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周 云 朱芳瑩

抗日戰(zhàn)爭時期，中國共產(chǎn)黨先后在國統(tǒng)區(qū)的若干重要城市及淪陷區(qū)（上海）、殖民地（香港）陸續(xù)建立了18 個八路軍辦事機構(gòu)。這些辦事機構(gòu)統(tǒng)稱為“八路軍駐各地辦事機構(gòu)”，當前學術界通常將其簡稱為“八辦”①文中所使用的各“八辦”簡稱均以表1《八路軍駐各地辦事處情況簡表》中所列簡稱為標準；其有關基本情況可參看此表。?！鞍宿k”是黨史、軍史研究中時常提及的重要機構(gòu)，但在閱讀相關史料論著過程中卻不免對“八辦”產(chǎn)生這樣的疑問：為什么一個名義上隸屬軍隊的機構(gòu)會有時任中央政治局委員的博古、陳云、鄧發(fā)等黨的高級領導人參與其中？為什么一個軍隊附屬機構(gòu)會集中董必武、謝覺哉、潘漢年、廖承志等一大批黨的精英工作于其中？八路軍駐各地辦事機構(gòu)的組織隸屬關系究竟如何？其設立者、管理者是誰？其與八路軍、中共中央、地方黨組織間的關系是什么？這些都是有關“八辦”研究的基礎性問題。然而，這一基礎性問題長久以來存在異議，未有定論，筆者立足現(xiàn)有權威資料，綜合考證各方觀點，力圖徹底厘清“八辦”的組織隸屬關系。

一、“八辦”的組織隸屬對象

“八辦”的組織隸屬對象問題，簡言之就是“八辦”隸屬于誰、向誰負責、聽誰指揮的問題。一般認為八路軍駐各地辦事機構(gòu)是八路軍的一部分，是隸屬軍隊的機構(gòu)，《中國軍事百科全書》中對“八路軍辦事處”詞條的定義為“八路軍在國民黨統(tǒng)治區(qū)的一些主要城市設立的辦事機構(gòu)”②《中國軍事百科全書》第7 卷，北京：軍事科學出版社，1997年，第28 頁。。《中國共產(chǎn)黨組織史資料匯編》③王健英：《中國共產(chǎn)黨組織史資料匯編》，北京：紅旗出版社，1983年。是將八路軍駐各地辦事處列入“紅軍改編為八路軍時的戰(zhàn)斗序列”④王健英：《中國共產(chǎn)黨組織史資料匯編》，第315 頁。。另一種觀點認為“八辦”是中共中央設立的機構(gòu)，《中國人民解放軍歷史資料叢書：八路軍新四軍駐各地辦事機構(gòu)》①中國人民解放軍歷史資料叢書編審委員會編：《八路軍新四軍駐各地辦事機構(gòu)》（共5 卷），北京：解放軍出版社。（下文簡稱《叢書》）中指出“八辦”是中共中央以八路軍名義，在國民黨統(tǒng)治區(qū)建立的辦事機構(gòu)；《中共中央機關歷史演變考實》②王健英：《中共中央機關歷史演變考實》，北京：中共黨史出版社，2004年。（下文簡稱《考實》）更進一步的認為新疆、武漢、西安、蘭州四個“八辦”只是中共中央的派出機關（中共中央代表）的對外稱謂③王健英：《中共中央機關歷史演變考實》，第393～397 頁。。由此可見，目前學術界對“八辦”組織關系判定爭議的焦點首先集中于“八辦”的組織隸屬對象是八路軍還是中共中央這一問題上。

表1 八路軍駐各地辦事處情況簡表④本表以《八路軍新四軍駐各地辦事機構(gòu)》為主要依據(jù)整理而得；各“八辦”的負責人一般為主任或處長，加有下劃線的是住在對應“八辦”內(nèi)的中共中央代表，有關中共中央代表同“八辦”負責人間的關系，參看本文“‘八辦’與中共中央代表的關系”中相關內(nèi)容；表中各“八辦”所用簡稱均采用當前學術界通用簡稱。

（一）“八辦”與八路軍的關系。八路軍駐各地辦事機構(gòu)是否真的“名副其實”隸屬于八路軍呢？當前，由于電文資料佚失、解密等原因，除洛陽“八辦”有明確電文可查“中央已同意以后辦事處由袁曉軒同志負責并直接歸前總領導”⑤中國人民解放軍歷史資料叢書編審委員會編：《八路軍新四軍駐各地辦事機構(gòu)（3）》，北京：解放軍出版社，2001年，第436 頁。之外，就只有豫北“八辦”為八路軍前總所轄，即明確隸屬八路軍前總的“八辦”只有豫北“八辦”和1940年5月10日以后的洛陽“八辦”，其他“八辦”并無明確電文文獻能夠證明是八路軍的機構(gòu)。通過對“八辦”往來電文進行梳理統(tǒng)計可知，“八辦”同八路軍總部或前總等相關部門的往來電文僅占“八辦”全部往來電文的15.83%①“八辦”往來電文情況可參看表2《“八辦”電文往來單位統(tǒng)計表》、圖1《“八辦”電文往來單位柱形統(tǒng)計圖》、圖2《“八辦”電文往來單位環(huán)形示意圖》。，可見“八辦”與八路軍的聯(lián)系并不十分緊密。而且，進一步考察這些電文內(nèi)容，可以發(fā)現(xiàn)這些電文僅是普通業(yè)務電文，所涉及方面主要有以下4 類：一是有關軍事聯(lián)絡的電文，如洛陽“八辦”的《朱德、彭德懷關于已令八路軍、新四軍配合友軍作戰(zhàn)并請衛(wèi)立煌飭令有關部隊多取聯(lián)系致袁曉軒電》②參見中國人民解放軍歷史資料叢書編審委員會編：《八路軍新四軍駐各地辦事機構(gòu)（3）》，第482 頁。（由于篇幅有限，且電文標題具有自明性，故所引電文只引標題以說明問題，下文皆同此例）；二是有關軍事情報的電文，如重慶“八辦”的《錢之光關于香港、黃埔等地敵人動向致朱德、彭德懷、葉劍英電》③參見中國人民解放軍歷史資料叢書編審委員會編：《八路軍新四軍駐各地辦事機構(gòu)（1）》，北京：解放軍出版社，2009年，第755 頁。；三是慶祝勝利、表示慰問的祝捷電、賀電、慰問電等，如新疆“八辦”的《新疆辦事處轉(zhuǎn)報八一紀念會致中共中央轉(zhuǎn)朱德、彭德懷及前線將士的賀電》④參見中國人民解放軍歷史資料叢書編審委員會編：《八路軍新四軍駐各地辦事機構(gòu)（2）》，北京：解放軍出版社，1999年，第581 頁。；四是有關后勤工作的電文，如西安“八辦”的《朱德、彭德懷關于領取與運送彈藥致滕代遠轉(zhuǎn)伍云甫電》⑤參見中國人民解放軍歷史資料叢書編審委員會編：《八路軍新四軍駐各地辦事機構(gòu)（2）》，第128 頁。。其中，籌集轉(zhuǎn)運物資等后勤工作的電文占大多數(shù)?？傊?，綜合考察“八辦”與八路軍方面往來電文的數(shù)量及內(nèi)容可知，除豫北、洛陽“八辦”外，其他“八辦”和八路軍方面的往來電文中并沒有涉及組織管理類的電文。即八路軍不是“八辦”的組織隸屬對象，絕大多數(shù)“八辦”和八路軍之間只有軍事聯(lián)絡、軍事情報、后勤保障等業(yè)務往來，并未顯示出組織隸屬和管理的關系。

表2 “八辦”電文往來單位統(tǒng)計表⑥a.本表統(tǒng)計對象為中國人民解放軍歷史資料叢書編審委員會編纂的《八路軍新四軍駐各地辦事機構(gòu)》（共5 卷）中所收錄的八路軍駐各地辦事處往來電文、書信、工作報告等。b.由于部分“八辦”存世電文過少，故不進行統(tǒng)計，此處共抽取12 個“八辦”為統(tǒng)計樣本，符合統(tǒng)計學要求。c.南京“八辦”在長江局、南方局之前成立，長江局、南方局分別住在武漢、重慶“八辦”內(nèi)，直轄“八辦”，故本表不統(tǒng)計南京、武漢、重慶“八辦”與長江局、南方局間往來電文狀況。d.本表將“八辦”電文的往來對象依據(jù)相關史料劃為3 類：中共中央(延安)、長江局或南方局、八路軍。其中，計入“中共中央”的電文往來人員及單位有毛澤東、張聞天、任弼時、中共中央、中共中央書記處等；計入“長江局或南方局”的電文往來人員及單位有周恩來、博古、葉劍英 、南方局、長江局等；計入“八路軍”的電文往來人員及單位有朱德、彭德懷、左權、八路軍總部、八路軍前總等(葉劍英歷任中共中央長江局委員、中共中央南方局常委，1941年2月14日后返回延安并在延安辦公，因此，1941年2月14日以前，葉劍英計入“長江局或南方局”，之后計入“中共中央”)。

續(xù)表：

圖1 “八辦”電文往來單位柱形統(tǒng)計圖

圖2 “八辦”電文往來單位環(huán)形示意圖

（二）“八辦”與中共中央的關系。通過統(tǒng)計可知，“八辦”與中共中央及中共中央局間往來電文占“八辦”全部往來電文的比例高達84.17%⑤其中與中共中央間的往來電文占總電文數(shù)的73.21%，與中共中央局間往來電文占總電文數(shù)的10.96%。，“八辦”與中共中央聯(lián)系如此緊密，其與中共中央間是否有隸屬關系呢？根據(jù)管理學相關理論及“八辦”具體情況，為判定“八辦”具體隸屬關系，需對其機構(gòu)設立、組織管理、工作管理等方面進行考察。

首先，考察“八辦”的設立者。分布全國先后建立的18 個“八辦”中，只有豫北“八辦”可以明確是由八路軍前總所設立⑥參見中國人民解放軍歷史資料叢書編審委員會編：《八路軍新四軍駐各地辦事機構(gòu)（3）》，第538 頁。，其余“八辦”雖然歷史沿革復雜，設立情況各不相同，但大體而言均可認定為延安中共中央或中共中央局①本文中所有中共中央局如無特別說明均指中共中央長江局和中共中央南方局，下文分別簡稱長江局、南方局或中央局。所設立②18 個“八辦”的歷史沿革過于煩冗復雜，詳細情況可參看《八路軍新四軍駐各地辦事機構(gòu)》。。

其次，考察“八辦”的組織管理關系。組織學③本文中所涉及組織學相關理論除特別注明外，均參看張德：《組織行為學》，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05年。相關理論認為，判定一個機構(gòu)的組織管理關系，需要從政策制定、人事任免、經(jīng)費批撥等三個方面來進行考察?？疾飕F(xiàn)有電文可以判定，除洛陽、豫北以外的其他“八辦”的政策制定、人事任免、經(jīng)費批撥一般都由中共中央或中央局直接負責與處理。例如，有關方針政策制定的電文，如涉及蘭州“八辦”的《毛澤東關于目前黨的任務及在回民中組織民族性黨派問題致謝覺哉電》④參見中國人民解放軍歷史資料叢書編審委員會編：《八路軍新四軍駐各地辦事機構(gòu)（2）》，第145 頁。；有關人事調(diào)動與任免的電文，如涉及西安“八辦”的《中共中央書記處關于辦事處縮減人員致伍云甫等電》⑤參見中國人民解放軍歷史資料叢書編審委員會編：《八路軍新四軍駐各地辦事機構(gòu)（2）》，第128 頁。；有關經(jīng)費劃撥的電文，如涉及武漢“八辦”的《陳紹禹、周恩來、博古關于請求撥發(fā)武漢辦事處轉(zhuǎn)移經(jīng)費等致毛澤東電》⑥參見中國人民解放軍歷史資料叢書編審委員會編：《八路軍新四軍駐各地辦事機構(gòu)（4）》，北京：解放軍出版社，1999年，第94 頁。等署名為中共中央書記處、中共中央、毛澤東等與中共中央往來的電文占絕大多數(shù)。其中雖然個別“八辦”的人員任用、機構(gòu)撤銷也有八路軍總部的電令，但這類電文極少且只是向國民黨當局進行交涉時借用八路軍名義的電文，如《朱德、彭德懷關于派葉劍英為八路軍駐京代表、李克農(nóng)為辦事處主任致彭雪楓轉(zhuǎn)何應欽等電》⑦參見中國人民解放軍歷史資料叢書編審委員會編：《八路軍新四軍駐各地辦事機構(gòu)（1）》，第487 頁。。

最后，考察“八辦”的工作管理關系。通過對“八辦”工作受領與匯報的電文歸納整理可知，中共中央或中央局是絕大多數(shù)“八辦”工作受領、請示與匯報的對象。新疆“八辦”受領任務的《中共中央書記處關于爭取盛世才和組建調(diào)研分局致陳潭秋電》⑧參見中國人民解放軍歷史資料叢書編審委員會編：《八路軍新四軍駐各地辦事機構(gòu)（2）》，第644 頁。、西安“八辦”向中共中央?yún)R報工作的《駐陜辦事處工作報告》⑨參見中國人民解放軍歷史資料叢書編審委員會編：《八路軍新四軍駐各地辦事機構(gòu)（2）》，第54 頁。等電文都可證明“八辦”工作的實際領導者為中共中央或中央局。

綜上所述，通過對相關電文史料的細致考察可知，“八辦”與八路軍間雖然有一定的業(yè)務往來，但絕大多數(shù)“八辦”既由中共中央設立，也由中共中央管理，中共中央就是“八辦”的組織隸屬對象。

二、“八辦”的組織隸屬模式

“八辦”的組織隸屬對象是中共中央，但各“八辦”隸屬方式不盡相同。根據(jù)抗戰(zhàn)時期實際情況，“八辦”與中共中央間的具體組織隸屬模式主要有三種：直接隸屬于延安中共中央、隸屬于由中共中央派出的中央局或中央代表。直接隸屬于延安中共中央的晉、二戰(zhàn)區(qū)、洛陽等“八辦”組織關系簡單清晰，在此對較為復雜的“八辦”與中共中央局、中共中央代表間的關系予以梳理說明。

（一）“八辦”與中共中央局的關系。抗戰(zhàn)時期，中國共產(chǎn)黨在全國部分地區(qū)設立中共中央局，作為中共中央的派出機關，行使中共中央的部分職權，負責領導一省或幾省黨的事務。其中，長江局、南方局與“八辦”的關系密切。由表2《八辦往來電文統(tǒng)計表》可以看出，長江局或南方局與“八辦”間的往來電文占“八辦”往來電文總量的10.96%⑩“八辦”往來電文情況可參看表2《“八辦”電文往來單位統(tǒng)計表》、圖1《“八辦”電文往來單位柱形統(tǒng)計圖》、圖2《“八辦”電文往來單位環(huán)形示意圖》。，并且由于長江局設在武漢“八辦”內(nèi)，雖然二者間沒有往來電文，但其關系與武漢“八辦”非常密切，南方局和重慶“八辦”也是如此。所以，長江局、南方局與“八辦”間的關系遠比“10.96%”所反映出的情況更為密切。

以南方局和重慶“八辦”間的組織隸屬關系為例，“1939年1月16日，中共中央南方局在重慶成立，南方局機關與八路軍駐重慶辦事處合署辦公?！雹僦袊嗣窠夥跑姎v史資料叢書編審委員會編：《八路軍新四軍駐各地辦事機構(gòu)（1）》，第20 頁?！澳戏骄趾娃k事處形成了較為特殊的關系：對內(nèi)，辦事處受南方局的領導，一切重大事項，如每個時期的中心工作、人事安排、機構(gòu)增減等，都由南方局統(tǒng)一研究、確定；南方局的一切行政管理、后勤、保衛(wèi)工作都由重慶辦事處負責。對外，南方局以辦事處為依托，大量工作則用辦事處的名義進行。這樣，重慶辦事處一身兼兩任，對外是八路軍（兼新四軍）的代表機關，對內(nèi)是南方局的辦事機構(gòu)?！雹谥袊嗣窠夥跑姎v史資料叢書編審委員會編：《八路軍新四軍駐各地辦事機構(gòu)（1）》，第656 頁?！犊紝崱芬渤窒嗨频挠^點，認為重慶“八辦”實際是南方局的機關，“八辦”只是其對外名義。③王健英：《中共中央機關歷史演變考實》，北京：中共黨史出版社，2004年，第446 頁。綜上并結(jié)合大量有關史料可知，重慶“八辦”起到了南方局職能部門的作用，既是南方局的重要組成部分，又是南方局對外開展工作的掩護。武漢“八辦”和長江局間的關系也是如此。

除武漢、重慶“八辦”與長江局、南方局有上述密切關系外，南方地區(qū)其他“八辦”的工作也受長江局、南方局的領導。通過考證相關史料可知，南方各省其他“八辦”的組織關系如下：

1．湘“八辦”：“八路軍駐湘通訊處受中共中央長江局（后為南方局）和新四軍軍部領導指示”④中國人民解放軍歷史資料叢書編審委員會編：《八路軍新四軍駐各地辦事機構(gòu)（1）》，第16 頁。（新四軍駐湘辦事處沒有另設機構(gòu)，由八路軍駐湘通訊處兼辦新四軍駐湘辦事處事宜）。

2．香港“八辦”：“辦事處先后受中共中央長江局、南方局領導”⑤中國人民解放軍歷史資料叢書編審委員會編：《八路軍新四軍駐各地辦事機構(gòu)（1）》，第17 頁。。

3．廣州（韶關）“八辦”：“廣州辦事處由中國共產(chǎn)黨廣東省委委員、香港辦事處負責人廖承志⑥廖承志后任中共中央南方局委員。領導。”⑦中國人民解放軍歷史資料叢書編審委員會編：《八路軍新四軍駐各地辦事機構(gòu)（1）》，第17 頁。“廣州辦事處也隨之遷到韶關，遂改稱八路軍駐韶關辦事處，云廣英仍為主任。韶關辦事處受中共中央南方局、中國共產(chǎn)黨廣東省委和南方局桂林辦事處領導。”⑧中國人民解放軍歷史資料叢書編審委員會編：《八路軍新四軍駐各地辦事機構(gòu)（1）》，第18 頁。

4．衡陽“八辦”：“根據(jù)周恩來指示，為了加強同撤退到湖南的國民黨軍政機關人員的聯(lián)絡，接轉(zhuǎn)從武漢等地撤退下來的人員和物資，聯(lián)絡南方各省中國共產(chǎn)黨組織”⑨中國人民解放軍歷史資料叢書編審委員會編：《八路軍新四軍駐各地辦事機構(gòu)（4）》，第207 頁。設立衡陽“八辦”，“該辦事處是由八路軍駐武漢辦事處人員⑩由前文所述可知，此處“武漢辦事處人員”包括周恩來、葉劍英等長江局成員。在向桂林、重慶轉(zhuǎn)移途中臨時設立的，機構(gòu)設置和人員分工與在武漢時大體相同，但人員流動性大”?中國人民解放軍歷史資料叢書編審委員會編：《八路軍新四軍駐各地辦事機構(gòu)（1）》，第19 頁。。

5．貴陽“八辦”：“八路軍駐貴陽交通站是由中共中央南方局和八路軍駐重慶辦事處?由前述內(nèi)容可知重慶“八辦”其實即南方局的對外稱謂，而將重慶“八辦”同南方局截然分成兩個機構(gòu)的這種訛誤在有關“八辦”的學術論中非常常見。領導的一個主要從事轉(zhuǎn)運軍需物資和人員的辦事機構(gòu)?！?中國人民解放軍歷史資料叢書編審委員會編：《八路軍新四軍駐各地辦事機構(gòu)（1）》，第953 頁。

6．桂林“八辦”：南方局“決定在桂林設立南方局辦事處，以便聯(lián)絡湘、贛、閩、粵、桂中國共產(chǎn)黨地方組織及香港運輸。李克農(nóng)為主任。兩個辦事處（另一個指桂林‘八辦’）同是一班工作人員，受南方局直接領導?！?中國人民解放軍歷史資料叢書編審委員會編：《八路軍新四軍駐各地辦事機構(gòu)（1）》，第20 頁。

綜上可知，湘、香港、廣州（韶關）、衡陽、貴陽、桂林等6 個“八辦”也接受長江局或南方局的領導。簡言之，南方各省“八辦”與中共中央局間有組織隸屬關系，且受其領導。即中共中央與“八辦”的組織隸屬模式之一是通過中共中央局對“八辦”進行領導。

（二）“八辦”與中共中央代表的關系。由中共中央派駐各地的中共中央代表與“八辦”關系十分密切，但目前并無相關中共中央代表的專門學術論著，故此，先對中共中央代表①中共中央代表有關內(nèi)容可參看表3《中共中央代表情況簡表》。予以闡明。

表3 中共中央代表情況簡表

經(jīng)研究，中共中央代表受中共中央委派，負責領導或指導一個地區(qū)內(nèi)黨的事務，并以所在地區(qū)內(nèi)的“八辦”為依托，同時管理包括“八辦”在內(nèi)的若干黨組織。以中共中央駐陜代表為例：中共中央駐陜代表林伯渠由中共中央委派，除指導八路軍辦事處開展工作外，還負責協(xié)調(diào)中國共產(chǎn)黨在西安的所有機構(gòu)（中共陜西省委、社會部等），并且“領導陜西省委負責健全和發(fā)展全省各級黨組織”和“幫助救亡團體和愛國人士進行活動”②中國中共黨史人物研究會編：《中共黨史人物傳》第24 卷，西安，陜西人民出版社，1985年，第49 頁。。即中共中央代表有以下主要特征：1．受中共中央委派；2．?、巯喈斠徊糠钟嘘P“八辦”的表述中在提及中共中央代表時，會使用類似“中共中央駐××八路軍辦事處代表”甚至“中共中央駐××八路軍辦事處黨代表”這樣訛誤的說法，中共中央代表是派駐于地方的，并管理一定區(qū)域內(nèi)黨的事務（后文將有論述），雖然同“八辦”聯(lián)系緊密，但并不局限于“八辦”的內(nèi)部事務，故此，本文使用“住”與“駐”字以示區(qū)別。在某一八路軍辦事處內(nèi)，并為該“八辦”的最高領導；3．負責管理一定區(qū)域內(nèi)若干黨組織。由上述特征可知，中共中央代表的主要職能特點同長江局、南方局一樣，也可認為是中共中央的派出機關。

中共中央代表是中共中央的派出機關，但作為一個任務繁重的機關，要開展工作，如果只有中共中央代表一人顯然是不可能的，事實上，以組織學相關理論對中共中央代表與“八辦”進行科學地考察，不難得出結(jié)論——住有中共中央代表的‘八辦’承擔起了中共中央代表職能部門的職責，共同發(fā)揮了中共中央派出機關的作用。雖然目前學術界普遍沒有將中共中央代表視為一個獨立的機構(gòu)，也沒有將“八辦”視為黨組織系統(tǒng)里的機構(gòu)，但是，通過當前學術著作中大量史實的論述，還是可以看出中共中央代表及作為其職能部門的“八辦”在恢復地方黨組織和協(xié)助地方黨組織建設中所起的關鍵作用。以中共中央駐甘代表謝覺哉為例，謝覺哉“按照中央的決定和通知，在辦事處召開會議，正式成立了甘肅工作委員會（當時名稱是蘭州工委，設在蘭州，統(tǒng)管全省黨的工作）”?！爸x覺哉出席了這兩天的會議，并與彭加倫④彭加倫為蘭州“八辦”負責人之一。將甘工委組織及分工情況電告了中央。”“甘工委在謝覺哉的具體指導下，規(guī)定了秘密工作的條規(guī)，嚴格了入黨手續(xù)及儀式?！薄傲硗猓k事處還直接吸收新黨員協(xié)助工委積極發(fā)展黨組織。”⑤徐晶晶：《抗戰(zhàn)時期八路軍駐蘭州辦事處研究》，碩士學位論文，西北民族大學，2010年，第12 頁。綜上，《考實》中認為“中共中央代表是和長江局、南方局具有相等性質(zhì)的中共中央的派出機關⑥《中共中央機關歷史演變考實》第393～397 頁中將中共中央代表同長江局一起列在“抗日戰(zhàn)爭時期中共中央派出機關”的條目下。，而‘八辦’則是這一機關的對外稱謂”的觀點是不為過的，是正確的。由此，八路軍駐各地辦事機構(gòu)開展大量黨務工作也就符合情理，可以理解了。

可以佐證這一觀點的證據(jù)還有關于中共中央駐新疆代表的“新疆辦事處的工作由中國共產(chǎn)黨代表主持，中國共產(chǎn)黨代表通過新疆辦事處對全疆中國共產(chǎn)黨黨員實行組織領導”①中國人民解放軍歷史資料叢書編審委員會編：《八路軍新四軍駐各地辦事機構(gòu)（2）》，第549 頁。。

關于中共中央駐南京代表的“中共中央代表博古于1937年9月初抵達南京，開始領導南京‘八辦’開展各項工作，先后指示成立了平津流亡學生中國共產(chǎn)黨特別支部、中國共產(chǎn)黨南京市委、中國共產(chǎn)黨武漢工委、中國共產(chǎn)黨湖北省工委、中國共產(chǎn)黨皖中工委等黨的組織并對中國共產(chǎn)黨江蘇省委、中國共產(chǎn)黨閩浙邊臨時省委、浙南紅軍游擊隊等組織的工作加以指導”②中國人民解放軍歷史資料叢書編審委員會編：《八路軍新四軍駐各地辦事機構(gòu)（1）》，第535～541 頁。。

關于中共中央駐武漢代表的“董必武以中共中央代表身份帶領李濤等由延安赴武漢，籌建八路軍駐武漢辦事處③通過查閱大量史料可知1937年9月董必武就以中共中央代表的身份抵達武漢，聯(lián)絡當?shù)刂泄步M織開展工作并籌建武漢“八辦”，10月武漢“八辦”成立，12月長江局成立并住于武漢“八辦”，董必武當選長江局委員。故此可以認為武漢“八辦”先為中共中央代表的職能部門，后為長江局的職能部門，但這種轉(zhuǎn)換并不是截然分明的。，開展統(tǒng)一戰(zhàn)線工作，恢復和發(fā)展鄂豫皖湘贛地區(qū)中國共產(chǎn)黨地方組織”④中國人民解放軍歷史資料叢書編審委員會編：《八路軍新四軍駐各地辦事機構(gòu)（1）》，第14 頁。。至此，中共中央駐陜西、甘肅、新疆、南京、武漢等5 地代表與“八辦”的關系已基本厘清。

最后再對略有爭議的中共中央駐重慶代表董必武予以說明。董必武歷任中共中央駐武漢代表、中共中央駐陜西代表⑤《八路軍新四軍駐各地辦事機構(gòu)（2）》第326 頁“董必武由延安到西安，擬返重慶。不日，中共中央決定，林伯渠調(diào)延安，主持陜甘寧邊區(qū)工作，又因重慶政治環(huán)境日益惡劣，董必武留在西安接任中共中央駐陜代表?！保壳笆呛翢o爭議的，但是以《叢書》為代表的部分學術論著在提及董必武時，還認為董必武也是中共中央駐重慶代表，但就當前所見史料，并無支持這一觀點的有力證據(jù)。首先，隨著長江局、南方局的建立，南方各省的中國共產(chǎn)黨組織逐漸發(fā)展并健全，特別是1939年初南方局成立時，南方地區(qū)的中國共產(chǎn)黨組織系統(tǒng)已經(jīng)初步建立，并且由南方局作為中共中央的派出機關加以領導。所以，1939年重慶“八辦”成立時，中共中央已經(jīng)沒有向重慶派駐中共中央代表的必要。其次，從目前史料來看，長江局、南方局成立后，董必武參與領導南方地區(qū)黨務工作時多是以長江局委員、南方局常委的身份。即當時董必武已有開展黨內(nèi)工作的合適身份，其個人也沒有使用“中共中央代表”身份的必要。最后，由電文《毛澤東關于周恩來暫不赴渝董必武全權代表談判一切問題致董必武電》⑥參見中國人民解放軍歷史資料叢書編審委員會編：《八路軍新四軍駐各地辦事機構(gòu)（1）》，第767 頁。及相關史料可知，董必武在重慶確實曾用過中共中央代表的稱謂，但實際上為對外的中共中央談判代表，而不是對內(nèi)的中共中央駐重慶代表，對兩類代表的混淆應是相關著作產(chǎn)生這一訛誤的原因。

綜上所述，通過派駐中共中央代表對“八辦”進行領導也是中共中央與“八辦”的組織隸屬模式之一。抗日戰(zhàn)爭時期，中共中央分別向南京、武漢、陜西、甘肅、新疆等地派駐了中共中央代表，這些中共中央代表分別住在南京、武漢、西安、蘭州、新疆等5 個“八辦”內(nèi)，以“八辦”為職能部門履行中共中央派出機關的使命；同時，“八辦”也是中共中央派出機關的“合法”掩護。至此，“八辦”與中共中央代表間的關系得以厘清。

現(xiàn)對18 個“八辦”的組織隸屬關系梳理總結(jié)如下：晉、一戰(zhàn)區(qū)、二戰(zhàn)區(qū)等3 個“八辦”由延安中共中央直轄；重慶、湘、廣州、香港、桂林、衡陽、貴陽等7 個“八辦”由中共中央局（長江局、南方局）管轄；西安、蘭州、新疆、南京、上海⑦上?！鞍宿k”由中共中央駐南京代表負責領導。等5 個“八辦”由相應的中共中央代表負責領導；武漢“八辦”前期由中共中央駐武漢代表負責領導，后期同長江局合署辦公，由長江局直接管轄。此外，洛陽“八辦”前期由延安中共中央直轄，1940年5月后交予八路軍前總管轄；豫北“八辦”由八路軍總部管轄。

三、“八辦”與其他相關組織的關系

（一）“八辦”與八路軍代表間的關系。與“八辦”相關的除有中共中央代表外，個別“八辦”還配有八路軍代表，主要有八路軍駐南京、武漢代表葉劍英，八路軍駐湘代表徐特立。八路軍代表與中共中央代表是兩類性質(zhì)絕然不同的代表。中共中央代表是對內(nèi)的，即林伯渠、董必武等人以中共中央代表身份領導區(qū)域內(nèi)黨組織開展工作；而八路軍代表是對外的，即葉劍英、徐特立等人以八路軍代表名義向國民黨當局進行談判交涉。雖然八路軍代表在“八辦”工作期間也領導了黨組織的工作，但是以其黨內(nèi)職務開展工作的，當時葉劍英先后任長江局委員、南方局常委；徐特立為南方局委員。總之，“八路軍代表”更大程度上只是其開展工作的掩護身份，在“八辦”的組織架構(gòu)中，“八路軍代表”一職并不具有實際職權。

（二）“八辦”和地方黨組織間的關系。通過研究發(fā)現(xiàn)，所有“八辦”都或多或少地配合過地方黨組織開展過工作?！鞍宿k”組織健全、人員精干、能夠聯(lián)絡中共中央或中央局，且又有“合法”的地位，天然地成為了一定區(qū)域內(nèi)黨組織的聯(lián)絡中心。抗戰(zhàn)初期，國統(tǒng)區(qū)地方黨組織和“八辦”關系較為緊密，很多地方黨組織都是由“八辦”恢復和建立的，這段時期“八辦”開展黨的工作較多。抗日戰(zhàn)爭后期，“八辦”和國統(tǒng)區(qū)地方黨組織間的獨立性都有所增強，“八辦”開展黨的工作有所減少。一方面，是因為抗戰(zhàn)后期黨的地方組織都已基本恢復，大多省份都已有健全的黨組織系統(tǒng)，可以獨立擔負使命、開展工作，故從工作需要方面來看，已不再需要“八辦”繼續(xù)承擔大量黨務工作；另一方面，隨著國民黨反共高潮的發(fā)起，“八辦”自身的生存環(huán)境急劇惡化，到1942年底八路軍駐各地辦事機構(gòu)就僅存西安、蘭州、二戰(zhàn)區(qū)、重慶、豫北等5 個“八辦”，從“八辦”自身角度來看，“八辦”也不宜再開展黨務工作了。如抗戰(zhàn)后期洛陽“八辦”的《中央軍委關于制止洛陽辦事處與地方黨聯(lián)絡致彭德懷等電》①參見中國人民解放軍歷史資料叢書編審委員會編：《八路軍新四軍駐各地辦事機構(gòu)（3）》，第484 頁。就是佐證。

至此，八路軍駐各地辦事處的組織隸屬對象、組織隸屬模式、與相關組織間的關系已基本厘清：八路軍駐各地辦事機構(gòu)是抗日戰(zhàn)爭時期中國共產(chǎn)黨以八路軍的名義，在國民黨統(tǒng)治區(qū)、淪陷區(qū)（上海）、殖民地（香港）建立的辦事機構(gòu)；除個別外，絕大多數(shù)“八辦”組織隸屬于中共中央，由中共中央或中共中央局設立并管理；具體隸屬模式有直接隸屬于中共中央、隸屬于中共中央局、隸屬于中共中央代表三種；其中?、谥泄仓醒刖峙c中共中央代表都是中共中央派駐地方的，并不是派駐“八辦”的，故本文使用“住”字以示區(qū)別。有中共中央局和中共中央代表的八路軍辦事機構(gòu)在事實上起到了中共中央派出機關（中共中央局、中共中央代表）職能部門的作用；這些“八辦”既是中共中央派出機關的重要組成部分，又是中共中央派出機關的掩護；與地方黨組織關系方面，大部分八路軍辦事機構(gòu)事實上成為了一定區(qū)域內(nèi)黨組織的領導和聯(lián)絡中心，為地方黨組織的恢復和發(fā)展作出了重要貢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