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強， 徐偲

（江西理工大學外語外貿學院,江西 贛州341000）

一、引 言

隨著翻譯研究逐漸從規(guī)約性走向描寫性，尤其是近年來計算機技術的快速發(fā)展，基于語料庫的譯者風格研究得以廣泛開展。 研究者借助語料庫工具，于大數(shù)據(jù)的基礎上描寫、分析和解釋翻譯文本在詞匯、句法和語篇等方面的特征。Mona Baker[1]發(fā)表Towards a Methodology for Investigating the Style of a Literary Translator，首開先河，提出基于語料庫的譯者風格研究方法。國內外學者的研究路徑主要集中在譯本和原文之間，或是多個譯本間，多采用平行語料庫和可比語料庫，從標準類/形符比、詞匯密度、高頻詞、詞匯頻次比、平均句長、報道動詞、語義韻，以及文化背景和社會環(huán)境等方面進行定量和定性分析。胡開寶[2]撰文指出，基于語料庫的譯者風格研究范圍不斷擴大，進步明顯，不足之處在于“研究對象亟須厘清、研究范圍有待擴大和研究內涵有待深化”等。

郭大力，江西省南康人，是我國著名的翻譯家和經(jīng)濟學家。在動蕩不安的20 世紀20 至30 年代，郭大力與王亞南合作翻譯了大衛(wèi)·李嘉圖(David Ricardo)的《政治經(jīng)濟學及賦稅原理》、亞當·斯密（Adam Smith）[3]的《國富論》，獨自翻譯了馬爾薩斯(Thomas Robert Malthus)的《人口論》等著作，尤其是《資本論》全本的翻譯為馬克思主義經(jīng)濟學說在中國的譯介與傳播做出了巨大的貢獻。 長期以來，對《國富論》與《資本論》等的研究主要集中在經(jīng)濟學專業(yè)領域，少部分與譯者相關的論文、資料則與郭大力生平及其《資本論》翻譯歷程相關，學術界缺乏對郭大力、王亞南翻譯策略或譯者風格的深入分析。 目前基于語料庫的譯者風格研究雖有較大優(yōu)勢，發(fā)展較快，但大部分研究僅局限于文學翻譯作品及其譯者，較少涉及其他領域。因此，本課題運用語料庫翻譯學理論與方法研究郭大力、王亞南的翻譯風格， 加強對具有代表性的非文學譯作的考察，對歷時性翻譯文本譯者風格進行研究，考察客觀因素在非文學（經(jīng)濟類）翻譯譯者風格的具體表現(xiàn)及譯者風格在非文學類文本中的體現(xiàn)。

二、語料庫與具體研究方法

郭大力翻譯的著作較多，這里選取的相關語料包括其代表性的《國富論》[4]漢語譯本， 最重要的譯著《資本論》[5]第一卷（1—4 篇）漢語譯本，另外還選取了《國富論》[6]的楊敬年譯本，《國富論》英文文本。研究者以《國富論》郭大力譯本為基礎，將《國富論》的楊敬年譯本作為對照，同時參考《資本論》第一卷郭大力譯本， 建成一個總字數(shù)191.17 萬字的中文譯文可比語料庫。 需要特別說明的是，“郭大力譯本”實際應該是“郭大力、王亞南譯本”，考慮到郭、王兩人當年的歷史經(jīng)歷、翻譯貢獻、署名先后和指稱簡便等多方面緣由， 在這里將相關術語統(tǒng)稱為“郭大力譯本”與“郭大力翻譯風格”。

文中選用語料庫工具WordSmith Tools 7.0、ICTCLAS 和統(tǒng)計工具SPSS19.0， 主要從詞匯和句式兩大方面描述和比較《國富論》郭大力譯本和楊敬年譯本，同時將《資本論》第一卷郭大力譯本作為參考。 研究者在詞匯方面主要分析各譯本的類符/形符比、詞類使用頻度和高頻詞，句式方面主要分析譯本平均句長和“把”字句、“被”字句等漢語典型句式，通過描述具體數(shù)據(jù)，提煉與歸納郭大力譯本的總體翻譯風格，同時挖掘、分析這些風格特點的背后成因。

三、結果與分析

以下相關結果與分析都是以《國富論》中文譯文可比語料庫為基礎，同時參考了《資本論》第一卷郭大力譯本和《國富論》英文文本。

（一）詞匯分析

1. 類符/形符比

形符(token) 指文本中所用詞的總體數(shù)量, 文本一共有多少詞就有多少個形符，類符(type) 是指文本中不同種類的詞。 Baker[7]指出，類符/形符比值的高低與寫作者詞匯使用的豐富程度和多樣性成正比。 標準化類符/形符比值(STTR)采用每標準單位（如每千字）類符/形符比值的均值。 具體而言，比較不同文本的詞匯使用時， 如果某文本標準化類符/形符比值更大， 則該文本使用了更多樣的不同詞匯，詞匯變化豐富多樣；反之則表明該文本使用了更少的不同詞匯，詞匯豐富程度低。

利用WordSmith Tools 7.0 的Wordlist 功能，《國富論》英文文本、郭譯本和楊譯本的形符、類符和標準化類符/形符比值如圖1 所示。 兩個譯本形符的數(shù)量都比原文少， 這應該是英漢語文本語言的差異導致的結果。 標準化類符/形符比率方面， 原文本為20.26%，郭譯本為26.83%，楊譯本為24.36%。楊譯本在這一方面更接近原文，而郭譯本形符的數(shù)量少，類符數(shù)多， 標準化類符/形符比率高， 跟原文差距較大。比較而言，郭譯本使用了更多的不同詞匯，其詞語變化程度要高于楊譯本，用詞更為豐富多樣。

2. 詞類使用頻度

所建譯文語料庫已通過ICTCLAS 進行漢字分詞和詞性賦碼， 研究者借助WordSmith Tools 可以檢索各譯文中具體詞類的使用頻數(shù)。 Stubbs[8]提出文本中實詞數(shù)量與總詞數(shù)的比率, 即詞匯密度，可以衡量語篇的信息量。實詞比例大則文本包含的信息量大，其閱讀難度增加。相反，實詞比例小則文本包含的信息量小，難度較低，容易理解。Stubbs 的研究的對象是英語，而漢語的詞類劃分及實詞和虛詞的區(qū)分方面卻一直存在爭議。 王克非[9]所做研究主要采取了王力、呂叔湘與朱德熙先生的看法，將名詞、動詞和形容詞三類詞歸為實詞。 此處參照了王克非的分類標準。

由表1 可知，楊譯本和郭譯本中名詞、形容詞及實詞總數(shù)的使用頻數(shù)差別較大，P 值＜0.0001。 而經(jīng)檢索獲得 《資本論》 郭大力譯本中的實詞數(shù)為98444， 總詞數(shù)為520073， 計算其詞匯密度為18.93%，呈現(xiàn)出詞匯密度更低的傾向，表現(xiàn)出郭譯本更加降低了文本信息難度。另外通過檢索詞類使用，研究者還發(fā)現(xiàn)兩譯本在結構助詞使用方面差異顯著。 漢語的結構助詞主要是“的”“地”“得”，表示附加成分和中心語之間的結構關系，能使書面語中的結構關系更清楚，行文更加緊湊。 郭譯本的結構助詞使用頻率為4.41%，楊譯本結構助詞使用頻率為5.42%， 說明郭譯本比楊譯本整體行文更為松散，接近漢語中無主語句多、連詞數(shù)量少的特點。

圖1 《國富論》形符、類符的相關數(shù)值（形符、類符的單位為萬）

表1 《國富論》郭、楊譯本實詞數(shù)目及詞匯密度比較

3. 高頻詞

高頻詞通常指文本中使用頻率高的詞。馬創(chuàng)新[10]認為高頻詞可以分為高頻通用詞和高頻特征詞兩類，高頻通用詞是語言中通用的高頻詞，而高頻特征詞是屬于特定文獻中使用的高頻詞，它們既高頻出現(xiàn)，又能夠體現(xiàn)出特定文獻的主題內容和語言風格。 Sara Laviosa[11]定義的“出現(xiàn)頻率至少占庫容0.1%以上的詞”高頻詞應屬于高頻通用詞。 這里綜合采用以上學者的相關分類， 通過WordSmith Tools 制作詞表，分析《國富論》郭譯本與楊譯本中高頻通用詞的相關數(shù)據(jù)，見表2。

表2 《國富論》郭譯本與楊譯本中高頻通用詞信息

表2 呈現(xiàn)的數(shù)據(jù)顯示，郭譯本與楊譯本中高頻通用詞的數(shù)量接近，但是郭譯本高頻通用詞的使用累計比例和重復使用率都要低于楊譯本。通過比較兩譯本的高頻特征詞，發(fā)現(xiàn)雖然兩譯文源于同一英語原文（主題），但楊譯本中大量的重復使用諸如“數(shù)量”“自己”等詞，這些詞在郭譯本中并不常使用。 回溯原文，發(fā)現(xiàn)郭譯本有用詞多樣、更為簡練的語言特點，見表3。

表3 《國富論》原文與郭、楊譯本部分高頻特征詞翻譯示例

在高頻特征詞方面， 除了這些實詞差別明顯，兩譯本還在處置句用詞上顯著差異，楊譯本使用了801 次“將”字，占比0.11%，而郭譯本則使用“把”字690 次，占比0.10%。 王力[12]在《王力語言學詞典》中認為“將”字句是漢語中早于“把”字句而表示處置的一種句式，到了清代，口語里的“將”字句就完全被“把”字句取代了。 由此，在處置句詞匯的運用上，楊譯本因高頻使用“將”字更具有書面語特征，郭譯本則因高頻使用“把”字更顯口語化。由此，文章從繁多的“將”字句中列舉出兩例，見表4，意在更直觀地對比分析楊譯本與郭譯本之間的區(qū)別。從以上兩例可以看出， 楊譯本與原文緊密貼合，句式和內容都很完整，同時也體現(xiàn)了非文學文本的嚴謹、客觀性。郭大力譯本保持信息完整的同時，句子卻更加儉省、利落。 從中可以看出郭譯本符合當時的時代背景——國家危在旦夕，人民亟需精神上的變革，譯者在客觀環(huán)境的影響下，在原作者與讀者之間譯本自然地傾向了讀者。

表4 《國富論》原文與譯本中“將”字句翻譯示例

（二）句式分析

句式特點是研究譯者風格的一個重要參數(shù)。 借助WordSmith Tools 7.0 的Wordlist 分析， 我們首先得到所研究文本的平均句長數(shù)據(jù)， 郭譯本的平均句長為55.7，楊譯本的平均句長為65.9，英文原文的平均句長為68.3，郭譯《資本論》的平均句長為47.8。郭譯本的平均句長要比楊譯本和英語原文更短。 但王克非[9]認為僅憑句子長度還無法反映翻譯句子的內部組織結構，因為根據(jù)Chen[13]的研究，75%的漢語句子由兩個以上的句段組成。王克非的研究結果表明：漢語文本的句段長度低于英語文本； 漢語翻譯文本的句段長度明顯高于漢語原創(chuàng)文本， 且更接近英語源語文本。 他還指出漢語翻譯文本的句子擴張與英語源語文本相關。 在此我們通過檢索文本中的標點符號數(shù)量計算出各文本中的句段平均長度。 郭譯本的句段平均長度為13.48，楊譯本的句段平均長度為18.05，楊譯本接近英語原文20 的句段平均長度。 由此可見，楊譯本句子擴張明顯，而郭譯本的句子則短小精悍，更接近漢語原創(chuàng)文本句子短小的特點。下文對兩個漢語典型句式進行進一步分析。

1. “把”字句

“把”字句是漢語中一種獨特的典型句子結構，以王力、呂叔湘、丁聲樹、朱德熙、張伯江和邵敬敏等為代表的漢語專家從句法、語義、語用及對外漢語教學等多方面對其進行了深入的研究。 綜合而言，“把”字句的基本結構是：施事+把+受事+動詞，施事為動作執(zhí)行者，通過“把”字將受事（賓語）提至動詞前，突出了受事（賓語），同時突出了動作及其后果，方便銜接前后語句，形成短小精悍的句法特點。 “把”字句是一種主動句型，表達的是“處置”的基本功能或語法意義，在日常口語中的使用頻率要高于書面語。

英語中缺少“把”字句這種將受事賓語提到動詞之前的主動結構。近年來有些學者基于語料庫對漢語譯文中的“把” 字句使用特點進行了考察，柯飛、胡開寶和胡顯耀三者都發(fā)現(xiàn)了“把”字句在翻譯語料中要比原創(chuàng)語料中明顯增多。 柯飛[14]把它歸因于“把”字句更適合于表達復雜和細微的含義。胡開寶[15]認為譯本中“把”字句應用的動因主要是認知、句法和語用等。 胡顯耀[16]認為“把”字句在漢語譯文中的大量出現(xiàn)可能與英語原文的SVO 結構有關，其結構復雜化體現(xiàn)了翻譯漢語的雜合趨勢。這些研究結果體現(xiàn)了“把”字句在漢語譯文中使用的總體趨勢，但其分析重點主要在文學語料。

通過檢索文章語料庫統(tǒng)計出各譯本中“把”字句的使用情況，見表5，楊譯本的“把”字句出現(xiàn)頻次為175 次，每千字“把”字句占比0.2385；郭譯本中“把”字句的出現(xiàn)頻次為690 次，每千字“把”字句占比0.9745； 而在資本論1 到4 篇郭大力的譯本中，“把”字句出現(xiàn)了734 次之多，每千字“把”字句占比1.4980。

表5 “把”字句統(tǒng)計數(shù)據(jù)

柯飛[14]基于語料庫考察發(fā)現(xiàn)，漢語非文學類原創(chuàng)作品中“把”字句千字出現(xiàn)率是1.01；而胡顯耀[16]通過檢索漢語非文學類原創(chuàng)語料“把”字句千字出現(xiàn)率是1.122。通過對比，我們發(fā)現(xiàn)郭譯《國富論》中“把”字句的使用率接近漢語非文學類原創(chuàng)作品，郭譯《資本論》中“把”字句卻比漢語非文學類原創(chuàng)作品還多。 郭譯本“把”字句的使用要比楊譯本更多，接近同類漢語原創(chuàng)作品。 以下提取英語原文，具體分析《國富論》楊譯本和郭譯本中“把”字句使用的部分例子。

（1）In those great manufactures, on the contrary,which are destined to supply the great wants of the great body of the people, every different branch of the work employs so great a number of workmen that it is impossible to collect them all into the same workhouse.（《國富論》原文）

反之，大型制造業(yè)為大多數(shù)人供應巨大的需求，每一個不同的工作部門都雇用大量的工人， 不可能將他們全都集中在同一個工場內。 （楊譯本）

反之，那些大制造業(yè)，要供給大多數(shù)人的大量需要，所以，各工作部門都雇有許許多多勞動者，要把這許許多多勞動者集合在一個廠內， 勢不可能。 （郭譯本）

這里郭譯本通過“把”字句將“許許多多勞動者”提到動詞“集合”前，陳述客觀事實的同時，突出“勞動者”，與后面的“勢不可能”一氣呵成，“勞動者” 一詞的重復使用意在激起廣大勞動者的共鳴，反映了一定的客觀時代背景。

（2）With the money which one man gives him he purchases food. The old clothes which another bestows upon him he exchanges for other old clothes which suit him better,or for lodging, or for food, or for money, with which he can buy either food, clothes, or lodging,as he has occasion. （《國富論》原文）

他用一個人給他的錢去購買食物。他用另一個人給他的舊衣服去交換比較適合于他的另外的舊衣服，或住所，或食物，或錢，用這錢他又能購買食物、衣服或住所，隨心所欲。 （楊譯本）

他把一個人給他的金錢，拿去購買食物，把另一個人給他的舊衣，拿去交換更合身的舊衣，或交換一些食料和寄宿的地方；或者，先把舊衣?lián)Q成貨幣，再用貨幣購買自己需要的食品、衣服和住所。 （郭譯本）

郭譯本在上例中用了三個“把”字句，尤其是將“with which he can buy either food”翻譯成“先把舊衣?lián)Q成貨幣， 再用貨幣購買自己需要的食品”，通過“把”字句，突出了金錢，舊衣，“先把舊衣?lián)Q成貨幣”原文中并沒有這句話，而是存在于句意中，這里是明顯的顯化翻譯。 “把”字句有口語化的傾向，頻繁使用意在提高普通勞動人民對文本的接受度。

由此可見，郭譯本的“把”字句的使用使得句子短小，句意簡練明，卻滿足了當時讀者的閱讀習慣和閱讀需求。

2. “被”字句

英語的被動結構是“be+動詞過去分詞”，在非文學文體中使用頻繁。 據(jù)考察，英語被動句翻譯成漢語，經(jīng)常被處理成“被”字句、主動句和無主句等，其中“被”字句已經(jīng)成為現(xiàn)代漢語中最常見的被動式，考察該結構能夠較好地體現(xiàn)譯者的風格。

按照漢語傳統(tǒng)語法，“被”字句的語義表達功能和使用頻率都較為有限， 屬于一種非典型表現(xiàn)形式。王力[17]、呂叔湘、朱德熙[18]、趙元任[19]都認為“被”字句含有消極、貶義的含義，其使用范圍變寬和頻率增多是受西洋語法影響所致。 連淑能[20]認為，作為原語的英語等主要歐洲語言中有標記被動式的使用頻率普遍高于漢語，漢語中被動句增多可能跟英語等語言的影響有關。

經(jīng)過統(tǒng)計，《國富論》楊譯本中“被”字出現(xiàn)頻次為698，郭譯本“被”字出現(xiàn)頻率為435，楊譯本要比郭譯本更多使用“被”字句，經(jīng)過SPSS 卡方檢驗，P 值＜0.0001，兩者差異顯著。郭大力譯本更傾向于使用主動句式或采用替換詞的方法表示被動含義。 例如：

（3）They may perhaps be considered as appendages,as a sort of splendid and showy equipage of the empire.（《國富論》原文）

它們可被看作是一種附屬物，是帝國的一種壯麗華美的裝飾。 （楊譯本）

它也許可以算是附屬于帝國的一種壯麗華美的裝飾吧。 （郭譯本）

我們檢索出各譯本中所有的“被”字句，進一步了解譯者在使用“被”字時是否存在語義傾向。在檢索中，以“被”字左右跨度為10 個字符為考察對象，將“認為，視為，是，看作”等詞視作中立詞；將“驅逐，征服，濫用，廢除”等詞視作消極詞；將“崇敬，有利于，崇高，鼓勵”等視作積極詞，分析以“被”為中心搭配的語義傾向。

表6 顯示，與楊譯本相比，郭譯文中“被”字句的消極語義的占比更高， 通過卡方檢驗， 兩譯本比較的卡方數(shù)值為5.0370，P 值0.025，小于0.05，差異顯著。 由此可見，郭譯本不僅更少使用“被”字句，而且其“被”字句使用時更多采用了代表消極、貶義的漢語傳統(tǒng)語義。 而較之20 世紀，現(xiàn)在“被”字的用法已經(jīng)更為廣泛。 故郭譯本的用詞習慣受到當時的語言使用習慣的影響， 滿足當時讀者的閱讀需求。

表6 各譯本中“被”字搭配句式的語義傾向

四、結 語

郭大力、王亞南翻譯《國富論》《資本論》時，中國正處于20 世紀20、30 年代，“五四” 新文化運動倡導的“民主、科學”觀念開始深入人心，馬克思主義在中國一定的范圍內得以傳播，但同時也是新民主主義革命曲折發(fā)展、國難當頭、命運多舛的時期。郭大力在學習西方哲學的過程中，認為當時的中國非常需要《資本論》這部經(jīng)典著作指導中國的革命實踐，并決定將其完整介紹給中國的普通民眾。 在翻譯《資本論》的過程中，郭大力碰到古典經(jīng)濟學的理解困難，則和新認識的王亞南商定“決心系統(tǒng)地譯幾部古典經(jīng)濟學的著作，用這種翻譯，作為一種細密研究的手段。 ”（《資本論》譯者跋），為翻譯《資本論》做準備，其中一部就是英國資產(chǎn)階級古典經(jīng)濟學家亞當·斯密的代表作《國富論》。 因此，郭大力、王亞南翻譯《國富論》《資本論》，其目的與意愿完全是為了向中國民眾介紹、傳播馬克思主義政治經(jīng)濟學，希望這些晦澀難懂的經(jīng)濟類讀本能夠被廣大的讀者群眾所接受。 在郭譯《國富論》之前，嚴復曾將亞當·斯密的代表作譯成《原富》，但郭大力、王亞南認為該譯本“文字過于深奧，刪節(jié)過于其分，已經(jīng)不易從此窺知原著的真面目”（《國富論》 譯序），有必要對原文本重譯出版。因此，不難解釋郭譯《國富論》用詞豐富、句意清晰，語言通俗易懂的風格特點。 此外，郭大力還在《國富論》譯序談到了翻譯的過程，“關于這個譯本的譯事，我們自問是頗為小心謹慎的……譯的時候，我們隨時相互商量；譯成以后，又交換審查了一遍?！睂τ谝恍╇y譯的詞匯，“在翻譯的時候，譯者卻特別感到一種困難，那就是有些名詞的意義頗為含混，所以沒有辦法，只好按照意思，把它們譯成各式各樣的字例如‘看不見的手’如實翻譯，還直接引進了西方的經(jīng)濟術語，如‘工資’、‘資本’、‘利潤’等等。 ”由此，我們看到郭大力、王亞南在從事具體翻譯時的孜孜求索、認真謹慎和精益求精的工作態(tài)度，這些同樣對其翻譯風格產(chǎn)生了較大的影響。 譯者風格并不是譯者的胡亂創(chuàng)造，而是在受到原文制約的范圍內， 根據(jù)當下的需求，基于一定的讀者群體，譯者在原文中留下的個人思想和行為的印記。當今社會非文學翻譯占有大量比重，諸如郭大力譯者風格研究有望為同類題材翻譯帶來一定的有益啟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