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森
內容摘要:《沈清傳》是具有代表性的朝鮮古典小說,其故事情節(jié)較為簡單易懂,對于作品的分析也常常至于對沈清這一孝女的形象分析或孝文化的時代意義;但在它看似淺易的敘事方式的背后是作者精巧的構思?;诟窭遵R斯的敘事學理論研究《沈清傳》有利于我們深入理解作品中各個角色設置的意義、使得人物關系更加明晰、挖掘作者的隱藏意圖。
關鍵詞:沈清傳 格雷馬斯 敘事學 符號
一.格雷馬斯敘事學與《沈清傳》的適用性
在文學理論中,敘事學指的是對敘事結構的研究。[1]敘事學著眼于敘事的共同點,是什么讓一個故事與眾不同。本文主要通過格雷馬斯敘事學中的三個主要思想分析《沈清傳》的表層和深層結構,研究其敘事序列的具體表現形式、帶入敘事的行動元模式以及進行符號矩陣下的文本分析。由此可以驗證格雷馬斯敘事學觀點的普遍性和科學性,同時對《沈清傳》加以更全面和深入的探討。
《沈清傳》在民間流傳,經過一代代的口耳相傳、改編或再加工,其故事情節(jié)和藝術形式不斷變化和多樣化,這些使得《沈清傳》具備了民間童話的一般特征;而結構主義敘事理論的研究對象就是民間童話,比如格雷馬斯在后期開始研究和重建立陶宛神話,普羅普和格馬雷斯等人的理論正是在對童話、神話、民間故事等敘事作品的分析的基礎上總結出來的。所以利用格馬雷斯的研究結論來驗證和應用于與其理論依據和來源相同題材的作品,是合理和科學的。
二.《沈清傳》的敘事序列
格雷馬斯在總結了俄國形式主義文論家普洛普為俄國民間故事總結出的31種“功能”的基礎上,把行動模態(tài)劃分為四個,即產生欲望、具備能力、實現目標和得到獎賞,從而建立了敘事語法。這四個階段不是孤立的,它們之間是具有邏輯關系的,其中作為整個敘事結構的核心,“實現目標”貫穿所有的行為模態(tài)。[2]
“產生欲望”階段在于沈清從僧人那里得知治療父親眼睛的方法,即籌集三百石大米用于供奉佛祖。該事件導致沈清心生實現目標的想法;在“具備能力”階段,沈清想要通過從商人初獲得的報酬實現幫助父親恢復視力的目標,卻從客觀上并沒有實現,反而是最終依靠皇帝的力量見到父親,父親喜極而泣,意外地達成了目標。;沈清實現的目標是使父親重見光明,是父親視力從無到有,同時也是沈清自身“極致”孝道的不在場到在場的狀態(tài)轉變;在故事的結局部分對應的是“得到獎賞”階段,即沈清一家的大團圓。
三.《沈清傳》敘事的行動元模式
行為(行動元)模式,又稱為“神話行為模式”,是在普羅普的七種人物角色和E.蘇里約的六種戲劇角色的基礎上制定的;格馬雷斯在《結構語義學》中提到,這種行為模式是依照行為者的聚合結構建立起來的。[3]引入行動元模式可以為行為圖式提供更廣闊的發(fā)揮,而且能夠提供表層敘述句法建構中新的組合的可能性。
在格雷馬斯的行動元模式中最核心的是主體與客體之間的欲望關系,[4]在《沈清傳》中主體由故事的主人公沈清承擔,客體則為主體想要實現的愿望:幫助父親恢復光明,無論是她投入仁堂水換取供奉菩薩的財物,還是后來設宴招待天下所有的盲人,這對欲望關系始終存在并推動故事情節(jié)的發(fā)展。
發(fā)送者是使主體產生對客體欲望的信號,并存在該信號的接收者。在沈清投海前,她接受到的是來自僧人的信號,但僧人發(fā)出的錯誤信號并沒有使沈清完成心愿,真正的發(fā)送者應是沈清強烈的意志和孝心,在她重返人間當上皇后時最大的牽掛還是父親的安危,正是沈清矢志不渝的孝心和信念支撐了主體(沈清)追求客體(幫助父親恢復光明)的整個情節(jié)脈絡。
輔助者和反對者分別是幫助和阻礙主體接近客體的一對概念,《沈清傳》的前半部分中輔助者由船商扮演,但真正的輔助者是龍王和皇帝,龍王使得沈清重新獲得生命,并把她托付給皇帝,按照沈清的意愿在天下設宴尋找沒有音訊的父親,這也是客體被實現的直接誘因。而虛假信號發(fā)送者僧人實際上是充當反對者的角色,從結果上看阻礙了沈清幫助父親恢復光明的目標的實現。
從以上的對《沈清傳》中兩個行動元模式的分析可以發(fā)現:一、主客體的穩(wěn)定不變彰顯了故事的主題:沈清對父親極致的孝心;同時輔助者與反對者的變動和復雜性增加了故事的趣味性,突出了沈清的堅強意志和非凡的孝心。二、龍王和皇帝是實際上的輔助者,是沈清實現孝道的關鍵。小說的這一藝術構思,表達的是民間百姓的愿望,人們不能接受讓心地善良、孝道至上的沈清死于大海,小說只有借助道教文化和浪漫主義手法實現這一藝術構思。[5]
四.《沈清傳》二元對立關系與符號矩陣
格雷馬斯理論的核心是二元對立的符號矩陣。通過概念的對立,以及擴展相關本體論,來對符號符號之間的關系進行結構分析。
1.沈清的“道德抉擇”
沈清的“極致”孝道常常被看作是同時代價值取向熏陶下的產物,同時我們無法否認她無私的奉獻和純粹的自我犧牲精神。沈清在實現孝道的過程中面臨著一個“生”與“死”,放棄幫助父親與奉獻自己生命、投入仁堂水的對立關系,如表格2。
同時《沈清傳》中還存在著一對輔助對立關系:道德?lián)p害與受益:沈清自身的價值觀中“孝”是有至高的地位的,因此在投身大海前她面臨著來自自身的道德窘境:她認為父親的利益的優(yōu)先級高于自己的生命。自身高尚的品德與同時代同環(huán)境普遍價值觀的組合構成了沈清道德抉擇矩陣的背景和基礎。
2.懲惡揚善的韓國文學傳統(tǒng)
在《沈清傳》中也有很明顯的體現。《沈清傳》雖然沒有傳統(tǒng)民間故事中正邪雙方的絕對對立,但通過符號矩陣分析我們可以發(fā)現作者的價值取向和隱藏的對立關系。將《沈清傳》中主要人物特征與結局對應羅列:
我們可以發(fā)現《沈清傳》中存在著一個“價值天平”,如表格3。天平的兩端是社會所提倡、人人向往的道德正義,認真踐行的人能夠收到褒獎;同時天平的對立面是非正義的行為,就如故事結尾皇上下令將病德娘與奸夫黃瞎子捉拿歸案、進行懲罰。這種有著懲惡揚善的命運配置的文學作品成為了潛在的社會化手段,給讀者傳輸了“做善事必有回報“的信號。用符號矩陣表示為圖3,其中核心對立關系是作者或者說作品中的社會所倡導的核心價值觀與越軌的非理性行為。
作者在作品中加入懲惡揚善的思想也與《沈清傳》的創(chuàng)作背景有關,李氏朝鮮的末期商品經濟的蓬勃發(fā)展加速了封建制度的瓦解,社會動蕩不安。在這樣“不穩(wěn)定”的結構下,向往的道德正義與善行就成為了促進結構性“穩(wěn)定”的微觀變量,從功能主義的角度來看,《沈清傳》中懲惡揚善具有自洽性。這種完美的結局反映出下層勞動人民的美好愿望,也折射出當時人們對佛教盲目迷信的失落感,同時對更靈驗的神靈的期盼和期待被救贖及美好生活的愿望。[6]
參考文獻
[1]格雷馬斯,王國卿譯.行動元、角色和形象[M].敘事學研究.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89.
[2]鄭夏攝,李華,李華敏譯.沈清傳[M].敘事學研究.北京:民族出版社,2007.
[3]劉小妍.格雷馬斯的敘事語法簡介及應用[J].法國研究,2003(01):198-203
[4]A.J.格雷馬斯,蔣梓驊譯.結構語義學[M].天津:百花文藝出版社,2005.
[5]胡煒翌.格雷馬斯結構語義學理論研究[D].渤海大學,2013.
[6]舒暢.韓國古典小說《沈清傳》中儒釋道思想探析[J].中華文化論壇,2017(03):94-99.
[7]唐潔.格雷馬斯敘事語法行動模式與文學作品情節(jié)構思[J].科教文匯(中旬刊),2014(03):81-82.
[8]李雪東.簡述韓國人對《沈清傳》“孝”文化的認識沖突[J].廣東蠶業(yè),2018,52(01):96.
注 釋
[1]格雷馬斯,王國卿譯.行動元、角色和形象[M].敘事學研究.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89.
[2]劉小妍.格雷馬斯的敘事語法簡介及應用[J].法國研究,2003(01):198-203.
[3]A.J.格雷馬斯,蔣梓驊譯.結構語義學[M].天津:百花文藝出版社,2005.
[4]唐潔.格雷馬斯敘事語法行動模式與文學作品情節(jié)構思[J].科教文匯(中旬刊),2014(03):81-82.
[5]舒暢.韓國古典小說《沈清傳》中儒釋道思想探析[J].中華文化論壇,2017(03):94-99.
[6]李雪東.簡述韓國人對《沈清傳》“孝”文化的認識沖突[J].廣東蠶業(yè),2018,52(01):96.
(作者單位:北京大學外國語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