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反分裂是新時代中國國家治理的重大課題。價值觀本質上屬于政治認同范疇,是認同政治的重要構成。在反分裂斗爭中,價值觀成為關鍵變量。價值認同關系合法性與政治認同,成為影響國家認同的關鍵因素。價值觀對立構建是分裂主義的重要手段。價值觀差異和對立不斷制造著部分臺灣民眾、香港民眾的國家認同危機。“臺獨”勢力把民族認同和文化認同的內涵從國家認同剝離,并將對中國的國家認同窄化為大陸認同,制造美化的臺灣認同與丑化的大陸認同之間的價值沖突和對立?!案郦殹眲萘ρ匾u殖民勢力在價值層面去民族化的路徑,煽動香港民眾對內地制度及意識形態(tài)的排斥,企圖顛覆對國家的政治認同。在分裂主義國際化層面,價值觀因素成為西方勢力干涉我國統(tǒng)一、分裂勢力尋求外部所謂“同情”與“支持”的重要工具。反分裂斗爭中整合及凝練價值觀,要統(tǒng)領和協(xié)調差異性價值觀,引領與應對自我實現(xiàn)價值觀,凝練民族復興與國家統(tǒng)一新價值觀。在堅持和完善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制度、推進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xiàn)代化進程中,國家統(tǒng)一價值觀的整合及凝練必須加強制度認同建設。
關鍵詞:國家統(tǒng)一;反分裂;政治認同;認同政治;價值觀;分裂主義;“港獨”;“臺獨”
中圖分類號:D613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2096-3378(2019)06-0066-09
一、問題提出:反分裂斗爭中的認同政治
反分裂是新時代中國國家治理的重大課題,包含維護主權領土完整和實現(xiàn)國家統(tǒng)一兩個核心內容。習近平總書記在第十三屆全國人民代表大會第一次會議上指出,維護國家主權和領土完整,實現(xiàn)祖國完全統(tǒng)一,是全體中華兒女共同愿望,是中華民族根本利益所在[1]。反分裂事關中華民族偉大復興大業(yè)與中國和平發(fā)展戰(zhàn)略的推進。反分裂是一場軟硬實力綜合斗爭,既涉及“有形”的國家能力較量,也涉及“無形”的國家認同建構。隨著全球化進程的推進,當代國家治理中認同政治的重要性凸顯,增進國家認同的需求增加。分裂源自國家認同的疏離甚至拒絕認同國家,內含價值觀差異與對立。價值觀差異與對立成為我國反分裂斗爭的深層障礙。近年來,臺灣當局大肆渲染和制造兩岸價值觀對立,人為阻滯國家統(tǒng)一進程。價值觀差異和分歧成為祖國統(tǒng)一特別是兩岸同胞心靈契合的重大障礙。2019年6月以來,相關反動勢力將法律議題高度政治化,并推動了以“反中”“港獨”為主題的社會暴亂全面爆發(fā)?!案郦殹眲萘υ谝庾R形態(tài)及價值觀層面對特區(qū)和中央政府發(fā)動了全面挑戰(zhàn)。環(huán)視全球,經濟、安全方面的共同利益并未扭轉西方有關國家對中國意識形態(tài)及價值觀層面持有偏見做法,它們加劇實施利用價值觀對立分裂分化我國圖謀。在分裂主義國際化層面,價值觀因素成為西方勢力干涉我國統(tǒng)一、分裂勢力尋求外部所謂“同情”與“支持”的重要工具。
現(xiàn)有理論研究中,關于政治文化、價值觀與國家認同的研究雖有不少成果,但國外學界往往側重于一般性理論或定量分析,國內學界的研究重點在于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在邊疆地區(qū)的樹立等。學界主要在國家認同視角下闡釋價值、觀念、意識對國家建構的影響。林尚立指出,在人成為主體力量的現(xiàn)代社會,國家認同不是簡單的國家觀念或國家意識問題,而是國家建設本身的問題[2]。學界意識到,反分裂反極端反滲透斗爭要高度重視價值層面的因素。筆者此前相關研究認為,暴力極端主義意識形態(tài)的宣傳和敘事以認同政治為目標,在當前打擊暴力極端主義的斗爭中,應警惕其認同政治的巨大威脅和現(xiàn)實挑戰(zhàn)[3]。曹偉認為,中國的分裂主義產生于國家認同弱化之際,并一直以族群民族主義為工具,以達到分裂中國的目的;反分裂的治本之策為通過強化中華民族認同達到強化國家認同[4]。然而,國家統(tǒng)一進程中如何實現(xiàn)政治價值觀的整合與協(xié)調,尚未得到理論界充分討論。在價值觀的差異及轉換研究方面,相關研究多涉及臺灣、香港青年的價值觀、認同等方面的困境,但缺乏對港臺兩地分裂主義構建及操弄價值觀對立等深層矛盾的現(xiàn)實挖掘。
價值觀屬于政治認同范疇,是認同政治的重要構成。政治認同理論是當代政治學發(fā)展的最新成果[5],認同政治在21世紀的政治圖景中占據(jù)越來越重要的位置[5]224。認同政治事關政治認同的尋求和建構,是一種關于政治共同體尋求、維持與強化認同的政治,同時是各種認同之間相互博弈的政治形態(tài)[6]。本文聚焦反分裂斗爭中的認同政治,對其中的價值觀建構機制進行討論;同時認為國家統(tǒng)一價值觀的整合及凝練必須加強制度認同建設。
二、價值觀:反分裂斗爭的關鍵變量
價值觀事關國家合法性與政治認同,在反分裂斗爭中具有重要意義。后工業(yè)社會中青年一代的價值轉型常常導致認同困境,而分裂勢力以價值觀差異為基礎的認同政治成為國家統(tǒng)一的重大障礙。
(一)價值觀與政治認同及合法性
政治價值觀是政治行為學的主要內容之一,是人們對政治目標的取向。政治價值觀是大眾信仰體系的核心,并最終影響公民態(tài)度和行為。它源于政治文化的形塑。阿爾蒙德認為,國家政治系統(tǒng)的制度和行為模式與該國的政治文化緊密相連。阿爾蒙德將政治文化中體系文化的內涵界定為,對國家共同體、政權和權力的態(tài)度,包括國家認同感、對政權及其各種機構合法性的態(tài)度,以及對各種在位者政治角色合法性和有效性的態(tài)度[7]。價值觀在政治文化中具有關鍵作用,涉及合法性和信任兩個維度。合法性與信任兩個維度反映了價值觀對政治文化、政治共同體的不同層次影響。在合法性層面,層次較低的客體充溢著政權的價值取向;在認同層面,政治權力的行動及結果對更高等級的客體所產生的影響呈現(xiàn)出經驗泛化的態(tài)勢[8]。
第一,價值觀影響合法性。合法性主要關心兩個方面的問題:一是統(tǒng)治、政府或政權怎樣及能否在社會范圍內,以價值觀念或建立在價值觀念基礎上的規(guī)范所認可的方式有效運行;二是這種有效性的范圍、基礎和來源[9]。在規(guī)范主義合法性理論中,價值認同成為合法性的關鍵。哈貝馬斯認為,“合法性意味著某種政治秩序能夠被認可的價值”,“它是一種特征,這種特征不是來自于正式的法律和法令,而是來自于有關規(guī)范所判定的、‘下屬據(jù)以(或多或少)給予積極支持的社會認可或認可的可能性和適當性”[10]?!罢魏戏ㄐ灾傅氖且环N政治統(tǒng)治或政治權力能夠讓被統(tǒng)治者認為是正當?shù)摹⒑虾醯懒x的,從而愿意服從或認可的能力與屬性?!盵11]
第二,價值觀影響政治認同。合法性與政治認同是一體兩面的綜合體。政治認同是對政治體系的認同,而政治體系分為政治共同體、政治秩序和政治權威。體系認同危機包括對國家和政府權威的認同危機,國家、民族的自豪感和政府的信用度下降[12]。價值認同危機是政治認同危機的深層內核。政治認同主體對政治體系主導的價值、原則的動搖、懷疑,在行動上多表現(xiàn)為不予合作、反對甚至直接對抗[13]。總體來看,政治認同危機本質上是價值認同危機。價值沖突引發(fā)的價值認同危機是社會混亂的思想之源。它弱化了人們對社會制度的認同、對共同體的認同,引發(fā)人們的思想混亂和行為沖突,進而消解政治認同。
(二)價值觀轉換與認同危機
在現(xiàn)代化和社會變革過程中,個體現(xiàn)代性與文化及價值轉型密切相關。英格爾哈特研究了發(fā)達工業(yè)化民主國家在政治文化層面的變革。他認為,后物質主義價值觀反映了人們的關注由物質滿足、安全價值向歸屬感、自我表達、生活質量轉變[14]。隨著現(xiàn)代化由工業(yè)化向后工業(yè)化轉變,個體現(xiàn)代性推動理性價值觀向自我表達價值觀轉變,進而對政治秩序權力結構帶來廣泛影響。整體言之,強調安全、秩序、尊重權威和統(tǒng)一性的傳統(tǒng)價值取向受到影響,強調個人主權、個人自由、自我實現(xiàn)、獨立和解放的價值觀受到重視。這種價值觀的代際轉換帶來的直接結果包括:個體化,對個人自主、個人自由和自我的強調,政治往往成為問題政治;權威內化,在否定傳統(tǒng)政治權威的同時導致代表性差異和社會不滿,種族、身份及民族議題凸顯。價值觀的代際轉換進一步擴大差異,影響國家統(tǒng)一與反分裂斗爭的推進。
就政治價值觀及代際轉換的現(xiàn)狀而言,我國國家統(tǒng)一面臨復雜的現(xiàn)實挑戰(zhàn)。兩岸間的制度差異成為臺灣地區(qū)部分民眾對統(tǒng)一心有抵觸的重要因素。一般而言,國家認同涉及文化認同和政治認同。數(shù)十年來,臺灣在政治制度和政治文化上孤立于祖國大陸而自行發(fā)展,在政治價值觀方面形成了對西式民主制度的迷戀。多年來臺灣當局“反共”“仇共”的意識形態(tài)灌輸,使臺灣民眾對大陸的社會主義制度因無知而恐懼甚至反感。這已嚴重沖擊臺灣地區(qū)民眾對中國的國家認同。同時,由于現(xiàn)代化進程中的代際更替因素,臺灣地區(qū)的價值觀轉換問題尤為明顯。在自我表達價值觀的驅動下,臺灣青年個體化和權威內化的趨勢表現(xiàn)突出,極易受到鼓動而沖擊國家統(tǒng)一進程。政治價值觀的整合與協(xié)調成為推進國家統(tǒng)一的重要議程。同時,政治文化、價值觀層面的外向聯(lián)系,成為“臺獨”勢力博取西方所謂“同情”與“支持”的重要工具。
(三)價值觀差異與分裂主義的認同政治
在價值觀差異、對立的基礎上,對外群體的偏見、不寬容、威脅認定及敵意成為分裂勢力發(fā)動認同政治構建的重要因素。分裂勢力實施的認同政治首先是基于內群體偏向的考量。內群體偏向的發(fā)生機制常常涉及如下推動因素[15]。第一,集群歸因錯誤。它是一種自利性質的內群體偏向,內群體成員通過排斥外群體的形式賦予自己一種質疑的權利。這種信念反過來決定并且維系其他形式的外群體歧視。相比外群體,內群體被認為擁有更多成果或者積極行為特征。第二,群際圖式。它由兩部分組成,一是基于圖式的不信任。即人們有這樣一個信念和預期,群際關系本身是競爭性的,因此外群體是不可信任的。這種先入為主的競爭性預期會讓人產生自我實現(xiàn)預言。圖式不信任類似于普遍性刻板印象。二是相對獲益。群際關系意味著一種轉變:從最大化行為結果的絕對價值轉變?yōu)樽畲蠡渌后w比較而產生的相對價值。第三,積極的獨特性與自尊性。積極獨特性多半是為積極自尊這一基本需要服務的,這種積極自尊的表現(xiàn)形式是積極的社會身份。第四,群際差異所面臨的威脅。對差異的渴望會讓群際相似性威脅到內群體的統(tǒng)一感和協(xié)調性,人群的偏好和歧視就會致力于重建群際差異。
在以內群體偏向為基點的認同政治過程中,價值觀的因素越來越成為分裂勢力進行動員與操弄的工具。在集群歸因錯誤層面,絕對自由主義的價值觀成為他們的標簽和暴力的免責牌。基于所謂“自由”“民主”“人權”等標簽的自我宣示,分裂勢力賦予自身非法及暴力行為合法性。在群際圖示上,分裂勢力對政府的價值觀進行全面否定及污名化,沖擊政治和社會秩序。在積極自尊和內群體威脅方面,分裂勢力賦予自身所謂“民主”“自由”斗士標簽,大肆進行破壞,同時對“他者”(特別是政府)進行挑釁,極力構建后者的暴力和專制形象。
簡言之,分裂主義以價值觀差異和對立實施的認同政治,必然指向對國家政治及文化認同的負面評價。如“臺獨”“港獨”美化殖民主義以削弱中華民族反對殖民主義、實現(xiàn)民族解放的歷史合法性;自視為西方自由民主制度的代理人而塑造“反共”意識;將臺灣地區(qū)、香港地區(qū)等本土主義“國家化”,在歷史文化中否定國家統(tǒng)一的價值;等等。這種“反共”(政治認同層面)、“反中”(政治及文化認同層面)否定式的認同政治,必將導致嚴重的合法性及政治認同危機,最終在價值層面動搖國家統(tǒng)一的基石。
三、價值觀對立構建:分裂主義的重要手段
當前,港臺兩地尖銳的分裂與反分裂斗爭,在深層次上是價值觀沖突的表現(xiàn)。殖民主義的遺毒是港臺分裂勢力的時代基礎,東西方政治文化的認同差異是其文化基礎,西方自由主義與中國特色社會主義之間的意識形態(tài)競爭是其政治基礎。此外,西方勢力正極力利用港臺兩地的價值認同危機,將其作為地緣政治博弈及大國戰(zhàn)略制衡的工具,導致認同危機加劇和國際化。
(一)價值觀差異與對立的構建
1.“臺獨”勢力的塑造
臺灣的“統(tǒng)獨”意識和認同問題在于,“臺獨”勢力把民族認同和文化認同的內涵從國家認同剝離,并將對中國的國家認同窄化為大陸認同,制造美化的臺灣認同與丑化的大陸認同之間的價值沖突和對立。與此同時,“臺獨”勢力竭盡所能地使臺灣意識異化、扭曲、轉化成“臺獨”意識。大陸被妖魔化,大陸認同變成獨裁、專制的負面認同,而臺灣認同變成了民主、自由、人權的正面認同?!芭_獨”勢力把理想化的臺灣制度模式、發(fā)展模式和丑化矮化的大陸制度模式、發(fā)展模式進行對比。這種對立和沖突的臺灣認同和大陸認同二元劃分,在很大程度上是“臺獨”勢力建構出來的。臺灣人的臺灣觀和大陸觀都是不準確、不全面的,存在系統(tǒng)性偏差[16]。
臺灣認同和大陸認同這種二元對立、沖突價值觀的形成,臺灣人大陸觀的建構,是多重因素共同作用的結果。最重要的因素在于“臺獨”勢力的煽動與操弄。20世紀80年代臺灣當局宣布“解嚴”以來,伴隨著臺灣的民主化、本土化與自由化進程,“臺獨”勢力刻意塑造分離意識來誤導民眾。政治人物對族群意識、省籍矛盾與“統(tǒng)獨”議題進行炒作和操弄,通過惡意丑化、攻擊大陸來塑造“恐共、反中、懼統(tǒng)”的社會氛圍,刻意制造“中國優(yōu)先”與“臺灣優(yōu)先”、“愛臺灣”與“賣臺灣”的價值對立。李登輝、陳水扁當局以培育“臺灣主體意識”為目的的政治社會化和政治活動,都是臺灣民眾“中國認同”危機出現(xiàn)并持續(xù)發(fā)酵的重要原因[17]。
2.殖民主義的遺毒
香港社會與祖國內地之間的價值隔閡首先源于殖民主義對香港原有價值的消解和重構。通過價值層面的去民族化,殖民勢力人為構建香港人與母國之間的疏離及隔閡。港英當局最典型的做法在于,淡化香港人的民族記憶,削弱香港人對中國的觀感,推行“無歷史”的公民教育。最終,港英當局在香港創(chuàng)造了一群自覺應用西方價值體系的精英群體。這個群體主要分布在香港中產階級、專業(yè)界人士中。他們依附于殖民系統(tǒng)的教育體系,對英國產生較強的歸屬感。港英政府的政治體制在香港得以延續(xù),正是依靠這些香港精英對西方價值體系的自覺實踐所提供的養(yǎng)分[18]。
受殖民主義遺毒的影響,香港本土意識在排斥母國的路徑中重復殖民者的邏輯。香港回歸后,“反23條立法”“反國民教育”“占中”“反修例”等對抗中央全面管治權的非法事件相繼登場。在對抗中央全面管治權的非法事件中,香港本土意識被重新演繹,解殖的話語為分離的主張所代替,香港與內地之間形成了“自我”和“他者”的對立。殖民遺產由需要批判反思的對象,吊詭地回潮成為香港激進勢力要捍衛(wèi)的政治及文化基本結構[19]。香港激進勢力人為建構和闡釋“自我”和“他者”的結果是:在政治問題上與內地不斷產生摩擦[20]。香港本土意識從自治意識、文化意識向“獨立意識”、政治意識過渡?!懊裰鳘毩ⅰ薄跋愀勖褡濉钡葮O端分離主義概念出現(xiàn)在本土意識中,香港本土意識逐步淪為“港獨”思潮的外殼[21]?!案郦殹眲萘νㄟ^沿襲殖民勢力丑化和攻擊共產黨的方式,煽動民眾對內地制度及意識形態(tài)的排斥,企圖顛覆對國家的政治認同。
(二)價值觀矛盾、國家認同危機與分裂躁動
以香港激進本土主義為基底的“港獨”,其價值觀建立在三對矛盾的基礎之上:去殖民化與“戀殖”情結的矛盾,西方自由民主制度代理人與中國共產黨領導的社會主義制度之間的矛盾,香港居民與內地居民(語言、文字)的矛盾。這種對立性價值觀的構建及由此煽動的“反共”“反中”意識及相關非法事件,逐步導致國家認同危機并引發(fā)分裂主義躁動。自1997年回歸以來,香港激進勢力在反23條立法(國安條例)、確定普選時間表和反國民教育問題上連續(xù)出擊,更是在近年的“占中”和“反修例”事件中表現(xiàn)出極強的“反中”性和對抗性。在數(shù)波非法事件的浪潮中,“港獨”得以醞釀并催生。香港激進勢力對特區(qū)政府及中央的“不信任推定”是其邏輯前提,而“逢中必反”則是各類反動勢力的價值共識。國家認同危機造就了香港政治及社會心理的動蕩與失衡。
從理論上來說,國家認同包括文化認同與政治認同兩個層面,文化與政治認同的缺失或危機均可能導致分裂主義?!案郦殹痹趪艺J同方面的問題出在政治認同上,核心是缺乏制度認同。具體而言,“港獨”勢力對內地由中國共產黨領導的政權及社會主義制度持否定態(tài)度,這從根本上影響了部分香港人對香港定位與歸屬的立場。例如,香港立法會中建制派和泛民派的二元對立不僅是香港社會價值對立的深刻寫照,也是造成香港政治困局的結構性因素。現(xiàn)代政治體系中政治陣營的分野雖是普遍現(xiàn)象,但通常為“議題主導型”,鮮見以對政權和政治體制的根本態(tài)度來劃分界限。特別是在現(xiàn)代議會制度下,更少見主要反對黨派以推翻現(xiàn)行體制、拒絕承認政權為政綱。然而,香港對于建制派和泛民派區(qū)分的基本依據(jù)卻是對國家政治秩序及根本政治制度的態(tài)度。這表明,香港特區(qū)的立法機構中長期存在反政權、反秩序的力量,這在現(xiàn)代政治中是不可思議的。這種政黨派別價值對立、政治惡斗的結果,不僅導致對本地治理議題的忽視,而且導致爭論的高度政治化和意識形態(tài)化,最終沖擊和弱化了中央政治權威和國家認同。
在香港問題產生與發(fā)展過程中,國家認同的缺失特別是政治認同的不足是問題的核心。回歸后,香港沒有在價值層面有效開展去殖民化努力,更沒有把去殖民化與國族意識回歸作為推進“一國兩制”在香港實踐的重要部分加以重視。由于長期殖民統(tǒng)治的影響,香港與內地之間政治共同體構建起點低,起步也晚。從國家認同的角度來看,香港激進勢力過度強調“兩制”而回避香港居民中國家認同的不足。這種對制度屬性差異的人為放大,弱化了部分香港居民的國家認同。在近年來香港社會非法事件中,“拒共”與“抗中”往往是并行的。香港激進勢力堅決反對中國共產黨領導的中央政府對香港的全面管治權。普選、政改方案等香港政治民主化進程中具體問題的激化,從根本上說是部分香港民眾對國家制度認同危機的產物。政治化約主義和民主至上主義是它最重要的表現(xiàn)。在“占中”“反修例”等一系列非法事件中,香港內部的社會矛盾及其定位被簡單化約為民主化,中央政府成為“占中”“反修例”等非法事件的抗拒對象。
(三)價值觀轉換與政治極端主義
臺灣青年生活在臺灣民主化成長階段,經歷了臺灣政治社會急劇轉型變革期的一系列變遷。在政治價值觀信仰上,臺灣部分青年理所當然地對臺灣民主和自由有高度的自信和認同,產生對臺灣民主過分的優(yōu)越感;反觀之,由于“人們一般很少接觸那些和他們相信的東西不一致的信息”[22],他們對大陸的“人權自由”有高度疑慮,不能接受當前大陸的政治體制[23]。當然,臺灣青年在成長過程所經歷的島內政治民主化進程是急速乃至無序的,充斥著政黨及媒體刻板化及絕對化的“民主、自由、公平”等政治口號,在行為上默認“為反對而反對”的合理性,實質上缺乏真正民主價值的內化。
在價值觀的激進式轉換中,“臺灣主體意識”使許多臺灣青年對大陸充滿排斥和偏見。臺灣在民主化過程中同時強調本土化,在一定程度上形成了高度膨脹、自我封閉、與大陸對抗的“臺灣主體意識”。臺灣青年一代在“臺灣主體性”塑造的過程中成長,雖然不像他們的長輩有深刻的“仇共”心理,但對大陸充滿了新的偏見和敵視[24]。特別是在對大陸迅速崛起不安心理的作用下,“中國”反而被“臺獨”輿論和政客塑造為沖擊臺灣島內產業(yè)、加劇青年失業(yè)、陸資入臺與青年爭飯碗等負面形象。他們錯誤擔憂臺灣經濟對大陸過度依賴,擔心兩岸服務貿易協(xié)議對他們造成沖擊,增加了經濟相對衰落中的“恐中意識”與“懼中意識”。由此,結構性利益分配失衡和分配不合理、不公平憂慮演化為抵觸與反對大陸[23]。
在香港社會,價值觀轉換過程中國家統(tǒng)一與極端本土性的價值沖突,導致了嚴重的社會分化乃至對立。一方面,追求國家統(tǒng)一、民族和睦的價值原則內嵌于香港整體的精神秩序里,那些分裂國家的文化訴求,總會受到一股愛港本土力量的牽制。另一方面,香港激進勢力又想象出一個另類的國族鏡像,充滿否定、抗拒、排斥的攻擊心理。此外,香港的政治與社會處于長期分離狀態(tài)。兩者的分離使香港社會依靠自身機制和強韌性解決內在問題。可是在香港部分青年政治價值轉換乃至激進化的過程中,其暴力行為在指向特區(qū)政府等政治目標的同時,也在大肆破壞公物、擾亂公眾秩序,圖謀中斷香港政治與社會之間的相對獨立性而使香港社會全面政治化。
總而言之,臺灣、香港兩地出現(xiàn)的以“反共”“反中”為底色的非法事件,在很大程度上與價值觀轉換過程中部分青年的政治極端主義相關。這種在價值層面反權威、反秩序和反統(tǒng)一的社會思潮及行動,實質上是一種本土民粹主義。盡管相關非法事件常常起因于住房、就業(yè)、收入等各類民生議題,但在長期的認同政治構建中,國家(大陸、特區(qū)政府、中資企業(yè)、大陸/內地民眾等)往往成為這些非法事件認定的反對目標。
四、價值觀整合及凝練:反分裂斗爭的認同建設
黨的十九屆四中全會研究了堅持和完善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制度、推進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xiàn)代化的重大命題,明確了自覺尊崇制度、嚴格執(zhí)行制度、堅決維護制度的時代要求。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制度是我國核心價值觀的制度化載體和體現(xiàn)。國家統(tǒng)一價值觀的整合及凝練必須以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制度為基石,在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xiàn)代化進程中推進。
(一)統(tǒng)領和協(xié)調差異性價值觀
不同價值觀的整合與協(xié)調是實現(xiàn)國家統(tǒng)一的重大問題,其重點在于以包容及和諧的價值觀來增進一個中國的國家認同。如何從創(chuàng)造共同利益發(fā)展為凝練共同認知,進而塑造共有認同,是一個復雜的系統(tǒng)工程;如何從“主體下行”反推“共識上行”,凝練國家統(tǒng)一價值共識,也是值得深思的重要問題。香港回歸后的立法、司法、行政機構仍是殖民化的機構架設,在價值體系方面不會自動向國家核心價值觀靠攏。要在“一國”即社會主義制度內對其進行統(tǒng)領,在此基礎上凝練價值共識。無論是香港還是臺灣,在維護和實現(xiàn)國家統(tǒng)一進程中,多元價值的協(xié)調必須以承認“一國”、尊重國家主體的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為前提。缺乏核心價值觀這一統(tǒng)領前提,國家統(tǒng)一范疇內的多元價值協(xié)調將難以為繼。“一國”的權威及國家核心利益具有全面的統(tǒng)領性,它是多元價值協(xié)調的基礎和前提?!芭_獨”“港獨”以認同政治鼓動“兩國論”或“兩制”對立,實質在于以價值差異制造國家認同危機。
值得注意的是,要避免將價值認同簡單等同于利益認同的做法。利益共同性并不必然保證產生意義共同性。社會成員有可能對系統(tǒng)的利益賦予不同甚至相反的意義。即使一個社會成員在實際中有著較高程度的利益共同性,但如果他們不善于將這種外在的、客觀的共同性轉化為內在的、主觀的共同性,那么斷言這個社會具有意義共同性還缺乏充足的理由[25]。以兩岸關系為例,作為頂層設計的政治原則和制度安排與中觀層次的公共政策體系分別作用在兩岸關系的不同層面,以平等、普惠和融合為特點的“涉臺公共政策體系”在社會與經濟層次能夠立竿見影。但在有限的歷史時段內,共同市場、利益和文化的耦合不必然外溢出共同的國族認同與政治認知。由此,要以更持續(xù)的發(fā)展敘事和更包容的價值論述來觸動人心和贏取認同。
(二)引領與應對自我實現(xiàn)價值觀
反分裂斗爭中如何應對青年一代的認同問題,確是一個急需破解的重大問題。這是全球化背景下現(xiàn)代國家構建中價值系統(tǒng)的凝聚和創(chuàng)新問題。臺灣青年是新時代對臺工作的重點群體。如何規(guī)制和引導臺灣青年的自我實現(xiàn)價值觀,將影響國家統(tǒng)一的具體進程。對臺灣地區(qū)來說,隨著世代交替更迭,人口的本土化已成定局。伴隨由移民社會向本土社會的轉型,其價值認同逐步沉淀,由精神開放走向精神封閉,由自由精神走向法治精神,由四海意識變成本土意識。對一些所謂“天然獨”世代臺灣青年而言,他們對中華傳統(tǒng)文化的認識大部分依賴家庭教育載體,而對中國革命及社會主義制度則持排斥的態(tài)度。在自由主義的熏陶下,他們對傳統(tǒng)政治權威的服從更是不斷下降。對于香港而言,青年一代價值觀西化與教育、法治層面的問題直接相關。作為價值觀形塑的關鍵領域,香港必須在學校教育層面通過教材、教師隊伍建設進行全面整頓和重建。同時,香港在法治層面必須對各類“反中”“仇共”的價值理念及行為進行規(guī)制及懲戒。要通過教育和法治剛柔相濟,對香港青年一代自我實現(xiàn)價值觀進行引領,抑制其負面傾向。對此問題,《中共中央關于堅持和完善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制度 ?推進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xiàn)代化若干重大問題的決定》明確指出:“加強對香港、澳門社會特別是公職人員和青少年的憲法和基本法教育、國情教育、中國歷史和中華文化教育,增強香港、澳門同胞國家意識和愛國精神?!盵26]同時,在當下的信息社會中,網絡、即時通訊等新媒體與青年一代去中心化、碎片化、個體化的自我實現(xiàn)價值觀的訴求更加契合,進一步加劇了社會撕裂。國家統(tǒng)一價值觀的引領和宣傳工作重心需要進一步下移,在防治政治極端主義傾向的同時,重視塑造維護國家秩序、社會正義等方面的公共理性。
(三)凝練民族復興與國家統(tǒng)一新價值觀
政治認同建構必須以價值共識的凝練為基礎。對于個體而言,對國家政治價值的態(tài)度可以簡單分為排斥、冷漠、遵從和內化等遞進類型。對政治價值的認同,則以價值內化為最終目標。價值內化即主體認同政治體系及活動所蘊含的基本價值,并自覺地將自己與政治體系的價值觀和規(guī)范統(tǒng)一起來,產生對政治體系的歸屬情感,從而履行自己的承諾和責任[27]。一般而言,價值共識在生成過程中大致經過四個步驟:第一步,認知共識;第二步,評價共識;第三步,思想共識;第四步,信念共識。在維護和實現(xiàn)國家統(tǒng)一進程中,對于國家這一政治、文化、民族共同體本身的認同是價值共識凝練的前提。以此為前提,要在“一國”的前提下,在“一國兩制”框架中,協(xié)調社會主義與資本主義等多元價值觀的關系。在樹立“統(tǒng)一、法治、互鑒、互利”等價值共識核心原則基礎上,魅力、法理和績效等都可以成為價值共識凝練的參考因素。當然,民族復興與國家統(tǒng)一新價值的凝練需要基本的公共理性。如果相關勢力肆意侵犯他人自由及人權,踐踏道德及法治底線,那么新價值是無從談起的。如果相關勢力將外部勢力的支持和默許視作自身合法性的來源,甘愿成為外部勢力遏制中華民族偉大復興和國家統(tǒng)一的棋子,那么他們不可能成為統(tǒng)一戰(zhàn)線的爭取對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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