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 以福柯的權力理論為視角研究,《道格拉斯自述》呈現(xiàn)的教育圖景處在極權主義奴隸制的權力場中,多層次權力維度的敘事中教育成為爭奪的焦點。在美國奴隸制體系下,白人與黑人的關系類似于環(huán)形監(jiān)獄中監(jiān)視者與囚禁者的關系,而這個權力機器的鑰匙則是教育。奴隸制用權力規(guī)訓控制身體和思想,試圖將黑人塑造成溫順的主體,從而進行奴役和剝削。道格拉斯通過對善惡兩種教育體系的敘事,揭露了奴隸制權力規(guī)訓的非法性,促進了廢奴主義運動的開展,加速了美國南方種植園神話的破滅。
【關鍵詞】 權力規(guī)訓;道格拉斯;???奴隸敘事;教育敘事
【中圖分類號】H315? ? ? ? ? 【文獻標識碼】A? ? ? ? ? 【文章編號】2096-8264(2020)12-0037-04
??碌臋嗔碚撝赋?,整個社會處于一種動態(tài)而緊張的權力關系網(wǎng)絡之中,無處不在的權力規(guī)訓在個體、肉體和行為各個層面復制出一般法律和政府的形式[1]29。作為規(guī)訓權力的集中體現(xiàn),環(huán)形監(jiān)獄的設計理念意在不留死角地監(jiān)控每個犯人的活動,最終實現(xiàn)個體的自我規(guī)訓。在美國奴隸制體系下,白人與黑人的關系類似于環(huán)形監(jiān)獄中監(jiān)視者與囚禁者的關系,而開啟這個權力機器的鑰匙則是教育。運用??碌臋嗔碚撚^察《道格拉斯自述》(以下簡稱《自述》)發(fā)現(xiàn),奴隸制用權力規(guī)訓控制精神和肉體,試圖將黑人塑造成溫順的主體,從而進行奴役和剝削。道格拉斯通過對善惡兩種教育體系的敘事,揭露了奴隸制權力規(guī)訓的非法性,促進了廢奴主義運動的開展,加速了美國南方種植園神話的破滅。
一、權力規(guī)訓:戴上奴役的枷鎖
話語是內(nèi)在秩序允許我們說的話,與特定歷史的制度和規(guī)則緊密相關。權力規(guī)訓著話語,而話語則書寫著身體和思想[2]27。在《自述》中,教育是話語和權力角力的主戰(zhàn)場。奴隸制運用禁令、謊言和懲罰的程序阻止黑人獲得教育,以便對黑人進行控制和奴役,迫使黑人的話語符合奴隸制運轉的需求。
(一)用禁律剝奪黑人的教育權利
奴隸制切斷了道格拉斯獲取家庭教育和社會教育的主要渠道。奴隸主剝奪了黑人接受教育的正常權利和機會,試圖將黑人置于人為的、有目的的無知狀態(tài)[3]145。奴隸主故意讓奴隸如同牲畜無法知曉自己的年齡和身世,從而加強對他們的控制和壓迫。道格拉斯從出生就被禁止與自己的母親見面,更不知道父親是誰。黑奴被明令禁止詢問這些信息,奴隸主堅信“奴隸提這種問題不合適、不規(guī)矩。這就是不安分的證據(jù)?!盵4]8奴隸制體系中,無知是黑人安分、聽話和守規(guī)矩的表現(xiàn),而求知則是不規(guī)矩和不安分的證據(jù)。白人奴役黑人的秘密正是在于將黑人置于精神的黑暗之中。
教育是黑人繼承文化傳統(tǒng)和學習白人文化的重要途徑,禁止黑奴獲得教育是為了扼殺黑人發(fā)展的機會。對書面文本的讀寫能力是衡量努力要在西方書寫文化中定義黑人作者人性的最終標尺[5]149。奴隸主不僅禁止黑人主動獲取教育,而且禁止任何人給黑人提供教育機會。當奧德先生發(fā)現(xiàn)他的妻子教道格拉斯英文字母和基礎的英語單詞之時,立刻進行了制止。奧德太太在認識到教育與奴隸制水火不相容之后,也加強了對道格拉斯的監(jiān)管。除了強調(diào)教奴隸識字“非法性”之外,奧德先生還說“黑鬼除了懂得服從主人,照主人吩咐的去做之外,別的是不必知道的。學習只會慣壞世界上最好的黑鬼?!盵4]37這番話讓道格拉斯發(fā)現(xiàn)了奴隸制的核心秘密,察覺到白人正是通過剝奪黑人的教育機會來達到奴役黑人的目的。從此以后,道格拉斯認識到教育是從奴役通向自由的途徑。
(二)用命令強化對黑人思想控制
奴隸主用命令來禁錮黑人的思想活動,桎梏黑人的精神世界,試圖讓黑人變成具有人形卻失去人性的勞動機器。奴隸們受盡了各種不公正待遇,卻不能做出任何回嘴,必須服從任何命令。監(jiān)工高爾將奴隸的任何回嘴和辯解都曲解為傲慢無禮并進行懲罰。在高爾那里,他說奴隸有罪就是有罪,有罪就得受罰;他不開口則已,一開口便是下命令,一下命令奴隸就得服從,否則就得受罰[4]27。奴隸主還對奴隸私下談話進行嚴密監(jiān)控。有個奴隸在回答問題的時候說了真實想法,就被監(jiān)工賣到遠方,從此再也見不到他的親朋好友。奴隸主和監(jiān)工是奴隸制的化身,服從他們的命令是維持奴隸制權力秩序的基石。奴隸制試圖讓黑人變成牲畜,失去發(fā)言的權力和意識,而“白人說的一個字就足以使最要好的朋友、最親近的親戚、最親密的聯(lián)系割斷”[4]48。奴隸主還經(jīng)常派密探混進奴隸當中來監(jiān)控他們的思想活動,奴隸們只能異口同聲地說他們對種植園生活很滿足。當白人勸道格拉斯逃到北方去的時候,道格拉斯假裝不感興趣,并裝作聽不懂,用欺騙來避免上當受騙,因為有些白人靠抓捕逃亡的奴隸來賺取賞金。面對無處不在的命令規(guī)訓,黑人不得不表現(xiàn)出絕對服從,否則就要受罰。命令監(jiān)控著黑奴的公共活動和私下生活,黑人必須隱藏自己真實想法才能生存下去。
(三)用體罰規(guī)訓黑人的身體行為
身體是自我意識的外在表現(xiàn),也是思想的載體,蘊含著巨大的潛能和價值。奴隸制下的黑人身體成了奴隸主剝削的對象,通過權力規(guī)訓讓黑人身體產(chǎn)生經(jīng)濟價值,維持種植園的存在和發(fā)展。奴隸主說話時,奴隸不僅必須站直身子乖乖地聽著,還得裝出膽戰(zhàn)心驚的樣子。久而久之,很多黑人的身體被馴順了,形成自然的條件反射,這正是奴隸制下身體規(guī)訓想要達到的目的。奴隸主的妻子也經(jīng)常體罰黑人。漢彌爾登太太總是坐在一把大椅子上,揮舞著又粗又重的牛皮鞭打得黑人鮮血直流,同時罵到“你不愛動,我來讓你動!”[4]39皮鞭能解決問題,他們絕不用嘴巴。奴隸一個小小的眼色、半句話、一個姿勢都會被曲解為傲慢無禮,并加以懲罰。奴隸主經(jīng)常把道格拉斯的赫斯特阿姨捆在梁架上,打得她渾身是血才住手。目睹這樣可怕而血腥的場景,道格拉斯敘述了他的感受:
“我當時還很小,但是印象卻很深,而且只要我記憶力尚存我就絕不會忘掉它。這是我注定要成為見證人或當事人的一系列同類暴行中的第一件。它以一種可怕的力量震動了我。這是一扇沾滿了血的門,是我即將進入的通向奴隸制地獄的入口。這是一個最最可怕的景象。”[4]12-13
這種殘暴的罪惡深深震撼了道格拉斯的心靈,塑造了道格拉斯對種植園生活的最初印象,規(guī)訓了道格拉斯早年的行為和思想。在這里,黑人除了忍受奴隸主的鞭打暴行,還隨時面臨著死亡的危險。一個奴隸為了躲避鞭笞跳進了河里,監(jiān)工高爾在三聲警告之后毫不猶豫地開槍打死了他。在《自述》中,類似事件比比皆是。道格拉斯的背上也留下了被鞭打的傷痕。在蓄奴的馬里蘭州塔波特縣,“白人殺死一個奴隸或任何黑人,在法院和社會的眼里不算犯罪”[4]29,這一樁樁恐怖而邪惡的謀殺案的兇手既逃脫了法律的制裁,也逃過了社會的譴責,卻給黑奴身心留下磨滅不去的印跡和創(chuàng)傷。
二、反抗規(guī)訓:身心解放的鑰匙
規(guī)訓權力并非一種自上而下的單向控制、穩(wěn)定的關系。作為處在緊張、活動狀態(tài)中的網(wǎng)絡關系,規(guī)訓權力體系存在“無數(shù)沖撞點、不穩(wěn)定的中心,每一點都有可能發(fā)生沖突、斗爭,甚至發(fā)生暫時的權力關系顛倒”[1]29。因此,權力規(guī)訓必然遭到反抗。在《自述》中,道格拉斯獲得教育的過程正是反抗奴隸制權力規(guī)訓的過程。
(一)命名:顛倒主奴權力關系
道格拉斯用命名策略對奴隸生活悲慘處境進行了形象化的描述,對奴隸制的運行機制展開了深入的分析,反抗了奴隸制的權力規(guī)訓。通過將標準英語概念中能指的意義清空,將自己的概念和意義填充進去,黑人作家秘密地、有意地用黑人傳統(tǒng)和意義體系融入甚至代替西方傳統(tǒng)和意義體系,從而打破了意義=所指/能指的公式(the signification=signified/ signifier equation),服務于顛覆白人霸權和權力的意圖[6]51。在奴隸制中,很多白人都在名字后面加上代表權力等級的稱謂,道格拉斯第一個主人叫“安東尼船長”,他的女婿名叫“托馬斯·奧德上尉”,“安東尼船長”是“勞埃上校”的秘書兼監(jiān)工,也是所有監(jiān)工的監(jiān)工。奴隸們將勞埃上校所在的種植園稱作“大宅子農(nóng)場”,因為這里外表上像一個村莊,“是繁忙的事務中心,是所有二十個農(nóng)場的‘政府’所在地”[4]15。相比之下,很多黑奴在稱謂上表現(xiàn)出一種主奴的從屬關系,還有不少黑奴連完整的姓名都沒有。例如,黑人納德·羅伯茲屬于勞埃上校,因此被稱為“勞埃家的納德”。這一系列稱謂之間的層級關系表明奴隸制是等級森嚴的權力體系,如同軍隊、政府和監(jiān)獄一樣。
起綽號是命令策略的另一種表現(xiàn)形式,將原有的名稱賦予了新的意義。道格拉斯將監(jiān)工帕林茂起了一系列綽號:“無可救藥的酒鬼”“罵人的能手”“野蠻的魔王”[4]12。 道格拉斯認為監(jiān)工西維亞先生(Mr. Severe)的姓名名副其實,因為他心狠手辣,對黑奴冷酷無情。另一個監(jiān)工愛德華·科維是出了名的“黑奴馴師”,但奴隸們稱他為“蛇”,因為他經(jīng)常像毒蛇一樣悄悄地匍匐著爬到正在勞動的奴隸中間,然后猛然跳起來呵斥奴隸們抓緊干活。與西維亞和科維不同,監(jiān)工弗里蘭先生相比之下還有些教養(yǎng)和人性,因此奴隸們從不給他起綽號。當?shù)栏窭姑壬鷮ψ杂傻目释麜r,他說他不僅要和弗里蘭(Freeland)一起生活,還要在自由的土地上(freeland)生活[4]82。日常生活中的這種文字游戲和雙關,讓道格拉斯對奴隸主的虛偽殘暴有了更清晰的認識,加深了道格拉斯對自由的信念和憧憬。在實施逃跑計劃的前一周,道格拉斯用奴隸主的口吻和書寫格式給每個同伴寫了一張通行證,并簽上了奴隸主的姓名。這種模仿與改寫破除了白人對知識和話語的壟斷,暫時顛倒了奴隸制下的主奴關系,進而解構了奴隸制體系得以維持的根基:黑人無教育因此適合當奴隸。
(二)批判性思維:為獲取自由做準備
面對白人嚴密的權力規(guī)訓,道格拉斯正是通過獲得教育從而得知并揭露了奴隸制的權力機制。教育獲取的知識打破了白人社會的知識/權力體系,進而激發(fā)了道格拉斯爭取人身自由和精神自由的主動性,從被奴役的客體轉變?yōu)樽杂捎巫叩闹黧w。然而,美國黑人在信任白人教育力量的同時又心存疑慮[7]156。在應對這種復雜而矛盾的心理和文化反應過程中,道格拉斯培養(yǎng)了批判性思維能力。批判性思維打開了道格拉斯獲取教育的大門,讓掙脫奴役的枷鎖成為可能,也促進他種族意識的覺醒,幫助同伴獲得教育并爭取自由。
通過掌握讀寫能力,道格拉斯證明自己并非牲畜和機器,而是有思想的人。道格拉斯抓住任何機會拼命學習,因為知識既是奴隸制奴役黑人的權力也是黑人擺脫奴役的途徑。他用奴隸主的面包作為交換,讓窮白人孩子幫助他認字。他通過摹寫船舷上的字、與白人小孩進行寫字比賽、將《韋氏拼音課本》作為字帖練習寫斜體字、臨摹托馬斯少爺?shù)墓P跡等方式,來練習書寫技能。通過堅持不懈的努力,道格拉斯學會了看書寫字,掌握了讀寫能力。教育激發(fā)了道格拉斯種族意識的覺醒,通過將自我(“我”)與黑人種族(“我們”)的命運緊密結合,道格拉斯將自我與廢除奴隸制、解放黑人作為終生使命。道格拉斯是一個教“我們”的“我”,一個組織“我們”的我,一個“超”我[8]57?!陡鐐惐葋喲菡f家》中有一篇主奴對話啟發(fā)了道格拉斯:奴隸主所有支持奴隸制的論據(jù)都被奴隸駁倒了,辯論的結果是主人自愿解放奴隸[4]42-43。這段話不僅讓道格拉斯認識到真理和理性的力量甚至能激發(fā)一個奴隸主的良心,還讓他認識到奴隸主本質上是將黑人從非洲家園擄掠到陌生國土并讓他們淪為奴隸的強盜。教育讓道格拉斯產(chǎn)生了種族意識和種族覺悟,將爭取族群自由作為自己的使命[9]196。自從道格拉斯閱讀報紙時理解了“廢除”(abolition)和“廢除主義者”(abolitionist)的意思之后,每當聽到這兩個詞的時候總會仔細去聽,期待獲得爭取自由的信息和機會。在他的影響下,幾個黑人同胞產(chǎn)生了學習念書的強烈欲望,他們湊了幾本舊的識字課讓道格拉斯開個主日學校教他們識字,之后道格拉斯每周抽出三個晚上教同伴學習。在這些學習團體中,道格拉斯和同伴們暫時擺脫了奴隸主的管束,可以相對自由地學習、思考和討論[10]20。這種教育過程是對自由生活的練習和準備。
(三)言說的主體:揭露奴隸制的非法性
到了北方之后,道格拉斯積極著書立說,用主流話語寫作和演講,傳遞出黑人群體想要表達的信息?!蹲允觥穼ⅰ昂谏畔⒀b在白色信封內(nèi)”,展現(xiàn)出“黑皮膚,白面具”現(xiàn)象。為了反抗奴隸制的話語權力規(guī)訓,向白人讀者呈現(xiàn)自己的經(jīng)歷和思想,道格拉斯必須掌握白人的話語體系,而教育則是打開這道門的鑰匙。
作為逃出奴隸制壓迫的幸存者,道格拉斯也是奴隸制的罪惡和殘忍的見證者。通過敘述自身的見證和經(jīng)歷,道格拉斯向公眾揭露了奴隸制對黑人和白人犯下的罪行,揭露了奴隸制的非法性,為爭取個人和族群自由而不懈奮斗。權力不僅控制話語,也存在于話語之中。對權力的爭奪最終都轉化為對話語的爭奪[11]208。道格拉斯模仿了宗教和法庭的見證模式,以真實的處境和文件式的證據(jù),提供了敘事的真實性。從社會話語的角度來看,《自述》提供了一種先前不為人所知的一個群體生活境況的知識?!蹲允觥凡粌H提供了道格拉斯親身經(jīng)歷的事件,還提供了他親眼所見或親耳聽到的周圍的親戚、朋友遭受非人待遇的事實,成為一份“目擊證人”報告。因此,道格拉斯揭露奴隸主和監(jiān)工們的罪行,就是揭露奴隸制的非法性。道格拉斯更多地圍繞南方奴隸制來敘述他自己的故事,利用一切機會來抨擊奴隸制的慘無人道,敘述的著眼點在于揭露南方奴隸制對黑人肉體和靈魂的摧殘[12]38。道格拉斯對奴隸制罪行的見證和批判,為他通過反抗手段爭取自由提供了合法性,證明了黑人通過教育可以和白人一樣并且甚至比白人更優(yōu)秀。
作為一種惡的教育,奴隸制不僅對黑人犯下滔天罪行,也扭曲、異化了白人的人性,使他們淪為奴隸制權力機器中的零件和齒輪。奴隸主隨意殺害黑人而不受法律制裁和道德譴責,這種罪惡行徑籠罩下的家庭教育和社會教育深深毒害著白人小孩和婦女。白人小孩堅信“花半分錢就能要一個‘黑鬼’的命,再花半分錢就能把他給埋了”[4]30。奧德太太從虔誠、熱情、心地善良的家庭婦女變成了鐵石心腸、殘忍惡毒的女人。托道格拉斯兒時的朋友和玩伴托馬斯少爺,長大后卻堂而皇之地聲稱自己蓄奴完全是出于“照顧好奴隸”的“慈善”目的[4]58。道格拉斯運用相同的敘述策略和類型化歸納將奴隸主和監(jiān)工刻畫成同一個類型,只有殘忍程度的不同,沒有個性和本質的區(qū)別,深化了這個群體罪行累累的主體性闡釋[8]55?!蹲允觥吩跀⒄f奴隸制下黑人斗爭故事的同時,讓奴隸制下惡的教育與道格拉斯所追求的善的教育形成了鮮明對比。
三、小結
以??碌臋嗔碚摓橐暯怯^察,《自述》呈現(xiàn)了兩種截然不同的教育敘事圖景:惡的教育和善的教育。惡的教育是奴隸制下白人實施權力規(guī)訓的核心體系,而善的教育則是黑人奴隸顛覆主奴關系、爭取自由平等的主要途徑。這兩種教育敘事之間的張力正是奴隸制中權力流動的動力。道格拉斯在獲取教育的過程中認識到奴隸制賴以生存的根基只不過是一個謊言:黑人無教育因此不是人。教育讓道格拉斯由被規(guī)訓、被物化的個體轉變成自我意識覺醒的主體,在爭奪話語權的斗爭中用善驅逐著惡,用主流話語占領了道德和人性的制高點,揭開了奴隸制的遮羞布,加速了美國南方種植園神話的破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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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凌源,男,安徽合肥人,講師,研究方向:英美文學和西方文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