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管 仲
故古之所謂明君者,非一君也。其設(shè)賞有薄有厚,其立禁有輕有重,跡行不必同,非故相反也,皆隨時而變,因俗而動。夫民躁而行僻,則賞不可以不厚,禁不可以不重。故圣人設(shè)厚賞,非侈也;立重禁,非戾也。賞薄則民不利,禁輕則邪人不畏。設(shè)人之所不利,欲以使,則民不盡力。立人之所不畏,欲以禁,則邪人不止。是故陳法出令,而民不從,故賞不足勸,則士民不為用;刑罰不足畏,則暴人輕犯禁。民者,服于威殺然后從,見利然后用,被治然后正,得所安然后靜者也。
(原文據(jù)中華書局2004年版《管子校注》)
【譯文】
古時之所謂英明君主,并非僅只一人。他們立賞有薄有厚,行禁有輕有重,做法不一定相同,但并非故意使之不同,而是隨著時勢的發(fā)展而變化,依據(jù)當時風(fēng)氣而行動的。人民急躁而行為邪僻,立賞就不可不厚,行禁就不可不重。故圣人設(shè)厚賞不能算作過分,行重禁不能算作兇暴。賞薄則人們不以為利,禁輕則惡人無所恐懼。設(shè)立人們不以為利的輕賞,卻想要役使人們做事,人們則不肯盡力;設(shè)立人們不以為懼的輕禁,卻想要禁止人們作惡,則惡人不會平息。于是,頒布法令,人民也不會聽從了。所以,賞不足以激勵人,人民就不會為君主出力;刑不足以使人畏懼,壞人就易于違法犯禁。人民,畏于刑殺然后才能服從,得到好處然后才能聽用,被治理然后才走正路,安居樂業(yè)然后才平靜無事。
【簡析】
選文強調(diào)明君治國,賞罰制度的建立必須根據(jù)時世、民風(fēng)的不同而有所變動,權(quán)衡輕重而隨時調(diào)整,否則賞不足以利用、罰不足以立威,天下萬民的憂患仍然不能治正。這種觀念有一定道理,但由于《管子》出于春秋爭戰(zhàn)之世,所以總體而言,它是主張“厚賞”“重罰”的。這種做法與儒家不同,《論語》里面孔子說:“道之以政,齊之以刑,民免而無恥;道之以德,齊之以禮,有恥且格?!闭J為居上位的君臣無德、無禮才是刑罰越來越繁重苛刻的原因,只有在根本上將君臣“以政刑齊民”(即《管子》中的“法立令行”)的治國思想轉(zhuǎn)變?yōu)椤耙缘露Y教民”,才能真正實現(xiàn)治國安民。可見《管子》重“法令”“賞罰”的觀念與《論語》正好相反,而與《韓非子》則完全一致?!俄n非子》明確認為“賞罰”對于君主治國來說,就好比“乘舟之安”必須要依靠“持楫之利”,“治國之有法術(shù)賞罰,猶若陸行之有犀車良馬也,水行之有輕舟便楫也,乘之者遂得其成。伊尹得之,湯以王;管仲得之,齊以霸;商君得之,秦以強。此三人者,皆明于霸王之術(shù)”?!豆茏印芬粫?,雖然包含先秦諸子百家的觀點,但《正世篇》則顯然是法家的思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