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明宇

田間、路旁、籬笆下，無數(shù)小花在綻放；白瓣、黃蕊、綠莖葉，清新俏麗好模樣。它的名字，叫一年蓬。可是，我多次誤認了它。

每年六月，白色小花開滿山崗。童年時期的我和小伙伴一起采來大把大把的小花，把家里所有的瓶瓶罐罐都找出來還插不下，只得鋪在窗臺上。長長的一列，挨挨擠擠，窗臺成為一片花的海洋。

這些山野小花質(zhì)樸清新，有白色花瓣、黃色花蕊、綠色莖葉，模樣秀麗，香氣悠遠，我想當(dāng)然地以為它們的名字就叫“雛菊”。是的，它就是雛菊，多年以來，我一直這么固執(zhí)地認為。我一邊欣賞，一邊哼唱一首好聽的兒歌：“路邊開放野菊花，飛來一只小烏鴉……”

后來，新建的瑞園湖濕地公園也開滿了這種小花。當(dāng)我錯誤地叫它雛菊時，媽媽手機中的微信小程序“識花君”糾正了我，說這是野蒿，也叫蓬或蓬草。

我大吃一驚：蓬？是那草枯根斷、隨風(fēng)飛揚、漂泊無依的蓬？是那唐詩宋詞中頻頻描述的蓬？是那牽動無數(shù)游子遷客羈旅之思的蓬？“征蓬出漢塞，歸雁入胡天?！蹦敲矗@種清新小花，曾開放在王維出使邊塞的寂寥之路上嗎？“此地一為別，孤蓬萬里征?！币苍S它也出現(xiàn)在李白送別友人的關(guān)切目光里。“吊影分為千里雁，辭根散作九秋蓬。”或許它還沾染了白居易記掛兄弟、思念親人的傷感之淚……我的腦海里立即涌現(xiàn)出許多畫面。可是，那些枯萎的草、飄逝的蓬，似乎與眼前這些六月陽光下綻放的小花搭不上邊。它是蓬嗎？

之后，每每經(jīng)過草坪，我的心里不知怎的，總有些淡淡的惆悵。每年六月，每個夏天，總會有相識的學(xué)長畢業(yè)，總會有小小的離別。人生亦如飄蓬，我是為這個傷感嗎？

直到各種知識、資訊可以借助各種渠道輕易得來的今天，我才知道，我又誤認了它。此蓬非彼蓬。這六月盛放在田間地頭的小花，叫作一年蓬，菊科，飛蓬屬。它既不是雛菊（當(dāng)然和雛菊也有點親屬關(guān)系），也不是蓬草（那些詩詞里描繪的蓬叫小飛蓬，是另一物種）。

一年蓬是外來物種，原產(chǎn)美洲。它是如何漂洋過海來到中國的，我們不得而知?？墒钱?dāng)它在這塊土地上生根之后，就以極強的生命力蔓延滋長著，路邊、曠野、山坡，無孔不入。因它耐瘠薄、易成活，無論飄到哪里都能落地生根、隨遇而安，而被稱為“先鋒物種”。

所有物種，一旦泛濫，便會成災(zāi)。清新亮麗如一年蓬，也不例外。一方面，它具有藥理作用，能消食止瀉、清熱解毒，有治療瘧疾和毒蛇咬傷的功效。另一方面，它又是有害入侵生物，會招來害蟲，危害果樹、桑樹等主要經(jīng)濟作物，也能危害草原。

萬物生長有時，盛衰有時，終結(jié)有時，重生有時。大自然的秩序，井然、適宜、合理，如此莊嚴，令人心安。

（指導(dǎo)老師：羅玉萍）

點評

側(cè)耳聽風(fēng)語，低眉嗅花香。心有春天，則四季無一日不是春天。小作者有一雙善于發(fā)現(xiàn)美的眼睛，還有一顆七竅玲瓏心，感悟生命，感悟自然。萬物均有度，生長自有序，世界更和諧美好。（羅玉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