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月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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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蠢記

[明]李贄

劉翼性峭直，好罵人。李百藥語人曰：“劉四雖復(fù)罵人，人亦不恨。”噫！若百藥者，可謂真劉翼知已之人矣。余性亦好罵人，人亦未嘗恨我，何也？以我口惡而心善，言惡而意善也。心善者欲人急于長進，意善者又恐其人之不肯急于長進也，是以知我而不恨也。然世人雖不我恨，亦終不與我親。若能不恨我，又能親我者，獨有楊定見一人耳。所以不恨而益親者又何也？蓋我愛富貴，是以愛人之求富貴也。愛貴則必讀書而定見不肯讀書故罵之愛富則必治家而定見不做人家故罵之。罵人不去取富貴，何恨之有？然定見又實有可罵者：方我之困于鄂城也，定見冒犯暑雪，一年而三四至，則其氣骨果有過人者。我知其可以成就，故往往罵詈之不休耳。然其奈終不可變化何哉？不讀書，不勤學，不求生世之產(chǎn)，不事出世之謀，蓋有氣骨而無遠志，則亦愚人焉耳，不足道也。深有雖稍有向道之意，然亦不是直向上去之人。往往認定死語，以辛勤日用為枷鎖，以富貴受用為極安樂自在法門，則亦不免誤人自誤者。蓋定見有氣骨而欠靈利，深有稍靈利而無氣骨，同是山中一蠢物而已。夫既與蠢物為伍矣，只好將就隨順，度我殘年，猶爾責罵不已，則定見一蠢物也，深有一蠢物也，我又一蠢物也，豈不成三蠢乎？作《三蠢記》。

（選自《李贄全集注》，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10年5月版）

1.下列對文中畫波浪線部分的斷句，正確的一項是（ ）

A.愛貴則必讀書/而定見不肯/讀書故罵之/愛富則必治家/而定見不做人家/故罵之

B.愛貴則必讀書/而定見不肯讀書/故罵之/愛富則必治家/而定見不做人家/故罵之

C.愛貴則必讀書/而定見不肯/讀書故罵之/愛富則必治家/而定見不做/人家故罵之

D.愛貴則必讀書而定見/不肯讀書故罵之/愛富則必治家而定見/不做人家故罵之

2.下列對文中加點詞語的解釋，不正確的一項是（ ）

A.劉翼性峭直，好罵人峭直：嚴峻剛正。

B.我知其可以成就成就：成才，成器。

C.不求生世之產(chǎn)，不事出世之謀生世：一輩子。

D.蓋定見有氣骨而欠靈利氣骨：骨氣，氣概。

3.下列對原文有關(guān)內(nèi)容的概括和分析，不正確的一項是（ ）

A.文章開宗明義，通過李百藥對劉翼的評價，在鮮明的對比中暗示李贄也是個剛正直爽的人。

B.文章層次井然，先敘述李贄對楊定見的評價，雖極為贊賞，但認為他志向不遠大，在學業(yè)上不勤奮。

C.作者觀點鮮明，他評價深有雖有些靈氣卻沒有骨氣，認死理，不求上進。

D.作者評價中肯，通過對楊定見和深有的品評，希望他的弟子和友人有上進心，不要只圖安樂和富貴。

4.把文中畫橫線的句子翻譯成現(xiàn)代漢語。

（1）心善者欲人急于長進，意善者又恐其人之不肯急于長進也，是以知我而不恨也。

譯文：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2）方我之困于鄂城也，定見冒犯暑雪，一年而三四至，則其氣骨果有過人者。

譯文：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3）往往認定死語，以辛勤日用為枷鎖，以富貴受用為極安樂自在法門，則亦不免誤人自誤者。

譯文：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參考答案

1.B（該句標點應(yīng)為：愛貴則必讀書，而定見不肯讀書，故罵之;愛富則必治家，而定見不做人家，故罵之。）

2.C（生世：活在世上，維持生計。）

3.A（這里沒有運用對比手法。）

4.（1）心地善良的人希望別人快速進步，出發(fā)點好的人又擔心別人不肯快速進步，所以他們了解我并不恨我。

（2）當年我被困在鄂城的時候，楊定見冒著暑熱嚴寒，一年中去看了我三四次，他的骨氣的確超過一般人。

（3）往往認死理，把每天的辛勤勞作當作枷鎖，把享受富貴看作安樂自在的門徑，也就不免誤人誤己了。

參考譯文

劉翼性格嚴厲為人剛直，喜歡罵人。李百藥對人說：“劉四盡管經(jīng)常罵人，但人家也不恨他。”唉！像李百藥這樣的人，真可以稱為劉翼的知己了。我生性也喜歡罵人，人家也不曾恨我，為什么呢？因為我口惡心善，說話雖難聽，出發(fā)點卻是好的。心地善良的人希望別人快速進步，出發(fā)點好的人又擔心別人不肯快速進步，所以他們了解我并不恨我。然而世人雖然不恨我，但到底不和我親近。不恨我又與我親近的，只有楊定見一人罷了。定見不但不恨我還與我親近，又是為什么呢？大概是因為我喜歡富與貴，因而也喜歡別人追求富與貴。喜歡顯貴，就一定要讀書，但楊定見不肯讀書，所以我罵他;喜歡財富就要料理家業(yè)，楊定見卻不顧家業(yè)，所以我罵他。我罵他不去追求富與貴，有什么值得他恨的呢？但是，楊定見確實有值得罵的地方：當年我被困在鄂城的時候，楊定見冒著暑熱嚴寒，一年中去看了我三四次，他的骨氣的確超過一般人。就憑這個，我知道他會有所成就，所以常常對他罵個不停。但讓我無奈的是，他始終沒有什么改變，為什么呢？不讀書，學業(yè)上不勤奮，家計方面不上心，也不做隱居的謀劃。有骨氣卻沒有遠大的志向，就也是個愚人罷了，不值一提。深有雖然有些求道之意，卻也不是一心上進的人。往往認死理，把每天的辛勤勞作當作枷鎖，把享受富貴看作安樂自在的門徑，也就不免誤人誤己了。楊定見有骨氣但不夠機靈，深有有些靈氣卻又沒有骨氣，同樣都是山中的蠢物罷了。我既然把這兩個蠢物當作伙伴，就只好將就著順從他們，度完我的余生，但我仍然對他們罵個不停。這樣看來，楊定見是個蠢物，深有是個蠢物，再加上我這個蠢物，不就成三個蠢物了嗎？想到這些，我就寫了這篇《三蠢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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