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容摘要:短篇小說集《染血之室》為英國當代著名女作家安吉拉·卡特改編的童話故事集,情節(jié)來源于小紅帽、美女與野獸、白雪公主等經(jīng)典童話故事。小說中的“色彩”意象被賦予了不同的象征意義。隨著情節(jié)發(fā)展,“白色”、“紅色”、“黑色”和“金色”的色彩描寫出現(xiàn)在不同階段,見證了女性從軟弱到自我意識,再到反抗男權的過程。
關鍵詞:《染血之室》 安吉拉·卡特 色彩意象 女性主義
Dani Cavallaro曾對童話的作用進行了探討:評論家們喜歡將童話故事的作用放大,認為其可以影響孩子們的意識形態(tài),是一種“馴化危險自然驅動力、灌輸順從和自律的媒介”[1]108。在《染血之室》中,卡特顛覆了傳統(tǒng)童話,這種顛覆在小說中的“色彩”意象中顯現(xiàn)。小說中每個故事開篇大量使用“白色”描寫女性,如女性的衣服等?!鞍咨毕笳髦宰鳛椤八摺钡膯渭兒蜔o知。“黑色”和“金色”更多地被用于描寫男性,如男主人公的黑色汽車、黑面具等,以表現(xiàn)男性對女性的壓迫。小說末尾,卡特用了更多的“紅色”描寫,如紅色的鮮血、紅色的“心形血跡”,體現(xiàn)了女性的反抗與自我意識。
一.白色:女性作為“他者”的單純和無知
提名故事“染血之室”的開篇,母親的公寓是“白色的、封閉又安靜”[2]3。在房子里面;女孩丈夫似乎擁有某種魔力,“仿佛他所踩踏之處地毯全變成雪”[2]5。女孩丈夫的這種魅力深深吸引了女孩。當她來到丈夫的房子,她的臥室被擺滿了白色百合花?!皦ι隙际晴R子……映照出我有生以來所見最多的白百合”[2]15,這些白百合將女孩牢牢包圍。在故事開篇,女孩溫順、單純地沉浸在丈夫雍容華貴的生活中。當他們前往劇院,她的丈夫要求她穿她的新婚禮物,“一身輕飄飄白色細薄平紋棉胚布,胸線下橫系一條銀帶”[2]9。在家里,她的丈夫也要求她“換上那件純潔的波瓦雷薄棉白羊裝”[2]22。當她的丈夫發(fā)現(xiàn)她偷偷進了染血之室,他命令她:“換上你穿去看《崔斯坦》的那件白洋裝,戴上那條預示你下場的項鏈”[2]49。她到穿衣間換上了那件白棉洋裝,“也是信念之舉的犧牲者服裝”[2]50??ㄌ卦谒茉炫皂槒男蜗筮^程中運用了大量白色描寫女性服飾。白色服飾代表著女性的無知與單純。同時,她的丈夫利用女孩的無知和單純無形中控制了女孩。Shuli Barzilai對“染血之室”中女性服飾進行了分析:“每一個場合都強調了生命驅動力的墮落,其最終只能是一種真正令人窒息的結果——死亡”[3]108。白色服飾似乎暗示:等待這位無知女孩的將是死亡。
二.黑色與金色:男性的壓迫
與描寫女性的“白色”相反,在描寫男性時,卡特用了“黑色”與“金色”,如男性的黑色汽車、黑色面具等。Sarah Gamble曾探討過卡特的寫作手法:“卡特的文學作品特點是偽裝和自我塑造”,“她的作品表現(xiàn)出一種對面具、偽裝、場面、打扮等描寫的迷戀”[4]32。解讀《染血之室》中的色彩意象猶如拼圖游戲。仿佛色彩被編碼,需耐心解碼。在解碼“黑色”和“金色”后,似乎卡特用這兩種顏色表現(xiàn)了男性對女性的壓迫。
在題名故事“染血之室”中,女孩的丈夫坐著“晶亮黑色汽車”,“他取出背心口袋的金懷表放上梳妝臺,就像個中規(guī)中矩的資產(chǎn)階級”[2]46。當女孩盯著丈夫時,她沉思著:“他是個高大的男人,龐然的男人,暗黑雙眼毫無動靜,一如繪在古埃及石棺上的人像眼睛,牢牢盯著我。在如此沉默中被如此觀看,我感覺胃一陣緊縮”[2]11。丈夫“暗黑”的雙眼讓女孩感到害怕與緊張。此外,丈夫房間的裝飾以黑色和金色為主:“金葉”、“雕刻鍍金的床”、“全是黃金小海豚的水龍頭”、“鑲著飾有纏枝花紋的華貴金框”、被“閂以黑鐵”的染血之室等。丈夫假裝對他的妻子友善和溫柔,妻子卻在這些“黑色”“金色”的環(huán)境中感受到的是不安和害怕。但她尚不知丈夫正在密謀謀殺她。在題名故事“師先生的戀曲”和“老虎的新娘”中,“黑色”和“金色”同樣是主要描寫師先生的色彩。師先生的房子“門上裝有獅頭形敲門物,獅鼻穿著環(huán),他舉手正要拿它敲門,發(fā)現(xiàn)這獅頭并非原先以為的黃銅,而是黃金”。師先生的“金毛巨掌”、壁爐架上的“鍍金時鐘”。女孩感到一絲壓抑與失望。題目故事“穿靴貓”中,年輕的妻子外出不得不按照丈夫的吩咐穿上“黑色斗篷”,“一身包得嚴嚴實實,還戴著面紗”[2]110。仿佛“黑色的斗篷”就是丈夫壓迫女性的縮影。
Robert Clark曾提到小說的意義:小說的普遍特點是它在邊緣地帶起作用,人們的主流意識被復制、改變、質疑[5]147。小說的作用之一是表達作者的意識形態(tài)。她悄然揭露了男性對女性的壓迫,為后文女性的崛起奠定了基礎。雖安吉拉·卡特并未像西蒙娜·德·波伏娃那樣公然表達女性主義思想,但她使用了一種更加委婉又溫和的方式。正如在《染血之室》中,卡特仿佛將色彩編碼,潛移默化中用“黑色”和“金色”展現(xiàn)了男性對女性的壓迫。仿佛傳統(tǒng)的意識形態(tài)正悄然地被卡特改變。
三.紅色:女性的自我意識與反抗
故事中的女性長期生活在男性的枷鎖下,但隨著故事情節(jié)的發(fā)展,最終她們勇敢地打破了男性的枷鎖,從壓迫中解放出來,反抗男權。而此時,此前出現(xiàn)的“白色”事物消逝,更多的 “紅色”描寫出現(xiàn)在了故事中。代表鮮血與暴力的“紅色”描寫表達了女性的自我意識和反抗。
在題名故事“染血之室”中,女孩嘗試更多地了解丈夫,她悄悄走進丈夫的書房。她覺得丈夫的心“仿佛就夾在這份非常薄的檔案里,扁平一如壓花,猩紅而薄如面紙”[2]33?!靶杉t”預示著女性探索男性神秘世界的意識。當女孩私自闖進“染血之室”,發(fā)現(xiàn)了一個女孩“全身被百道尖釘穿透,這個吸血鬼國度的后裔看起開仿佛剛死,如此充滿鮮血”[2]38。此時女孩的鑰匙掉進了那攤血。女孩飛奔離開,而鑰匙沾滿了血,女孩奔進浴室開熱水沖洗,“猩紅水流在洗手盆里旋繞,但那血痕始終洗不去,仿佛鑰匙本身受了傷”,女孩越是拼命刷洗,那“血跡”愈是色彩鮮明。最后丈夫發(fā)現(xiàn)自己的真實面目已暴露,將鑰匙按在了女孩前額,“心形血跡”留在了女孩前額,“就像婆羅門女性的階級標記”[2]48。女孩用“先前刷洗鑰匙的指甲刷拼命刷洗前額,但無論怎么洗,那紅色印記也如先前一般不肯消退”[2]50。女孩決定逃跑,而“白色”描寫隨著女性的反抗意識的產(chǎn)生隨之消逝?!鞍咨钡陌俸匣ā吧l(fā)出枯萎氣息,看清來就像死亡天使的號角”[2]50。丈夫讓女孩把蛋白石戒指還給他。此時,女孩手上戴的戒指上的“蛋白石上的火光已全熄滅”。女孩已不再順從:“我求之不得將它取下,就連此時處境已這么悲慘,少了它都讓我感覺心頭一輕”[2]52。最后母親拯救了女孩,開槍殺死了女孩丈夫。然而,女孩過上幸福生活后,那一枚“心形血跡”仍然留在了前額,“無論用多厚的油彩、多白的粉,都無法掩蓋女孩前額那紅色印記”[2]56。就像是《紅字》里面的“紅色印記”,“紅色印記”似乎被卡特賦予了相同的特殊意義?!凹t色印記”代表了女孩大膽探索丈夫秘密的自我意識,也見證了女性反抗傳統(tǒng)父權統(tǒng)治的勇氣。
在題目故事“師先生戀曲”中,故事結尾,女孩派人送白玫瑰給野獸,“回報他曾給她的那些花朵”,“她忽然感到一股完全的自由”[2]69。而當她拯救了野獸后,卡特在場景描寫中寫到,“椅子上放著用來倒水洗手的瓶子,瓶里插著她派人送給他的玫瑰,但花已枯死”[2]72。故事中,象征著女性單純無知的白玫瑰被女孩返送給野獸,仿佛女孩宣告了自己不再是當初那無知的少女。而野獸也只能得到女孩的拯救得以復活。女孩已成為了主導者,主導著野獸的命運。正如Dani Cavallaro提到,“卡特能夠超越那些有著刻板印象的女性,那些女性被動且無法獲得自由是因為她們屈從于剝削和自私的父權,更不幸的是因為她們缺乏想象”[1]126??ㄌ馗淖兞私o人刻板印象的傳統(tǒng)女性形象,女性不再是軟弱的羔羊,而是堅強的勇士。
四.結語
小說中“白色”、“紅色”、“黑色”和“金色”的色彩描寫伴隨著情節(jié)發(fā)展出現(xiàn)在不同階段,也見證了女性從軟弱到自我意識再到反抗的過程。Merja Makinen提到:“女性主義批評家認為舊童話是一種反動主義形式,它將厭女意識賦予在童話中,而并未考慮女性讀者是否會接受和認同這些女性形象”[6]4。傳統(tǒng)的童話故事一定程度上把女性放在了弱者位置上。但卡特在《染血之室》中顛覆了傳統(tǒng)童話,用舊瓶裝新酒。在她改編的童話中,女性不再是懦弱和溫順的群體,而是反抗男權統(tǒng)治的戰(zhàn)士和勇士。
參考文獻
[1]Dani,Cavallaro.The World of Angela Carter:A Critical Investigation. N.C.:McFarland & Co.,2011. Print.
[2]安吉拉·卡特.染血之室與其他故事[M].嚴韻譯.南京:南京大學出版社,2015.
[3]Barzilai, Shuli. “The Infernal Desire Machines in Anne Thackeray Ritchies Bluebeards Keys and Angela Carters ‘The Bloody Chamber.”Marvels & Tales 22.1(2008):95-124.Print.
[4]Andermahr,Sonya and Lawrence Phillips, eds. Angela Carter:New Critical Readings.London:Bloomsbury, 2012.Print.
[5]Clark, Robert.“Angela Carters Desire Machine.”Womens Studies 14 (1987):147-61.Print.
[6]Makinen, Merja. “‘The Bloody Chamber and the Decolonization of Feminine Sexuallity.”Feminist Review 42(1992):2-15.Print.
(作者介紹:彭明藝,中國民用航空飛行學院英語教師,研究方向:英美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