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丟丟,本名白韶旻,80后,洛陽人 。寫詩,出版詩集《繾綣》。
荻花開
荻花路那些秋天的黎民
它們——獨自開了
我不得不放下細小而堅硬的
鍋里碗里的呼喊,碰疼我的笑和罵
在北方最后的秋天,和走散的靈魂
來一次清澈的相見
在荻花路,我是依水而居的女子
秋水作證
我有荻花一樣的眼神
荻花一樣細長而飄蕩的悲傷
在黑石頂上
石階靜默,春風圣潔地重復(fù)著
嵌入山頂?shù)膶庫o、疏落、斑駁
成片的茂密的星星草,孕育和生長著遼闊的蒼茫
損毀的枯枝上懸著幾枚姿態(tài)令人著迷的干癟了的山棗
泥土抱緊閃動的事物
鳥巢蟄伏在最陡峭的崖壁
天空用盡了謙卑、寥落、寂靜
在黑石頂上
我是脫離了人世的另一塊黑石
今夜秋盡
秋盡的消息,排著隊,濕透耳朵
北風已把日歷染白,親愛的
我著蝶衣,焚香,許愿
今夜,就請秋水流進眼眶,在霜雪未降的地方
就請耳語和波瀾再重一些,溢出蜜,拖住要飛的人
蒹葭怯怯,還未十里燦爛
我開始懷戀秋天,懷戀一場
心率不齊的隱疾。而,風不留門
葬秋的人,已備下萬樹燈盞
伊水從我身間穿過
春水岸,一些很輕的事物
倒映在春天
春光只管在山谷交配,生產(chǎn)
我們背對背靠著,再次柔軟
所有提及的植物和心思
有一種野生的甜。伊水繼續(xù)向東
自由,平緩。先生
你和我分食夕陽,青草,斑斕
塵埃中的靜物,也分食秘密
幻象,一場驚鴻的催情藥劑
伊水從我身間穿過,我的身體
一點點漲潮,滿身俱是
少女的呢喃
四月,春天的聲音往下掉
這個季節(jié),適合在高崗上
任由春風吞下千層火焰,吐出
飽滿的春詞
先是布滿山野的溝谷,然后
空山、萬徑、小村、某個枝丫
春光流瀉。而,余詞
只管在我的乳房喘吁
老屋探出耳朵
梨花萬丈
谷 雨
在我的北方
沒看見梨花怎么帶雨,就落了
沒看見春天怎么來的,就走了
我無法回避
每一條花徑總要拐彎
每一個春天都有故鄉(xiāng)
我無法回避
在我的北方
叫谷雨的少年,高喊一聲:時辰已到
種子賁張,布谷鳥返鄉(xiāng),一把好鋤頭
開始稱王
風吹黃昏
這是五月的欒川,伊河唱晚
風的一次乘法,得出萬千蜜蜂
與蝴蝶。你坐在黃昏里
似乎要把人間的疼一把推開
我的心怦地跳了出來
風吹過的黃昏更像黃昏
圣潔也是。捧起你的臉,以唇療傷
那么無邪。風吹過
這低處的蒼穹
唯有你可以讓靈魂更加狹窄或遼闊
寺上落日
我目睹了它把排列整齊的深邃,孤寂
一口一口地吃掉
一匹匹春風,沒有停留
一樹樹桃夭,沒有停留
種土豆的人和上香的香客也沒有停留
我是個例外,繼續(xù)一邊占據(jù)有利位置
一邊清理心里的陡峭
用于觀察它的浩茫心事,以及
廟宇般的古老。它赤足
懷抱落英繽紛的黃昏
守著四壁寂靜,磕長頭,敬佛祖,朝夙愿
寺上,落日也是香客
我喊醒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