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子燁 鄧小紅

摘 ? ?要： 《美生中國人》是美籍華裔作家楊謹倫的代表作之一，一經(jīng)出版便吸引了美國乃至整個華裔文學界的關(guān)注。本文以成長小說視角，從天真、受挫、迷惘、頓悟及成熟五個階段，分析主人公王謹?shù)某砷L歷程，探討美籍華裔青少年的身份追尋和建構(gòu)問題。

關(guān)鍵詞： 華裔文學 ? ?成長小說 ? ?美生中國人 ? ?身份認同

楊謹倫是著名的美籍華裔繪本小說作家之一，他的代表作《美生中國人》入圍了美國國家圖書獎，并榮獲了美國普林茲文學獎等20個獎項，也是第一本進入美國小學課本的漫畫書?！睹郎袊恕分饕扇齻€故事組成，第一個故事是基于中國神話傳說《西游記》改編而來，講述美版孫悟空大鬧天宮和西天取經(jīng)得道的故事;第二個故事講述美籍華裔青少年王謹?shù)某砷L歷程;第三個故事講述中國佬欽西每年看望美國表弟丹尼，并擾亂他的生活的故事。三個看似毫不相干的故事在小說結(jié)尾神奇地融合在一起。本文試圖運用成長小說理論對王謹?shù)某砷L歷程進行分析，以探究華裔青少年的身份認同問題。

一、成長小說相關(guān)理論

成長小說是一種重要的小說類型，在西方已經(jīng)有約兩百年的歷史，德語詞匯中存在與成長小說直接對應的詞，即Bildungsroman。1820年前后，學者卡爾·封·莫根斯特恩在兩篇演講中正式提出了“成長小說”這一概念，其后德國哲學家威廉·狄爾泰在《體驗與詩》一文中對成長小說作了較為詳細的解釋，使成長小說這一概念被更多人熟知和接受。真正具有詩學意義的成長小說定義首推莫迪凱·馬科斯，他在《什么是成長小說？》中提到：“成長小說展示的是年輕的主人公經(jīng)歷了某一切膚之痛的事件之后，或改變了原有的世界觀，或改變了自己的性格，或兩者兼有;這種改變使他擺脫了童年的天真，并最終把他引向了一個真實而復雜的成人世界?！?/p>

張國龍在著作《成長小說概論》中將成長小說的美學特征概括如下：①成長主人公通常是不成熟的年輕人（主要為13歲—20歲），個別成長者的成長可能提前或延后;②敘說事件大多具有一定的親歷性;③大致遵循“天真→受挫→迷惘→頓悟→長大成人”的敘述結(jié)構(gòu);④成長主人公或拒絕成長，成長夭折，或若有所悟，具有長大成人之質(zhì)，或頓悟，長大成人，主體生成。

二、成長小說視角下主人公王謹?shù)某砷L歷程

王謹是第二代華裔美國移民，在從舊金山的唐人街搬到白人社區(qū)之前，他仍保持著小男孩固有的天真和純潔，可在搬家之后，他發(fā)現(xiàn)自己很難適應新環(huán)境。在他身上發(fā)生的一切讓他對自己的身份產(chǎn)生了困惑和思考，迫使他不得不踏上找尋身份的旅程。在經(jīng)歷了成長的挫折、困惑、頓悟之后，最終王謹走向了成熟，找到了自己的真實身份。

1.天真

成長小說中的主人公踏入復雜社會之前，保持著純真甚至無知的狀態(tài)，對未來抱有美好的憧憬和期待。這是成長小說敘述的邏輯起點，也是成長主人公得以成長的前提條件。在《美生中國人》中，主人公王謹在唐人街度過了幸福的童年時光，夢想將來成為一個變形金剛。

和父母一起住在唐人街的這段日子，王謹過著無憂無慮的生活，不知道愁為何物。這里有一群和他年紀相仿的男孩子，他們互相陪伴，閑暇時光里，一起看動畫片、玩玩具。

像大多數(shù)涉世未深的孩子們一樣，王謹也有一個美好卻不切實際的愿望。“我想當變形金剛，會變形的機器人。他能變成卡車……動畫片里，他每次變形的時候還會神奇地掛上一個拖斗。但在玩具里，拖斗是獨立的部分”。顯而易見，王謹非常喜歡和了解變形金剛，他希望長大以后可以變成一個變形金剛，這樣他就可以變成任何他想變的東西。但是，成為變形金剛不過是一個不可能實現(xiàn)的幼稚幻想。在光怪陸離的成人社會前，王謹仍舊用天真爛漫的眼光看待周圍的一切。

2.受挫

受挫是成長小說中的主人公必須經(jīng)歷的一步。在這個階段，主人公將會經(jīng)歷各種各樣的挫折、磨難，尤其會遭遇精神危機，難以適應理想與現(xiàn)實之間存在的落差。當王謹轉(zhuǎn)入一個主要由白人組成的新學校時，很多困難擺在了他的面前。

首先，老師和同學們都不了解王謹?shù)奈幕尘昂图彝コ錾恚@造成了王謹身份的誤解。王謹來五月花小學三年級報道的第一天，一名同學舉手說：“我媽媽說中國人吃狗肉?！比欢蠋煵]有糾正這個同學的錯誤認知，只是淡淡地回應：“我保證阿謹不會那樣。事實上，可能阿謹一家剛到美國時就不做那樣的事了。”很顯然，他們并不了解中國的發(fā)展現(xiàn)狀和中國人的生活方式。在他們的觀念里，中國人是吃狗肉的奇怪人種，王謹給大家留下了壞印象。

其次，王謹?shù)纳磉厙@著很多對中國文化存有誤解的人，比如他們認為王謹吃的餃子是狗肉做的。因為沒有人愿意和一個與眾不同的華裔做朋友，所以王謹很孤獨。最初，王謹試圖和班上唯一的亞裔中村鈴交朋友，但流言蜚語使他們的友誼無疾而終。之后，王謹認識了他的第一個白人朋友皮特，然而，維持這段不平等的友誼是以王謹一次又一次的妥協(xié)為代價的。皮特總是用自己的拳頭威脅王謹：“把你的三明治給我吃，我就會做你最好的朋友。否則別怪我踹你屁股，讓你吃我的鼻屎?！笨傊踔敳⑽磽碛姓嬲呐笥?，難以擺脫被同學們排擠的環(huán)境，在人際關(guān)系中處于被動的位置，沒有人愿意走入他的內(nèi)心世界理解他，不利于他走進白人世界。

3.迷惘

在成長小說主人公的成長過程中，身份認同和歸屬問題使他們一度陷入迷惘。中國移民的孩子在美國被賦予合法身份，卻始終不能得到主流社會的認可。在經(jīng)歷過不公平的待遇和重重磨難后，他們對自己的真實身份產(chǎn)生懷疑。在《美生中國人》中，王謹經(jīng)歷了身份的困惑。

隨著王謹?shù)某砷L，他對自己同時擁有的兩種身份感到困惑：美國身份和中國身份。為了使自己的外表看起來更像一個正宗的美國人，王謹改變了自己的發(fā)型。他認為如果他的頭發(fā)變卷，他喜歡的白人女孩也會喜歡上他。事實上，發(fā)型并不是成功告白女孩的關(guān)鍵所在，關(guān)鍵在于當他站在這個女孩面前時，是否對自己的身份有自信。然而王謹并不自信，也從未接受過自己的身份，所以他選擇模仿白人的外表以獲得心理上的慰藉。一天夜里，王謹夢到曾經(jīng)告訴他“想變成你希望的東西很容易，只要你愿意丟掉你的靈魂”的中醫(yī)妻子，醒來后，他變成了一個藍眼睛黃頭發(fā)的白人男孩，這暗示著王謹忘記了成為自己的初心，徹底拋棄了中國身份，在成為白人的路上又近了一步。

王謹不知道如何處理自己和為臣間的關(guān)系，他和為臣擁有相同的文化起源，但后來二者關(guān)系的變化使王謹對自己的歸屬問題更加困惑。為臣來自中國臺灣，是王謹在學校最好的朋友，他們有著相似的成長經(jīng)歷，共同面對華裔的身份考驗，依靠彼此，信任彼此。然而，在為臣與中村鈴陷入愛河，王謹追求女孩失敗后，他們的友誼面臨著考驗。王謹感到自己被周圍的人所忽視，為了吸引大家的注意，他做出了奇怪的舉動。他偷吻了中村鈴，這深深傷害了為臣的心，并嘲笑為臣：“可能是因為我覺得你配不上她，可能是因為我覺得她能找到比你這個土鱉更好的人?！睘槌疾荒苋淌芡踔攷в泄粜缘恼Z言，怒火中打了王謹，自此以后，兩人之間產(chǎn)生了深深的間隙，失去了好朋友的王謹又一次嘗到了孤獨的滋味，他的內(nèi)心產(chǎn)生了疑惑，懷疑自己是否屬于這個新環(huán)境。

4.頓悟

頓悟是成長小說主人公在長大成人之前必須經(jīng)歷的重要階段。芮渝萍指出，成長小說中的頓悟分為兩種類型：一種是在日?，嵤轮谐霈F(xiàn)的自發(fā)頓悟;另一種是主人公經(jīng)歷了生活中一些重大和令人震驚的事件后出現(xiàn)的頓悟。在為臣和孫悟空的幫助下，王謹經(jīng)歷了兩次主要的頓悟。

成長引路人在主人公的成長過程中扮演著極其重要的角色，主人公在其直接或間接的引導下可以獲得或多或少的成長經(jīng)驗。為了引導王謹接受自己的華裔美國人身份，孫悟空帶著喚起王謹良心的使命拜訪了王謹，并向其講述了自己的故事：“阿謹，你知道嗎，我是因為意識到做一只猴子有多好，才把自己從被大石山囚禁五百年的命運中解救出來的?！睂O悟空的話讓王謹?shù)谝淮晤D悟，任何人都不能也沒有必要擺脫標識個體獨特性的內(nèi)在身份。正是因為孫悟空意識到自己本質(zhì)上是一只猴子，才獲得了自由。最終，王謹接納了自己的華裔身份，成功走出了身份的迷障。

成長同伴分享主人公的快樂和痛苦，幫助主人公做出決定，并見證他或她的成長。為臣和王謹有著相同的年齡和文化背景，他對王謹產(chǎn)生了很大的影響，幫助王謹建立自信追求喜歡的女孩，并接受自己的真實身份。在為臣的鼓勵下，王謹深受啟發(fā)，勇敢地邁出第一步，向艾米莉表達愛意。雖然他是一名華裔，他也同樣可以喜歡白人女孩，邀請她一起去看電影。不僅如此，為臣向王謹樹立了榜樣，親自示范了如何不受外界的干擾，以自己的方式過一生。在看透了人類沒有靈魂的本質(zhì)，為臣決定不再做佛祖的使者。“在凡間的剩余時間里，我愛干什么就干什么了”。當王謹看到為臣的轉(zhuǎn)變，又一次歷經(jīng)了頓悟時刻，他決定做自己，不再逃避自己身為華裔美國人的真實身份，開始嶄新的生活。

5.成熟

成熟是成長小說主人公的成長結(jié)果。在成長小說塑造主人公的邏輯終點，作為一個個體，主人公擺脫了無知的狀態(tài)，形成了相對穩(wěn)定的情感和行為，樹立了正確的人生觀和價值觀;作為一個社會角色，他遵循合理的社會習俗，忍受理想與現(xiàn)實之間的巨大差距，并且找到自己的立場。在經(jīng)歷了天真、受挫、迷惘和頓悟之后，王謹最終長大成人。

王謹不再沖動，理解了合理的妥協(xié)是生活的智慧，在精神和行為上變得愈發(fā)成熟。孫悟空給了王謹為臣可能光顧的餐館地址，王謹每天放學后都去餐館等為臣，持續(xù)了一個月，顯示出王謹想當面向為臣道歉的誠意，于成熟的王謹而言，挽回一段珍貴的友誼是重要的事情。

長大成人的王謹最終明白他的身份應該由自己定義，而不是外圍的旁觀者。只有尊重和接受自己的身份，才能在主流社會找到自己的位置。在欽西現(xiàn)出了自己的真身是孫悟空后，丹尼也自愿現(xiàn)出了其面目，王謹帶著華裔身份回歸到了現(xiàn)實生活中，這一次他不再羨慕西方人的外表，不再迫使自己以失去本心為代價強行融入白人的世界。他主動詢問孫悟空接下來該怎么做，反映出王謹正在嘗試為完全接受自己的華裔美國人身份而努力，希望找到真實的自己。

三、結(jié)語

《美生中國人》屬于成長小說流派，包含完整的成長小說敘事結(jié)構(gòu)，涉及華裔美國成長小說的身份認同主題：大部分華裔青少年都會在成長過程中遇到身份認同的問題，當他們踏上尋找身份的旅程時，不可避免地遇到各種艱難險阻，最終在自我思考和導師和引導下，成功找到自己的真實身份，并在美國主流社會占有一席之地。本文通過分析王謹?shù)某砷L歷程，試圖激勵華裔青少年突破自我認識的障礙，擺脫尋求身份的困惑，以自尊和自信的心態(tài)勇敢面對生活。

參考文獻：

[1]芮渝萍.美國成長小說研究[M].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04.

[2]楊謹倫.郝瑨，譯.美生中國人[M].西安：陜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08.

[3]姚子燁.成長小說視角下《美生中國人》華裔青少年身份的探究[D].武漢：華中農(nóng)業(yè)大學，2019.

[4]張國龍.成長小說概論[M].廣州：暨南大學出版社，2013.

本文系2017年國家級大學生創(chuàng)新創(chuàng)業(yè)訓練計劃項目“中國文化在美籍華裔作家文學作品中的流變”（項目編號201710504114）的研究成果。

通訊作者：鄧小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