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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白的冬天(外一篇)

2020-08-14 05:12凌珊
中國鐵路文藝 2020年8期
關(guān)鍵詞:蘆葉老城胖子

凌珊

秀兒覺得餓極了,前胸貼著后背,肚子仿佛是一個防空洞,里面有人轟隆隆地跑,每一步都像是在扯著她的心。八歲孩子的心經(jīng)不起太多撕扯,她想哭,可又哭不出來。姐姐用小瓢在面缸里用心地挖著,她不過比秀兒大兩歲,瘦細(xì)的胳臂像瓢上飄忽的秧。瓢磕著缸底刮刮地響,和著外面樹上嘶嘶叫著的蟬——它是不是也餓得想哭?

秀兒實在是哭不出來,自從姆媽死后,眼淚仿佛都哭干了,也不能喊餓;過分的早熟讓她懂得還要哄著小妹小弟,讓他們不覺得餓。

她帶他們玩,說要給他們做好吃的。

她把石子堆成一排,遞一塊給妹妹,再遞一塊給弟弟,說:“這是面魚兒,吃吧吃吧?!被疑男∈有遍L平滑,倒真有點像油面做出來的面魚兒。姆媽搓面魚兒最拿手,一溜兒扁平,下到湯里好吃極了。

五歲的小妹對著石子面魚兒哧溜哧溜假裝吃得噴香,兩歲的小弟有樣學(xué)樣,拿起來就往嘴里送,秀兒連忙把那小石子搶過來,再擦去沾在小弟臉上的星星泥土。

這要真是面魚兒就好了,油潤飽滿,爹爹吃了一定會好起來的,爹爹臥床不起滴水不沾有一陣了。

老城躺在床上卻一點也不覺得餓。他只覺得身子輕;腳下的棉絮像云朵,他則輕飄飄地在天上飛,像天使一樣。他想著要追趕淑娥,也許很快就能趕上了。

那天,他也想快來著,但還是不夠快。飛機(jī)的轟鳴聲在頭頂上嗡嗡響起,轟隆一聲巨響,人群騷動——日本人的飛機(jī)又來轟炸了!老城放下行李房里正在磅秤的行李物件,跟著人群往外跑。他往家的方向跑。

老城像出膛的子彈,沿著鐵路的軌跡往回奔。這是1947年10月初的河北張家口。陽光白亮,鐵軌在陽光下閃著光,像兩條伸展蜿蜒的長蛇。

那顆炸彈就扔在家的附近,淑娥那時正抱著小的,護(hù)著大的,驚懼萬分。轟天震地的一聲巨響,院子里的水缸嘩啦啦地碎成了瓦塊,水流遍地,墻角的梨樹枝被削成了碎片。

淑娥覺得身體內(nèi)的一個部位也跟著巨響崩裂了;有一種液體往外流,像菜汁一樣又苦又綠的液體??嗑G的液體從深秋流到初冬,不到兩個月的光景,淑娥死了,留下老城和四個弱小的孩子。

老城想著,眼淚就不由自主地流出來。蒙眬間又好像看到淑娥正朝著他笑呢,臉頰上一邊一個酒窩,依舊那么年輕。她才三十出頭啊,他們一起生活了只不過十余個年頭,不是說好要走完一生的嗎。他們很窮但很快樂,一家人其樂融融。如今她卻撇下他跟孩子先走了,要他怎么活下去?死生契闊——他也要跟了她去。

老城想著,身子也跟羽毛似地飄了起來;他影子一樣搖搖晃晃地進(jìn)了里屋。

屋角椅子上搭著一條淑娥的長圍巾,老城用鼻子嗅著似乎還能聞得到她的頸香。他要把圍巾繞到梁上,一秒鐘就可以見到淑娥了。腳下被什么東西絆了一下,是一只布松鼠,那是淑娥用碎布料給拴兒縫的玩具,松鼠綠茸茸的長尾巴調(diào)皮地彎到背上,兩只黑豆做的眼睛圓鼓鼓地瞪著他。老城腦子里閃過兒子的笑臉,抓著圍巾的手沒了力氣。

夏天好熱,風(fēng)都是熱乎乎的;拴兒張著兩只小手啊啊地叫著。他剛過了兩歲生日,會沖著老城叫爸爸了。老城三個閨女下來才得了這么個兒子,又是中年得子,一家人對拴兒都特別寶貝。

拴兒實在是個可愛的孩子,圓圓的臉,兩只眼睛滴溜溜的,像墻角葡萄藤上的山葡萄,黑黝黝,亮晶晶,光滑剔透。他似乎就是這些黑葡萄的孩子——沉靜,啞然。拴兒很少哭,喜歡笑,笑起來跟淑娥一樣一邊一個酒窩。

屋子里空空蕩蕩,米面瘋長,沒錢買米糧。拴兒像一只饑腸轆轆的小老虎,瞪著兩只黑漆漆的眼睛。

橋頭有人賣包子,剛出籠屜的肉包子,雪白透明,熱騰騰地香氣撲鼻。大姐像發(fā)現(xiàn)了寶貝似的讓秀兒趕緊去買;拴兒有了包子就不愁只喝棒子面粥沒菜下飯了。

秀兒小心翼翼地攥著借來的錢,來往穿梭在家和包子鋪的路上。

這些日子,路上的小石子似乎都認(rèn)識她了,道旁泥土地里的苦菜花金燦燦地開著,也像是在跟她打招呼。薄薄的包裝紙透出包子特有的肉香,秀兒身體內(nèi)的防空洞越來越深;“不能吃,這是給弟弟留的。”她小聲地嘀咕著,悄悄話像是說給路邊的野花聽。她不懂別的,只知道小弟有包子吃就好。

夏天要過去了,拴兒突然變得沉默了。他趴在床上一聲不吭,小肚子鼓得像一支皮球。大姐急得要哭,他是生病了吧?千萬不要生病啊!三個小女孩圍著家里一大一小奄奄一息的兩個男人,束手無策。窗外的夜蟲嘶嘶地鳴著,像男人們病中無力的呻吟。

拴兒嘴角一線白,是從口里慢慢涌出的蟲!

大姐還像往常一樣幫著拴兒穿衣服,怎么也穿不上。來幫忙的鄰居大嬸道:“這孩子腿都硬了!”

秋天來了,老城像是冬眠的蛇終于蘇醒過來。他想吃東西——西瓜,對,就是西瓜。他覺得喉嚨冒煙,胸膛著火,只有西瓜才能救火滅煙。

行李房的同事找來滿城里夏天最后一個西瓜,對大姐說:“要死的人了,盡量滿足他吧?!?/p>

西瓜汁像甘露,澆灌著老城干枯的軀體;老城像枯草一樣復(fù)蘇了;他第一次清醒地觀望著四周。

三個女孩在身邊轉(zhuǎn):“拴兒呢?怎么不見拴兒?”

大姐說:“拴兒死了?!?/p>

老城眼神渺茫得像是在夢里,道:“好!死了好!”

過年了,老城掙扎著起來,他要給孩子們做年飯。每年這時候都有淑娥一起張羅年飯,今年他要獨自帶著孩子們過年了。窗外冷氣逼人,大門被寒風(fēng)吹得忽閃忽閃地扇動著。他用力把門關(guān)上,一陣風(fēng)過,門嘎吱一聲又開了。

“淑娥,是你吧,我知道是你?!崩铣菍χL(fēng)口輕聲說,“你回來了,是來看孩子們的吧?拴兒跟著你好吧?”

桌子上的油燈一忽一閃,像是傾聽著老城的敘說。他把一盤蒸好的雪白饅頭放到供桌上:“淑娥,這是給你和拴兒的,咱們家一起過個年吧?!?/p>

窗外下起了雪。雪花靜靜地飄著,院子里殘留的梨樹枝上蓋上了一片積雪,像是開滿了滿樹的雪白梨花。

雪 國

窗外的風(fēng)呼嘯,樹枝被刮得搖搖晃晃,像在天空練字。練出的字,落在我手上變成大大的兩個黑色的“雪國”。傳奇,懷舊,適合回憶。

許多年前,我看過這本書,而且跟隔壁的蘆葉有關(guān)。

“蘆葉啊,跟人跑了?!彪娫捓镂覌屨f,“好像還是個什么大款,總之是跟人走了,家也不要了。”

“那工作也不要了?”

“她本來也不工作,先前頂替老蘆胖子工作,行李房搬東西,不知道怎么把腳砸了,從此就辦了工傷,不工作了?!蔽覌尨鸬?。

我的腦子里閃現(xiàn)出一個圓圓臉的女孩兒。圓圓的眼睛,黑而密的睫毛向上彎曲,厚厚的嘴唇,頭發(fā)上毛茸茸的卷兒,像蜻蜓的薄翼在飛。

“出來跳皮筋吧?!碧J葉在門口叫。

皮筋兒一頭掛樹上,一頭搭在門邊的大石頭上。我跟她一前一后,跳:一五六,一五七,馬蘭開花二十一。二五六,二五七,二八二九三十一。

蘆葉的兩根長辮子,在后背上甩來甩去,尾稍卷曲,像兩條彎彎的小溪。紫色的條絨衣服上有暗色的小格子。當(dāng)年的條絨衣服就像是如今的公主服。她的是黃格,我的是紅格。我們還特意穿著這衣服去“常在”照相館拍了一張照片。

“瞧你頭抬那么高,眼皮都不看人?!彼f,“那么傲氣?!?/p>

跳完了皮筋兒,抓骨頭,彈杏仁。骨頭很大,名曰嘎拉哈,是把豬蹄啃干凈后攢下來的。杏仁呢,也是自家樹上吃剩的。蘆葉家的杏樹搭著我家院門,杏子小得像精豆。樹干癩癩巴巴有棕色的樹脂麻麻癩癩地淌下來,像蘆胖子擦胡琴用的松樹香。

蘆胖子愛拉胡琴,聽說松香擦過的琴弦拉起來好聽?!昂兕^包著的是蛇皮啊?!彼酚薪槭碌溃疽庑『簞e動。把胡琴弄得很神秘。咿咿呀呀,蘆胖子一手擎弓,一手撥弦。

人老了,弦也調(diào)不準(zhǔn)了。小孩兒們嬉笑著。蘆胖子半閉了眼睛,當(dāng)他們不存在。他哼著西皮二黃調(diào),腳打著拍子,“洪——湖——水——啊,浪呀么浪打浪?!?/p>

蘆胖子其實并不胖,只是長了一張大餅子臉,短脖子,瞇縫眼,再加上笑起來只見鼻子嘴巴不見眼,一天到晚總像彌勒佛一樣笑瞇瞇的,就得了個蘆胖子的外號。這基因大概占了主導(dǎo)位置,大女兒蘆慧跟兒子蘆偉都像他。除了小女兒蘆葉。蘆胖子是老來又得女,蘆葉跟哥哥姐姐差了快二十歲。

“人家都說你是撿的呢?!编従觽児室舛禾J葉,“還有那一頭卷發(fā),看你家誰是毛毛卷?”那些人極力慫恿著。

蘆葉的厚嘴唇加上一頭自來卷,讓她看起來有點兒洋氣。蘆奶奶就嫌麻煩,因為每天給蘆葉梳頭的是她。卷發(fā)容易打結(jié),給蘆葉梳頭的功夫能熱好一瓶牛奶。牛奶是給蘆胖子喝的。蘆胖子喝牛奶吃小灶。

“你媳婦身上的肉都長你身上了?!编従幽腥送嫘蛹刀?。蘆胖子就伸出手臂給那人瞧,意即:看到了嗎,這是福氣,口福。

蘆胖子手背上長了一撮長長的黑毛,刷子一樣立起來。鄰居男人就加了一許服氣,默默地點頭,走開。

蘆葉不喝牛奶,長得卻特別結(jié)實。

大橋?qū)^三組有一個老太婆尤其喜歡蘆葉。老太婆臉上永遠(yuǎn)架副老花鏡,見了面就拉著蘆葉的手說:“去我家吧,給我做干女兒。”

大人們就更要打趣了:“瞧,你從前的家人來找你了?!?/p>

有一回,家里擺了新鮮面包,香氣縈繞。蘆葉伸手去拿,正想往嘴里送,蘆偉逗她說是眼鏡老太婆送的。她立刻扔回去,大叫:“誰要吃她的東西?!边^后蘆偉再怎么哄她開心也不管用。

蘆奶奶倒是對她挺嚴(yán)厲,好像總是在呵斥她,“玩過的東西要收好了”“不許出去太長時間了”,等等。不過,蘆奶奶本來就很少見笑臉,整天哮喘上不來氣兒,手邊總帶個噴霧器樣的東西。喘不過來氣了,就趕緊對著嘴巴“噗噗”噴兩下。

那天,蘆葉來我家,表情神秘?!芭阄页鋈ヒ幌??!彼f。

出了門,才注意到她懷里鼓鼓囊囊地窩著個什么東西。

“小貓?!彼戳艘幌聭牙锏臇|西,“同學(xué)家里的貓剛生了一窩小貓,給我拿來一只。我媽不讓養(yǎng),叫我扔了?!?/p>

“往哪兒扔?”

“不知道。剛才給我扔到大街拐角了,可它又自己找回來了?!?/p>

我跟著她漫無目的地往前走,繞過右邊的一趟房,又繞過一趟房。這次要走遠(yuǎn)點。她托了一下懷里的貓:“我把它眼睛蒙上了??床坏?,就找不回來了?!闭f著,她掀起衣襟的一角給我看。

我看到一團(tuán)黑黑的小東西,支棱的耳朵下面露出淺淺的灰色茸毛。

不知道走了多遠(yuǎn),蘆葉終于把懷里的小貓放了下來。

也許真是走得夠遠(yuǎn),或者給蒙得暈頭轉(zhuǎn)向,以后真就再沒有看到那只小貓。

上中學(xué)了,我去了鐵中,蘆葉比我低一年級。等到他們那屆,卻沒有按居住區(qū)分到鐵中,而是去了十八中。

十八中挺大,就是位置奇怪,地勢低洼,像升降機(jī)突然掉到一個盆地里。四層樓高的兩幢教學(xué)樓也不過跟外面的馬路平起。這外面的馬路因為地勢高,形成滑梯一樣的大斜坡。坡底下是一條小水溝。冬天雪地里結(jié)冰,就變成了一個很有弧度坡勢的溜冰場,所以總有人騎車沖下來掉到這水溝里。后來水溝上面加了一層水泥預(yù)制板,還架了一個小橋。許多年后,我在夢里還總是出現(xiàn)水溝跨不過去,要掉到里面的驚慌。

十八中的大門朝著小水溝,住在坡上的學(xué)生圖方便快捷,就取道從墻上爬下去。墻上被人蹬出了一溜兒凹進(jìn)去的小坑,階梯一樣掛在上面。走過那里,如果正好碰到上課鈴聲大作,就會看到墻角上有人像蜘蛛俠一樣在往下爬。

我也試過爬那墻,有點兒驚險稀奇的興奮。

進(jìn)了中學(xué)的蘆葉似乎很喜歡看小說,或者說喜歡拿小說來給我看?!碍偓幍摹稁锥认﹃柤t》,好看呢。”她說,“你看吧,看完了,我再給你借?!?/p>

倒像是她家開圖書館,也不知道她從哪里弄到的這些書。我看過的幾乎所有瓊瑤的書都是從她那兒拿來的。

又一天,她來找我,不是送書,而是要起名字。

“我嫂子要生小孩兒了?!彼f,“猜猜我哥要給她起個什么名字?”

“蘆花?!彼詥栕源鹬劬Ρ牭么蟠蟮?。

“那不是正好。蘆慧,蘆葦,蘆葉,再加上一個蘆花,整一個蘆葦蕩了?!蔽倚χf。

她也笑了,站在那里磨磨蹭蹭地說:“不行,蘆花太土了。蘆慧就夠了,若不是叫蘆慧可能還不會在農(nóng)村扎根一輩子呢?!?/p>

蘆慧跟老蘆胖子一樣的性情模樣。上山下鄉(xiāng),嫁給了當(dāng)?shù)剞r(nóng)民,生了個兒子,鄰居的小孩兒們給他起了個外號叫“土包子”。他一來,小孩兒們就奔走相告:土包子來了,土包子來了。

蘆慧呢,就站在一旁笑,瞇縫了眼,嘻嘻的,臉上的腮紅像秋天紅透的山楂一樣。

蘆偉也下了鄉(xiāng),卻趕上返城,沒多久就回來了?;爻呛筮M(jìn)了一家手表公司。起個什么名好呢?我想起來哪里讀的一首詩,就說:“蘆笛怎樣?蘆笛聲聲,保準(zhǔn)進(jìn)不了青紗帳?!?/p>

“嗯,好聽。”蘆葉也很滿意。

“蘆笛現(xiàn)在都上大學(xué)了。”我媽電話里說。我想起那個大眼睛,歪著小辮子,啃著冰棍的小女孩兒。

蘆葉是不想上大學(xué)的。那一次她拿著川端康成的《雪國》來給我,就表明了意思。“很好看的?!彼f著把書遞給我。

“你整天看這些書,還要不要考大學(xué)了?”我忍不住問。

“我不要考大學(xué)?!碧J葉一臉不屑,“老師說了,考大學(xué)不是唯一出路,考不考大學(xué)都一樣。瓊瑤也沒上過大學(xué)呢,還不是照樣有名?!?/p>

我愣著,不知道怎樣回答,腦子里浮現(xiàn)出十八中大操場墻壁上那些凹凸小洞上的“蜘蛛人”。直到很多年后,才知道瓊瑤當(dāng)年是多么渴望上大學(xué)。她的那些書,或許就是那些渴望的延伸。

終究也沒弄明白《雪國》里的故事,除了那最初的描述。女人的臉,映在車窗上,合著窗外的景物一閃而過。男人盯著車窗上女人的倒影,車輪轟隆轟隆地往前開。

這最初的描述帶著蘆葉拿著書時的神采。藏青的綠色書皮握在她的手里,敦厚柔軟,像一塊光滑細(xì)軟的緞子。

蘆葉愛打扮了,十七年華,時尚而且時髦。長辮子早剪成了短發(fā),迷你裙,高跟鞋,身材婀娜有致,臉上的胭脂白里透紅。

“去軍分區(qū)看電影吧。”她說,“我有票?!?/p>

軍分區(qū)的電影票她也能弄到,看來很有本事。那是我大一的暑假,正天天待在家里閑散。

電影叫《一個和八個》。內(nèi)容記不清了,只記得蘆葉搔首弄姿的情景。

“是對著那幾個男孩子嗎?”我詫異地望著門口的幾個男孩兒,想不明白究竟發(fā)生了什么。那幾個男孩兒,大背頭,還叼著煙卷,這樣的人也配跟她調(diào)情?她卻把頭扭轉(zhuǎn)著,嬉笑著,言不由衷地左顧右盼,眼角像掛了指南針直指門口,屁股像長了釘子坐不下來。

再下一個暑假我回來,蘆葉已經(jīng)結(jié)婚。嫁了一個分局的公務(wù)員。“小蒲也是大學(xué)生呢?!编従觽冋f,“還是倒插門。蘆胖子在房子旁邊另接出來一間小廈子給他們住?!?/p>

蘆葉站在門口嘔嘔地干吐著。她彎了身子大幅度地嘔吐,像戲臺上無聲電影里的角色。蘆奶奶還是老樣子,在鍋臺灶下忙碌著,話語好像更少,人更瘦,眉眼也更低。蘆葉大聲地訓(xùn)斥她,像訓(xùn)斥小孩兒。從前連小貓都不能養(yǎng)的人,如今要養(yǎng)小孩兒了。

蘆奶奶跟那眼鏡老太婆成了冤家。原因是蘆奶奶因為聽了眼鏡老太婆的勸說,才鼓勵蘆慧嫁在農(nóng)村。

扎根農(nóng)村,反正是要一輩子的。眼鏡老太婆鼓動道:“你看我家老大就在本地找了一個。不受欺負(fù)啊,還能得些照顧,工分都能多拿不少?!?/p>

眼鏡老太婆的大女兒身體力行,蘆奶奶信了??墒堑鹊教J慧嫁給農(nóng)民沒多久,卻開始了返城運(yùn)動。蘆奶奶為此恨死了眼鏡老太婆。蘆慧后來也有了一個進(jìn)工廠的機(jī)會,卻被丈夫游說到讓給了他自己。

“蘆奶奶死了,某一天哮喘一口氣沒上來。蘆胖子也死了?!?/p>

“蘆胖子怎么也死了?沒聽說他有什么病啊?!?/p>

“餓死的?!?/p>

相信嗎?我想起懶人吃餅的故事。古代一懶人,老婆出門,給他脖子上掛了一張餅。老婆交代他餓的時候就咬一口??墒菓腥诉€是在老婆回來之前餓死了。懶得動口,脖子后面的餅沒吃到。

蘆胖子就這樣給餓死了。沒人做飯,自己不會做也不想動。最后就餓死了。

“蘆葉呢?也不管他嗎?”

“她連自己都管不了,還能管他?”電話里我媽的聲音平淡得稀奇,“生的兒子,留給了小蒲。小蒲后來又結(jié)婚另娶,這孩子就沒人管。后來蘆葉又給那個什么大款甩了,整天游神一樣,從此誰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所以她那兒子就總?cè)フ姨J笛。蘆笛大學(xué)畢業(yè)后去了深圳。蘆葉的兒子也去了深圳。

我想這個孩子應(yīng)該叫蒲棒草,蘆葉結(jié)出的果實不就是蒲棒草么。

蘆笛聲聲。我又想起那個夏天,那個晴朗有著輕風(fēng)的夏天。蘆葉站在屋中間,跟我比畫著起名字。還有《雪國》里那最初的描述。女人的臉,映在車窗上,合著窗外的景物一閃而過。男人盯著車窗上女人的倒影,車輪轟隆轟隆地往前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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