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玉廣

中國古建筑學家羅哲文說：“歷史，一個是文字的歷史，還有一個是實物的歷史。中國歷代的各種建筑，宮殿、園林、寺廟、民居等，都是實物的歷史，歷史凝聚在了這些實物身上，它們也驗證了歷史?！盵1]歷史建筑寄托著人類對自身歷史的追憶和感情，對歷史建筑的瞻仰欣賞，能夠喚起人們對歷史的好奇、追溯和探究，而通過對歷史建筑的深層探究，學生的史料實證素養(yǎng)自然也會得到提升。在高中歷史課堂上，廣大教師如能充分利用歷史建筑資源，巧妙設計，一定能為歷史課堂錦上添花。在教學實踐中，筆者利用歷史建筑資源進行了一些淺顯的嘗試，請大家指正。

一、分析歷史建筑，解答學生困惑

引導學生分析歷史建筑物的特點，見微知著，有助于學生解決學習歷史時產(chǎn)生的困惑。

關于明朝內(nèi)閣制度，很多學生產(chǎn)生疑問：張居正任首輔時，位高權重，為什么還說內(nèi)閣制度的建立強化了君主專制呢？在解答學生疑惑、引導學生分析思考時，筆者利用了人教版教材中“明朝內(nèi)閣大堂舊址”插圖。學生觀察圖片的同時，筆者進行了簡單的講解：明朝內(nèi)閣大堂又叫內(nèi)閣大學士堂，設置于遠離內(nèi)朝的一個角落里，占地面積很小，建筑規(guī)制也很低，與前三殿、后三宮相比，顯得簡陋異常、微不足道。接著，筆者展示了錢穆先生關于內(nèi)閣、六部關系的精彩分析：“當時朝臣大家都反對張居正，說他不像前朝宰相，不是政府正式的行政首長，不該弄權專政。這批評實在也不錯。當時尚書六部才是政府最高行政長官，他們只須聽命于皇帝，并不須聽命于內(nèi)閣。若內(nèi)閣和六部發(fā)生意見，六部可以說：你不是宰相，不是大臣，不該管我們的事。不該管的事而管，不該攬的權而攬，此是權臣，非大臣。……當時反對張居正的人，他們心里想：部（六部）院（都察院）長官，分理國事，只受皇帝節(jié)制，你做內(nèi)閣大學士，只是皇帝私人顧問，你在皇帝面前，‘從容論思是你的責任，你不該借著這一點關系正式出面來干涉部院，那是你越權?！烂鞔贫日?，張居正是一內(nèi)閣學士，不是政府中最高領袖，不得以內(nèi)閣學士而擅自做宰相，這是明代政制上最大的法理，也是明代之所以異于漢唐宋傳統(tǒng)的?！?[2]圖片配合文字材料之后，筆者向?qū)W生提問：從建筑規(guī)?？矗@座建筑物有何特點？從其功能看，這座建筑物承載了什么職能？為什么規(guī)模和職能有這么大的反差？為什么錢穆先生說張居正是“權臣”而非“大臣”？如此設計有利于學生形象又深刻地弄清“權臣”與“大臣”的根本區(qū)別，厘清宰相與皇帝、內(nèi)閣大臣與皇帝的關系問題，從而更科學地理解明朝廢宰相設內(nèi)閣，強化君主專制的事實。

人教版教材在講到雅典民主政治時選用了雅典帕特農(nóng)神廟這一建筑，許多學生對此也有疑問，有位學生就曾問我：帕特農(nóng)神廟不是敬神的場所嗎？與雅典民主政治有什么關系呢？在帕特農(nóng)神廟中有一幅長達160米的浮雕帶，可助解答學生的困惑。在教學過程中，筆者展示了下面兩幅節(jié)選自帕特農(nóng)神廟中的浮雕圖片。在引導學生觀察后進行了如下分析：上邊是栩栩如生的雅典青年騎馬游行的大段浮雕，為什么把普通公民的形象地列于帕特農(nóng)神廟的廟堂之上？下邊浮雕以雅典人慶祝活動為主題，其含義是“所有雅典人的節(jié)日”，這有什么深刻的含義？在學生探究、討論后，筆者進行了總結(jié)：兩幅圖片都突出反映了雅典民主政治公民主權的理念，故帕特農(nóng)神廟與雅典民主政治關系密切，從帕特農(nóng)神廟的建筑細節(jié)就可見一斑。

二、鉤沉歷史建筑，養(yǎng)成時序觀念

“所謂時序觀念，就是要將歷史事物放在歷史發(fā)展的長河中進行考察，認識和觀察歷史發(fā)展的全過程，辨明它在每一個發(fā)展階段有什么新特點，尋找前一過程轉(zhuǎn)變?yōu)楹笠贿^程的原因?！盵3]雕刻家羅伯特斯密森說過：“任何作品都帶有奔騰流逝著的時間。它既淹沒于亙古洪荒之內(nèi)，又蘊含于最為遙遠的未來之中?！盵4]建筑物也是如此，有些建筑物存在時間很長，其本身與重大的歷史事件和社會變遷緊密相連，見證了歷史的滄桑巨變。教師利用這些建筑，引導學生了解其與重大歷史事件歷史現(xiàn)象之間的關系，培育時序觀念，從更長的時間段體會歷史的張力。

北京四合院在古代和近代經(jīng)歷過重大變化，折射出中國歷史的時代變遷。筆者在教學近代中國社會生活變遷時有效利用了這一資源提出問題，力圖在與學生一起探究問題的過程中提高課堂效率，完成教學目標。

材料一：四合院的典型特征是外觀規(guī)矩，中線對稱，而且用法極為靈活，往大了擴展，就是皇宮、王府，往小了縮，就是平民百姓的住宅，輝煌的紫禁城與郊外的普通農(nóng)民家都是四合院。

——百度百科

材料二：進入近代以后，四合院發(fā)生了相應的變化，西式建筑形式成為重要的點綴。后圓恩寺胡同7—9號院位于交道口南大街西側(cè)，曾是清末慶親王奕劻次子所建之中西合璧四合院，坐北朝南。院內(nèi)西部為中式傳統(tǒng)四合院;中部為西式二層樓，樓前有圓形噴泉水池，周圍點綴原圓明園石刻，池東南有一花崗巖棱柱西式圓亭;東部有假山有游廊。

——《北京歷史文物志》

（1）材料一中四合院的建筑風格有何特點？反映了怎樣的社會風尚和政治特點？

（2）依據(jù)材料二，指出“四合院”建筑風格的新特征，與材料一相比較，四合院的新特征折射出中國近代社會生活的哪些變化？為什么會出現(xiàn)這些變化？

我們相信，通過上述材料的閱讀和問題的解答，學生必然會對從古代到近代中國社會生活的變遷有更深刻的理解。

位于南京長江路292號的總統(tǒng)府舊址，在近代史上經(jīng)歷了風風雨雨，見證了太平天國運動興衰成敗、南京臨時政府的起起落落、人民解放軍攻占南京等波瀾壯闊的歷史場景。茅家琦教授說：“從歷史價值和政治價值上來講，‘總統(tǒng)府要超過北京的故宮。故宮是我國現(xiàn)今保存最完整、建設最輝煌的皇家宮殿，是我國古代建筑藝術的最高成就，這是毫無疑問的，但故宮只是明清封建王朝的標志，而‘總統(tǒng)府則象征著我國兩千多年封建統(tǒng)治的終結(jié)。從這個角度來講，‘總統(tǒng)府的社會價值和政治價值都不遜于故宮……”[5]筆者在復習中國近代史時利用不同時期“總統(tǒng)府”的圖片，設計了相關問題，幫助學生縱向梳理歷史知識。（見下圖）

在學生回答以上問題的基礎上，筆者繼續(xù)追問：近代史上還有哪些重大歷史事件與“總統(tǒng)府”有關？你能不能寫出與“總統(tǒng)府”有關的大事年表？為什么茅家琦教授認為從歷史價值和政治價值上講，“總統(tǒng)府”要超過北京的故宮？

通過這個設計，學生不但輕松地掌握了歷史知識，強化了時序觀念，而且對“總統(tǒng)府”的歷史和現(xiàn)實價值有了深度的思考。

三、比較歷史建筑，深化學生認識

2013年全國新課標卷（Ⅱ）第41題通過比較中國太和殿和白金漢宮的不同特點，透視了中西政治模式的不同。循此思路，筆者在講到文藝復興時選用了米蘭大教堂和羅馬圣彼得大教堂兩座建筑圖片（見下頁圖）進行比較，引導學生分析文藝復興前后人生觀的差異。先請學生觀察圖片，指出這兩座教堂的不同點，再請學生依據(jù)所學知識分析出現(xiàn)這些不同點的原因。在學生觀察圖片、探究問題后，筆者引入了陳衡哲先生的分析：“到了中古之時，人民以宗教為人生的依據(jù)，以出世為人生的究竟，所以中古的建筑，便以哥特式為最發(fā)達。尖形的長窗，矗霄的高塔，縱行的直線，是都有引人向上的效力的。它們都不啻告誡觀者說‘你們且忘了地下，望著天上，使你們的靈魂，隨著那顫巍巍尖塔，去與上帝接近接近罷！到了文藝復興之時，中古的人生觀，又漸漸失去了勢力，人民的希望及目的，又漸漸由天上移向地上，由世外移歸世內(nèi)，于是寬基厚柱，圓拱低窗的建筑，又成為近世人生觀的表征了?！盵6]輔以閱讀這段文字后，學生既深度了解了文藝復興時期建筑的不同風格，又獲得了對文藝復興前后人生觀的不同體會，從而更好地認識人文主義從受到壓抑，到文藝復興時期人文主義得以復興的事實。

德比奇有言：歷史建筑“不應僅僅作為孤立的、豐富博物館的文化物品而出現(xiàn)，它的存在與產(chǎn)生它的社會有關”[7]。歷史建筑是凝固的歷史，是政治、經(jīng)濟、文化物化的體現(xiàn)。教師何不巧妙運用，讓凝固的歷史建筑開口說話？既能豐富自己的課堂教學，又能提升學生歷史素養(yǎng)，真是一舉兩得。

【注釋】

[1]王林：《羅哲文：中國古建筑的一生情緣》，《中國勘察設計》2012年第6期。

[2]錢穆：《中國歷代政治得失》，北京：九州出版社，2012年，第111—112頁。

[3]徐藍，朱漢國：《普通高中歷史課程標準（2017年版）解讀》，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18年，第57頁

[4][7]（法）德比奇等：《西方藝術史》，?？冢汉Ｄ铣霭嫔纾?000年，第3、2頁。

[5]王?。骸赌暇翱偨y(tǒng)府”見證近代史》，《南方日報》2003年3月3日。

[6]陳衡哲：《西洋史》，北京：中國工人出版社，2007年，第195—196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