成天+PP+VP/V”小類中,“成天”后接表示人物、對象、場所的介詞短語,再接動詞或動詞性短語。此處表示和關涉對象相關的動作、狀態(tài)、行為等頻率極高。考察修飾對象時,需要借助上下文的理解,舉例如下。
③我在心中對自己說:很久很久以前,他曾經(jīng)是一個活力充沛的小矮人,成天在一座大花園里嬉耍蹦跳。(《紙牌的秘密》喬斯坦·賈德)
④她成天在園子里搜索,又貪嘴,又好奇,笑嘻嘻的象畫眉般琢些葡萄。(《約翰·克利斯朵夫》羅曼·羅蘭)
3.成天+VP+的+n/NP
在“成天+VP+的+n/NP”類中,“成天”和動詞短語共同修飾名詞或名詞性成分,表示修飾成分高頻率的某行為或狀態(tài),舉例如下。
⑤克雷強調(diào):公司要挽留的人才,不是那些成天想爭高薪的人,而是真正愿意留下來一起奮斗的優(yōu)秀人才。
(二)“整天”所處的語法環(huán)境
筆者通過對278條語料進行了整理和分析,對“整天”所出現(xiàn)的語言環(huán)境進行了分析,并做出了如下分類。
1.整天+(PP)+VP+(NP)
在“整天+(PP)+VP+(NP)”結構中,“整天”后經(jīng)常接表示地點的介詞短語,然后接動詞短語作定語修飾后面的名詞,舉例如下。
⑥他整天在地里轉游,觀察小麥生長的每一個關鍵,年年都能從小麥的管理中提出一些經(jīng)驗來。(《機械化的時代開始了》齊蘭貞)
2.V了+(一)整天+(NP)
在“V了+(一)整天+(NP)”小類中,“整天”前通常加“一”來表示特定的一個時間段,在這個句式中動詞有[±完成][±持續(xù)][±狀態(tài)]的不同語義特征,并且不能用“成天”來替換“整天”,舉例如下。
⑦敵人打了一整天,死傷了一百多人,好容易才占領棋盤陀,卻只看到五個八路軍縱身跳崖──兩個給樹枝掛在半空,深溝底三堆血肉。(《記狼牙山五壯士》昌滄)
⑧我們走了一整天,第二天才抵達目的地。(《泥泊爾最后的采蜜人》云樵)
在以上例句中,主要強調(diào)動詞位置上的動作所持續(xù)的時間。
3.S+整天+adv+NP/VP
在“S+整天+adv+NP/VP”類小類中,“整天”后接副詞和名詞性短語或動詞性短語,舉例如下。
⑨她整天只是操作著:洗衣,做飯;推磨,喂牲口;補衣裳,納鞋底,哄孩子……丈夫和婆婆的殘酷使她成了一個不愛說話的女人。(《死亡線上》楊鮑)
⑩聽了賣油的說的話,村上就派了兩個明白人,買了一整天才買來一只。(《處處是春天》王燕飛)
(三)與“都”的共現(xiàn)問題
筆者將“成天”和“整天”與“都”的共現(xiàn)情況進行對比,研究范圍只包括在“都”左邊,且都與“都”緊密相連的語法事實,通過查到語料發(fā)現(xiàn),當“整天”和“都”共現(xiàn)時,一般都與數(shù)詞“一”連用。
他試圖不往這方面想,可他一整天都為此惶惶不安。(《一月之后一年之后》弗朗索瓦絲·薩岡)
我整天都做著這種非人力所及的工作,如果到晚上我能挖下一寸見方這種堅實的水泥,就認為自己是很不錯的了。(《基督山伯爵》大仲馬)
筆者通過研究發(fā)現(xiàn),“整天”強調(diào)的是發(fā)生的事件本身,“成天”強調(diào)的是事情的重復性。也可以試著將上述例子中的“整天”去掉,將句子變成簡單的陳述,語氣就減弱很多,表達效果也降低了很多,個人立場感用意也沒那么強。
三、語義對比分析
副詞主要表達語法意義,所以要對他們的語義進行辨析,不僅要參考已有的工具書,也要結合他們在句中的具體用法。本文選取了《現(xiàn)代漢語詞典》第5版和呂叔湘《現(xiàn)代漢語八百詞》。
《現(xiàn)代漢語詞典》中對成天的解釋為“<口>整天,整天忙碌”。《現(xiàn)代漢語八百詞》對成天的解釋為“‘成+‘量詞,強調(diào)數(shù)量多或時間長”。整指全部在內(nèi),沒有剩余;完整的。經(jīng)常同名詞組合,共同作句子成分,例:整天。從詞典意義可以看出,二者在詞典中的解釋相似,在《現(xiàn)代漢語詞典》第5版中可以相互解釋,都表示時間長,但詞典釋義無法解釋“成天”與“整天”在語義上的細微差別,應進一步分析。
四、詞義對比分析
上述內(nèi)容研究了詞典意義的相同點,下面結合二者的用法,來考察他們在語義上的不同點。
他成天做一些沒有用的事情。
他整天做一些沒有用的事情。
他成天不學習,就坐著那里打游戲。
他整天不學習,就坐著那里打游戲。
兩個例句表達的感情程度是不同的?!俺商臁北磉_的是事件時間內(nèi)發(fā)生的次數(shù)、頻率,這件事情是經(jīng)常性發(fā)生,強調(diào)的是在一個時間段內(nèi),一直做沒有用的事情,可能偶爾做一些有意義的事情,成天不學習,可能偶爾學習,打游戲所消耗的時間所占比例大一些。而“整天”表達他總是不做,在一段有效時間內(nèi)堅持一件事情,比如今天一整天或者昨天一整天沒有學習,需要通過上下文語境來判斷。在語氣上,“成天”更帶有批評、埋怨的消極態(tài)度。
五、語義、詞義出現(xiàn)差異的原因
(一)語義核心
“成天”與“整天”都表示周期性,通過上文對比可以發(fā)現(xiàn),在大部分語境下,“成天”都能用“整天”來替換,但不是所有的“整天”都能被“成天”所代替。歸根結底,還在于兩個詞核心語義的不同,即:“成天”的核心語義是強重復性,一直反復做一件事情,而“整天”的核心語義則是強事件性,一直在做一件事。
(二)語義色彩
從語料中分析出“成天”更偏向于消極語義。人們是想要表達這一段時間一直在做某事,更多的是抱怨對消磨這段時間的不滿,而當想要強調(diào)時間時,則是用具體的時間段來突出持續(xù)的時間長度,這時則多用“整天”來表示。
(三)經(jīng)濟原則
“成天”一般都能用“整天”來替代,但不是所有句子中的“整天”都可以被“成天”替換。“成天”表示在時間意義上發(fā)生次數(shù)特別多、頻率極高的事件、行為或狀態(tài)等。這種高頻率從本質(zhì)上講,是人根據(jù)自己在這一語言中的社會經(jīng)驗來判斷的,所以在使用中,通常含有極強的主觀性。這種主觀性在長期使用中,出現(xiàn)了一些約定俗成的超越詞匯意義的語義傾向。這種語義傾向往往很難從詞匯意義本身的研究和挖掘中發(fā)現(xiàn),必須放在語句或語段中才能總結出一些語義傾向規(guī)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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