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時焱
有人說,“喜歡”從來不需要理由。而人與書的相遇,也正如同人與人的邂逅,都是要講緣分的。在一家以著名作家命名的書店,“遇見”這名作家,當然可以帶給你許多驚喜。這樣的書店,就北京地區(qū)而言,大概有兩家。一家是老舍書店,位于東城區(qū)燈市口西街豐富胡同19號院老舍故居南邊;一家是魯博書屋,位于西城區(qū)宮門口二條的北京魯迅博物館院內(nèi)。
說起魯迅,在北京期間,與西城結下了不解之緣。入京后,供職于西單路口西南角的國民政府教育部。閑暇時,獨游琉璃廠,淘舊書、尋碑帖。晚上,邀上三五好友,到大柵欄的玉樓春或附近的老字號致美齋小酌幾杯。住所幾經(jīng)搬遷:在宣武門外南半截胡同的紹興會館里,周樹人創(chuàng)作了新文化運動中的第一篇白話文小說《狂人日記》,于是“魯迅”從這里走向世界;西直門內(nèi)八道灣81號,是他全家進京后居住的地方,現(xiàn)開辟為“八道灣魯迅紀念館”;西四磚塔胡同61號,為魯迅與兄弟周作人失和后的暫居之處;位于阜成門內(nèi)西三條(現(xiàn)為宮門口二條)的魯迅故居,則是他在京最后一處寓所,成為今天北京魯迅博物館的所在地。
因此,在這里開一家與魯迅有關的書店,也就名正言順了。
這家魯博書屋,1993年初開業(yè)。博物館里開書店,在當時的京城,也算是引領時尚的了。記憶中,魯博書屋最早是開在魯迅博物館南面的三間小平房,主事人是蕭振鳴。2000年搬到院內(nèi)魯迅故居的對面,屋門朝北。2008年,老板改為董玉銘,還有一名員工小孫。2018年,又搬到魯迅博物館西側出口處的臺階上,大門朝西,依然是面對魯迅故居。店主店長店員就由小董一身兼了。
北京魯博書屋文創(chuàng)產(chǎn)品
魯博書屋牌匾沉浸于書香之中
舊版魯迅作品圖書
書屋幾經(jīng)變動,給人的感覺是,開間始終很小,天地一直很大,頗有上海人“螺螄殼里開道場”的風格,使人感觸多多?,F(xiàn)在的書屋,面積約有20平方米。進得屋門,左手邊的書桌上擺滿了童書,靠墻的書柜上是魯迅著作,主要是一些線裝的經(jīng)典著作,以及名畫、箋譜之類的美術專著;正面的書柜上,一格一格全是民國時期的文人著作,那些簽名本、毛邊書尤其搶眼;右手邊的書柜上則是上世紀六七十年代出版的魯迅著作和現(xiàn)代文藝書。店主的收銀臺前也擺滿了各種童書。從上到下,全是書。稱得上是“寸土寸金”了。連那塊店匾“魯博書屋”,都只好暫時安放在窗外的展柜上。
好在店門外有一長溜過道,小董就找來一些展柜,用于陳列線裝仿印本《凱綏·柯勒惠支版畫選集》這樣的精品圖書,以及各種以“魯迅”為主要元素的文創(chuàng)產(chǎn)品,比如箋紙、筆記本、書簽、名片夾、文具盒、轉筆刀、冰箱貼等等,倒也很是壯觀。
就是在這里,我多次“遇見”魯迅,并把眾多魯迅著作請回家中。查閱自己的購書記錄,第一次來魯博書屋,至遲應該是在2007年3月。因為根據(jù)書賬記載:4月15日,在魯博書屋購到毛邊書兩種,第一種是韋力的《魯迅古籍藏書漫談》,而這本書是一個月以前訂的,因為要請韋力題簽,今天才見到。第二種則是魯迅博物館、魯迅研究室、《魯迅研究月刊》編的《魯迅回憶錄》,全書共六冊,首冊的扉頁上注明本書為“毛邊本二OO之十八”。
從此,就一發(fā)而不可收拾。開始時一年若干次,后來逐漸變成一年十幾次、幾十次,2018年達到49次。據(jù)不完全統(tǒng)計(因為我的電子書賬受損,部分內(nèi)容成為亂碼,無法查驗),從2007年4月到2019年4月,12年間共239次,平均2.6周就要到魯博書屋“打卡”一次。至于在書屋買到的有關魯迅的著作,則有大致近兩百種。
“戴老師,你要的書到了,什么時候過來取?。 彪S著小董的一聲召喚,2014年8月8日,我在書屋買到線裝大字本《魯迅全集》。所謂“大字本”,是在20世紀六七十年代,應毛澤東需要,有關部門編印的154種(一說129種)字大、行疏、紙輕、便于閱讀的線裝書,它從圖書出版的角度見證了一個特殊的時代。這套《魯迅全集》是人民文學出版社2014年5月依據(jù)1972年版大字本重印的,以36磅長宋體字排印,采用原有的宣紙,規(guī)格為13×7.9厘米,10函88冊,本套為編號發(fā)行1000套之“第118號”。這套書,印刷精良,裝幀大氣,打開后一卷在手,感覺非常舒服。后來,我還曾根據(jù)自己提出的“西城記憶”文獻數(shù)據(jù)庫概念,以魯迅與西城淵源深厚且大字本是一種特殊的出版形態(tài)為由,建議西城區(qū)第一圖書館將線裝大字本《魯迅全集》作為“地方文獻”收入館藏。
魯迅自稱“毛邊黨”,一生對毛邊書情有獨鐘。也許正是因為如此,毛邊書成為書屋的一大特色。在這里先后買到67種毛邊書,比如王世家、止庵編“限定毛邊本(精)五十之二十號”《魯迅著譯編年全集(二十卷)》等。
魯迅先生已經(jīng)“遠行”,他的精神財富成為人們追求的對象。原作遙不可及,仿印本(影印本)就應運而生。我先后買到29種,比如毛邊本《魯迅著作初版精選集(影印本)》22種,以北京魯迅博物館收藏的魯迅初版本為底本,整套書精致異常,給人帶來極為強烈的視覺盛宴。
在書屋,先后買到線裝本《魯迅手稿選集》等13種;“限定絨面本一百部之五十六號”《魯迅藏外國版畫百圖》等題簽本12種;《魯迅藏箋》等箋譜17種;范增作畫、劉炳森原文書寫《魯迅小說插圖集》等相關美術著作17種;著名木刻藝術家張家瑞創(chuàng)作的魯迅題材藏書票2種;與魯迅相關的李霧城繪木板裝飾畫《窗》等收藏品5種;北京魯迅博物館編《魯迅手跡和藏書目錄》等魯迅著作27種。可以說是數(shù)量不多而品種豐富。
魯博書屋里的小讀者
特別值得一提的是,2016年4月14日,買到秦川編的《魯迅出版系年》,書上鈐蓋兩枚印章,其中一枚為陰文“高增德藏”。高增德是我在山西兵工廠工作時的老領導,當時,他任政治處主任,主管宣傳工作。后來調(diào)到山西省社會科學院,任《晉陽學報》主編,組織編寫出版了許多中國現(xiàn)代社會科學家的傳略,在學界頗有聲望。在書屋邂逅故人舊物,當年老老少少徒步登華山、舉辦中層干部經(jīng)濟理論學習班,諸多場景如在眼前,一時間浮想聯(lián)翩。
2012年6月5日,在書屋巧遇魯迅研究專家、著名版畫家李允經(jīng)先生,于是請他為我6月2日在潘家園淘到的一本《引玉集》作“鑒定”。這本《引玉集》,是由魯迅選編,上海出版公司1950年10月初版,紅色硬紙板精裝,書名凹壓印燙銀。根據(jù)李允經(jīng)先生的感覺:這冊書應該是真的,書中的一些版畫印得不如1938年版,是因為1938年那本書印制于日本,印制水平要高于當時的國內(nèi)。
古人云:“室雅何須大”。今天的魯博書屋,稱得上是“雅室”了。20多年來,眼見得北京許多實體書店接連倒閉,但這家小書店卻堅持了下來。我想大概不外乎這樣幾個原因:一是魯博書屋自開辦以來,就自覺堅持為魯迅研究學者服務、為各界讀者服務的原則,圖書品種始終以魯迅及中國現(xiàn)代文學著作為核心,兼及高品位圖書;二是以優(yōu)質圖書的新與快,網(wǎng)集了一大批學者與讀者群,京城內(nèi)外的讀書圈、藏書圈、學術研究圈都是這里的???三是服務精準良好,熱心精心耐心幫著讀者找書配書,口碑極佳。
人們慕先生之名而來,得先生之書而去。以魯迅著作為核心,這間書屋就成為書友們聚會、交流、分享的場所。無論酷暑寒冬,書屋總是人流不斷。因為,這里有濃郁的書香;因為,魯迅精神長存人間。
(編輯·郎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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