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天翔

項 靜

正月十四上午，項城市北高速下路口。

看著一輛鄂A牌照的越野車緩緩駛來，穿著防護(hù)服的項靜心里還是咯噔一下：啊，武漢的車！車子在五米外停下了，車門打開，一個穿黃色羽絨服戴口罩的年輕男子站在車門口望著項靜。從正月初一到十四，輪過六次班，檢測外地回來的人也有百十個了，擔(dān)心什么呢！深吸一口氣，項靜走到男子身前，舉起額溫儀在他眉心測了一下：36.6℃。

“體溫正常。你們是來自武漢吧？人和車不準(zhǔn)下高速呢！”項靜說。

“是啊，要么你們回去，要么接受十五天隔離觀察。”值班的警察也說。

“我老婆是醫(yī)生，馬上要進(jìn)隔離病房了，孩子沒人帶，才八個月。把孩子送到老家，我們就回武漢啦，我老婆家是項城的?！蹦凶诱f。

“我們開的有通行證。湖北高速過安檢了，沒事兒才放行的。”男子說，“能不能給點兒熱水？車上的小孩渴啦，想喝點兒熱水。”

一口氣把話說完，男子從羽絨服兜里掏出一張白色的塑料卡，讓項靜看。透過護(hù)目鏡，項靜看到卡片是武漢協(xié)和醫(yī)院的工作證，上面有張二寸照：一個戴眼鏡的女子。年齡看著不大，像個文靜的大學(xué)生。項靜記住了女子的名字：李小薇。

“你等等，我給帶班領(lǐng)導(dǎo)匯報?！表楈o說。

陳 林

項靜走進(jìn)路邊的值班帳篷，陳林正向電視臺記者何楠介紹卡點的防疫工作。項靜說了李小薇的情況，陳林忙站起來，快步走了出來。何楠扛著攝像機(jī)也出來了。

男子身邊站個穿粉色羽絨服的女子，圓臉，戴眼鏡，和工作證上的人很像。是李小薇吧？項靜想。女子右手抱著粉紅色的小被子，左手托著一雙伸出被子的小腳。那雙小腳上穿著毛茸茸的粉色小鞋子。

男子手里拿著小水杯。接過項靜掂來的暖水瓶，男子擰下奶嘴，往杯子里兌些熱水，倒幾滴在手背上試了溫度，才把奶嘴遞到嬰兒的小嘴邊。從武漢到項城，坐了一千多里的車，嬰兒真渴了，含住奶嘴吸了起來。

項靜給女子和嬰兒量了體溫，體溫正常。

女子焦急地說：“老鄉(xiāng)，我叫李小薇，是武漢協(xié)和醫(yī)院婦產(chǎn)科的醫(yī)生。我下午要進(jìn)駐隔離病房，愛人也要參與抗疫工作，孩子沒人照顧，我只能送她回娘家??！”

一聲“老鄉(xiāng)”，讓陳林心口發(fā)熱。婦產(chǎn)科醫(yī)生請戰(zhàn)進(jìn)隔離病房，李小薇的決定讓人欽佩。值班人員都看著陳林。陳林看過李小薇和男子的工作證，撥通了指揮部的電話：“李小薇是武漢協(xié)和醫(yī)院的，李小薇請戰(zhàn)支援一線，李小薇家是咱項城的……”

“……”

“中！讓他們的車停在高速路口……”

“……”

“中！中！開綠色通道送他們回家……”

“走吧，我們送你們和孩子回家。”陳林高興地對李小薇說。

安排好車輛和人員，將李小薇帶的衣物轉(zhuǎn)上急救車，李小薇和愛人抱著嬰兒上車了。陳林對何楠說：“何記者，你別采訪我們啦，你跟著去采訪李小薇吧！”

何 楠

一路飛馳，警車、急救車進(jìn)了項城。

到L街道M小區(qū)，警車還沒停穩(wěn)，何楠抓起攝像機(jī)拉開車門就跳下了車。同事們有滯留在外地的，有隔離在農(nóng)村老家的，電視臺就剩三個記者，一人一臺攝像機(jī)，不停歇地報道著全市的抗疫工作。開車、采訪、攝像都是一個人，何楠又成了剛參加工作時的女漢子。

剛打開攝像機(jī)，何楠就看見一個五十歲左右的男人疾步走向急救車。是李小薇的父親吧。丈夫抱著女兒先走了，李小薇和父親搬著急救車上的行李：嬰兒車、紙尿褲、奶粉、小被子……

何楠進(jìn)屋，嬰兒已抱在姥姥的懷里了。李小薇的丈夫又下樓了。一會兒，李小薇掂著袋子到了，進(jìn)了臥室?！斑@是水杯，這是奶瓶，這是紙尿褲，冷的話蓋上小毯子……”李小薇將東西一一擱進(jìn)柜子里。李小薇的父親將孩子的衣物拿進(jìn)臥室。李小薇的丈夫扛著嬰兒車進(jìn)了臥室。女兒認(rèn)生了，伸手要媽媽，李小薇從母親手里接過女兒。何楠站在客廳，將攝像機(jī)對著臥室。李小薇的丈夫安裝好嬰兒車，又講泡奶粉的水溫和比例。

“用溫開水，一勺奶粉兌三十毫升水?！?/p>

李小薇緊緊地抱住女兒。偎在李小薇懷里的嬰兒好奇地看看這兒，瞅瞅那兒?？匆姾伍钢臄z像機(jī)，孩子還瞪大了眼睛。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了，李小薇的丈夫提醒該走了。李小薇把女兒遞給母親：“寶寶要聽話，等媽媽來接你！”

話音未落，李小薇已泣不成聲，嬰兒哇哇地哭起來，伸小手還讓李小薇抱。李小薇回身抱住孩子，哽咽著：“寶寶乖，媽媽再抱一會兒，不哭，不哭??！”李小薇輕輕地拍著女兒，安慰著，嬰兒漸漸不哭了?！翱熳甙?，有我們呢！你們要安心工作，要注意身體?！崩钚∞钡母赣H說，是提醒也是囑托。終于，李小薇又把孩子遞給母親，噙著眼淚出來了。

下了兩層樓，何楠還清晰地聽見嬰兒的哭聲。

9時46分，警車又回到高速路口。

看著陳林將一箱礦泉水放進(jìn)越野車的后備廂，看著李小薇和愛人將副駕駛座上的兩箱方便面放到后座，看著李小薇深深地鞠躬，看著項靜等人揮手致意，看著警察們列隊敬禮，女漢子何楠流下了眼淚，連攝像機(jī)上的畫面也看不清了。

沒采訪到李小薇一句話，何楠也很滿意。

注：該作來源于一個真實的新聞事件。武漢協(xié)和醫(yī)院婦產(chǎn)科醫(yī)生李薇薇和愛人近千里送幼女回老家河南項城，與親人相聚僅僅20分鐘后即返鄂進(jìn)隔離病房支援戰(zhàn)“疫”一線。

[責(zé)任編輯 晨 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