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乃運(yùn)

1明湖上的臥龍橋石刻。

2明湖，近龍門洞外的那條河。

5龍洞摩崖石刻。

洞中超巨飛瀑

我試圖找到我記憶中的龍宮湍流，那是渦流而不是飛瀑。龍宮龍門洞內(nèi)，水的上下落差極小，水大得其洞已經(jīng)沒有多少空間留出來，龍宮龍門就像一張吞食了不該吞食的食物的獸嘴，悔透了腸子般驚惶地努張著，水就是那食物，咬不爛嚼不碎。水活著，而且憤怒著，血紅著眼穿過腸子再躥出來，失了理性地打著滾在獸嘴里瘋撞狂突，生生要把堅(jiān)硬的石壁撞爛撕裂似的，驚天動地的怒吼聲中濺起彌天水霧，隔霧讓人分明地感受到了石壁因恐懼而難以自持地顫抖。太驚險，太壯觀，太刺激了，欣賞廝殺的看客，無論男女，都一個個像角斗場看臺上惡毒的羅馬貴族似的，被內(nèi)心的快感弄得血脈賁張，面紅耳赤。

十幾年來的記憶這次未曾得到印證。這次來龍宮不是夏季而是冬季。冬季水小，是巨獸獸嘴般的龍門耀武揚(yáng)威的日子，水在50多米、高26米寬的大嘴獸口腔內(nèi)只是一掛舌頭，這舌頭就是瀑，雖然也轟轟地響，響得驚天動地，但卻沒有震撼力。

我懷疑記憶背叛了我。它像一個不揣人意的剪輯師，胡亂揮舞剪刀剪裁下過多的不該剪裁掉的東西。

相比之下重新看到的龍宮，是一部過分恬靜，過分悠閑，過分秀麗的風(fēng)光片。

3龍門飛瀑觀景臺踏道旁的摩崖石刻。

我們這次是傍著明湖，過臥龍橋、龍吟虎嘯石走上來的，這條上龍門飛瀑觀景臺的路我認(rèn)為是條峽谷中的路。它一側(cè)偎山，一側(cè)依水，水的那一邊依然是山。明湖應(yīng)當(dāng)是河，它長臥峽谷中，橫在峽頭的山屏下，它從林遮綠覆中躥出來的形貌，活脫就是一條遍體耀眼銀色鱗片的巨龍。我不知道當(dāng)?shù)厝藶槭裁唇羞@條水帶為湖。

抵達(dá)龍宮是在晚上。在龍宮酒店住了一宿，清晨醒來日光送給我們的是一幅幅清麗的畫卷，細(xì)雨的紗幔中，峰叢、綠林靚得讓人傷懷，就想把自己的心也拿出來讓雨洗一洗。酒店前大渠里的水不是水，是畫帶，是情人的青眸，全然沒了自己，情意款款地滿映了兩旁的景色。

第一次來龍宮時沒有到過明湖峽谷。我一直以為龍宮就是一個有地下暗河的洞，洞的出入口就是龍門飛瀑洞。向?qū)бI(lǐng)著，把游客能走的路全走了，又把龍宮整體情況介紹過之后，我才知道那種認(rèn)為是猴吃麻花——滿擰。龍宮水溶洞全長15公里，探明了的有5公里，對游客開放的只有1260米，洞中水串珠般串了27座山頭，已探明了的可乘船進(jìn)出的洞口5處，五進(jìn)五出。被稱為龍門飛瀑的那個洞并不是一個嚴(yán)格意義上的進(jìn)出口。進(jìn)龍宮要先上天池，上天池要從龍門洞旁的洞鉆上半山腰，繞盤山路上一個山包，再順路下到池口。天池三面環(huán)山一面是口，站在池口，面向池水，左手水上崖壁，就是龍門飛瀑的上方。天池的水面很寧靜，近乎圓形的一個平面，在飛瀑上方山崖的邊際才能感受到它的躁動。這面崖體中的洞門和天池本屬一個洞腔，天池是洞頂塌陷形成的。進(jìn)溶洞的出入口，在正對池口的崖壁上。崖壁被切了大半個崖面。此洞是水來的方向，水溶洞口上方巖石犬牙交錯，倒懸著尖錐狀溶巖。

4龍吟虎嘯石。

天池有個奇怪的地質(zhì)現(xiàn)象：環(huán)池之山一半山體是石灰?guī)r，一半山體是花崗巖。乘船進(jìn)龍宮洞，還有一個蠻有意思的現(xiàn)象：洞口垂直下掛的鐘乳石的端點(diǎn)均向洞外仰翹，這是藻類植物光合作用下的結(jié)果，洞口內(nèi)巖尖上追求陽光的藻類年復(fù)一年地生長，加厚，形成外翹的景觀。可讓人不解的是在完全見不到陽光的洞廳洞壁上竟長著野草。植物沒有太陽光也能生長？這種現(xiàn)象，在貴陽外的天河潭水溶洞中也存在。其答案不知道您有沒有興趣猜，這是個腦筋急轉(zhuǎn)彎式的問題。

1龍宮入口。

龍宮水溶洞的第二個進(jìn)出口在穿越過長達(dá)800米的5個洞中大廳之后的山壁上。我們看到了那洞口，洞口的位置高于暗河很多，不需要出去再進(jìn)來，下了船，在洞中有通道可走到二進(jìn)龍宮的碼頭。800米長的5個洞廳之間水道是狹窄的，狹道最窄處僅容一舟通過，廳卻大都高曠空闊，洞壁、洞廳、洞頂?shù)钠嫣貛r溶景觀甚多。出第5廳，換船，再行400米，過4個大廳，出洞，有一塘，名花魚塘。此塘的形貌，與天池類同。塘水絕妙，分為黃綠二色。從出口可望到三進(jìn)龍宮的洞口，兩口隔塘相望。三進(jìn)龍宮內(nèi)的情景，對游客來說還是秘密，游客要從花魚塘上岸，進(jìn)入天然藥谷群芳谷景區(qū)。沿坡，登石階進(jìn)群芳谷，雖無阡陌桑田卻是極美的世外桃源，不僅藥用植物好看，石塘明水也甚有趣。在左手邊巖腳下的亂荊叢中，可見四進(jìn)宮的溶洞口。沿階路下行，再向上攀之前，見五進(jìn)龍宮洞口，口外是一小片茂竹雜樹，竹木野生，洞口形貌怪異而幽深，懸疑重重的樣子，很容易勾起人探險的沖動。險是有人探過了，游人向里走，無專業(yè)知識和專業(yè)設(shè)備，貿(mào)然闖入不與死神相逢，難。

我沒有細(xì)述水洞中所見的景觀。敘述是多余的，你能想象它們有多美就有多美。唯一不該遺漏的是水洞有音樂廳之稱，那是天然的大音箱。

觀音洞，天然大佛堂

進(jìn)觀音洞要過一片竹林。竹林傍著一條小河。竹林的竹子不是南方的那種竿粗壁厚的毛竹，像北方的竹種，竿比較細(xì)。竹林茂密而幽長，小徑在竹林中，隨林長而長，隨竹林幽而幽，又有溪水的低吟淺唱，走在其中很是詩情畫意的。林旁小河據(jù)說不是一條而是兩條，左右分流，一條叫如來溪，一條叫百步源。百步源長190米，是我國最短的天然河。天然河與洞穴殿龍宮是“三絕”中的兩絕。

我是奔著洞穴殿觀音洞去的，竹林旁小溪只匆匆瞥了一眼，絲毫沒有留戀。

2幽深的入洞口。

3龍宮天池。

4觀音洞。

穿過竹林小徑，走到青峰巖壁下，迎巖壁轉(zhuǎn)過彎，看到的不是洞，而是廟。廟門在貼壁的高臺上，臺借石而筑，登階入廟門，是一個狹長的庭院。庭院中有鐘鼓樓。洞和殿卻像捉迷藏似的，不露廬山真面目。

觀音洞在龍宮景區(qū)內(nèi)是非常招搖的，趙樸初題的“觀音洞”刻在眼前的這座青峰上，每個字長寬都在4米，遠(yuǎn)遠(yuǎn)就能望到。洞既是龍宮一絕，景區(qū)的人隨時都會講起它。真來到洞口，它卻隱匿了，隱在綠深不知處，讓你心急難熬。

5龍騰堡。

風(fēng)乍起，雨欲來，靜謐的厚重迫壓出滿耳的喧響。是耳生出了擴(kuò)音設(shè)備還是心奏響了草、蟲、風(fēng)、葉的和鳴？我感受到佛家圣地的神秘莊嚴(yán)。在窄而長的廟院中走幾步，洞向我敞開時，看到了韋馱，看到了彌勒，更看到洞的奇詭幽邃，敞著口的巖溶洞穴入口極盡曲折錯落，那是很美的旱洞畫面。佛像都是金色的，與灰灰的巖溶石壁形成強(qiáng)烈的色彩對比，佛像間容身的空間很小。不忍移步，又被更重的好奇心牽引著，因?yàn)槲铱吹搅硕磧?nèi)洞，洞上洞，那可能是極壯闊的空間。果不其然，繞過彌勒坐像，再向里走，視界豁然洞開，三世佛大殿呈現(xiàn)在眼前，高曠宏敞、半明半暗。那不是人造的大殿，除了佛像、佛臺、法器、供案，一切出自天然。三世佛緊貼洞廳里壁，兩側(cè)分塑十八羅漢。三世佛法身崇偉，在洞中卻并不顯巨。這應(yīng)當(dāng)是大雄寶殿吧？大雄寶殿洞廳之上還有洞，在左手，登階而上，其洞比大雄寶殿之洞更宏大明敞，人在洞中，只感到自己的渺小。這就是觀音洞了，新塑的白衣觀音高達(dá)12.6米，兩旁分侍善財(cái)龍女。觀音頭頂上方是鐘乳紛垂密掛的穹頂，身后巖壁上的鐘乳也是凸凹出千姿百態(tài)的形貌，它們圍罩著觀音立像，像天工精心雕飾的華蓋。向?qū)дf，這里原先曾有一尊鐘乳觀音，從不同的角度可以看到觀音的32個化身，這尊天然的鐘乳觀音不知怎么就沒了。人塑的觀音也曾有過一尊，年代都十分久遠(yuǎn)。這個洞廳天然就是為觀音生成的一般，因此才被稱為觀音洞。我在觀音洞待了好一會兒，不是仰瞻洞頂，就是環(huán)壁凝睇，我承認(rèn)這是天佑神賜的觀音殿，在這里立觀音像比專為觀音蓋神殿更見莊嚴(yán)。我想從高浮淺刻紛垂縱布的立體鐘乳圖案中悟出天人的心音，終是淺薄，只感受到天然造物的神奇。在觀音大廳中，視野心胸都是開闊的，豁亮宏闊的廳口納山納谷納林，洞如巨廈，開敞處無一絲遮攔，望出去渾身氣血經(jīng)脈通暢，精神舒朗。

整個觀音洞是個半洞復(fù)套半洞的半洞，一個布滿鐘乳奇觀的巖溶半洞。僅次于觀音殿的大雄寶殿廳，也是天然生成的最宜作佛殿的，兩廳之間落差幾米，大雄寶殿廳在下，且更深邃一些就是了。這樣的洞不知是怎樣形成的，形成于上億年前，還是幾十萬年前？

感悟漩塘的奧秘

龍宮的第三絕是漩塘。

風(fēng)在耳里灌得多了，就有點(diǎn)覺得意外出現(xiàn)在眼前的漩塘是那么的普通和庸常，它不過是農(nóng)村常見的水塘而已。漩塘距離觀音洞很近，隔著盆地中的一個自然村。

從到龍宮景區(qū)就聽人說漩塘。漩塘漩塘，玄奧之塘，就像說百慕大三角、尼斯湖怪、埃及金字塔那樣的口吻。漩塘不被你的好奇心和想象力催生出一個超經(jīng)驗(yàn)的怪塘自己都覺得對不起自己，加上最真實(shí)也是最欺騙人的照片的欺騙，我在目觸到漩塘的一剎那，心一下子就從云端跌到了泥地。我看到的漩塘照片，是用廣角鏡頭拍的，相機(jī)的位置在塘中幾乎貼著水面，而且是在晴朗多云的傍晚或清晨，紅艷艷的太陽給水面給塘邊的山包都鋪上炫目的玫瑰紅的時候，視角和光影的效果詩化也神化了漩塘。我們看到漩塘?xí)r是什么氣候條件？將將可以不打雨傘遮雨，天空灰蒼蒼的，最好的攝影師也無法讓天空的顏色生動。而且漩塘的規(guī)模，用一句惡毒的話說：只有鴨子才會在塘中感到天高水闊。

向?qū)Я私馕覀兊男木场Ｋf，來的不是季節(jié)，要是塘中漂滿了落英，你就會看到，那些花瓣都按著順時針方向旋轉(zhuǎn)，水大時，旋轉(zhuǎn)的速度快，水小時旋轉(zhuǎn)的速度慢。喏！現(xiàn)在也能看到，你們看……

水中有細(xì)碎的漂浮物，緩緩地朝著同一個方向移動。

1天下第一佛洞牌坊。

2竹林幽路。

3游塘村。

注意力被引向了細(xì)節(jié)，目光集中到水面上，鎖定在小小的碎草屑的時候，我感覺到了空間的腳步。漂浮物是不動的，漂浮物在動，是因?yàn)樗w在動，池塘水面像旋轉(zhuǎn)餐廳一樣地動，動得讓人不知不覺，只有通過周圍參照物的變化才能感受到。

漩塘是橢圓形的。

漩塘的水為什么會平平穩(wěn)穩(wěn)地按順時針方向旋轉(zhuǎn)？漩塘連著一條長達(dá)2600米的小河，塘中的水來自那條河，水大時，只是改變了塘中水自旋的速度，卻不會使水從塘中溢出。兇猛而來的水轉(zhuǎn)到哪里去了？漩塘只有來水的通道，沒有走水的通道，走水的通道在塘底？中央電視臺《走進(jìn)科學(xué)》欄目組試圖揭開這個謎，他們的考察組在塘中央把長50米的專業(yè)測量繩拋下去，此繩竟未到底。他們在漩塘東面3公里處發(fā)現(xiàn)了明河與暗河交替的水系。提出了種種猜測：沿盆地旋轉(zhuǎn)的風(fēng)帶動了漩塘水的旋轉(zhuǎn);“百慕大”那樣由強(qiáng)磁場帶動水體旋轉(zhuǎn);地球自轉(zhuǎn)力帶動漩塘水旋轉(zhuǎn)……一一猜測，一一測試，尋找論據(jù)又一一推翻，只有塘底連著地下暗河，塘像個漏斗似的，由地下暗河與明河的交互作用導(dǎo)致塘水按順時針旋轉(zhuǎn)這一條被人們接受了。大流量的水（測得日流量25噸）由暗河吸走了。

這讓人信服的原因是與當(dāng)?shù)乜λ固氐匦蔚孛蚕嗪?。貴州境內(nèi)的暗河你想見就可以見到，水會從地下嘟嘟冒出來，那絕不是泉。明河變暗河，暗河變明河，這種交替在貴州喀斯特地貌中是常見現(xiàn)象。不過仍有疑問：水的平衡是怎么保持的？為什么不隨流量大小增減溢枯？而且水面始終柔和平穩(wěn)？

這是世界上唯一的水塘水體自行旋轉(zhuǎn)現(xiàn)象。

4天池。

5行進(jìn)途中。

漩塘是在盆地里，漩塘周圍都是山，若不是因玄奧的猜測和傳說而篡改了夸張了漩塘在想象中的形貌，它也算是極美的一方景色吧。周圍有峰叢，有平疇沃野，春來時沃野一片明黃，那是油菜花。隔著這片沃野，是一個大溶洞的洞口。

6漩塘。

TIPS

地理位置：貴州省安順市龍宮風(fēng)景區(qū)

開放時間：08：30-17：30

門票價格：150元（參考）

交通：從貴陽乘汽車或火車到安順，在安順東站轉(zhuǎn)乘至龍宮專線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