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小龍
礦 燈
這些星星,長年在地下運行
道路彎曲、潮濕、狹隘
深陷于黑暗
戴在前額的礦燈是白晝的唯一源泉
是正能量的踐行者
百折不回,采掘金質(zhì)的陽光
是風鉆的助力劑
鑿開春天的出口
是安全的信道站
巖石疼痛隱忍,地面期盼熱烈
沉雷是男人夜空中的鼾聲
月色是蒼白的睡眠
雪白的礦燈下,每一次翹首遙望
都照亮了內(nèi)心的貧寒
每一聲口令,都煨熱了潮濕的
孤獨和思念
瓦斯探放
他們純樸、憨厚
理解藍天白云的情懷,卻不善于修飾
也懂得綠水青山的注腳,卻不知道怎樣抒情
鋼鐵之軀,高速鋼和硬質(zhì)合金的鉆頭
表盤上的刻度,還有你看不見的芯片
為鼻子注入了嗅覺的靈敏度
凡事皆有因緣
有時,越是抵達底層,越能感到靈魂解救之沉重
受限的空間,需要用干凈的空氣
來進行一場徹底的置換
詩一樣美好的大地
豈能容忍邪氣歪風無限制拔節(jié)
再輕微的變質(zhì),也不容許在井下暗地里滋生
礦 脈
礦脈的走向是可見的,從淺到深,由表及里
也是不可見的,就像需要進一步
探索和研究的未知
涵蓋機制、指標、核心競爭力等等
心理灰暗的人只會揪住廢置的機器
叫苦叫累,發(fā)泄無底線的私欲
心理陽光的人,會將夢想放在頭頂?shù)乃{色玻璃上
構(gòu)想春天的引擎
燦爛地掀起一場新的工業(yè)革命
原礦說,它們厭惡空泛的嚎叫和吶喊
渴望陽光大量照進來
織成能量之網(wǎng),將這些凝固的和分散的子民
體內(nèi)的塵埃徹底過濾掉
它們輕如鴻毛,卻又重于泰山
一塊煤
時光深埋底層的秘密,最終
被春天掏出來了
冷與暖、黑與白,概念得到更正
冷是暖的極致,黑是白的先驅(qū)
鑿開化石的骨頭
原始而底層的影像浮出水面
成為一種鐵證
這些遠古的真相
在井采礦區(qū)、或露天的展覽館展出
沉默如金,皮膚那么黝黑
就像最單純的寫真
毫不起眼的一塊煤呀
是一根小小的溫度計,實時監(jiān)測著
滄海、桑田,我起伏的體溫
一把镢頭
最醒目的,自然是那個
烏黑的手柄了
它沒有你想象中的夸張
它也撬不動地球
它只想掘盡腐敗的根
它只想種植低矮的灌木或草皮
輸送機
開始,每一塊煤都毫不起眼
當它被從地下送到地上,從低處送到高處
從礦區(qū)送到工廠,再送到城市和農(nóng)村
能量得以完美綻放
便光耀大地,實現(xiàn)人生的價值了
而擔負輸送職能的皮帶機、刮板機、轉(zhuǎn)載機
始終保持沉默和冷靜
它們粗糙、陳舊,被磨蝕得瘦骨嶙峋
這讓人很容易想到鄉(xiāng)下的母親
一身簡樸而滿懷慈祥
好不容易把孩子拉扯大,還親手送到遠方
物質(zhì)在運動中的輸送顯而易見
而靜止的事物往往被忽略
比如家門口那一泓湖水只是偶爾泛起波瀾
卻大量輸送著魚、水草和春風
那些皮帶機,有的明擺著,有的隱藏著
一次次完成偉大的輸送。當我們眼含淚水
“謝謝”這兩個字怎么表達出深沉的情感喲
跨世紀的煤,原生態(tài)的光明
世間還有太多東西,都是緣于寂寞清冷的地下
寓意深刻而又充滿哲理
支架設(shè)備
液壓支架或單體支架
一副堅硬的骨骼托舉著天花板
不允許土石方、疏干水有一絲坍塌或滲漏
只允許月光從地面照進來
帶來遠處的蛙鳴和漁火
把煤層小心翼翼的黑與難耐的寂寞,照得透亮
事實上,月光不是月光,也沒有蛙鳴和漁火
很多時候,錯覺都是善意的
也許,長期在地下從事挖掘工作的人
看什么都是優(yōu)良的種子
長期在黑夜中前行的人
看什么都是白花花的用不完的盤纏
勞作之余就向一個人喊話,閉上眼睛恣意遐想
“娃兒,天塌下來我給你頂著”
在妻兒的心目中,你就是最堅定的安全支架
而對你來說,逼仄的晴空下
仿佛有人用雙手支撐起了一座地球的重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