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蘭芳
小時候,農(nóng)村大部分家庭都養(yǎng)了牛,那時候農(nóng)耕幾乎離不開牛,放牛就成了我們小孩子的必修課。我們也樂意放牛,因為放牛比干其他農(nóng)活要輕松得多。
一般每天要放兩陣牛,早上一陣,下午一陣。爺爺告訴我,牛后背部有兩個“窩”,左邊是“水窩”,右邊是“草窩”,沒吃飽時是凹下去的,吃飽了就會鼓上來,等兩個“窩”都鼓上來了你就可以回家了。
春天是放牛的好季節(jié),春回大地,在春雨的滋潤下,小草迅速綠了山崗,綠了田野。田野里水草豐茂,把牛牽到田里,牛繩往牛背上一搭,任憑它自由自在去吃草。牛吃草的樣子真是憨厚可愛,它不緊不慢,用舌頭卷一大把嫩草進(jìn)嘴,用牙齒攔腰咬斷,慢慢咀嚼。偶爾抬起頭來,眼睛注視著遠(yuǎn)方,好像在欣賞這春天的青山綠水。耳朵偶爾抖動兩下,尾巴不時左右甩一甩,一副陶醉其中的樣子。它不會亂跑,你可以放心做自己的事。那個年代沒有手機(jī)可玩,只能坐在田埂上玩泥巴或看小人書,等牛后背的“窩”鼓上來了,就牽它回家。
夏天,田里插上了水稻,地里種上了瓜菜,這時候放牛就不能放任自流了。必須把牛繩牽在手里,防止它偷吃禾苗和蔬菜。早晨,太陽還沒有升起,微風(fēng)吹拂,涼絲絲的。草葉上滾動著露珠,牛把青草和著露水吞進(jìn)嘴里,細(xì)嚼慢咽,好像在品嘗什么美味佳肴,吃得那么甜。我忍不住摘了一片嫩葉放進(jìn)口里,一嚼趕緊吐了出來,苦苦的,澀澀的,真不是個滋味。下午,小伙伴們相約把牛趕到山坡上,牛在一起吃草,小伙伴們在一起玩耍?;蛘呱蠘涮网B窩、或者捉迷藏、或者比功夫,衣著襤褸、面黃肌瘦的童年,卻是那樣的無憂無慮。
夏天的蚊蟲特別多,牛不停地甩著尾巴驅(qū)趕蚊蟲。尾巴甩不到的地方,它就用頭用腳驅(qū)趕。牛虻有拇指頭大,像轟炸機(jī)一樣飛過來,叮在牛背上不放。放牛時,我們就拿一個蚊拍,用棕樹葉做成的,像芭蕉扇,扇柄有一米來長,便于遠(yuǎn)距離拍打牛身上的蚊蟲。每當(dāng)看到牛身上有蚊蟲,尤其是牛虻,便一扇拍過去,小蚊蟲被拍死后就粘在了牛身上,牛虻被拍后抽搐兩下便滾落到地上去了。牛吃飽后,特別喜歡去泥水坑里“滾澡”,弄得一身泥巴,想必應(yīng)該是為了防蚊蟲吧。
小伙伴們一起放牛,不時還會欣賞到一場免費的斗牛。水牯牛好斗,斗起架來,全身繃緊,夾緊尾巴,身體往前傾,眼睛通紅,四只角絞在一起哐當(dāng)哐當(dāng)響。有一次,兩頭水牯牛斗得難解難分,最后大人們把草把扎在長竹竿上,將點燃的草把伸到兩頭牛之間,才把它們分開。
秋天,草兒枯黃了。牛兒不挑剔,枯草它也吃,還是那樣吃得津津有味。冬天,基本上不用放牛了,每天只要牽它出去飲一頓水,其他時間就將它關(guān)在牛欄里。大人們把干紅薯藤、蘿卜剁碎,和著癟谷或糠或酒糟,拌一大盆,用不了多久牛就吃完了。但不一會兒,又看見它的嘴自個兒嚼個不停,那時小,不知道那叫反芻,心里只是好生奇怪。
著名音樂家賀綠汀的故鄉(xiāng),便是我的家鄉(xiāng)。他的名曲《牧童短笛》,無論用鋼琴或笛子演奏,都那樣的歡快、活潑。我猜老先生小時候肯定也放過牛,甚至還騎在牛背上吹過笛子,所以他才有那樣深刻的體會,才能寫出那樣歡樂明快的曲子。
如今犁田、耙田都用上了機(jī)械,牛漸漸淡出人們的視野?;氐郊亦l(xiāng),很難看到牛了,偶爾看到的也是菜牛。至于牧童放牛的和諧畫面,就只有在記憶里了。
懷念那憨厚的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