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論網(wǎng)絡玄幻小說的大眾文化功能
——以我吃西紅柿的作品為研究對象

2019-12-27 20:52
網(wǎng)絡文學評論 2019年3期
關鍵詞:玄幻大眾文化西紅柿

孟 隋

我吃西紅柿是起點中文網(wǎng)的“白金作家”,原名朱洪志,生于1987年。他2005年開始在網(wǎng)上連載《星峰傳說》,2006年憑借玄幻小說《寸芒》成名,其后又創(chuàng)作了《星辰變》《盤龍》《九鼎記》《吞噬星空》《莽荒紀》《雪鷹領主》《飛劍問道》。自從《寸芒》之后,我吃西紅柿的絕大部分作品都有不錯的口碑和訂閱成績,作者個人也成為網(wǎng)絡作家的代表性人物,目前看來絕對屬于網(wǎng)絡小說作家中能持續(xù)創(chuàng)作并保持人氣的常青樹之一。

網(wǎng)絡小說屬于典型的內(nèi)容產(chǎn)業(yè)(Content Industry),在這個產(chǎn)業(yè)中奉行的是“內(nèi)容為王”的原則。我吃西紅柿的小說吸引人的根本原因,在于它講述的故事本身。換言之,讀者通過接觸他的小說文本獲得了持續(xù)的快感。本文擬通過對我吃西紅柿小說的文本分析,來揭示小說怎樣編碼“文本意義”以吸引其主流讀者人群(男性青少年)。

一、導論:文學的讀法,還是大眾文化的讀法?

無論是讀者群還是學術界,都傾向于將我吃西紅柿的小說視為“小白文”(小白文一般專指缺乏深度、極度套路化、情節(jié)淺薄造作的網(wǎng)絡小說)。百度百科“小白文”詞條重點提及的兩位網(wǎng)絡作家,便是唐家三少和我吃西紅柿①。學術界也流傳著我吃西紅柿的小說是“小白文”的典型觀點。我吃西紅柿的小說總是保持一定的程式和套路,也沒有高深復雜的思想和出彩的文筆,但是在“暢銷”方面卻一直不落人后。從這個角度看,他的作品確系“小白文”的代表。

“小白文”無疑是基于“文學性”標準的評判性概念。實際上,絕大多數(shù)讀者對網(wǎng)絡小說的閱讀行為并不是按照嚴肅文學的讀法進行的(盡管有相當一些讀者會使用“文學性”的評判尺度,但在實際閱讀的過程中,這個尺度顯然并沒有發(fā)揮多少作用)。我吃西紅柿小白文的讀者是按照大眾文化受眾的解讀方式來閱讀作品的。

對大眾文化受眾解讀作品的研究由來已久。較著名的有赫塔·赫佐格(Herta Herzog)等人對廣播肥皂劇的研究(1953年),“日間廣播肥皂劇常常被認為是膚淺的、沒思想的節(jié)目,只是填充時間而已,但卻總是被其聽眾(婦女們)認為是有意義的。它們提供了一種建議和支持的來源,一種家庭婦女和母親的角色模式,一個通過笑聲和眼淚釋放感情的機會”②;伊恩·昂(Ien Ang,也譯為洪美恩)對肥皂劇《達拉斯》的研究也顯示出大眾文化受眾對作品的理解總是與受眾的實際生活經(jīng)驗相關:“很確定的是,不可能用一個理由解釋清《達拉斯》帶給每個人的快感;每個人與這個劇都有他或她或多或少的獨特關系,吸引我們投入電視劇的東西與我們個體生活經(jīng)歷有關,與我們所在的社會處境有關,與我們養(yǎng)成的文化美學偏好有關,等等。③”大眾文化的讀者往往鼓勵讀者采取“實用”的方法接受文本,從作品中獲得“直接的好處”,如精神放松、寬慰、啟迪、建議、身份認同等④。嚴肅文學的閱讀則強調(diào)“審美距離”,反對“實用主義”的讀者心態(tài)。

作為大眾文化文本,我吃西紅柿的作品為讀者提供了“文本意義資源”,讀者對這些意義資源予以發(fā)掘,進而創(chuàng)造出屬于自己的意義。讀者對大眾文化作品的解讀過程正如約翰·費斯克(John Fiske)所言,“大眾文化的快感在于感受和探索這些相關點(引者注:指文本意義與社會意義的相關點),在于從文化工業(yè)生產(chǎn)的庫存中選取合用的商品,以便從大眾社會體驗中創(chuàng)造出大眾意義。⑤”費斯克還進一步指出:大眾文化的“意義絕不能在文本中被確定的,因為只有在社會關系和互文關系中文本才能被激活或變得有意義”⑥。大眾文化作品的文本意義好似一種資源庫,最終要被讀者轉化為“社會意義”。我吃西紅柿的小說文本意義就像費斯克“意義的庫存”,讀者以這些文本意義作為資源解讀出與自身相關的社會意義。這才是多數(shù)讀者對我吃西紅柿的小說的常規(guī)讀法。讀者對大眾文化作品的閱讀是一個借他人之酒澆自己之塊壘的過程——文本意義是作者生產(chǎn)的,但是這些文本意義必須與讀者的社會經(jīng)驗“接合”,否則讀者便無法從這些文本獲得快感。

毋庸諱言,我吃西紅柿的小說如同其他大眾文化作品一樣,本身就有很明顯的重復性——相似的情節(jié)結構、相似的人物設定、相似的世界觀設定,但是不少讀者仍舊對相同的套路進行“重復性”閱讀?!按蠖鄶?shù)有關個人媒介使用動機的理論有一個最重要的觀點,即認為媒介能夠為潛在受眾提供他們基于以往經(jīng)驗產(chǎn)生的所期望的(也是預料的)報償。這些報償可以被認為是個體對自己的媒介經(jīng)驗進行評估后所產(chǎn)生的一種心理效果,有時被稱為媒介‘滿足’(gratifications)”⑦。重復性閱讀行為的廣泛存在更進一步證明了,支撐讀者閱讀我吃西紅柿小說的心理動力是讀者在閱讀過程中體驗到的快感。讀者快感是經(jīng)由小說文本的激發(fā)而產(chǎn)生的,因此在小說文本層面上也完全可以看出讀者快感的一些來源。

在一般人的日常生活中,對故事的熱衷實際是對“意義”的尋求。正如羅伯特·麥基所言,“世人對電影、小說、戲劇和電視的消費是如此的如饑似渴、不可饜足,故事藝術已經(jīng)成為人類靈感的首要來源,因為它不斷尋求整治人生混亂的方法,洞察人生的真諦”“故事藝術是世界上主導的文化力量。⑧”我們需要用故事藝術來理解世界、洞察人生。網(wǎng)絡小說是青少年熱衷的講故事的諸多藝術之一,它為讀者生產(chǎn)意義。

“故事是生活的比喻”“故事必須抽象于生活,提取其精華,但又不能成為生活的抽象化,以致失卻了實際生活的原味”⑨。我吃西紅柿的小說雖然都是奇幻(fantasy)類型,但是仍是“生活的比喻”,很明顯地指涉了男性青少年讀者的成長過程⑩。然而,這種指涉又不是對這些讀者現(xiàn)實生活的直接反映,而是用“似有所指”的比喻來“抽象”男性青少年讀者的生活,“提取其精華”。

我吃西紅柿小說文本的普遍主題是男性青少年的成長,其敘事視角也是青少年男性主角為主導。我吃西紅柿小說的敘事也遵從了青少年男性主角的“利益視角”,讀者一般也是通過這一視角來接受故事。利益視角是形成敘事視角的一種途徑,“一旦它建立起來,我們就通過慣性作用持續(xù)認同他(故事人物)的利益”?。我吃西紅柿的玄幻小說著重展示男主角的一切,這樣便于讀者與男主角進行“認同”?!巴ㄍ宋镆庾R之門,是進入他的視點之標準途徑,是我們對他產(chǎn)生共鳴的通常的和最快的方式。了解他的思想,能夠為建立密切聯(lián)系提供保證。?”因此,我吃西紅柿的小說在文本生成的時刻就包含著對當下男性青少年生活的抽象和比喻,有意指涉了男性青少年讀者的普遍情感和一般心態(tài)。

本文將從三個角度來描述這些小說文本怎樣指涉男性青少年讀者的普遍情感和一般心態(tài):(1)青少年男性的“事業(yè)觀”,即男性應該怎樣在當今社會“奮斗進取”;(2)青少年男性的“愛情觀”,即怎樣看待性別,并成為合格的“男性”;(3)青少年男性熟悉的娛樂形式,小說怎樣再次復現(xiàn)男性熟悉的娛樂元素。

二、戲劇化展示男性“奮斗進取”的一般規(guī)律

我吃西紅柿的小說文本展現(xiàn)了青少年男性社會化過程中財富積累的重要性。在小說故事中,使用高級法寶特別浪費財富,修煉也很耗費資源。有了實力,就可以獲得更多財富;有了財富,就可以獲得更多實力(這很像電子游戲中的練級,充值/裝備的質(zhì)量決定著實力級別的提升速度)。獲得實力(升級)、積累財富(奪寶)是玄幻小說最常見的主題,也是我吃西紅柿最熱衷的主題。在幾乎每一部小說中都遵循一個不變的情節(jié)推進模式:積累財富——實力變強——守護親友免遭傷害——獲得朋友親人的尊重。

這樣的情節(jié)在成名作《寸芒》中就已經(jīng)存在,到了《星辰變》,這一模式徹底開啟;而《吞噬星空》是這一模式的巔峰作品。整部小說,我們就見證了主角財富的幾何級數(shù)的增值——甚至故事中還因為主角財富增長太快出現(xiàn)了“通脹”。當貨幣數(shù)值達到幾百億、幾萬億的時候,作者就頻頻啟用新貨幣(如黑龍幣、乾武幣、宇宙幣),最后連宇宙幣都“通脹”得厲害,于是作者便用“混元”來計算宇宙幣(1混元=1萬億宇宙幣)。

我吃西紅柿的小說主角普遍喜歡積累財富,主角獲得的寶物不是“夠用就行”,而是遠遠超量、無限積累的。主角不是貪戀財物,而是將這當作資本的原始積累,等有機會獲取更大“利潤”的時候,便義無反顧地“投資”出去——這些財富是主角經(jīng)營自己生活的原始資本。這簡單的邏輯對應著當今社會企業(yè)和個人發(fā)展的一般狀況,有點類似于馬克斯·韋伯描述的資本主義精神??!坝涃~”是當今企業(yè)與個人生活必不可少的收益損耗的記錄工具,有意思的是,在我吃西紅柿的小說文本中,還經(jīng)常出現(xiàn)“收益損耗的記賬簿”式的段落:

原來他們說的一兩、十兩、百兩,指的是元液啊!元液可是天地元力之精華,憑借元液可以直接修煉。對身體沒有任何負擔。當初紀寧在那礦脈中的石室中得到了極為稀薄的薄薄一層元液,卻也估摸著有二三十斤。

自己用了僅僅三分之一,不足十斤,就突破到紫府層次且鞏固了紫府前期了。

“二三十斤元液,就抵得上我紀氏全部財產(chǎn)了。”紀寧暗道?!耙话賰稍嚎删褪鞘镌?,剛才那北山狐請一個琴仙子作陪,就動用了我紀氏近半財產(chǎn)?太,太瘋狂了吧?!?/p>

“一百兩元液?!睖啛o奇點頭,“差不多是一件地階法寶,以北山狐的性格。和你斗氣就扔一件地階法寶,差不多是極限了?!?/p>

紀寧咋舌。

好吧。

自己殺了許離真人才得了三件地階法寶,辛辛苦苦才積累點那等家當。和安澶侯府地位極高的貴公子相比,的確差的遠啊。?

通過上述“記賬簿”的內(nèi)容,我們了解到:“主角所在的紀氏部族財產(chǎn)約是二十斤元液的市值。十斤元液的價值等同于一件地階法寶。主角這次殺人奪寶獲得了大概約等于三十斤元液的回報,但是這些回報跟安澶侯府的北山百微一比,就不算多有錢了,預示著主角將要超越自我,眼界會變得更高,要追求更大的價值?!痹谖页晕骷t柿的小說文本中,這種“記賬簿”式內(nèi)容比比皆是。

從上述文本看,我吃西紅柿的玄幻小說明顯指涉了個人在當今經(jīng)濟社會“進取”路徑的一般規(guī)律。積累財富和寶物的過程,也是主角獲得尊嚴與力量的過程。這與資本主義精神氣質(zhì)是相通的,就像象征資本主義精神崛起的小說《魯濱遜漂流記》中的主角那樣,在一個荒島上經(jīng)過20余年的奮斗,獲得了財富和個人成功?。伊恩·瓦特(Ian Watt)指出,《魯濱遜漂流記》的“大部分感染力產(chǎn)生于笛福的主人公在‘經(jīng)濟王國’中做‘個人奮斗的需要’的那種特性,而這種奮斗是能通過想象產(chǎn)生共鳴的。?”我吃西紅柿的小說也具有這樣的特征,盡管它們題材不是現(xiàn)實主義的,但是內(nèi)在邏輯卻與《魯濱遜漂流記》一致——即通過冒險精神和個人奮斗取得財富和社會地位。

我吃西紅柿的小說文本指涉了青少年男性在社會化過程中可能遇到的最核心的問題——“怎么奮斗進取,進而獲得個人成功?”這個問題是青少年長大成人過程中要面對的最主要問題之一?。我吃西紅柿的小說不但告訴讀者:只有有了大量的財富,才能在這個社會獲得力量和尊重;而且還進一步指出了奮斗進取的路徑:積累財富與資本,然后于恰當時機出手,實現(xiàn)資本與財富的無限增值。

想要取得成功最好還要有一個“領路人”,我吃西紅柿的小說主角一般都會有一個或幾個厲害的師傅?!侗P龍》中主角有德林柯沃特、貝魯特等師傅和領路人;《吞噬星空》中主角有隕墨星主人呼延博、混沌城主、坐山客等厲害師傅;《莽荒紀》中有殿才仙人、摘星府主、菩提道人等厲害師傅。在男性的進取過程中,尊重經(jīng)驗,通過學習獲得一技之長也是必需的要素。這實際上也是一種資本積累,技術資本的積累。一個成熟的男性不但應該有直接的財富資本,更應具備技術資本。這樣的故事設定與現(xiàn)實中青少年男性讀者對“事業(yè)發(fā)展”的思考相映成趣。

我吃西紅柿的小說文本對于讀者來說,當然不是用說教去指導人家的人生,而是用娛樂故事的形式隱喻生活。畢竟,讀者是有辨識力的,他們不愿意接受說教,卻愿意從“故事藝術”的娛樂中汲取“意義”。

三、小說文本指涉了男子氣概及其核心要素

我吃西紅柿的小說文本展現(xiàn)了青少年男性情感的核心要素,故事情節(jié)中蘊含著顯而易見的“直男”氣質(zhì)(或曰過激的男子氣概)。男主角要承擔一切守護親友的責任,男主角要對妻子忠心,男主角要繁衍后代,男主角要讓其他男性同伴尊敬,甚至男主角還要絕對掌控、支配、奴役手下人的一切。

女主角在我吃西紅柿的小說中存在感非常弱。《寸芒》中的女主角在故事開始就去世了,男主角行動的動力之一就是找到死去的女主角,并將其復活?!缎浅阶儭返呐鹘墙⒃谇鞍攵纬鰣鰩状?,然后就消失了,等男主角秦羽快要升到最高級的時候,姜立才再次出現(xiàn)?!睹Щ募o》也是如此,女主角余薇在開頭的“三界篇”就去世了,直到最后男主角成為宇宙主宰才復活了她。在我吃西紅柿所有的小說場景中,女主角出場的次數(shù)可能是低于10%的,甚至是低于5%的。女主角的形象多是傳統(tǒng)類型,多是相夫教子的賢惠女性形象(能力也弱于男主)。這種刻板的性別形象散發(fā)著如今廣被女性主義批評的男權氣息。

馬克斯·韋伯指出過資本主義精神的早期發(fā)展與新教禁欲主義的關系:“恪盡職守,努力工作”“浪費時間是最大的罪孽”這些禁欲原則客觀上有利于企業(yè)經(jīng)營、個體成就的取得?。不為享樂地追求事業(yè)進步,須以一種僧侶般的、兄弟會般的熱情來維持。在我吃西紅柿的故事中,愛情是超越庸俗的肉體關系的,是圣潔的。他的小說始終如一地堅持“單女主”的設定,這在玄幻小說中并不多見。沒有任何享樂放縱,更多地筆墨用在男主角的事業(yè)上和描寫“兄弟情”上,這些都顯示出了禁欲主義的特點,也符合青少年男性以學業(yè)/事業(yè)為重的“大局觀”。在這點上,我吃西紅柿的小說文本關涉了男性青少年讀者的情感核心——男性如何在性別關系上定位自我的問題。

布爾迪厄(Pierre Bourdieu)曾指出,“男子氣概是一個相當具有關系意義的概念,它是面向和針對其他男人并反對女性特征,在對女性且首先在對自身的一種恐懼中形成的。?”男性氣質(zhì)通過差異原則形成,男性氣質(zhì)通過“非女性特征”“反女性特征”形成了強者崇拜、力量崇拜,無時無刻處于要贏得尊重、獲得榮光的緊張和焦慮當中。這種男子氣概表面上是強大的,但它又是極脆弱的,男子氣概必須刻意去維護,必須主動爭取才能“獲得”。換句話說,男性特權“是以長久的壓力和緊張換來的”?。越是“直男”氣質(zhì),越要付出更大的代價,所以我們看到幾乎所有的故事男主角都是“勞?!?,無時無刻在刻苦修煉、守護親友,這樣才能贏得獨屬于男性的榮光。

在人際關系的處理上,我吃西紅柿的小說文本也顯示出過激的男子氣概。故事男主角對于贏得尊敬、控制他人有著比較反常的興致。對于兄弟情,男主角當然是靠感情來贏得兄弟們的尊敬,比如《星辰變》中的主角秦羽和好兄弟黑羽、候費。而對于更多的手下人(職業(yè)上的下屬),則是靠強迫、靠許以重利來贏得尊敬,甚至還熱衷“收奴”當“主人”(這些奴隸對主人要給予絕對的尊敬,不得有一絲一毫的抵抗)。這樣的設定見諸多部小說:比如用一些神器去控制別人,如用“靈獸圈”“靈魂契約”控制人形靈獸,用“生物芯片”控制其他強者等。強行支配他人的意志,對他人“是否尊敬自己”的過分敏感,顯示出作者的性別意識中對男權傳統(tǒng)的高度認可,一個成熟的男性應靠事業(yè)立身獲取尊敬,并且要盡可能地獲取支配別人的權力和榮光。

性別身份的話題對于即將步入成人社會的男性青少年,顯然是一個核心問題。我吃西紅柿的小說就這個核心話題為讀者提供了文本意義資源。不過,這些關涉性別的文本未必是用來“勸說”讀者,它只是提供了意義的資源,讓讀者們通過這些文本意義形成社會意義,也即真實的“讀者”該如何處理性別關系的問題,未必會被文本意義主導,只是他們會由此關注到這些意義。

四、小說展示了男性青少年熟悉的娛樂元素

我吃西紅柿的故事中包含著男性青少年熟悉的娛樂元素,比如網(wǎng)游元素、武俠元素,復現(xiàn)了男性青少年讀者的娛樂經(jīng)驗。

我吃西紅柿小說的主要內(nèi)容是暴力、武器、正義等相關的話題,這明顯是對武俠元素的借鑒使用。武俠是通過暴力提供娛樂的范本,玄幻小說可以視為武俠小說的延續(xù)和發(fā)展,因為大多數(shù)武俠的套路都被玄幻小說繼承和吸納。從前的武俠小說發(fā)展為現(xiàn)今的玄幻小說,一個重要的轉變是玄幻小說文本中的非現(xiàn)實感占據(jù)了顯著的位置。這是一條從“低武”到“高武”,從“低魔”到“高魔”的進化之路?!端疂G傳》中的強者不過是能赤手空拳打死老虎,再到金庸、古龍,一個強者可以對戰(zhàn)數(shù)百個普通武者,而到了玄幻小說里,一個強者隨便就可以毀滅一個世界,例如《莽荒紀》中,中了少炎氏的圈套后,紀寧一掌就毀掉了一個有數(shù)十億生命的小世界。

強調(diào)“幻想”的非現(xiàn)實感讓玄幻小說更注重對想象世界的建構。研究者們不約而同地認為,網(wǎng)絡文學與青少年讀者對自身作為電子游戲玩家的集體經(jīng)驗相關:“中國網(wǎng)絡文學深受電子游戲的影響,這是它跟傳統(tǒng)文學不同的重要方面。在‘世界’‘人’與‘敘述方式’上,游戲經(jīng)驗均帶來諸多啟發(fā)。[21]”?!熬W(wǎng)絡文學受到電子游戲的影響是很大的,很多網(wǎng)絡小說在處理和現(xiàn)實的關系、設計敘事模式上都更接近電子游戲而非傳統(tǒng)文學,可以說是一種‘游戲化文學’。[22]”我吃西紅柿的玄幻小說大肆借鑒電子游戲的情節(jié)和設定,這樣一方面對接了青少年的娛樂興趣點,另一方面則有助于建構隔離于真實世界的虛擬世界(或曰“第二世界”)。在我吃西紅柿的小說中,大的情節(jié)“打怪升級換地圖”幾乎是電子游戲的套路;再具體到小的情節(jié),“刷怪打寶”“刷副本練級”“隨身道具”(如乾坤袋、儲物手環(huán),實質(zhì)上是游戲中的“道具中心”)這些都是對電子游戲情節(jié)的借鑒。

不妨以《星辰變》來分析我吃西紅柿小說的內(nèi)容組織模式,《星辰變》共包含四個大故事模塊(“四幅地圖”),主角在這四個故事模塊都安排了不同的“主線任務”,具體如下:

(1)潛龍大陸/低層次凡人界(主線任務是獲得金手指,滅掉楚王朝)

(2)暴亂星海/騰龍大陸/高層次凡人界(主線任務是獲得九劍仙府傳承、逆蒼境傳承)

(3)仙界/妖界/魔界(主線任務是獲得迷神殿傳承)

(4)神界(主角功法即將大成,主線任務是掌握超強煉器技能)

可以看到,《星辰變》的大情節(jié)幾乎就是對電子游戲情節(jié)的照搬——在一個虛擬空間(一幅“游戲地圖”)中完成一個主線任務,完成之后“通關”進入下一個空間完成新任務。

在一些“副本”設定上,我吃西紅柿同樣喜歡照搬電子游戲的經(jīng)典情節(jié):完成不同的任務,可獲得相對應的獎勵。比如《莽荒紀》中紀寧初入“摘星府”(這個空間類似電子游戲中的“副本”)就被告知了游戲規(guī)則:通過多少層戰(zhàn)神殿,便可獲得怎樣級別的裝備。

小說的小情節(jié)也經(jīng)常使用“打怪升級”的主題。比如《寸芒》“昆侖仙境”篇有這樣的故事:上清宮曾彥一出場,作者就暗示曾彥的父親為上清宮高層,這個官二代蠻橫地搶奪主角的寶物,反被主角所殺。這引發(fā)上清宮長老曾升對主角的仇恨,繼而又引發(fā)整個上清宮對主角的仇恨。不難發(fā)現(xiàn),從小boss曾彥到大boss曾升,再到更大的boss上清宮,這就是主角戰(zhàn)斗力逐漸升級的見證(注:boss即游戲中的“老怪”,是游戲玩家要“打”的敵人)。隨著主角戰(zhàn)斗力的升級,所遇到的boss實力也越來越強。

對電子游戲元素的大量借鑒,讓玄幻小說與傳統(tǒng)的武俠小說形成了反差。玄幻小說更樂于建構虛擬的“第二世界”,小說文本也有更強的虛擬感、非現(xiàn)實感。在電子游戲成為青少年主要娛樂途徑的時代,主流讀者群的集體經(jīng)驗已經(jīng)決定了武俠小說在與玄幻小說競爭中的敗北。盡管兩者之間有明顯的傳承關系,但是新一代的青少年讀者的娛樂經(jīng)驗已經(jīng)決定了最終的結局[23]。

在我吃西紅柿的小說中,武俠情結和電子游戲時代的娛樂元素比較完美地熔為一爐了。一方面,我吃西紅柿熱衷于寫飛刀、飛劍、頓悟、厲害師傅、門派忠誠等武俠元素;另外一方面,他又是把電子游戲“升級”套路玩得最得心應手的網(wǎng)文作者之一。在《寸芒》原始版本中,作者還致敬了“小李飛刀”,主角被設定為小李飛刀的傳人(不過最近的版本中的“李尋歡”這個人物被改為了“李秋風”)。這本致敬經(jīng)典武俠的書,同時較早地熟練使用了電子游戲“打怪升級換地圖”的情節(jié)設定[24]。

我吃西紅柿熟悉青少年讀者的娛樂經(jīng)驗,這些文本設計復現(xiàn)了讀者的娛樂經(jīng)驗,便于他們在“互文性”的語境中形成自己的意義。所謂“互文性”指的是,“任何文本的建構都是引言的集合,任何文本都是對其他文本的吸收與轉化”[25]。這樣的文本是“開放”“多義”的,在該文本與其他文本之間形成了豐富的“對話”關系,為讀者將文本意義轉化與己相關的社會意義提供了便利。

五、結論:“情感現(xiàn)實主義”的意義生產(chǎn)

由上面幾節(jié)的分析可見,我吃西紅柿的小說文本預設了一些基本意義框架,這些框架鼓勵青少年讀者對文本采用“實用主義”態(tài)度的解讀方式,以之作為意義資源來理解自己的社會處境,來建構自己的男性身份,來復現(xiàn)自己熟悉的娛樂經(jīng)驗。我吃西紅柿的小說“文本意義”能助益男性青少年讀者們理解與己相關的核心“社會意義”,所以它才有了娛樂價值。娛樂是實用的,而我們卻經(jīng)常在大眾文化的娛樂經(jīng)驗中遺忘這一點。

大眾文化中的故事一般不是對現(xiàn)實生活的照搬,甚至更多的是現(xiàn)實生活中很少發(fā)生的事。電影中高概率出現(xiàn)的“最后一分鐘營救”,言情電視劇中廣泛存在的“綁架”“私生子”,在現(xiàn)實中一般人很少遇到這樣的狀況。而網(wǎng)絡玄幻小說中的情節(jié)更是遠離現(xiàn)實,現(xiàn)實中很少有人修煉,也很少有機會遇到殺人奪寶的狀況。然而,現(xiàn)實生活中的人雖然不修煉,但是都普遍渴望變強大,雖然罕見殺人奪寶的極端場景,但是與人爭搶機會的事兒卻比比皆是??梢?,“非現(xiàn)實主義”的大眾文化并不是通過直指社會現(xiàn)實,而是通過文本意義與讀者社會經(jīng)驗結構相似性和文本之間的互文關系來生產(chǎn)社會意義。

“故事是生活的比喻”,大眾文化中的故事與現(xiàn)實生活之間的關系不在于真實性上的相似度,而在于情感邏輯的一致性。這就像精神分析學中的夢與現(xiàn)實的關系一樣,夢顯然并非現(xiàn)實,但它會用“象征”的方式指涉現(xiàn)實,“夢的象征手法實質(zhì)上就是一種比擬”“(夢與現(xiàn)實之間的)象征關系是一種十分特殊的比擬”[26]。大眾文化作品經(jīng)常被比作“白日夢”也是這樣的道理,人們早已從常識的角度辨認出大眾文化故事與現(xiàn)實之間的“比喻”關系。伊恩·昂將大眾文化故事中的現(xiàn)實維度稱為“情感現(xiàn)實主義”(emotional realism)——在電視肥皂劇[《達拉斯》(Dallas)]這類大眾文化作品中,“現(xiàn)實感”產(chǎn)生于心理現(xiàn)實(psychological reality)的建構,而與(虛幻)作品適用于真實可感的社會現(xiàn)實無關,甚至可以說這類作品是“‘內(nèi)在的現(xiàn)實主義’與‘外在的非現(xiàn)實主義’相結合”[27]。玄幻小說寫的就是絕不可能發(fā)生于現(xiàn)實中的虛幻故事,但是這些虛幻故事卻具有“內(nèi)在的現(xiàn)實主義”,它的情感線索遵循著現(xiàn)實的邏輯。

讀者以講述虛幻故事的文本作為意義資源來理解現(xiàn)實問題。我吃西紅柿的小說文本對準了男性青少年讀者的“痛點”,能夠恰到好處地讓讀者們通過對文本的關注和接受,得到撫慰、激勵、啟示。以我吃西紅柿作品為代表的網(wǎng)絡玄幻小說很像是情節(jié)好看的、用奇幻情節(jié)講述的成功學“雞湯文”。在我吃西紅柿的成名作《寸芒》(2006年)中就已經(jīng)有顯然的勵志型文本:“這世上又有什么不可能的,我現(xiàn)在弱,可是只要我努力,一定會成功”[28]。這說明作者很明白小說文本對于讀者意味著什么,也說明在文本意義被生產(chǎn)的時刻,作者就已留下了指涉現(xiàn)實的通道,供讀者發(fā)現(xiàn)、理解,以結合自身的現(xiàn)實經(jīng)驗。

注釋:

①見百度百科詞條“小白文”,https://baike.baidu.com/item/小白文/5922373[EB/OL].[2018-9-1].

②丹尼斯·麥奎爾.受眾分析[M].劉燕南,等譯.北京: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06:88.

③Ang,I.Watching Dallas: Soap Opera and the Melodramatic Imagination[M].Trans.Della Couling.London & New York:Methuen, 1985:26.

④這里說的“實用”實際是一種讀者心態(tài),它與日常使用的“實用”一詞含義不同,從日常生活的角度看,網(wǎng)絡小說對于讀者也不是“實用”的,而是恰恰相反幾乎沒什么用,既沒有教育意義,也沒有增加知識的功能。

⑤約翰·費斯克.理解大眾文化[M].王曉鈺,宋偉杰,譯.北京:中央編譯出版社,2001:158.

⑥Fiske J.Reading the popular.[M].London & New York: Routledge, 1990:3.

⑦丹尼斯·麥奎爾.受眾分析[M].劉燕南,等譯.北京: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06:92.

⑧羅伯特·麥基.故事:材質(zhì)、結構、風格和銀幕劇作的原理[M].周鐵東,譯.天津:天津人民出版社,2014:5-8.

⑨同上,20.

⑩我吃西紅柿的玄幻小說在網(wǎng)站發(fā)表時被歸入“男頻”,預示了其讀者多為男性,而網(wǎng)絡小說的讀者青少年又是主要人群,那么可估算出我吃西紅柿的小說讀者多為男性青少年人群。已經(jīng)有很多調(diào)查,顯示出網(wǎng)絡小說的讀者主要為30歲以下的讀者人群,可參閱:任曉寧.網(wǎng)絡文學閱讀主力:低于30歲人群[N].中國新聞出版廣電報,2016-9-29.

?西摩·查特曼.故事與話語:小說和電影的敘事結構[M].徐強,譯.北京: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13:141.

?同上,142.

?“謀利、獲取、賺錢、盡可能地賺錢”并非資本主義精神,“相反,資本主義倒是可以等同于節(jié)制”,只有這樣才能實現(xiàn)原始積累,才能“永遠要以連續(xù)的、合理的資本主義企業(yè)經(jīng)營為手段獲得新的利潤”。見馬克斯·韋伯.新教倫理與資本主義精神[M].黃曉京,彭強,譯.成都:四川人民出版社,1986:15-16.

?引自我吃西紅柿:《莽荒紀》第七卷第七章。

?目前看到的文獻中,已經(jīng)有研究者先于筆者意識到玄幻小說與《魯濱遜漂流記》的精神追求上的相似之處:“穿越、玄幻小說重新具備了處在資本主義上升期的18世紀西方小說——如《魯濱遜漂流記》——那樣的樂觀基調(diào)。跟魯濱遜相似,在遭遇逆境之時,女主、男主們生存意志頑強,行事果斷,從不猶豫不決、多愁善感,而且充滿理性,精明而講求實際?!?見姜悅,周敏.網(wǎng)絡玄幻小說與當下青年“奮斗”倫理的重建[J].青年探索,2017(3).

?伊恩·P·瓦特.小說的興起——笛福、理查遜、菲爾丁研究[M].高原,董紅鈞,譯.北京:生活·讀書·新知三聯(lián)書店,1992:74.

?姜悅、周敏的論文提出:“它(引者注:玄幻小說)是以玄幻的方式講述當下青年(尤其是普通青年、底層青年)在殘酷世界中的艱難成長與個人奮斗的故事”。(見姜悅,周敏.網(wǎng)絡玄幻小說與當下青年“奮斗”倫理的重建[J].青年探索,2017(3).)不難看出,如何通過奮斗取得個人成功,是大部分玄幻小說的核心主題,尤其是那些“升級流”小說。

?馬克斯·韋伯.新教倫理與資本主義精神[M].黃曉京,彭強,譯.成都:四川人民出版社,1986:143-148.

?皮埃爾·布爾迪厄.男性統(tǒng)治[M].劉暉,譯.北京: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11:74.

?同上,70.

[21]黎楊全.中國網(wǎng)絡文學與游戲經(jīng)驗[J].文藝研究,2018(4).

[22]傅善超.媒介、結構與情結——論“升級流”網(wǎng)絡小說的游戲性[J].中國文藝評論,2018(6).

[23]我吃西紅柿的第一部小說《星峰傳奇》(2005年開始連載)就如同辰東的《不死不滅》(2004年開始連載)一樣,見證了從武俠小說到玄幻小說的變遷。這兩部小說前面章節(jié)還是典型的武俠寫法,到了作品后期則是玄幻小說的寫法。

[24]有些研究者認為,借鑒電子游戲的升級模式,是中國內(nèi)地網(wǎng)絡文學的首創(chuàng)。這是錯誤的,因為臺灣地區(qū)的羅森在1997年開始連載的《風姿物語》中就使用了升級的設定,如天位高手又分為小、強、齋、太四級?!讹L姿物語》一開始是作為日本電子游戲《鬼畜王》的同人小說來寫的。

[25]茱莉亞·克里斯蒂娃.主體·互文·精神分析——克里斯蒂娃復旦大學演講集[M].??塑玻S蓓,編譯.北京:生活·讀書·三聯(lián)書店,2016:14.

[26]西格蒙德·弗洛伊德.精神分析導論講演[M].周泉,等譯.北京:國際文化出版公司,2000:130.

[27]Ang,I.Watching Dallas: Soap Opera and the Melodramatic Imagination[M].Trans.Della Couling.London & New York:Methuen, 1985:47.

[28]語出我吃西紅柿:《寸芒》第14集第三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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