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美的形式是荷加斯美學思想的核心問題。荷加斯通過對視覺藝術的大量探索，發(fā)現和總結出一系列關于形式美的規(guī)律。他的研究方法和結論都能無縫銜接到李澤厚的實用美學中。在李澤厚的實用美學框架中，幾乎包含了所有的人類活動。兩者的結合不僅對雙方的發(fā)展有促進作用，對大眾審美的提升也有同樣的積極作用。

關鍵詞：荷加斯;美的分析;形式美;實用美學

與傳統(tǒng)美學家不同，荷加斯以畫家的身份出現在美學史上?！睹赖姆治觥肥撬ㄒ坏拿缹W著作，以典型的經驗主義思想解釋了他對美的認識。在該書中，荷加斯以各種客觀存在的形式對美進行解釋。通過豐富的繪畫經驗，他從不同的具體形象中找出規(guī)律，把繪畫中美的成分一個個抽取出來，進行整理和總結，試圖為美下一個準確的定義。荷加斯的思想可以很好地運用到李澤厚的實用美學中。

實用美學，一般是指杜威的美學思想。在他的著作《藝術即經驗》中，杜威提出了實用哲學的概念，因而他的美學思想一般也被稱為“實用美學”①。杜威認為，事物的藝術性與實用性同時存在，并且是不可分割的。在人們的生產目的中要包括對產品之美的體現。在李澤厚的美學體系中，美是為了目的性而產生的一個工具，這一目的被李澤厚稱為“美感”?！皩嵱妹缹W”則是在李澤厚《美學四講》中出現的一個美學分類。他指出：“實用美學和基礎美學，領域和對象都廣闊龐大，而且會進一步的分化、細密化、專門化。”[1]242-243李澤厚將實用美學構建成一個形而下的美學體系，這其中包含了許多與生活息息相關的門類，包括文藝批評和欣賞的一般美學、各文藝部類美學、建筑美學、裝飾美學、科技—生產美學、社會美學以及教育美學。這些細密化、專門化的美學門類都能直接應用到人們的生活中。根據李澤厚的美學分類，荷加斯的美學思想屬于各文藝部類的美學，同時還可以作為一個分析工具，運用到其他各個實用美學領域中。

一、荷加斯的形式美

形式，在荷加斯美學思想中占有重要地位，對形式美的歸納和總結幾乎占了《美的分析》全部篇幅。荷加斯主要通過對視覺藝術的分析闡釋美的性質，他的美學概念幾乎都涉及到視覺形象。

荷加斯作為畫家，既有對自然界的敏銳觀察，也有在長期繪畫經驗中所發(fā)現的眾多關于美感形成的規(guī)律。荷加斯打破了人們一貫認為的只有對稱才是美的認識。他認為，對稱并不能滿足人們對于美的多種要求，美的事物具有多樣性的特點。他將對稱性納入到多樣性之中，認為對稱只是引起美感的條件之一，多樣性才是決定美感產生的必要條件。與多樣性相反的是單調，荷加斯在此書中指出，人們討厭單調的形式，“人是喜歡多樣性且討厭單調的”[2]50。他將這一觀點運用在繪畫上，認為“避免單調是繪畫構圖的一個不變的規(guī)則”[2]53。荷加斯還進一步提出，能夠產生美感的多樣性要符合一定的組織規(guī)律，而不是混亂沒有意義的多樣性。

在該書中，荷加斯還分別講到了復雜與“適稱”的重要性，認為復雜是產生美感的條件之一。他著重介紹了復雜線條能產生美感的原因，“我把形體的復雜性確定為構成形體線條的這樣一種特色：它迫使眼睛以一種愛動的天性去追逐它們，這個過程給予意識的滿足，使這種形式堪稱為美。”[2]59在荷加斯看來，復雜的線條能產生美感的原因是其具有運動性，而運動性同樣是線條具有復雜性的條件之一，只有使對象復雜起來才能給我們視覺最大的滿足感。比如，有兩個陶瓷博物館，一個陶瓷博物館里只有一個展品，而另一個陶瓷博物館有一百件展品。在展品藝術價值相同的情況下，讓兩批人分別在這兩個博物館觀賞一個小時，參觀只有一個展品博物館的人不到一個小時就會感到厭煩，而參觀一百件展品博物館的人則會感到愉快，甚至會意猶未盡。荷加斯所講的“適稱”也就是現在大家講的“和諧”。在荷加斯看來，適稱是人體的黃金比例，是在構圖中具有的組織性，是運動中具有美感的和諧性。適稱是一個恰當的點，每一件成功的作品都恰好在這個點上。因此，適稱同樣是產生美感的條件之一。

美具有多樣性、復雜性、適稱性，這是荷加斯對美的規(guī)律的總結。在針對美的具體表現時，對骨骼和肌肉的線條特征做了詳細的分析后，荷加斯認為蛇形線是最美的線條?！叭绻诳赡芟胂蟮玫降拇罅慷喾N多樣的波狀線中，只有一種線條真正稱得上是美的線條，那么，也只有一種準確的蛇形線，我把它叫作富有吸引力的線條?！盵2]88荷加斯認為，蛇形線的每一個彎曲程度都是優(yōu)美的，并且具有極強的裝飾性。在他看來，蛇形線在裝飾圖案中是必不可少的元素。如果失去蛇形線的裝飾，那么圖案就會失去魅力，藝術的表現方式也會發(fā)生倒退?！斑@些構圖若減去它們的蛇形線轉折，就會立刻喪失其魅力，并重新回到一百多年前有過的那種平板的哥特式風格上去。”[2]90蛇形線在不同程度上、不同距離上的恰到好處的彎曲，巧妙地具有了多樣性、復雜性以及適稱的特征。這就是荷加斯認為蛇形線是最美的線條的原因。

在談到色彩時，荷加斯是這樣定義色彩美的：“畫家們所說的色彩美，是指各種顏色及其濃淡變化在對象上的這樣一種配置，這種配置在任何構圖中都是既明顯多樣，又巧妙統(tǒng)一的。”[2]138在荷加斯看來，色彩美依然逃不開形式美的規(guī)律。在討論如何使用色彩時，他指出：“在顏色的配置上，也像在形體上一樣，多樣、單純、明快、復雜、統(tǒng)一和數量。”[2]141這些要素都足以證明荷加斯理論的合理性。

荷加斯形式主義美學的重點在人的感覺上。在《美的分析》中，荷加斯不斷地強調，美的事物都能夠引起人的愉悅，讓人感到輕松。荷加斯在總結大量的實例和繪畫經驗之后，對再現美的方式進行了敘述。他更多的是站在畫家的角度來重現美的，從線條、色彩、構圖、畫面明暗等一系列的元素中，找到最美的規(guī)律。在荷加斯看來，這些美的規(guī)律，最終都作用在人的感覺器官上。荷加斯收集、整理、總結的這一套方法，對實用美學有很高的應用價值。

二、荷加斯美學中的實用美學價值

在現實生活中，人們更多接觸到的是實用美學現象，實用美學就像是大眾審美的一個理論工具。二者是相互影響的關系，就像螺旋模型一樣，呈交替上升趨勢。在美學界，實用美學像是一個終端，與大眾直接交互。李澤厚的實用美學體系是一個非常龐大的家族，只要與人的審美感受掛鉤，就能劃分到實用美學中去。由此李澤厚指出：“美學已成為一張不斷增生、相互牽制的游戲之網，它是一個開放的家族?！盵1]243就此而言，荷加斯的美學理論同樣屬于美學的“游戲之網”，它不是局限在自己的理論體系中，而且還能為其他實用美學帶來價值。很少有像荷加斯這樣的美學家，從具體的形象中找出美的規(guī)律。這種方法對實用美學有很大的參考價值和極強的現實意義。形式美直接作用于人的審美感覺，這與實用美學恰好交融在一起。實用美學可以利用形式美的規(guī)律作用于其所在領域，形式美還可以從實用美學中找到引發(fā)美感的規(guī)律。在李澤厚的實用美學思想中，荷加斯關于形式美的規(guī)律可以和其中的文藝部類美學、社會美學很好地結合在一起。

各文藝部類美學包括“音樂美學、電影美學、戲劇美學、書法美學、舞蹈美學、各造型藝術的美學等等”[1]242，幾乎所有文藝類型都被包括進來。例如，舞蹈作為一種藝術形式，包括了音樂與造型藝術，因此舞蹈具有代表性。舞蹈的多樣性可以從微觀與宏觀兩個角度來看。從微觀角度，一部舞蹈作品的動作具有多樣性，其伴樂也同樣具有多樣性的特點，一部舞蹈作品不能以單一的舞蹈動作持續(xù)下去，同理，其伴樂也應該在不同旋律下進行;從宏觀角度講，為了滿足大眾的審美要求和社會需求，舞蹈有許多舞種，不同的舞種具有不同的動作規(guī)律和伴樂，比如中國古典舞蹈與現代街舞，二者之間在動作要求上和音樂類型上都有很大的區(qū)別。復雜性同樣能夠運用到舞蹈動作中，這里的復雜并不單指動作的復雜，也可以是簡單的動作進行復雜的轉換;復雜性同樣可以運用到舞蹈音樂上，復雜的旋律和簡單旋律的復雜變化，都能將美感升華出來。當然僅有多樣性與復雜性是遠遠不夠的，在保持多樣與復雜的同時還需要恰到好處的適稱，這一點體現在舞蹈的許多地方：各個舞蹈動作要巧妙地銜接起來，面部表情與舞蹈動作能夠相稱，多個舞者的動作能協(xié)調起來，舞蹈動作與伴樂之間要和諧等。這些因素的存在都是適稱的表現，并且能夠讓大眾感受到舞蹈中的美。

社會中每一因素都必然和人產生關系，我們面對一件社會事物時，在腦海中難免會評價此事物的“美、丑”，這是初級的審美關系。不管大眾有意無意，審美關系也會包含在其中。社會美學范圍很大，“涉及社會生活、組織、文化、風習、城市設計、環(huán)境保護、生態(tài)平衡等”[1]242。對社會美學所包含的這些因素，荷加斯關于形式美的規(guī)律也同樣適用，將荷加斯關于對具象的描述抽象化，把蛇形線、色彩等放入社會空間中，會使社會的美感也具有荷加斯所發(fā)現的美的規(guī)律。每個人都有不同的人生經歷，這些不同的人生匯總在一起，形成了多樣的社會。在科技發(fā)達的今天，每個人都習慣將自己定義為獨立于社會而存在的個體，個人代表了一個小的有機系統(tǒng)。因此有些社會學家將這種現象稱為微粒社會。微粒社會具有較強的個性化特點，社會中的每一個成員都能追求不同的美。此時便可以逆向而行之，在固定的個體之中，找到其對美的認識。個體對于美的理解與接受會隨著時間而變化，因此單獨對個體的分析也是微粒社會的特點，而這一特點也可以理解為人之美。以畢加索為例，他一生中有多種繪畫風格，而且每一種風格都有很大的差別，在畢加索的每次改變中，他對美的理解都產生了新的認識，從而形成新的繪畫風格。而這一次次的改變恰好形成了畢加索多樣的人生，豐富了他的創(chuàng)作內容。畢加索一生中的多次改變使得其作品擁有多彩的生命，而在不同的變化中恰恰就像這蛇形線一樣流動，并且還在不斷地注入色彩。這樣使畢加索的人生具有了美感。

三、結語

雖然實用美學在李澤厚的美學框架中是一個龐大又復雜的體系，但是實用美學的每一個分支都不是獨立存在的，而是相互影響、互相交叉的。社會美學掛鉤于各文藝類型美學的同時，各文藝類型美學的發(fā)展也離不開社會美學的帶動。不管這些美學類型互相的距離有多遠，它們之間都會有一定的聯(lián)系。李澤厚是這樣解釋的：科技——生產美學“涉及時空、運動、聲光、機體結構、產品設計、生產流程等”[1]242。在這里，產品設計、機體結構都需要各文藝類型美學的支持。張召忠曾經在電視節(jié)目中說過：“好看的裝備就是戰(zhàn)斗力?！盵3]這里的“好看”是指裝備能夠讓人產生美感，比如戰(zhàn)艦的流體線條、艦體與艦上建筑恰當的比例等元素。荷加斯的美學作為實用美學中的一個分支，他的思想價值不是局限于某一個美學類型，而是能夠將其價值附加在實用美學的不同分支上，使實用美學中的各個分支都能夠串聯(lián)起來，這樣才能體現出荷加斯思想在實用美學中的真正價值。

如今，多種多樣的美學商店在各大城市如火如荼，從主題書店到文創(chuàng)商店應接不暇。這說明大眾對于美的訴求越來越多，對美的要求越來越高，因此，實用美學應該被重視起來。實用美學在哲學美學和社會生活中起到了橋梁作用，將晦澀難懂的哲學理論通俗化/具象化，能夠把簡化的哲學理論輸入到大眾的審美意識中。荷加斯的美學思想不僅豐富了實用美學的思想，而且能夠在實用美學與社會生活的結合中起到催化作用。因此，荷加斯的美學理論在實用美學中具有接近于核心理論的地位又有便利而廣泛的應用價值。

注釋：

①在《藝術即經驗》中的譯者前言中說道：“杜威的美學受到廣泛的重視。這本《藝術即經驗》，是他的美學代表作?！?/p>

參考文獻：

[1]李澤厚.華夏美學·美學四講[M].北京：生活·讀書·新知三聯(lián)書店，2008.

[2]荷加斯.美的分析：荷加斯論美[M].楊成寅，譯.上海：上海人民美術出版社，2019.

[3]張召忠說154：外媒排名055大驅竟榜上無名？局座解析中國驅逐艦真正實力[EB/OL].[2019-08-06].https：//www.bilibili.com/video/av62343129/.

作者簡介：尹小東，山東大學藝術學院碩士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