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良君,陳小英,任占兵,徐茂洲,馮展藝
近年來休閑馬拉松快速發(fā)展,參與人群擴展到不同性別和不同年齡段。中國馬拉松也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增長,并成為世界馬拉松市場的重要參與者[1]。
馬拉松運動一向被視為極限運動,作為馬拉松參與行為主體的跑者,需要圍繞參賽而進行持續(xù)、系統(tǒng)的日常訓練,這對跑者的身體素質和心理品質是一項極大的挑戰(zhàn)。然而,現(xiàn)實中參與馬拉松運動的人群卻越來越龐大,并引領了一種積極健康的生活方式。這種有趣的矛盾現(xiàn)象引起了學者對馬拉松運動的長期關注。
動機是行為科學研究的起點。西方學者從20世紀80年代開始研究馬拉松參與動機,90 年代逐漸形成研究框架。1993 年,MASTERS 等學者構建出馬拉松參與動機量表(The Motivation of Marathoners Scales,簡稱MOMS)[2],共有56 個題項。經測量發(fā)現(xiàn),人們參與馬拉松運動的動機可以分為4大類(心理動機、身體動機、社會動機和成就動機)和9小類(總體健康動機、體重控制動機、社會動機、認可動機、競爭動機、個人目標成就動機、心理應對動機、自尊和生活意義)[2]。由于MOMS具有較好的內部一致性與結構效度,因而被作為一個基本框架沿用至今。
對MOMS的最新應用與改進主要表現(xiàn)在:用不同國家或地區(qū)的馬拉松參與數(shù)據(jù)來驗證MOMS的適用性,如FRANCISCO的《驗證西班牙語版馬拉松動機(MOMS)》[3],《我國大型馬拉松參賽者跑步訓練參賽的動機內容與結構分析》[4];改良MOMS量表來測量其他運動項目的參與動機,如LOVETT[5]將MOMS 應用到鐵人三項,發(fā)展出MOMS-T 量表,BUNING 等[6]將MOMS應用到大眾體育參與項目;應用MOMS 測量獲取數(shù)據(jù)后,將馬拉松參與動機與跑者的性別、跑步經歷和年齡等維度進行交叉分析,如BELINDA[7]的《馬拉松訓練動機研究》;將量化研究轉化為質性研究,如CANDACE 等[8]將MOMS 量表轉為質性研究訪談提綱,并在此基礎上補充了鐵人三項參與動機。
由此可見,自20世紀80年代以來,馬拉松參與動機是一個持續(xù)發(fā)酵的研究熱點。然而,回望MOMS量表,發(fā)現(xiàn)它在統(tǒng)計方法上還存在瑕疵,在內容涵蓋上存在較大缺陷。
首先,MOMS 模型的科學性有待進一步提升。一方面,原模型中的個別題項載荷較低,如個人目標成就動機的第9 題(“為了與自己競爭”,載荷值為0.381)、第35題(“為了超越我目前的極限”,載荷值為0.457),其載荷值遠遠低于0.600這一被廣泛認同的標準。按照統(tǒng)計學的建議,應先刪除這些題項再將模型重新運算。但是,從馬拉松作為一項極限運動這一本質特征來說,不能輕易將這兩項動機內容刪除。因此,可能需要更多樣本或其他樣本來做進一步檢驗。
同時,MOMS將4大類主因素,即心理動機、身體健康動機、社會動機和成就動機之間做兩兩相關,但結果顯示多項因素載荷過低,如社會動機與身體動機(載荷值為0.429)、成就動機與身體健康動機(載荷值為0.289)、心理動機(載荷值為0.395)、社會動機(載荷值為0.429),表明這些主因素之間可能不是平行關系,該模型可能存在高階形態(tài)。
其次,MOMS內容的涵蓋性有待優(yōu)化。MOMS量表涵蓋了馬拉松跑者的絕大部分動機,為馬拉松參與動機的研究提供了一個基本分析框架。但是,該量表制定于1993年,而近30年來全球人口、科技、經濟社會等各方面都發(fā)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馬拉松也由競技意義上的專業(yè)馬拉松逐漸推廣到專業(yè)與休閑馬拉松并存,城市休閑馬拉松勢如破竹。MOMS量表對當今休閑馬拉松跑者所呈現(xiàn)的新的動機現(xiàn)象無法測量,需要進一步優(yōu)化。
為了驗證MOMS量表的準確性,形成新時期中國馬拉松參與動機測量工具,在親身參與、現(xiàn)場考察、深度訪談和問卷調查的基礎上,運用探索性因素分析和驗證性因素分析,對數(shù)據(jù)進行統(tǒng)計分析,以驗證中國馬拉松參與動機量表三階模型是否成立。這對未來應用量表測量中國跑者的馬拉松參與動機,分析中國馬拉松參與動機的特點,解析中國馬拉松參與動機與參與行為的關系及其社會原因,促進未來中國馬拉松運動的科學發(fā)展具有重要的理論與應用價值。
問卷由三部分組成。第一部分是跑者基本信息,包括性別、出生年份、首馬(指參加第一場馬拉松賽事)時間、周訓練量等組成;第二部分為MOMS測量馬拉松跑者動機的56個題項;第三部分為增補的16道馬拉松跑者動機題項,由前期訪談和多次比較而得。
其中,第二部分嚴格遵守外文量表中譯的程序操作。首先,邀請4位具有英語國家留學經歷的專業(yè)人員(其中2位為馬拉松跑者,2位為高校體育英語教師)對MOMS量表進行翻譯、回譯(back translation)并校對,形成56道中文題項。
第三部分自制題項主要來自于訪談法,訪談對象包括三類:一是對2017 年東莞馬拉松、深圳馬拉松、廣州馬拉松,2018年廈門馬拉松、山東乳山女子半程馬拉松的參賽跑者共80余人進行了現(xiàn)場訪談;二是對16位馬拉松研究專家暨跑者分別進行了2~3 h的深度訪談(見表1);三是利用2018年8月參加中國田徑協(xié)會第三期馬拉松競賽管理人員培訓的機會,與來自全國各賽區(qū)馬拉松賽事組委會14位負責人交流,增補了16道題項,均為訪談對象建議、多次提及的,反映出當今中國馬拉松參與現(xiàn)象的動機內容。請廣州體育學院、上海體育學院和深圳大學等院校4 位相關領域專家對自制題項進行內容效度檢驗,完善個別題項措詞的準確性后納入量表。量表的動機內容題項采用LIKERT 七級計分,從“非常不符合”到“非常符合”分別計1~7 分。
表1 部分深度訪談人員名單Table1 List of Some In-depth Interview Personnel
休閑馬拉松跑者會圍繞賽事而創(chuàng)建或加入微信群。隨機選取2017年東莞馬拉松、2017年廣州馬拉松、2018年廈門馬拉松、2018年拉薩半程馬拉松等多個馬拉松跑者微信群,將放在問卷星平臺上的問卷鏈接(https://www.wjx.cn/jq/26690277.aspx)發(fā)到群內請跑者填寫,并請他們轉發(fā)給認識的跑者和跑群。采用這種滾雪球的方式,第一次預試90份,獲得有效問卷82份;第二次測試218份,經數(shù)據(jù)檢查和重復標識檢測,剔除9份不良問卷,獲得有效問卷209份。使用SPSS 24.0和AMOS 24.0軟件進行數(shù)據(jù)分析。
在209 份樣本數(shù)據(jù)中,跑者的基本信息如下:男性跑者占70.3%(n=147),女性跑者占29.7%(n=62);跑者的平均年齡為38.62±9.32;79.4%(n=166)的跑者其跑齡(跑馬年數(shù))在3 年以內,其中71.1%(n=118)為44 歲及以下跑者,28.9%(n=48)為45~59 歲的跑者;跑齡在3 年以內,周跑量在30 km 及以下的初階跑者占總人數(shù)的40.7%(n=68);跑齡長、周訓練量中或大的中高階跑者僅為14.3%(n=30)。
問卷發(fā)放、回收90份數(shù)據(jù),剔除疑似重復的8份,得到82份數(shù)據(jù)。對這82 份數(shù)據(jù)進行量表的預試檢驗。方法如下:(1)對預試數(shù)據(jù)采取項目分析,目的在于透過統(tǒng)計結論判斷題項的適切性,并求出每個題項的決斷值(CR)。所有題項均有統(tǒng)計學意義,故均予以保留。(2)計算各題項與總分的積差相關性,對未達到0.30的題項予以刪除。所有題項均有統(tǒng)計學意義,故均予以保留。(3)由于自制16道題項的因素維度不清楚,需要先對16道題項采用探索性因素分析(EFA)進行降維處理,提取公因素。結果表明,巴特利特球形度檢驗結果顯著,KMO值為0.879,特征值大于1 的拐點位于第3 個維度,模型解釋了三項MOMS 之外的馬拉松參與動機,分別為:F1=f(X60 、X63 、X64),F(xiàn)2=f(X59、X61、X66、X67、X69、X70),F(xiàn)3=f(X57、X58、X62、X65、X68、X71、X72),方差的解釋率分別為8.644%、10.450%、48.999%,方差累計解釋率為68.093%。三個潛變量解釋了各觀測變量的意義,由此對因素進行編碼命名,F(xiàn)1=生命動機,F(xiàn)2=功利動機,F(xiàn)3=體驗動機。
生命動機、功利動機和體驗動機所包含的觀測變量是原MOMS 表中未包含,而前期訪談對象普遍認為應該增加,反映了當代休閑馬拉松參與的新動機內容。以上數(shù)據(jù)統(tǒng)計結果(因素分析結果)也予以支持。
生命動機(發(fā)朋友圈收獲點贊和評論、對抗病痛甚至包括癌癥、對抗生活的無聊)反映出當今馬拉松跑者視社交媒體如同生命,渴望改變身體的病痛和生活的無聊,這種重要性甚至超越了MOMS的身體健康動機指標內容而成為獨立因素。
功利動機(找到伴侶、感化和教育孩子、開辟第二職業(yè)、被電視鏡頭捕捉到、做宣傳、職業(yè))反映出當今休閑馬拉松賽事借助大眾傳媒和社交媒體的平臺,產生了諸多功利機遇。
體驗動機包含的內容(感受集體奔跑的壯觀場面、不同人的美、不同城市的美、體驗賽事組織、積累照片、體驗新鮮事物、保持青春)與MOMS 界定的心理動機不同,它反映的是新的時代背景下人們感知馬拉松,并將它與人生閱歷結合的心理感受,因而成為新的獨立因素。
采用一致性考驗法,檢視該題項之間的可信度和一致性,以確保問卷信效度。所得的內部一致性信度系數(shù)介于0.74~0.90之間。HAIR等[9]認為,CRONBACH’S α值在0.60以上可接受。預試得到各因素CRONBACH’S α值為:心理合作(0.90),自尊(0.89),生活意義(0.85),社會友好(0.74),認可(0.89),一般健康狀況(0.82),關心體重(0.80),競爭(0.86),個人目標成就(0.74),體驗動機(0.89),功利動機(0.89),生命動機(0.72)。各因素Cronbach’s α值均在0.70 以上,達到理想標準。
將新增動機的3個因素與MOMS中4個主因素、9個子因素一起,采用AMOS24.0 軟件進行SEM 分析。SEM 是系統(tǒng)化分析,它包括測量模型和結構模型的檢定。因此,以209份量表為樣本分別做測量模型和結構模型檢驗,以分析中國馬拉松參與動機模型的收斂效度、區(qū)分效度與模型擬合度。
驗證性因素分析(CONFIRMATIORY FACTOR ANALYSIS,簡稱CFA)是SEM 分析重要部分。依據(jù)KLINE[10]的二階模式修正,在執(zhí)行結構模型評估前需先檢驗測量模型。在測量模型擬合度可接受的前提下,才能進行完整的SEM 模型報告。
對生命動機、功利動機、體驗動機、成就動機、身體健康動機、心理動機、社會動機等7個因素進行CFA 分析。結果發(fā)現(xiàn),所有因素的因素負荷量均在0.604~0.940 之間,其組成信度(C.R.)在0.631~0.940 之間,平均方差提取值(AVE)在0.472~0.630,均符合HAIR,ANDERSON,TATHAM,BLACK[11],F(xiàn)ORNELL,LARCKER[12]和CHIN(1998)[13]的標準,即(1)因素負荷量大于0.50;(2)組成信度大于0.60;(3)題目信度中的標準化因素負荷量在0.6以上;(4)多元相關平方(SMC)與平均方差提取值(AVE)為0.36 以上。因此,7 個因素均具有收斂效度(見表2)。
表2 收斂效度Table 2 Convergence Validity
續(xù)表2 收斂效度
本研究應用置信區(qū)間法來檢驗區(qū)分效度。AMOS BOOTSTRAP 提供兩種置信區(qū)間的估計方法,一種是BIAS-CORRECTED PERCENTILE METHOD;另一種是PERCENTILE METHOD 估計。這兩種方法估計結果利用BOOTSTRAP 計算因素之間相關系數(shù)的95%置信區(qū)間。若小于1,則有區(qū)分效度[14]。本研究BOOTSTRAP 相關系數(shù)95%置信區(qū)間均小于1,表示因素之間具有區(qū)分效度。
JACKSON等[15]分析194篇國際學術期刊(SSCI)論文,發(fā)現(xiàn)常用6 個指標來報告模型的擬合度,被公認為是應用模型適配度分析的藍本。由于SEM 樣本大于200 以上通常會造成卡方值過大而導致擬合度不佳,因此擬合度值需經由BOOTSTRAP修正。BOLLEN-STINE BOOTSTRAP修正,模型擬合度結果見表3??梢钥闯?,6 項擬合度指標均達到可接受以上程度,表明結構模型的擬合度較好。
表3 擬合度指標判別表Table 3 Criterion Table of Fitting Degree Index
經過測量模型和結構模型多項指標檢驗,檢驗結果符合結構方程模型的建議標準,最后導出中國馬拉松參與動機量表三階模型圖(見圖1)。
圖1 中國馬拉松參與動機量表三階模型圖Figure 1 Three-Tiers Model of Motivations of Marathoners Scales(MOMS)in China
標準化因素載荷量可以解釋因素的重要性,數(shù)值越大表示因素越重要。由圖1 可知,在馬拉松參與動機中,因素載荷量最大的是社會動機(0.94),其次是生命動機(0.87);排在最后的是身體健康動機(0.67)。這說明,社會動機和生命動機對中國馬拉松參與動機量表結構的貢獻最大,而身體健康動機的貢獻最小。
(1)證實了MOMS 量表中的成就動機與心理動機、身體健康動機、社會動機不屬于同一因素層面,馬拉松參與動機高階模型成立。(2)證實了中國馬拉松參與動機量表(C-MOMS)三階模型有效。原有的MOMS 中56 個題項組成三階因素,補充的16個題項組成二階因素,72個題項共同組成中國馬拉松參與動機三階模型。(3)中國馬拉松跑者的參與動機多元化,不僅包含MOMS 中原有的四大動機,還出現(xiàn)生命動機、功利動機和體驗動機三個新動機。(4)社會動機和生命動機對中國馬拉松參與動機量表結構的貢獻最大,而身體健康動機的貢獻最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