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麗沙,耿彬
(鄭州大學 體育學院,河南 鄭州 450044)
我國漢畫像石分布廣泛,山東、江蘇、河南、陜西和四川等地是遺存漢畫像石較多的區(qū)域,其中以山東濟寧、江蘇徐州和河南南陽出土數(shù)量最多.漢畫像石內(nèi)容包羅萬象,涉及歷史、天文、民俗、建筑、舞蹈、考古、音樂、美術、哲學、體育等諸多學科領域,可稱之為“繡像的漢代史”,[1]6更因具有極高的歷史考古價值和時代藝術魅力,被馮其庸先生美譽為“敦煌前的敦煌”.[2]9
自1932年河南南陽縣草店村漢畫像石墓被發(fā)掘以來,河南漢畫像石因其豐富的史料內(nèi)涵和藝術價值廣受學界熱捧.漢畫像石中有部分豐富多彩的體育圖像,這些凝聚著古代體育文化特定內(nèi)涵的精美藝術品,對我們研究兩漢時期文化休閑生活和民族傳統(tǒng)體育發(fā)展史都有著重要學術價值.囿于諸多歷史原因和時代條件,漢畫像石中的體育圖像在相當長時間里一直沒有得到應有重視,少有人仔細考釋和系統(tǒng)整理.有些考古學家和史學家在著錄漢畫像石圖像或論述漢畫像石文化背景之余,提及部分體育圖像,如劉秉果《中國古代體育史話》[3]、信立祥《漢畫像石綜合研究》[4]、李發(fā)林《漢畫考釋和研究》[5]、崔樂泉《中國古代體育文物圖錄》[6]、蔣英炬和楊愛國《漢代畫像石與畫像磚》[7]、鄭先興《漢畫像的社會學研究》[8]、赫連玉芳《許昌漢畫像石藝術》[9]等.近幾十年來隨著全民健身熱潮的興起,古代體育運動及休閑養(yǎng)生方式也逐漸引起了不少學者關注,漢畫像石中的體育圖像也隨之成為研究熱點.無論是對體育圖像的綜合概述,還是以單個體育活動圖像做專項個案式介紹,抑或?qū)蓾h時期體育文化精神內(nèi)涵的深入闡釋,都取得了一定的研究成果.本文對國內(nèi)外尤其是關于河南漢畫像石的此方面研究成果進行搜集整理,兼作評議,期望能進一步推動漢畫像石體育圖像方面的深入研究.
從總體上概述兩漢時期體育運動形式的研究成果不少.早在20世紀80年代末唐世欽發(fā)表《徐州漢代畫像石中的體育形象》[10],詳細介紹了徐州當時發(fā)現(xiàn)的30多座漢畫像墓中的6幅體育圖像,對比武、狩獵圖、角抵戲、六博戲、先馬走和力士圖等做了分析,為我們研究古代體育史提供了可靠的材料.樊溫泉、李衛(wèi)東在整理密縣20世紀90年代發(fā)現(xiàn)的漢畫像磚墓時,提到現(xiàn)實圖像分類里有騎射、格斗、雜技等題材的作品.[11]63崔樂泉在《漢畫中身體運動形式的研究》[12]一文中,分析了漢畫像石中體育、雜技、舞蹈等圖像的表現(xiàn)特點,并對這些圖像反映的人類身體運動形式做了探討.李陳廣等著《河南漢代體育活動》[13]以洛陽、南陽等地的漢畫像石、像磚、壁畫為主體,介紹了其中的武術、摔跤、斗獸、射箭、蹴鞠、馬術、雜技等部分圖像,并指出漢代體育較之于前代無論是項目種類還是技術水平都有很大提高,對我國后代的體育發(fā)展有重要的奠基作用.鄧霞碩士論文《南陽漢畫像所反映的漢代體育文化》[14]從射箭、徒手技擊、蹴鞠、百戲、棋類游戲等幾個方面著手,詳細探討了南陽漢畫像中的體育文化形態(tài)與特點,該論文文獻資料結(jié)合考古成果,對漢畫像石體育圖像有較好的總結(jié)分析.秦立凱等合著《淮北漢畫像石與漢體育文化》[15],介紹淮北漢畫像石中的射箭、武術、馬戲、博戲、舞蹈、投壺等體育項目,并指出兩漢時期淮北深受楚文化影響,娛樂體育發(fā)達、體育文化形態(tài)多樣等特點.2009年劉樸將其研究成果著書《漢畫像石中的體育活動研究》[16]出版發(fā)行,這本著作把漢畫像石中有關體育史料分為射藝、武術、體操、蹴鞠等4方面,詳細調(diào)查了這些體育圖像的數(shù)量和分布情況,對各類圖像所反映的體育內(nèi)容、開展形式和規(guī)模做了細致探討.該著作觀點新穎,資料全面,文獻功底扎實,國外學術成果尤其是日本文獻信手拈來,可謂漢畫像石研究分量之作.吳迪《南陽漢代畫像石中的體育活動》[17]一文,從體育史研究的角度分析了漢畫像石中的武術、蹴鞠、射箭、體操,斗獸等項目,為其他學者研究漢代文史提供了參考資料.
漢畫像石體育圖像厚植于兩漢時期的社會生活,有車馬征戰(zhàn)軍事訓練內(nèi)容的描述,亦有娛樂宴請歡快場面的刻畫.不同學者理解關注的角度不盡相同,如呂利平等合著《從體育考古角度看我國先秦及秦漢時期的軍旅體育》[18]、朱俊全、李國紅《從南陽出土的畫像石看漢代軍事體育活動》[19]和張磊《由南陽兩漢畫像石刻探究漢朝軍隊的體育活動》[20],都是將有些體育圖像歸之于軍事訓練內(nèi)容來研究的.更多學者把漢畫像石中多見的蹴鞠、投壺、騎射、戲車等圖像納入休閑體育活動來考察,如周保平、王瑞峰《漢畫游戲研究》[21],劉其龍《南陽漢畫像中蘊涵的漢代傳統(tǒng)休閑體育文化》[22],李學砦《淺談漢畫像石中的古代休閑體育方式》[23],鄭雅萍《漢畫像石上的休閑體育》[24]等.鄧鳳蓮在《南陽漢畫體育研究》[26]116一文中將舞蹈、射箭、投壺、飛劍跳丸與戲車等圖像列為休閑體育文化形態(tài),還認為這些圖像“承繼楚文化的飄逸浪漫、吸納西域文化的節(jié)奏風格,注重技巧性和表演性、弱化競爭性和對抗性,動作造型系列化、多樣化和特色化”.鄧鳳蓮等著《漢畫中體育文化資源的整理與開發(fā)》[26]則進一步將漢畫像石中的體育圖像細分為“娛樂性和表演性”“競技性”“健身性”等3類體育文化資源,并提出相應的文化保護開發(fā)策略,該文角度新穎,對繼承弘揚民族傳統(tǒng)文化遺產(chǎn)有較好的參考作用.
除了上述豐碩的綜合研究成果外,還有學者將漢畫像石(磚)中的狩獵、角抵、蹴鞠、百戲雜耍、武術等圖像做專題研究,試圖從各方面深入透徹考察漢畫像石體育圖像的時代內(nèi)涵,涌現(xiàn)出不少力作.
專題研究狩獵或騎射圖像的成果很多,如劉樸在2008年對漢畫像中的騎射圖像用力最勤、鉆研最深,連續(xù)發(fā)表《對漢代畫像石中射箭技藝的考察》《射藝漢畫像石分類分布研究》《對漢代弓射技藝的研究——從漢畫像石資料看漢代弓箭練習的各種動作》等文章,[27]此3篇論文研究方法多樣化,不僅搜集整理了多達158幅射藝漢畫圖像,而且詳細考證了這些畫像石在全國的數(shù)量及分布狀況,對圖像當中弓射的動作及技術細節(jié)也做了分析,中外文獻資料豐富,論證充分,為中國和亞洲及世界體育文化寶庫提供了重要史料.
漢畫像石中有大量描繪狩獵的場景,這與當時漢代社會風俗相一致.信立祥在《漢代畫像石綜合研究》中指出“狩獵是通過軍事訓練,同時為祭祀祖先準備必要的犧牲”,[28]137朱存明在《漢畫像之美》中認為“狩獵不是隨意的、悠閑的娛樂,而首先是一種軍事訓練,是一種與祭祀與軍事相關的禮制活動”.[29]172有數(shù)篇論著對此方面做有專題研究,如顧樂紅《漢畫像石狩獵圖的祭祀意義研究》[30]一文從漢代人“事死如事生”“鬼猶求食”等生死觀念出發(fā),分析了漢畫像石中狩獵圖的祭祀意義.2013年顧樂紅完成其碩士論文《漢畫像狩獵圖研究》,[31]從狩獵圖的構成以及祭祀性、現(xiàn)實性和藝術性3個特點出發(fā),對漢畫像石中所見狩獵圖進行了詳細探討,傳統(tǒng)史料與漢畫圖像相結(jié)合,論證詳細全面,是一篇有分量的碩士論文.另外一篇專題研究是徐志君博士論文《漢畫像石中的游獵圖像研究》,[32]結(jié)合傳統(tǒng)文獻和考古成果,從4個方面展開對游獵圖像的研究:對圖像的梳理、分類與界定;游獵題材漢畫所見狩獵對象、狩獵工具及狩獵者;游獵圖像的場景分析;游獵圖像在墓葬結(jié)構中的意義.該博士論文從美術學視角分析漢代游獵圖,對圖像的分類界定更加細微獨到,另辟蹊徑為兩漢時期漢畫像石研究提供了新的見解.
除了專題性成果,還有其他學者陸續(xù)發(fā)表相關論文.艾延丁、李陳廣在1987年著《試論南陽漢代畫像中的田獵活動》[33]一文,對南陽漢畫像中的田獵活動種類、所用器物、田獵性質(zhì)等做了分析,是為學界較早介紹狩獵圖像的學術成果之一.崔樂泉《從漢畫看漢代的射箭活動》[34],則探討四川、河南等地漢畫像中步射和騎射兩種圖像,更多關注的是射箭活動對漢代社會經(jīng)濟生活、軍事斗爭、體育教育等方面作用.也有學者從其他角度分析漢畫像中的射箭活動,如宋華《南陽漢畫像石(磚)中的射箭活動》[35]一文將南陽漢畫像石(磚)中的射箭題材分為狩獵、神話、射禮演化等3個類型,每個類型又有不同的分類,指出射箭題材的畫像石(磚)是漢代貴族生活、宗教信仰的真實寫照.
秦漢時期,盛行百戲.百戲是以角抵為基礎,配以故事情節(jié)和音樂,有雜技、幻術、車戲、舞蹈等多種表現(xiàn)形式.漢畫像石(磚)中有不少形象生動的百戲圖,有的學者認為百戲?qū)χ袊糯鷳蚯男纬捎绊戄^大,有的學者則分析百戲與古代體育發(fā)展緊密相關,本文筆者只對從體育角度探討百戲的學術成果做搜集評述.
趙建中《南陽漢畫像中角抵戲新探》[36]一文將南陽漢畫角抵戲分為人與人相斗、人與獸相斗、獸與獸相斗3種形式,認為漢代角抵戲奠定了中國武術套路的基礎.劉秉果《漢代角抵戲與體育》則分析了角抵戲中的體育因素,認為角抵戲中武打、擲輪弄壺、翻筋斗、手倒立、爬竿、器誡表演等都演變成了與體育相關的活動,“因此,在中國體育發(fā)展史上,漢代角抵戲的發(fā)展確實占了重要的一頁”.[37]24其著另一文《從體育文物中看我國古代摔跤的發(fā)展》則通過角抵圖和史料記載,得出結(jié)論“相撲是赤膊上身的摔跤,角抵、布庫則是著衣的摔跤,也可以這樣說,相撲就是現(xiàn)在流行在日本的大相撲運動,角抵、布庫是我們現(xiàn)在稱之為民族式的摔跤”.[38]11任昭君《魯南漢畫像石角抵研究》[39],利用文獻和實地考查材料,對山東南部以角抵戲格斗、斗獸、獸斗為題材的漢畫像石進行了分析、整理、歸納研究,為了解漢代體育文化提供了形象化資料.朱鵬《漢畫像中的角抵圖初探》一文則認為角抵圖“是一種具有強烈的觀賞性、娛樂性、競技性的伎藝表演”.[40]學界多數(shù)觀點認為角抵圖與古代體育文化發(fā)展關系緊密,但也有學者持不同意見,如孫世文認為“漢代的角抵戲多是由頭戴面具的演員與獸斗的一種竟技表演,而不是徒手上場的兩人角力(手搏或摔跤)……實際上角抵戲到了唐代才逐漸向體育方面發(fā)展”,[41]71期待學界有更多實證來支撐此觀點.
百戲當中還有很多雜技或雜耍的圖像,關注此類圖像的成果亦不少.魏忠策《罕見的漢代戲車畫像磚》[42],介紹了當時新野發(fā)現(xiàn)的漢代戲車畫像磚,戲車圖表現(xiàn)了漢代雜技藝術,是研究雜技藝術史的重要資料.20世紀80年末同樣發(fā)現(xiàn)于新野的另一塊戲車像磚,模雕技法屬同一時代之作,但構圖場景表演卻完全不一樣,填補了我國漢代官吏車騎出行隊伍中的新內(nèi)容.[43]呂品、周到《河南漢畫中的雜技藝術》[44],對河南漢畫像石中所見倒立、弄壺、耍杖,沖狹、飛劍跳丸等雜技項目做了介紹.韓順發(fā)《漢畫像中的倒立分類及名稱考釋》[45]一文則對百戲中倒立形象類型和倒立復合技藝做了更細致的分析,為我們認識漢代百戲技藝提供了直觀材料.孫怡村《從漢畫看百戲與舞樂的交融》[46]介紹了雜技、幻術、舞蹈、音樂等多種百戲場面,并指出百戲和舞樂互相影響、借鑒和交融的關系.鄭州新通橋漢墓出土的漢磚上有幾幅角抵雜耍圖,張秀清對其中的角抵戲類型、七盤舞與馬戲等雜技藝術做了介紹,指出“漢代的雜技藝術,有繼承,更有發(fā)展,其精髓的一部分保留至今,漢代雜技起著繼往開來的重要作用,在雜技史上寫下了光輝的一頁”.[47]
劉樸《山東漢畫像石體操活動考略》[48]考察山東地區(qū)漢畫像石體操圖像,結(jié)合史料加以整理、分類、歸納,這些圖像可以證明中國是開展體操活動最早的國家之一,由此可改變現(xiàn)今體操發(fā)展史中“言必稱希臘”的狀況.毛保枝《漢畫中的戲車與雜技藝術》[49]一文介紹了新野、密縣等地出土的幾件高空戲車畫像,借以窺探漢代雜技藝術.張延璽《漢畫中的技巧動作》[50]則詳細分析了漢畫中所見倒立、平衡、跟頭、拋接、牽引、轉(zhuǎn)體等技巧動作,總結(jié)這些動作特征,可為現(xiàn)代技巧運動的發(fā)展提供借鑒.盧澎濤《我國漢代畫像石的五種體操動作分析》[51]對漢畫像石中技巧類、器械類、平衡類、騎技類、藝術類體操動作進行深入分析,為研究古代體操史提供了更多學術視角.
也有學者從其他角度關注百戲圖像的研究,如郭杰《漢畫的馬戲表演藝術》[52]將漢畫像石所見賽馬、騎射、戲車等圖像列為馬戲表演活動,這些表演與樂舞、魔術和滑稽等串連一起綜合演出,表現(xiàn)出高超的馭馬技術和馬上表演技巧.楊孝鴻《斗雞及其內(nèi)在的文化意義與社會時尚—以南陽英莊漢畫像石<斗雞圖>為中心》[53],分析了南陽漢畫像石中的《斗雞圖》,指出斗雞游戲在古代與馴獸、斗獸等刺激性活動一樣充分體現(xiàn)了漢代人的尚武精神與征服自然、好斗博彩的趣味嗜好,這種斗獸活動與當時社會政治經(jīng)濟環(huán)境是分不開的.
蹴鞠,又名“蹴球”“筑球”“蹴圓”“踢圓”等,“蹴”即用腳踢的意思,“鞠”古代指外包皮革、內(nèi)實米糠的球,因而蹴鞠活動類似今天的足球運動.蹴鞠歷史悠久,戰(zhàn)國時期民間就廣為流行,至兩漢時期又成為兵家練兵之法,宋代出現(xiàn)專門的蹴鞠組織與蹴鞠藝人,清代冰上蹴鞠開始流行.可見蹴鞠運動是我國古代民族傳統(tǒng)體育中影響較大的一個項目.
學界從文學、繪畫、詩詞、文物考古等角度關注蹴鞠的研究成果很多,上世紀80年代,劉秉果編著《中國古代足球史料專集》,介紹上至春秋下至清末的我國古代足球的興衰、禮制、技巧、活動方式及器具制造,搜集了很多研究蹴鞠歷史的珍貴史料.[54]90年代初日本學者渡邊融出版專著《蹴鞠の研究》[55],研究蹴鞠活動在日本的發(fā)展史,在該書中《蹴鞠史概觀》一章中對蹴鞠在中國古代的發(fā)源情況作了簡介.劉秉果等合著的《蹴鞠——世界古老的足球》[56]一書,對蹴鞠的演變發(fā)展、蹴鞠文化、蹴鞠文物、蹴鞠衰亡原因等都做了探討,收集的蹴鞠文物中即有河南出土漢代蹴鞠畫像石.2017年宋兆麟出版著作《蹴鞠——中國古代的足球》[57],將歷史文獻、各民族球戲資料和文物中所見蹴鞠繪畫相結(jié)合,對我國蹴鞠起源、發(fā)展及其演變做了概括說明.以上幾部著作雖是研究蹴鞠的專題之作,但與漢畫像石聯(lián)系不太緊密,從漢畫像石出發(fā)探討蹴鞠的研究還有待深入.
上世紀90年代初,劉敦愿先生對漢畫像石中的蹴鞠圖像做過介紹,[58]之后學者關注日益增多,如張華、曾憲波著《淺析漢畫中的足球、馬術和舉重運動》[59]一文,結(jié)合古代史籍文獻,對漢畫中的蹴鞠(足球)、馬術、舉重等三項體育運動逐類進行了分析.劉樸對蹴鞠圖像分析的更為細致,通過考察陜西、河南、江蘇、山東等地的漢畫像石,探討漢代蹴鞠運動的特征、分類及分布情況,還進一步根據(jù)用具不同分析了蹴鞠流行的年代、場所、動作難度等問題,為今后蹴鞠相關研究提供了眾多可信依據(jù).[60]
漢畫像石中有許多與武術有關的圖像,如比武對打圖、習兵操練圖、器械對抗圖等,表現(xiàn)了古代武術活動的基本技術內(nèi)容.
上世紀末就有學者注意到了漢畫像石中的武術對打圖,如魏仁華《南陽漢畫像中搏擊圖試析》[61]分析手搏圖和技擊圖,指出漢代的手搏動作與少林拳類似,為研究少林武術和長拳淵源提供了參考史料.崔大勇、楊愛國等著《漢代畫像石上的雙人對打圖》[62]一文則探討“雙人對打圖”里對打的種類及其意義.崔樂泉《論漢畫中的武藝活動》[63]從拳搏、射與騎射和武藝器械3個方面入手對兩漢時期武藝發(fā)展情況作了歸類探討,并總結(jié)出當時武藝活動的娛樂化趨勢、器械多樣化、拳種雛形初現(xiàn)及民間武藝與軍事武藝逐漸分野等主要特點.米冠軍等著《南陽漢代武術畫像石試析》[64],分析漢代套路運動有拳術、刀、槍、劍、棍等單人套路和兩人以上的對打套路練習,對抗運動有散手、推手、長兵、短兵等項目.這些武術圖像多角度、全方位地反映了漢代以及漢以前古代武術的歷史面目和儀容風姿.
21世紀初劉樸先后發(fā)表《從現(xiàn)存漢代畫像石中看東漢時期的武術活動》和《漢畫像石武術技藝研究》[65]兩篇文章,運用歷史資料收集法和實地考察法對漢畫像石中武術圖像做了統(tǒng)計和分類,不僅明確了有關武術漢畫像石的數(shù)量、種類、全國分布狀況,而且就其手法、身法、步型、步法、頭部的具體動作細節(jié)等都做了分析,為今后研究提供了重要史料.郭守靖、孟召峰《從畫像石透析漢代武術的文化特征》[66]一文,從文化學視角下分析漢畫像石中武術圖像的文化特征,指出漢代武術已經(jīng)形成了古拙簡樸的武術套路,具有弓步、馬步、仆步、跪步等基本步型,武術對練和競賽雛形初備,而且“角抵”比賽產(chǎn)生了相應的教練員和裁判員.2013年王瓊碩士論文《徐州漢畫像石之武術活動的研究》[67]對徐州漢畫像石所見武術圖像做了專題探討,將武術圖像分為比武圖、練兵圖、娛樂圖、武庫圖、練力圖、練勇圖等6類,基本技術內(nèi)容分為功法類、器械類及對抗類,并對具體的身型和步型做了詳細分析.此篇碩士論文雖然對徐州漢畫像石武術圖像做了綜合研究,但整體上多采用先賢觀點,并無多大新意.王冬、李光著《透過漢武術畫像石析東漢時期的武術活動》[68],簡單介紹了畫像石中的器械練習圖、器械表演圖、器械競技圖、斗獸圖及角抵圖等武術內(nèi)容圖像,資料搜集多與前人成果類同.蔣晨碩士論文《東漢黃河中下游漢畫像石中的兵器圖像研究》[69]以東漢時期黃河中下游河南、山東、徐州等地區(qū)畫像石(磚)所見兵器圖像為研究對象,考察兵器圖像出現(xiàn)的物質(zhì)文化基礎、兵器圖像與漢代社會心理文化、社會制度文化之間的關系以及兵器圖像與外邦文化的交流.該篇碩士論文對兵器圖像中出現(xiàn)較多的車、弓弩、戟與棨戟、劍、刀、盾、甲胄等器械做了詳細分析,對進一步研究武術圖像提供了有益資料.任昭君《漢畫像石與中國古代劍文化研究》[70]一文研究更為細致,收集整理了含有劍文化內(nèi)容的漢畫像石拓片,結(jié)合文獻資料分析古代劍文化及其所蘊涵的時代精神.
漢畫像石是兩漢時期社會、政治、經(jīng)濟、文化興盛繁榮的產(chǎn)物,其中體育圖像不僅是當時社會各方面現(xiàn)實生活的體現(xiàn),而且還折射出民眾精神層面的需求和時代風貌.有少數(shù)學者關注此方面研究,成果不是太多.
劉紅玉《南陽出土投壺漢畫像石賞析》[71]一文分析了南陽漢畫館館藏投壺畫像石,除了娛樂功能,投壺游戲還有修身養(yǎng)性的作用,為研究漢代社會民風民俗提供了實物資料.郭杰《漢畫中體育活動的愉悅功能》[72]探討兩漢時期尚武尚勇的體育風尚和精神,指出漢畫像中“寓樂于技”“寓樂于美”“寓樂于神”的各種體育活動,愉悅?cè)诵?,陶冶情操,表現(xiàn)了漢代體育活動追求精神享受的藝術特征.黃芬《從漢畫像石看南陽漢代社會風俗》[73],列舉南陽漢畫像石中的習武、狩獵、角抵圖、樂舞等圖像,分析這些活動折射出的古代南陽地區(qū)人們尚武崇勇、喜歌好舞、重禮守節(jié)的社會風俗面貌.
孫華軍《漢畫體育圖像身體觀研究之身體不朽論》[74]一文從漢畫體育圖像透視漢代人的身體哲學觀,這種獨特的身體崇拜觀念與當時盛行的長生不老思想緊密相關.任昭君《漢畫像石與中華傳統(tǒng)體育精神研究》[75]結(jié)合實地考察與文獻資料,揭示漢畫像石中各種體育圖像與中華傳統(tǒng)體育精神的關系,認為軍事體育體現(xiàn)了愛國主義精神,競技體育體現(xiàn)了競技精神,養(yǎng)生體育體現(xiàn)了人本精神,樂舞百戲體現(xiàn)了漢代人充滿自信、不斷創(chuàng)新、挑戰(zhàn)極限的中華傳統(tǒng)體育精神.朱鵬、彭恒禮《漢畫像石所體現(xiàn)的漢代勇戰(zhàn)尚武精神評析》[76],分析了漢畫像石中的戰(zhàn)爭圖、訓練圖、軍械圖等圖像,指出漢代的軍事需要及軍功制度共同促成了當時人們的勇戰(zhàn)尚武精神.
漢畫像石中有許多“胡漢戰(zhàn)爭圖”,胡人形象在漢畫像石中的出現(xiàn)說明兩漢時期中原與西域諸國交往已相當頻繁.部分學者依據(jù)漢唐時期中外交往的歷史背景對漢畫像石所反映的中外體育文化交流做了探討.
楊紹華《秦漢時期中國與絲路沿線諸國體育文化的交流——以漢畫像石為考察對象》[77]一文以漢畫像石為實物例證,分析秦漢時期中國與古代東西方國家之間的體育文化交流,指出中國傳統(tǒng)的刀劍兵戈等武器傳到東亞的日本、朝鮮,甚至遠在歐洲的大秦,一些體育項目如角抵、蹴鞠、馬球、養(yǎng)生術等傳到日本、朝鮮、越南等東南亞國家,絲路沿線諸國的瑜伽、雜技、養(yǎng)生術等也傳播到中國.這篇文章立意出發(fā)點獨到新穎,但史料和漢畫像石之間的互證關系還有待于認真思考.
漢畫像石中的體育圖像數(shù)量眾多,種類豐富,目前研究成果主要集中在射獵、角抵、雜技、蹴鞠、武術等方面,其他蹶張、斗雞、六搏、飛劍、弄丸、跳丸、倒投壺、儺舞、養(yǎng)生術等方面偶有關注,成果不太深入,還有很大研究空間.
大多數(shù)漢畫像石反映的是自西漢中期至東漢末年長達3個世紀的社會文化特征,上承先秦下接魏晉.研究漢畫像石中的體育圖像,必須要用正確的歷史觀和唯物觀來探討各個圖像中的活動內(nèi)容,不依據(jù)史料忽略歷史背景隨意夸大某個體育圖像所表現(xiàn)的文化內(nèi)涵都是不可取的,這在很多年輕學者治學中尤其要注意.
漢畫像石中的體育圖像大多源于“反映現(xiàn)實社會生活類”題材,如農(nóng)業(yè)勞動、捕魚狩獵、車騎出行、戰(zhàn)爭操演、庖廚、樂舞百戲等,這些既是漢代人觀念信仰、價值取向的反映,又是漢代民風、民俗的折光.因此不能只用文獻資料和田野調(diào)查等方法,宜積極吸取人類學、社會學、民俗學、心理學等多領域?qū)W術成果.在研究過程中,還應考慮3個遞進層次的問題:體育圖像的題材及形式;此題材表現(xiàn)的文化內(nèi)涵;此題材象征時代意義及歷史淵源.
中原地區(qū)的漢畫像石具有地域性特征,應和其他區(qū)域的漢畫像石進行比較研究,大區(qū)域如四川、徐州、山東和陜北等地,小區(qū)域如南陽、商丘、許昌、密縣、??h等都可以進行多角度比較.這些出土漢畫像石集中地區(qū)往往是兩漢時期文化繁榮之地,多角度對比不同區(qū)域的體育圖像,才能全面認識該歷史時期體育文化內(nèi)涵,更好厘清漢代體育活動在我國體育發(fā)展史中的位置和作用.
漢畫像石中有描繪胡漢戰(zhàn)爭或胡人活動的圖像,結(jié)合當時絲綢之路興起,中原和西域貿(mào)易往來密切的歷史背景,以漢畫像石所見體育圖像為切入點研究絲綢之路體育文化交流或中外體育文化交流必將成為新的學術熱點.值得強調(diào)的是,研究中外體育文化交流,不能只關注傳統(tǒng)史料和漢畫像石體育圖像,西域出土的漢簡、胡語文獻和各類石窟壁畫中的兩漢史料也要引起重視,只有加強中原與西域及其他地區(qū)的聯(lián)系觀察,才能避免研究漢畫像石體育圖像時出現(xiàn)“張冠李戴”、“以點蓋全”的情況,更加全面的認識兩漢時期的體育文化內(nèi)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