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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產真人秀的“偽紀實”與“真實美化”

2019-12-09 02:01李享
出版廣角 2019年20期
關鍵詞:紀實性紀實真人秀

【摘要】 ? 近年來,以生活體驗類及觀察類真人秀為代表的慢綜藝不斷涌現,以“無劇本”“近日?!奔o實性手法作為節(jié)目賣點,成為國產真人秀主流發(fā)展方向。然而,這些真人秀對“真實”的創(chuàng)造與展現不可避免地帶有“偽紀實”的烙印與對“真實”的美化。把握好“創(chuàng)造真實”與“保持真我”的界限,將是未來真人秀傳遞細分體驗、引領文化價值觀的關鍵所在。

【關 ?鍵 ?詞】真人秀;偽紀實;慢綜藝;真實美化

【作者單位】李享,東北師范大學。

【中圖分類號】G229.2 【文獻標識碼】A 【DOI】10.16491/j.cnki.cn45-1216/g2.2019.20.022

2019年伊始,中國國產綜藝節(jié)目的比拼戰(zhàn)場依舊硝煙彌漫,題材更為垂直細化,模式更為靈活創(chuàng)新,《以團之名》《這就是原創(chuàng)》《哈哈農夫》《女兒們的戀愛》等各類型真人秀遍地開花,迅速滲透國產綜藝領域,真人秀屬性成為國產綜藝節(jié)目的“標配”,基本踐行了“萬物皆可真人秀”的理念。各制作平臺紛紛打出“無劇本”“全紀實”的噱頭吸引觀眾。然而,取自紀錄片的紀實性手法能否切實融入真人秀,成為新一代真人秀優(yōu)化的風向標?本文選取近年來較為典型的幾檔真人秀進行分析,擬探討真人秀中紀實手法運用的局限與前景,以及真人秀情境過度美化的弊端與提升空間。

一、國產真人秀的發(fā)展脈絡與立意轉換

“真人秀”的概念極為寬泛,有學者將其描述為一種對預設情境下參與者所進行的特定活動進行真實記錄的電視節(jié)目。因此,真人秀中包含了“真實紀實”“人性展現”以及“游戲虛構”三方面內容。對真人秀紀實性、沖突性、游戲性三個環(huán)節(jié)的側重,則構成了國產真人秀發(fā)展的不同階段。

1.國產傳統真人秀的興起

2004年,中國湖南衛(wèi)視的《超級女聲》被譽為中國真人綜藝的“首秀”。全民造星的真人夢想迅速升級為全民性的視覺狂歡,顛覆了傳統綜藝節(jié)目的創(chuàng)作思維,原來真人秀還可以這樣玩?嚴格來說,《超級女聲》是貫徹真人秀屬性的選秀類綜藝,其節(jié)目內核與現實選秀類、舞臺比拼類以及后續(xù)火爆的明星戶外競技類節(jié)目一脈相承,即通過大量真人秀內容充實節(jié)目結構,著重于規(guī)則下“真人”的表演感與趣味性,其典型模式如《奔跑吧兄弟》《極限挑戰(zhàn)》《歡樂喜劇人》和《我就是演員》等。這類真人秀的核心在于真人通過節(jié)目方設定的虛擬情境、游戲規(guī)則秀出性格、智商、職業(yè)水平等多方面內容,這也是自2004年發(fā)端、2012年分化輝煌至今的中國真人秀主要發(fā)展方向。

2013年,湖南衛(wèi)視推出的明星真人秀《爸爸去哪兒》,主打明星戶外親子游活動,提升了真人秀的“紀實性”地位,有意識地利用紀實手法淡化劇本規(guī)則情境。這種有劇本的情節(jié)設定與無劇本的意外態(tài)勢相融合的并行性故事構建方式,使觀眾感受到脫離劇本的強大吸引力,中國真人秀從此進入“全明星時代”。

2015年前后,明星的人設資源枯竭,媒介平臺又引入貼近普通人定位的“素人”策略,打造“星素”結合乃至“全素人”真人秀模式,《星夢奇緣》《我們十五個》《奇葩說》等節(jié)目先后出現。至此,中國真人秀市場歷經十幾年的發(fā)展,觀眾需求已由表層的“獵奇觀賞”發(fā)展到深層次的“真實體驗”與“思維共鳴”,從而促使國產真人秀解構、細化、發(fā)散,逐漸形成全新的真人秀類型。

2.新時期慢綜藝模式下追求真實觀感的體驗式真人秀

以觀眾深度真實體驗為迎合點,真人秀逐漸形成側重日常生活體驗與情感交流的慢綜藝模式。這一階段的真人秀將“真”的地位提升到前所未有的高度,淡化甚至完全摒棄人為的劇本框架設置,追求“純紀實性”的鏡像體驗。如《向往的生活》《中餐廳》《親愛的客?!返?,無不將無劇本依托、完全展現人性真實、探討社會關系作為追求與賣點。明星紀實真人秀《奇遇人生》 則直接采用真人秀與紀錄片相結合的形式,通過為明星嘉賓量身定做一段旅程,記錄嘉賓在不同的社會景觀下與不同人群的實地接觸與思維碰撞。這種新型的綜藝節(jié)目實質上已經很難分清“紀錄片”與“綜藝節(jié)目”的界限[1]。對真人秀“游戲娛樂性”的淡化,以及利用紀實方式將真人秀的“真”最大限度展現,是新一代真人秀的突出特點。

另一細化分支——觀察類真人秀,則將這一特點進行深化與延展。以《妻子們的浪漫旅行》《我家那閨女》為代表,觀察類真人秀通過紀實手段,“無干擾”地呈現明星嘉賓的自然生活狀態(tài),并采用訪談+紀實的方式讓觀察者(通常為與被觀察者有親近關系的家人、朋友)來進行評價,以此帶入現實關系中真實的矛盾與沖突。這種真人秀實質上已經突破了單純的“紀實性”內容,通過真實話語的交互拓展了節(jié)目主題,為觀眾開辟了理性反思與深層次互動的交流空間。

整體而言,傳統真人秀注重“秀”,娛樂感較為明顯,而新一代真人秀注重對紀實性元素的應用,更著力挖掘人物的真實情感,以人物的互動發(fā)展關系搭建敘事結構,以真實的魅力引發(fā)觀眾的情感共鳴。

二、“紀實性真實”在真人秀中的適用局限

如今,真人秀的“真實性”儼然成為各類真人秀在殘酷競爭中制勝突圍的不二法門,但真人秀中強調的“事實真實”與“鏡像真實”能否重合?我們可以從紀錄片的“記錄真實”與“藝術再現”辨析中獲知一二。

“紀錄片”一詞最早由英國的約翰·格里爾遜提出,他認為紀錄片以“反映真實”為核心,與故事片的“虛構性”相區(qū)別。但隨著電影藝術的發(fā)展,紀錄片一方面將紀實性畫面作為“檔案、文獻”去展現完全客觀的真實,另一方面卻無法遏制其挖掘深度事實,傾注審美意味的敘述天性。這意味著紀錄片最終只能作為一種事實存在的感覺中介,而無法成為“真實”本身。

了解紀錄片類現實的“影像觀感”定位之后,人們對紀錄片的“真實性”就寬容了很多,并發(fā)現其具有無限貼近現實的魅力與可調整的空間。電影學家懷斯曼就認為,“紀錄片要更加戲劇化一些。現實生活總是平淡且混亂的,而紀錄片可以通過后期剪輯與重組,使之具有矛盾沖突和可觀性”[2]。觀眾在接受過程中會默認真實的差異性,但也會產生一種可相信的真實感,這種真實感的傳遞完成才是紀錄片對“事實真實”的體現。厘清紀錄片對“真實”的界定,會幫助我們更好地理解真人秀中采用大量紀實手法會遇到哪些適用局限。

1.媒介設定情境下的偽紀實潮流

毋庸置疑,真人秀從紀錄片中借用的紀實手法是一種“偽紀實”。雖然真人秀在誕生之初就被標榜為沒有劇本與預演的“百分百真實性電視”,但媒介對真人秀的情境設定與內容掌控,在第一時間就瓦解了其“現實真實性”。拍攝的過程實際就是融入人為因素的“真實再現過程”,是一種媒介設定虛擬情境下的相對真實,是經過設置的供觀眾消費的真實。從這一點上來講,真人秀需要更多地考慮觀眾需求與挖掘真實人性,采用紀實敘事手法對事實進行編排與再建構,其目的性更強,設置的框架更為有限,對“真實”的加工痕跡也更為明顯,這也是許多真人秀被觀眾詬病的原因。如主打歷史尋根類真人秀《客從何處來》,為真人秀主人公安排了可幫助其尋根的歷史學家作為情節(jié)推動點,但情節(jié)上的種種巧合與不合常理卻增加了節(jié)目的設計編排感,削弱了真人秀的“真實性”[3]。這就需要節(jié)目方掌控好設計情節(jié)與展現本質之間的度,具備對真人秀“紀實性”高度的處理能力與客觀站位,避開全能的敘事視角,增強節(jié)目代入感,但這在實際操作中難度很大。

與此相對的是,如果媒介平臺完全放任框線,“無劇本化日?!眲t很難在無編排的情況下自覺成型,最終會因缺乏吸引觀眾的情緒集中點而淪為“近生活的無聊流水賬”,與真人秀的初衷相悖。總體來說,觀眾要求的真人秀“真實”與自我生活相貼近,卻又具備情節(jié)上的沖突與吸引,屬于高于自我生活的“真實”。在種種限制之下,真人秀不得不對節(jié)目方向進行總體把控與基本情節(jié)點設置,從而導致真人秀的“紀實性”最終淪為“偽命題”,成為媒介情境設置后對“戲劇性沖突”的等待與展現。后期的剪輯拼接也會對真人的原始狀態(tài)進行篩選,對“紀實性情節(jié)”進行再度解構重塑,而且真人秀主體的表現也會影響真實性含量。因此,真人秀的“紀實手段”在諸多因素干擾下只能最大限度地展現拍攝時的客觀真實狀態(tài),令真人秀的“真實”不斷靠近客觀真實,卻始終保持一定距離[4]。但對觀眾而言,這種主觀上無限靠近的真實已經足夠“令人迷惑”,許多紀實感十足的鏡頭背后的虛構性無法被觀眾辨別,這種貼近真實的紀實感就是目前許多真人秀所追求的“高度”。

2.真人秀的真實性短板——過度美化

國產真人秀在大量運用紀實性手段模糊現實真實與設定真實界限時,卻在人性展現與情境設置上出現短板,即“真實美化”現象。如《向往的生活》前兩季,全部的戲劇沖突與人性展現僅是黃磊、何炅、大華在一個風景優(yōu)美的農村院落里的生活體驗,展現了一種美顏濾鏡下的“烏托邦”式生活浪漫,以“小而美”的存在滿足大眾對悠閑的隱居生活的向往。對此,有學者犀利指出,這種在中國并不具有普遍意義的生活方式,不應該成為大眾媒介話語中“日常生活”的全部[5],真實的百姓生活樣態(tài)與深度的人性挖掘才應是真人秀引發(fā)觀眾深度思考的價值所在。

同樣,觀察類真人秀對社會話題的挖掘也多止于表層化的“夫妻相處”“兒女婚戀”“代際溝通”等問題,這與中國觀眾對綜藝節(jié)目的娛樂性定位和正面審美有關。

筆者認為,國產真人秀不應完全排斥“丑惡”的存在,而只留下完全美化后的虛幻情境。《奇遇人生》《客從何處來》等真人秀已經開始有意識地摒棄真人秀中的虛幻性娛樂思維,代之以人物真實的行走與追溯,輔之以思想的碰撞與文化的深度挖掘,這對國產真人秀而言是一個很好的啟發(fā)。國產真人秀在引領社會審美取向、凸顯文化價值內涵上尚有很大的發(fā)揮空間。

三、結語

通過對國產真人秀的發(fā)展歷程,以及新一代真人秀“偽紀實”模式與真實美化的分析,我們可以看到,雖然“無劇本”“全紀實”的創(chuàng)作手法在真人秀中并不具備向外宣傳的“絕對真實性”特點,但新一代真人秀的制作方正在淡化情境設置色彩,將更多主動權交給真人秀主體的生活體驗與思維觀感,并逐漸淡化娛樂化傾向,引導觀眾進行深度文化體驗與思考現實,這些都是可喜的現象。但國產真人秀的社會功能與社會擔當遠不止于此,最大限度地展現真人對現實的真實觀感,應始終是真人秀不同于其他節(jié)目類型的優(yōu)勢所在。國產真人秀應進一步剝去美化的外衣,掌控好事實編排與紀實本質之間的度,細化觀眾體驗需求,用直擊人心的紀實性敘述角度,叩開受眾的心靈之門。

|參考文獻|

[1]佘孟瑤. 紀實類綜藝的清新突圍方式——以《奇遇人生》為例[J]. 藝術科技,2019(6):108-109.

[2]沈維瓊. 對紀錄電影“真實”的辨析[J]. 當代電影,2010(8):120-124.

[3]張利潔. 試析紀錄片的“美顏過度”——以《客從何處來》為例[J]. 視聽,2019(3):48-49.

[4]趙芝眉. 主觀認同下的漸近線——解讀旅行類真人秀的真實觀[J]. 視聽,2019(6):37-39.

[5]李海明,卞蕓璐. 真人秀“日常性”轉向及其文化價值探析[J]. 中國廣播電視學刊,2019(6):76-7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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