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劍

警方查獲帶有賭博性質(zhì)的老虎機

向不法商人通風報信

1973年出生的李少鋒，18歲起就打工謀生，結交了很多人。21歲那年，他被招錄為肇慶市公安局端州分局民警。經(jīng)過在刑警二中隊副隊長，派出所教導員、所長崗位上的歷練，李少鋒于2008年起擔任端州公安分局治安大隊大隊長，后升任副局長、局長等職務。

李少鋒的蛻變正是從當上治安大隊大隊長開始的。其轄區(qū)內(nèi)有不少娛樂場所，公安機關要進行定期治安執(zhí)法檢查或者突擊檢查。因此，李少鋒成了這些老板“圍獵”的目標。

仲豪在端州區(qū)有3家規(guī)模較大的游藝中心，每個游藝中心有上百臺帶有賭博性質(zhì)的老虎機、水果機，游藝中心實行會員卡消費制，人流量很大，日進斗金。2008年6月，李少鋒擔任治安大隊大隊長不久，就組織警力突襲了仲豪的銀星、肇星和天星游藝中心，查處賭博行為。

仲豪領教了厲害后，請人出面擺了飯局，跟李少鋒打招呼。酒酣耳熱之際，仲豪向李少鋒表示，游藝中心帶有賭博性質(zhì)的游戲機，每年平均經(jīng)營8個月。每個月他都愿意奉上5000元“茶水費”。李少鋒微微點頭，表示默許。此后，從2008年至2012年，仲豪每年向李送8次錢，合計4萬元，5年下來一共送了20萬元給李少鋒。除此之外，他還在每年春節(jié)和中秋節(jié)遞上3000元的紅包。2015年至2016年，李少鋒擔任端州公安分局副局長、局長，仲豪每年“兩節(jié)”的紅包也加碼到5000元，4次共送了2萬元。自2017年起，公安機關嚴打“黃賭毒”，仲豪的游藝中心偃旗息鼓，李少鋒也少了這塊收入。

吳強、仇添、廖凱也是經(jīng)營電子游戲廳的老板，其場所內(nèi)的游戲機夾有帶賭博性質(zhì)的老虎機。為避免被公安機關查處，他們都定期送給李少鋒“份子錢”。從2008年至2012年，吳強送給李少鋒10.4萬元，仇添送出12萬元，廖凱送出50萬元。拿人錢財，替人消災。收下這些好處費后，李少鋒一般不讓治安大隊到他們的游戲廳進行執(zhí)法檢查。即使作些表面上的文章，端州公安分局治安部門在檢查游戲廳等經(jīng)營場所之前，也會召集老板們開會，讓其做好應對檢查的準備——提前把帶有賭博性質(zhì)的游戲機藏起來。如遇全市公安統(tǒng)一行動，李少鋒會通風報信，確保這些娛樂場所平安無事。吳強的娛樂場所一直開到2018年，歷經(jīng)10年非法經(jīng)營，僅被查處過3次，且每次都在李少鋒的關照下象征性地罰款了事。

除了收受以“茶水錢”為名目的保護費外，李少鋒還主動開口索要錢財。他在擔任端州公安分局治安大隊大隊長期間，多次向休閑行業(yè)、游戲機廳等要錢，聲稱“用于單位建設”。他向廖凱一次就要了30萬元現(xiàn)金，其中只有少量款項用于給單位購買設備。為了籠絡人心，他給一線警員發(fā)過“節(jié)日慰問費”。2012年4月，李少鋒升任端州公安分局副局長，警員魯力到他辦公室祝賀，李少鋒高興之余，出手就甩給對方一個裝有5000元的信封，魯力受寵若驚。

幫黑社會組織強征地塊

李少鋒在尚未進入公安系統(tǒng)工作前，曾與端州的混混陳某湖稱兄道弟。此后數(shù)年，陳某湖成了臭名昭著的“黑老大”，長期盤踞在端州區(qū)黃崗鎮(zhèn)等地，進行詐騙、組織賣淫、妨礙公務、行賄等違法犯罪活動，無惡不作。陳某湖之所以有恃無恐，也是因為有李少鋒為其撐“傘”。

2017年8月，陳某湖經(jīng)營的好景經(jīng)濟實業(yè)公司想開發(fā)新樓盤，看上了端州區(qū)石牌村“102”號地塊。他自說自話地向村干部提出征地方案，由于價格壓得太低，遭到以村委會副主任梁某祥為首的村民的激烈反對。陳某湖找李少鋒幫忙。李少鋒說：“對付他們要有個由頭，否則我不便出面?！标惸澈ㄟ^眼線搜尋梁某祥和梁某文等村干部的“把柄”。很快，陳某湖獲知，租賃“102”號地塊經(jīng)營魚塘的陳振，“曾送給梁某祥、梁某文13萬元”。陳某湖如獲至寶，讓李少鋒抓捕梁某祥和梁某文，李少鋒囑咐，“只有當事人寫舉報信，公安機關才可以立案”。

2017年9月下旬，陳某湖找陳振喝茶，問他“租魚塘遭村民反對花13萬元解決”的事情，陳振告知了經(jīng)過。陳某湖編造稱，“梁某祥經(jīng)常敲詐勒索一些老板，公安部門正在調(diào)查”。他讓陳振寫舉報信寄到公安局。陳振表示“不想搞事情，況且也沒有被人敲詐勒索，送錢是心甘情愿的”。陳某湖當即拉長了臉吼道：“你還想在這里混下去嗎？村委會即將換屆，下任村主任是誰，我說了算！” 陳振不敢得罪陳某湖，不久，舉報信寄到了端州公安分局。李少鋒指定端州公安分局刑偵大隊辦理此案，并讓陳某湖直接找大隊長梁某軍具體實施，但遲遲沒有抓人。討論征地問題的村民大會召開在即，陳某湖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不停地催促李少鋒：“村民大會召開前不抓了這兩個人，會影響我收購這塊風水寶地！”

2017年中秋節(jié)前夕，陳某湖邀請李少鋒到自己的京湖會所喝茶，他將裝有20萬港元的牛皮紙信封遞到李少鋒手上，說：“這是茶水錢，事后另有重謝?！崩钌黉h連客套話都沒說一句，當即把錢扔進了自己車子的駕駛室。沒過幾天，梁某文、梁某祥被抓。其他村民再也不敢提出反對意見，村民大會順利通過了陳某湖收購“102”號地塊的方案，陳某湖因此省下了超過1000萬元的費用。

陳振向梁某祥送錢的事若經(jīng)查實，確屬違法。但李少鋒和陳某湖利用這一點掃清購地的障礙，亦屬違法犯罪行為。

李少鋒為了跟妻子朱逸離婚，不僅凈身出戶，還承諾給朱逸出國資金。陳某湖的征地方案通過后，李與陳再次在會所見面。李少鋒唉聲嘆氣地說：“我現(xiàn)在兩手空空，還要負擔朱逸的出國費用。”陳某湖忙不迭地表態(tài)：“都包在弟弟身上。”他為李少鋒挑選了一套160平方米的大平層住房，還周到地讓公司總監(jiān)黃某協(xié)助，用別人的身份證辦理了房產(chǎn)登記手續(xù)。

2017年平安夜，陳某湖約李少鋒喝酒，臨別時，把20捆共200萬元現(xiàn)金放到李少鋒的豐田吉普車后座上，讓李少鋒給前妻朱逸辦出國手續(xù)。3個月后，李少鋒又到京湖會所喝茶聊天，說起自己沒有車開，陳某湖隨后把一個裝著50萬元現(xiàn)金的袋子交給了他。

提供他人犯罪線索獲輕判

2018年下半年，肇慶市監(jiān)委掌握了李少鋒涉嫌徇私枉法犯罪的線索。11月20日20時許，李少鋒被電話通知到端州區(qū)人民政府辦公樓參加會議。監(jiān)委工作人員在李少鋒到達會場后，將其帶至問話室問話，21時許，對其采取留置措施。

李少鋒書寫了《關于本人涉嫌違法違紀的情況交代》，主動供述其收受陳某湖賄賂的問題。2018年12月24日，陳某湖向監(jiān)察機關供述向李少鋒行賄人民幣250萬元、港幣20萬元以及送海逸半島房產(chǎn)給李少鋒的事實。李少鋒還主動供述了他在治安大隊任職期間，收受仲豪等6名娛樂業(yè)老板保護費110萬余元的事實。

李少鋒供述，仲豪等經(jīng)營者利用電子游戲機進行賭博;鄧安經(jīng)營的休閑中心存在涉黃服務。他們?yōu)榱硕惚芄矙C關的打擊，分多次賄賂李少鋒110.4萬元。對收受錢款的去向，李少鋒辯解稱，110.4萬元中有90萬元用于給單位購置裝備等。

為爭取寬大處理，李少鋒向監(jiān)委書面檢舉某市公安局副局長李某涉嫌嚴重違紀違法的行為，并提供了重要線索。2019年5月16日，監(jiān)委對李某以涉嫌受賄立案監(jiān)查調(diào)查，并于同月17日對其采取留置措施。經(jīng)過核查，李少鋒提供的重要線索內(nèi)容具體、明確，對辦理李某涉嫌受賄一案有重要幫助。此外，李少鋒還向監(jiān)委書面檢舉某市公安局某大隊長方某涉嫌行賄、受賄等違紀違法行為，并提供重要線索。監(jiān)委對方某以涉嫌受賄立案監(jiān)查調(diào)查，并于同日對方某采取留置措施，后確認了李少鋒提供線索的真實性。

案發(fā)后，李少鋒退繳受賄贓款290萬元，其用受賄贓款購買的汽車被扣押，收受的房產(chǎn)被監(jiān)察機關查封。

2019年12月30日，廣東省江門市中級人民法院作出一審判決，認定李少鋒受賄財物折合人民幣549.8962萬元、港幣20萬元。宣判后，李少鋒提出上訴。

二審法院經(jīng)審理認為，李少鋒因涉嫌徇私枉法犯罪被采取留置措施后，如實供述辦案機關尚未掌握的受賄犯罪主要事實，應以自首論，且歸案后揭發(fā)他人受賄犯罪行為，經(jīng)查證屬實，有立功表現(xiàn)，依法可以減輕處罰;李少鋒在被提起公訴前如實供述罪行，真誠悔罪，積極退贓，依法可從輕處罰;其受賄所得部分用于單位公務開支，收受的房產(chǎn)及用受賄所得購買的車輛均已查扣在案，并足額繳納一審判處的罰金，均可酌情從輕處罰。原審判決認定事實清楚，證據(jù)確實、充分，定罪準確，審判程序合法，但未認定李少鋒有自首情節(jié)不當，量刑偏重，應予糾正。

2020年7月13日，廣東省高級人民法院作出終審判決，李少鋒犯受賄罪，判處有期徒刑六年六個月，并處罰金人民幣70萬元。

（本文除李少鋒外，其余人名均為化名）

編輯：姚志剛? winter-yao@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