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沛捷
(揭陽職業(yè)技術學院,廣東 揭陽 522000)
藝術形態(tài)是藝術品外在特征的直接表象,任何藝術作品的文化價值和內涵,都要通過藝術形態(tài)進行表達與表現。在古代的文獻中,藝術形態(tài)往往是指藝術形狀或者神態(tài),如《歷代名畫記》卷九就有“(馮紹正)尤善鷹鶻雞雉,盡其形態(tài)”一說[1]。后來,隨著語義學的發(fā)展,藝術形態(tài)所涵蓋的內容越來越廣,藝術造型、藝術形狀等與外在特征有關的形式都在藝術形態(tài)的研究范疇之內。20 世紀初期,德國包豪斯學校教師康定斯基最早對藝術形態(tài)展開系統地研究,他最經典的語錄便是“除了形式和色彩之外,別的我什么也沒有看見”[2]。因此,我們探討藝術形態(tài),必須將藝術作品的外觀元素作為主要的研究對象。例如作品的造型、裝飾、結構、材質等,解構出這些外觀元素背后所蘊藏的內在規(guī)律和特性,將可視性的外觀研究與非可視性的精神研究相互搭配,構成藝術形態(tài)研究的對象,從而提升對藝術作品的感知能力與審美能力。
新中國成立以后,潮州楓溪地區(qū)的瓷塑業(yè)經歷了振興發(fā)展階段,創(chuàng)造了很多風格秀麗、精致細膩的戲曲瓷塑作品。戲曲瓷塑作品主要再現傳統戲曲場景或歷史人物,這些作品有著明顯的地域性。與其他瓷區(qū)的人物瓷塑相比,楓溪瓷塑人物的頭部、臉部、手部等肌膚部分,大多不施釉,而且作品往往僅做局部施彩,以留出更多的空間來表現楓溪瓷器特有的潔白晶瑩的瓷質。肖秋生認為,當地的瓷土最適合塑造仕女、文士、小孩等人物題材。在塑造人物的時候,一般觸角和懸空不宜過多,衣紋的轉折不能太大,體積凸凹不宜太明顯[3]。這些特點原本是作品在取材及藝術處理上的局限,但通過楓溪藝人們的不斷努力,這些局限性反而成就了楓溪戲曲瓷塑獨有的特色和長處。
楓溪戲曲瓷塑作品雖形成了一定的地域類型,但藝人們并沒有完全將瓷塑的面貌臉譜化,而是慢慢將已有的形式語言有序推進。他們善于將新材料與瓷塑進行有機結合,形成了楓溪瓷塑獨特的表現語言。正如陳鐘鳴所說“輕脂淡抹,走自己的路子”[4]。因此,我們常常能在眾多的戲曲瓷塑作品中,感受到不同的形態(tài)語言。例如《十五貫》的慌張、《秋香送茶》的剛毅、《太白醉酒》的憨態(tài)、《黛玉葬花》的柔弱、《桃花過渡》的活潑等,這些豐富的藝術形態(tài)形成了楓溪瓷塑百花齊放的繁榮景象。作為普通的讀者,我們如何對這些形態(tài)進行分門別類地研究?不同形態(tài)的作品,它們的創(chuàng)作手法又存在哪些差異?筆者依據楓溪戲曲瓷塑的形態(tài)特點,按照表現手法的區(qū)別,將它們概括為寫實、唯美、寫意三種形態(tài)類型。
寫實形態(tài)的作品就是運用寫實的瓷塑技法,通過塑造人物表情、身材比例、肢體動作、服飾配飾等現實藍本,再現經典的舞臺人物形象,反映民間傳統戲曲故事的精彩瞬間。新中國成立后,楓溪地區(qū)人物塑造比民國時期有了很大的進步。首先是題材生活化。戲曲瓷塑的誕生,不管是借鑒于潮州大吳泥塑還是潮汕鐵枝木偶戲(紙影戲),它都來源于勞動人民喜聞樂見的藝術形式。在新時代的客觀環(huán)境下,文化演變正有序開展。藝人們有意識地減弱傳統的宗教題材,主動表現勞動人民的文藝生活。因此,戲曲瓷塑所塑造的人物形象比以往更為生動,場景也更具人文氣息。其二是造型藝術化。此時的藝術作品開始擺脫民國時期木訥呆板的人物形象,作品靈動且比例更加符合戲曲舞臺人物的審美標準。如科學地采用七個頭或七個半頭的頭身比例進行造像;重視塑造經典的人物動態(tài);善于表現作品的豐富細節(jié)。
林鴻禧是楓溪戲曲瓷塑的代表性人物,他終其一生創(chuàng)作了一批優(yōu)秀的戲曲瓷塑作品,尤其是一些潮劇題材的作品。如在《荔鏡記》(又名《陳三五娘》)(圖1)中,他巧用動作語言,成功地塑造出了鮮明的人物性格。該瓷塑作品選自五娘還扇的橋段,作者將陳三塑造成一位書生形象,右手持扇,刻劃了陳三儒雅的一面,左手放在身后,則表現出他狡黠的心思。五娘則作長袖掩面之狀,表現了她情竇初開,純潔害羞的狀態(tài)。益春雖只是丫鬟,卻是劇中受封建禮教約束最少之人。因此,林鴻禧表現她低頭張望的神態(tài),動作幅度頗大,似乎已經洞悉出男女二人的心思。作者借用動態(tài)語言表現了益春熱情、機智、靈活的人物特點。此外,林鴻禧在另一作品《秋香》中,塑造了秋香給華家二公子送茶的橋段。林鴻禧重點刻劃了秋香憤怒的眼神和不屑的姿態(tài),表現了秋香不屈不服的個性。而作品中二公子則是衣冠不整,丑態(tài)百出,鮮明的對比讓整套作品充滿著正義的力量。鄭才守是楓溪瓷塑界中裝飾技藝的佼佼者。他的彩繪功底特別深厚,創(chuàng)作的《穆桂英》借鑒了京劇中的形象,人物行頭繪制精細。作者運用刀光劍影的表現形式展現出穆桂英掛帥出征的英姿。此外,佘綱旭也創(chuàng)作有《荔鏡記》的題材作品。他以“鏡子”為載體,表現了五娘梳妝意懶的場景,益春彎腰伺主,五娘低頭對鏡,形成了一組巧妙的互動關系。作品韻律有秩,并能從側面反映出五娘對鏡自憐的心理活動。
圖1 林鴻禧《荔鏡記》Fig.1 Guangdong local opera of love story-Li Jing Ji by Lin Hongxi
寫實形態(tài)的作品形象根植于舞臺戲曲的藝術形式,是對舞臺戲曲的藝術性模仿。這些作品再現了舞臺戲曲的經典場景,并追求真實和極致。它的精神功能,表面上看是以藝人們塑造的人物形象來體現的,背后卻是對傳統曲藝文化的高度肯定。它是通過表現舞臺戲曲的形象,擴張了戲曲文化的社會基礎,讓傳統文化走入百姓人家。因此,寫實形態(tài)作品最重要的“寫實傾向”,主要是對中國舞臺戲曲形態(tài)的寫實,而并非是西方人體結構形態(tài)的寫實。寫實形態(tài)作品追求的是藝術的“真實”,它是根據自身材質的地域性特點,通過藝人的能工巧手,重點展現戲曲人物的唱、念、做、打、喜、怒、哀、樂等神采。雖然各個行當自有一套表演程式,但是楓溪藝人們在技法表現上卻勇于嘗試,在造型及裝飾上積極探索,興起了“舉國移風,爭講工藝”[5]的新面貌。從20 世紀50 年代初開始,在林鴻禧、吳金福、鄭才守、佘綱旭、吳承華、吳德立等藝人的推動下,楓溪瓷塑呈現出“材美工巧”的技術化傾向。它講究表現人物的神韻,注重形象的體積安排,展示藝術形象的形體雕塑美;注重形象的比例開合,展示藝術形象的比例節(jié)奏美。而且,這些作品大多都是成組的瓷塑,藝人們善于運用對比、呼應、制衡等手法去創(chuàng)作瓷塑,讓多組矛盾共處一體,使其達到以少見多、以小見大的藝術效果,讓舞臺戲曲與瓷塑藝術實現完美結合。
觀賞一件瓷塑作品,形體之美,是最先被觀賞者觀察到的對象。因此,一批有追求、有表現力的瓷塑家們往往不滿足于瓷塑的現實主義表達,他們需進一步構建出理想化的形體。從20 世紀70 年代初開始,一些藝人率先將瓷塑的動態(tài)、比例、空間等構成形式按照唯美化的風格進行設計,讓作品呈現出一個更好的視覺效果。依據構成法則,流暢飄逸的曲線最容易產生出美的形式。因此,楓溪唯美形態(tài)的瓷塑作品,大多選擇仕女題材或女性題材作品。藝人們喜歡將這些人物的形體進行高度概括,如把體態(tài)塑造得更加修長,讓作品顯得更加“高挑文雅”,削弱或舍棄一些形體的細節(jié)或裝飾部分,使得瓷塑的結構更為“簡潔輕快”。這些創(chuàng)作手法,可以讓人們更加容易接受到強烈的藝術效果,傳遞到美的精神。一般來說,唯美形態(tài)的造型原則,需要采用穩(wěn)定且有力量感的直線、有方向感的折線和帶有節(jié)奏與彈性的曲線,并選擇性地將這三種元素進行巧妙地藝術集結[6],這樣才能使作品的形式極富感染力。
陳鐘鳴是楓溪瓷塑業(yè)中的學院派代表。1955年,陳鐘鳴就在景德鎮(zhèn)陶瓷美術技藝學校(現景德鎮(zhèn)陶瓷大學)進行專業(yè)的學習,后又赴廣州美術學院進修。開闊的藝術視野讓他意識到,要在傳統中求創(chuàng)新,必須重視形式上的探索。陳鐘鳴所創(chuàng)作的《紅樓夢》題材是他一生中最重要的代表作,如《黛玉葬花》與《醉眠芍藥姻》中就刻劃了林黛玉與史湘云兩位性格截然不同的人物。在塑造林黛玉的形象時,陳鐘鳴采用苗條的身形與低垂的頭勢來表現林黛玉的多愁善感,而用方直的衣服去襯托出林黛玉“剛強”的性格[7]。整套作品簡潔干練,保持了潮州瓷原有的高潔白凈,僅作局部施彩,盡顯林黛玉的娟秀端莊,出塵脫俗。在塑造史湘云的形象時,陳鐘鳴重點刻劃了史湘云優(yōu)美的身段,正如“蜂腰猿背,鶴勢螂形”,并運用“S”型的構圖,表現史湘云醉臥石頭,酣然入夢的場景。畫面中點題的芍藥花,是從臥石中生長出來的,起到了畫龍點睛的效果。醉酒的場景原本在日常生活中是丑態(tài)百出的,但是陳鐘鳴卻用優(yōu)美的線條,出色的點綴,表現出史湘云的醉態(tài)之美。在這兩套作品的基礎上,陳鐘鳴又繼續(xù)創(chuàng)作了組雕《金陵十二釵》,這組作品延續(xù)了清雅脫俗的特點,重視造型,減少裝飾,僅強調每組人物的頭部裝飾,以區(qū)別人物身份。作品以一人一石一花的形象特征來展現人物性格,金陵十二釵各得其態(tài),猶如仙子下凡[8]。肖秋生是新生代瓷塑藝人的代表性人物。近年來,他創(chuàng)作的《才女情思·李清照》(圖2),延續(xù)了楓溪瓷塑唯美化的藝術形象,畫面刻劃了李清照靜坐吟詞的場景,構圖上小下大,形成了一種穩(wěn)定的安靜之感。人物表現細膩,面相溫和,手指曲翹富于變化,營造出了雅致靈動的意境。
從20 世紀70 年代末開始,楓溪瓷業(yè)受到藝術品市場化的影響,藝人們普遍面臨著“傳承與創(chuàng)新”的發(fā)展問題。很多瓷塑藝人開始主動追求作品的設計味與形式感,這為楓溪瓷塑業(yè)的發(fā)展注入了新鮮的血液。唯美形態(tài)的作品,已經不再嚴格遵守寫實的邏輯,而是尋求新的形式邏輯,尋求視覺秩序的美感。如果說寫實形態(tài)作品的表現目的是作品的“故事性”,那么唯美形態(tài)作品表現目的就是審美的“愉悅性”。在形式大于內容的理念指引下,唯美形態(tài)的作品已經很少是“組雕”的作品,它們往往是“單個”作品,如《黛玉葬花》《才女情思·李清照》等作品都是依靠作品本身的形式語言去征服觀眾。藝人們注重表現作品的“形”與“色”,他們往往將寫實形態(tài)進行再簡化,讓瓷塑的形體更顯修長,并且還運用粉紅、草綠、米黃等中間色調的色土來裝飾局部,讓復色來規(guī)避流俗。唯美形態(tài)的瓷塑風格由繁入簡,由真實走向纖巧,由整體裝飾走向局部裝飾,開創(chuàng)了一種嶄新的美學風格,即形式的精煉(Refinement)。也是從這個時期開始,“清秀雅致”也慢慢成為了楓溪瓷塑的代名詞??梢?,唯美形態(tài)的瓷塑作品也同樣具有一定的群眾基礎,因為它用優(yōu)美的形體與溫和的色彩重構了一種通俗的美學標準,重新定位了楓溪瓷塑的藝術語言。
圖2 肖秋生《才女情思·李清照》Fig.2 Affection of the Talented Woman-Li Qingzhao by Xiao Qiusheng
寫意一詞,原本是中國畫的概念。寫意作品的創(chuàng)作,往往就是一種“外師造化,中得心源”的過程,它比寫實作品更加強調立意為象,重視寫意傳神。寫意形態(tài)的瓷塑作品,來源于中國傳統的精神資源,它并不是一味地追求形體的精確與完整[9],而是追求作品的神態(tài)與意韻。它是通過以形寫神,以神傳情,以神寫意,從而達到形神兼?zhèn)涞男Ч?。因此,寫意形態(tài)的作品追求一種“似與不似”的理想形態(tài),它既來源于現實又超越于現實,它是對生活本質的提煉與概括[10]。寫意形態(tài)的表現手法有很多,有些是直接采用夸張的形式,摒棄表象的細節(jié),以增強作品的表現力;有些是順應作品原有的自然屬性,通過肌理的表達,讓觀眾產生豐富的聯想。比如在泥塑成型的過程中,可以結合泥土多變性和隨意性的特質進行創(chuàng)作,以看似漫不經心的方式,達到恰到好處的效果。寫意作品最重視“立意”,它并不像西方現代陶藝那樣重視刮、戳、壓等技法的情緒性表達,而是追求人與物的自然交融,以“天人合一”的方式,實現感情的自然升華。
林鴻禧在20 世紀60 年代初期,就開始嘗試用夸張的手法表現寫意形態(tài)的戲曲瓷塑作品。這些作品的題材多選自潮劇的經典劇目,如《桃花過渡》《楊子良討親》《張飛審瓜》《活抓孫富》《蘆林會》《掃窗會》等,這些瓷塑作品主題形象概括,技法輕松自如。由于林鴻禧前期對戲曲人物的動態(tài)進行過深入的研究,他的創(chuàng)作速度很快,一天時間內可以塑造出四組不同的人物造型[11]。他舍棄了一些不必要的細節(jié)和裝飾,重點刻劃人物的動態(tài)及神韻,讓每組作品都達到了小中見大的效果。如在《刺梁冀》(圖3)中,表現了民女鄔飛霞刺殺梁冀之后,向相士萬家春求救的場景。林鴻禧提煉了人物的神態(tài),如鄔飛霞驚魂未定,跪地求救,萬家春手忙腳亂,驚慌失色,尤其是抬腿的動作,更是讓角色表現入木三分。此外,吳維潮的作品《蘇武》(圖4),則以簡練概括的造型,塑造了一個披霜傲雪的民族英雄形象。作者運用寫意的手法,將人物衣飾上很多起伏聚散的變化“藏”了起來,并用冰裂釉的工藝來表現蘇武清瘦筆直的身軀。作者重點刻劃了蘇武飽經風霜的臉龐和向上凝望的雙眼,讓整件瓷塑傳遞出一股不屈不饒的精神力量。此外,陳震在《醉八仙》中,用粗狂、自然、暢快的手法表現了憨態(tài)淋漓的八仙形象。這套作品最大的特點就是借鑒了很多現代陶藝的創(chuàng)作手法,如服飾表現得粗狂夸張。此外,作品還留下很多捏塑的手工痕跡。這種手法一改傳統瓷塑的程式面貌,帶有強烈的現代氣息。
比起寫實與唯美形態(tài)的瓷塑作品,寫意形態(tài)的作品更為強調作者的主觀表現。因此,表現力與想象力就成為了寫意形態(tài)作品的靈魂。由于某些寫意形態(tài)作品本身并不具有美的形式,寫意形態(tài)作品的審美對象主要是具有較高社會層次的觀眾群,它不似寫實形態(tài)與唯美形態(tài)作品那樣以大眾審美為標準。寫意形態(tài)作品追求的是“雖由人作,宛自天開”的生命體驗。它主張追求生命的本真,超越“工巧”“媚俗”與“繁華”的工藝追求,回歸生命本體的自我經驗,追求泥塑表現的張力和創(chuàng)作拓展的可能性。中國傳統道禪哲學認為我們對美與丑的定義并不可靠。因此,寫意形態(tài)的人物瓷塑作品經常出現怪誕、變形等樣式,其實是基于中國美學中“質疑美”的傳統[12],是對傳統美學思想的呼應。藝術當隨時代,當前有越來越多的藝術家熱衷于表現寫意形態(tài)的瓷塑作品,也是基于這種形態(tài)類型表現出來的豐富內涵。如吳維潮創(chuàng)作的《蘇武》,可能形態(tài)上并不美,但它卻氣韻生動,形態(tài)豐滿,它象征著一種生命的張力,能給予人們以生命的啟發(fā)。所以,一些楓溪瓷塑藝人喜歡采用一氣呵成、奔放夸張的創(chuàng)作手法,就是為了塑造更加高級的藝術形式。他們力圖從過去對戲曲藝術的“傳神寫照”,發(fā)展到“氣韻相融”;從追求外在的形式,發(fā)展到追求內在的意蘊。寫意形態(tài)的表現手法,是在繼承傳統美學的基礎上,糅合了現代意識和理念,并形成了別開生面的獨特面貌。
圖3 林鴻禧《刺梁冀》Fig.3 Opera “Stabbing Liang Ji-treacherous court official” by Lin Hongxi
圖4 吳維潮《蘇武》Fig.4 Su Wu-the sheperd by Wu Weichao
在對楓溪戲曲瓷塑作品的整理中,筆者發(fā)現楓溪戲曲瓷塑的寫實形態(tài)作品存量是最多的;其次是唯美形態(tài)與寫意形態(tài)的類型作品。正是有了林鴻禧、鄭才守、吳金福等人創(chuàng)作的大量優(yōu)秀寫實形態(tài)作品作為積淀,在20 世紀50 年代,楓溪戲曲瓷塑就迎來了創(chuàng)作發(fā)展的黃金階段。之后戲曲題材作品就開始呈現出“衰微”的跡象。這與社會節(jié)奏加快、市場經濟的發(fā)展與藝術傳播渠道發(fā)生變化有著密切的聯系。當傳統戲曲文化與大眾的距離拉大,社會群體中熱愛戲曲文化的人越來越少的時候,戲曲文化的傳播就會出現困境,戲曲瓷塑自然不再成為藝人手中炙手可熱的“主流”題材。目前,楓溪地區(qū)已經很難再找到類似林鴻禧式專注于創(chuàng)作戲曲題材的瓷塑藝人。當代藝人在繼承傳統的基礎上,也紛紛尋求各種新的表現方式,以適應現代人精神文化需求。因此,藝術形態(tài)的變化總是與時代、社會之間緊密聯系。
我們將楓溪戲曲瓷塑的藝術形態(tài)分為寫實、唯美、寫意三種形態(tài)類型,就是希望借助戲曲題材這種文化資源,梳理當代楓溪瓷塑的發(fā)展軌跡,并尋找不同形態(tài)作品之間清晰的邊界。根據上述研究,得出以下結論:
(1)寫實形態(tài)的作品大多專注于表現舞臺戲曲的故事。藝人們在提煉作品題材的時候,比較重視表現人物的動態(tài)、服裝的真實性,自然主義傾向明顯。作品的題材內容也帶有強烈的“戲劇性”,藝人們善于運用對比、呼應、制衡等手法去表現對象的矛盾沖突,以達到強烈的藝術效果。
(2)唯美形態(tài)的作品大多專注于表現形體本身的美感。由于當地瓷土有著潔白柔軟的特性,仕女題材就慢慢發(fā)展成為唯美形態(tài)作品表現的主流。唯美形態(tài)作品的創(chuàng)作手法大多是采用理想化的形式,將形體進行高度概括。如把體態(tài)塑造得更加修長,或削弱一些形體的細節(jié)或裝飾,使整件作品突顯文雅清秀、材美工巧的美學價值。
(3)寫意形態(tài)的作品大多專注于表現作品意趣天成的狀態(tài)。這類作品往往不拘形似,而側重精神維度的審美表達。在表現寫意形態(tài)作品時,技法探索也呈現多元化,一些藝人喜歡運用一氣呵成、奔放夸張的創(chuàng)作手法去表現主題,使作品帶有返璞歸真、渾然天成的味道。這種美的形式本身帶有一定的偶然性與不確定性,而恰恰是背后這種恍惚迷離的意態(tài),產生出了高級的審美韻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