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麗婭,羅 平,鄧少榮,葉 浩,俞 雁,韓 偉*
(1上海交通大學藥學院,再生組學實驗室,上海200240;2上海交通大學農業(yè)與生物學院,上海市獸醫(yī)生物技術重點實驗室,上海 200240)
白介素-33(IL-33)是2003年首次在人高內皮小靜脈中發(fā)現(xiàn)的核細胞因子,屬于IL-1家族成員,表達于內皮細胞、上皮細胞和成纖維細胞等細胞[1]。IL-33受體為IL1RL1基因編碼的ST2,在肥大細胞、ILC2s和 Tregs上組成型表達[1-2]。早期發(fā)現(xiàn)IL-33/ST2通路與過敏和炎癥有關,但近年來越來越多的研究發(fā)現(xiàn)IL-33/ST2通路在腫瘤發(fā)展中也有重要的作用。有研究發(fā)現(xiàn),肝癌患者腫瘤組織中的IL-33水平顯著低于正常人[3],但另有報道稱肝癌患者組織和血清中的IL-33水平顯著增高[4]。然而肝小葉接種過表達IL-33的Hepa 1-6肝癌細胞或質粒發(fā)現(xiàn)腫瘤質量和數(shù)目均顯著低于對照組,初步顯示IL-33對肝癌可能具有抑制作用[5]。有研究表明肺癌患者血清中IL-33顯著高于正常人血清中的IL-33含量[6],但是在LLC肺轉移模型中,轉IL-33基因過表達的小鼠生存率顯著高于對照組,提示IL-33或許可抑制肺癌生長[7]。Deng等[8]發(fā)現(xiàn)過表達鋅指蛋白36(tristetraprolin)能降低IL-33水平,從而抑制胃癌生長。另有研究發(fā)現(xiàn)胃癌生長必需的炎癥細胞因子IL-11刺激腫瘤上皮細胞,使其產(chǎn)生IL-33,從而激活肥大細胞,并促進胃癌的生長[9]。這個結果提示IL-33與胃癌的生長有關,但外源性IL-33對胃癌生長的影響還未見報道。先前研究發(fā)現(xiàn)IL-33在腫瘤中的低表達是一種與復發(fā)性前列腺癌和腎透明細胞癌相關的免疫生物標志物。在mRNA水平上,良性前列腺癌IL-33表達最多,初發(fā)性腫瘤次之,轉移性前列腺癌最少,表明IL-33與疾病發(fā)展進程呈負相關;同時發(fā)現(xiàn)其與疾病預后也呈負相關,即IL-33表達越低,前列腺癌預后越差[10]:這提示IL-33可能抑制前列腺癌發(fā)展。在結腸癌小鼠模型中,IL-33誘導腫瘤微環(huán)境中ST2L+調節(jié)T細胞(ST2L+Treg)的增加或招募CD11b+GR1+、CD11b+F4/80+骨髓細胞,進而促進結腸癌生長或肝轉移[11-12]。然而,另有研究發(fā)現(xiàn)內源性IL-33對結腸癌具有抑制作用[13]、阻斷IL-33/ST2通路可顯著促進結腸癌發(fā)展[14]以及ST2缺失導致結腸癌細胞中Treg細胞浸潤增多[15],表明IL-33/ST2通路能抑制結腸癌發(fā)展。目前IL-33對于結腸癌生長的影響仍有爭議,且關于IL-33給藥時間與給藥時長對于結腸癌影響的研究也未見報道。
本課題組前期已證明了重組小鼠白介素-33(mIL-33)可顯著激活小鼠體內的抗腫瘤免疫系統(tǒng),并有效抑制腫瘤生長[16]。在此基礎上,本研究進一步探討mIL-33在不同類型腫瘤中的抑瘤作用,為后續(xù)臨床治療提供科學依據(jù)。
mIL-33由上海交通大學藥學院再生組學實驗室構建純化得到,純化后的mIL-33蛋白純度大于95%,內毒素水平小于 0.1 EU/μg[16];DPBS(Dulbecco's Phosphate Buffered Saline)、胎 牛 血 清(FBS)、青霉素鏈霉素雙抗、RPMI 1640和DMEM培養(yǎng)基(北京賽默飛世爾生物化學制品有限公司);胰酶(北京索萊寶科技有限公司);CCK-8試劑盒(上海東仁化學科技有限公司)。
L500臺式低速自動平衡離心機(長沙湘儀離心機儀器有限公司);TS100倒置顯微鏡(日本Nikon公司);多功能酶標儀(瑞士Tecan公司)。
Hepa1-6小鼠肝癌細胞和RM-1小鼠前列腺癌細胞購于中國科學院細胞庫;MFC小鼠胃癌細胞、LLC小鼠肺癌細胞和CT26小鼠結腸癌細胞來源于美國菌種保藏中心。
BALB/c小鼠和C57BL/6J小鼠來自于上海杰思捷實驗動物有限公司(合格證號:SCXK(滬)2018-0004),采用6~8周齡的雄性小鼠,并得到上海交通大學動物倫理委員會批準。
本實驗所使用的腫瘤細胞均貼壁生長。其中Hepa1-6細胞和LLC細胞用含10%FBS的DMEM培養(yǎng)基進行培養(yǎng);RM-1細胞、MFC細胞和CT26細胞用含10%FBS的RPMI 1640培養(yǎng)基進行培養(yǎng)。培養(yǎng)方法同文獻[17]一致。
在皮下荷瘤模型中,所有腫瘤細胞均接種于小鼠的右側腋下皮下,其中Hepa1-6細胞(4×106個)、LLC細胞(4×106個)或RM-1細胞(2×106個)分別接種于C57BL/6J小鼠皮下;MFC細胞(4×106個)和CT26結腸癌細胞(1×106個)分別接種于BALB/c小鼠皮下。待腫瘤生長至30 mm3大小左右,將小鼠隨機分成4組。從腫瘤可見起,每隔1天使用游標卡尺測量一次小鼠腫瘤的長度(L)和寬度(W),使用小鼠腫瘤體積計算公式V=(L×W2)/2計算腫瘤體積,并在檢測終點采用頸椎脫臼法處死小鼠后,剝取腫瘤組織稱重。
mIL-33用DPBS稀釋,待腫瘤生長至30 mm3左右(即腫瘤細胞接種后第5天)開始皮下給藥,每天1次。注射DPBS為對照組。
待Hepa1-6、LLC、MFC與RM-1細胞生長至對數(shù)期后,消化細胞,用5%FBS的培養(yǎng)基將細胞稀釋至每毫升2.5×104個。每孔100 μL,接種于96孔板中,在37℃、5%CO2的培養(yǎng)箱中培養(yǎng)24 h后,棄培養(yǎng)上清液。分別加入含0、0.012、0.037、0.11、0.33、1、3 μg/mL質量濃度mIL-33的5%FBS培養(yǎng)基100 μL。每個梯度3~5個復孔。置于37℃、5%CO2的培養(yǎng)箱中培養(yǎng)48 h,按照CCK-8試劑盒說明書進行檢測。在酶標儀上,以450 nm為主波長,655 nm為參比波長讀數(shù)。計算公式:細胞存活率(%)=[(試驗孔吸收度-空白孔吸收度)/(對照孔吸收度-空白孔吸收度)]×100。
在Hepa1-6肝癌皮下荷瘤小鼠模型中,mIL-33給藥組(10,30和90 μg/kg)腫瘤體積均極顯著小于溶劑對照(DPBS)組;且給藥組中,90 μg/kg組的腫瘤體積也分別顯著小于10 μg/kg組和30 μg/kg組(圖1)。這些結果表明,mIL-33可顯著抑制Hepa1-6肝癌荷瘤小鼠模型中腫瘤的生長,且隨著劑量增高,腫瘤生長呈逐漸降低的趨勢。
Figure 1 Inhibitory effect of mIL-33 on tumor growth in Hepa1-6 subcutaneous tumor model in C57BL/6 mice(-x±sx,n=6)Dulbecco's phosphate buffered saline(DPBS)group was the solvent control group
在LLC肺癌皮下荷瘤小鼠模型中,mIL-33給藥組(10,30和90 μg/kg)腫瘤體積和質量均顯著小于DPBS組(圖2)。且給藥組中,30 μg/kg組的腫瘤體積和質量均顯著高于90 μg/kg組,但均顯著低于10 μg/kg組(圖2)。這些結果表明,mIL-33顯著抑制LLC肺癌荷瘤小鼠模型中腫瘤的生長,且隨著劑量的增高,腫瘤生長呈顯著降低的趨勢。
Figure 2 Inhibitory effect of mIL-33 on tumor volume(A)and tumor weight(B)in LLC subcutan-eous tumor model in C57BL/6 mice.Mice were sacrificed on day 21 after tumor inoculation,and tumors were dissected and weighed for comparison(x± sx,n=8-10)
在MFC胃癌皮下荷瘤小鼠模型中,mIL-33給藥組(10,30和 90 μg/kg)腫瘤體積均顯著小于DPBS組(圖3)。在給藥組中,10、30和90 μg/kg組小鼠腫瘤體積在治療后第5天開始變小,而溶劑對照組腫瘤體積呈增加趨勢(圖3)。上述結果表明,mIL-33顯著抑制MFC胃癌荷瘤小鼠模型中腫瘤的生長,且在較低的給藥劑量(10 μg/kg)就具有較好的抑制作用。
Figure 3 Inhibitory effect of mIL-33 on tumor growth in MFC subcutaneous tumor model in BALB/c mice(-x±sx,n=9)
在RM-1前列腺癌皮下荷瘤小鼠模型中,mIL-33給藥組(90 μg/kg)腫瘤體積和質量均顯著小于DPBS組與 mIL-33給藥組(10,30 μg/kg)。然而,DPBS組和mIL-33給藥組(10,30 μg/kg)之間的腫瘤體積和質量均無顯著性差異(圖4),表明mIL-33顯著抑制RM-1前列腺癌荷瘤小鼠模型中腫瘤的生長,但可能需要較高的劑量(90 μg/kg)才能發(fā)揮抑瘤作用。
在CT26結腸癌皮下荷瘤小鼠模型中,mIL-33給藥組均于腫瘤細胞接種后第5天(d 5)開始皮下注射 360 μg/kg mIL-33,給藥時長分別為3 d(d 5-d 7)、6 d(d 5-d 10)和9 d(d 5-d 13),每天 1次。從圖5可知,mIL-33給藥組(給藥3 d、6 d)的腫瘤體積和質量分別顯著小于DPBS組,但均分別顯著高于mIL-33給藥組(給藥9 d)。且給藥組中,給藥3 d組和給藥6 d組的腫瘤體積和質量均無顯著性差異(圖5)。實驗結果表明mIL-33可顯著抑制CT26結腸癌荷瘤小鼠模型中腫瘤的生長,mIL-33給藥3 d和給藥6 d對于腫瘤抑制效果無顯著差異,但延長給藥至9 d時對腫瘤的抑制作用則顯著增加。進一步提示mIL-33能較快地能激活抗腫瘤免疫應答,但其作用強度可能具有時效關系,即持續(xù)刺激腫瘤免疫一定時間后,其抗腫瘤應答能顯著增強。
在CT26皮下荷瘤模型中,mIL-33給藥組分別于腫瘤細胞接種后第5天(d 5)、第10天(d 10)和第15天(d 15)開始皮下注射90 μg/kg mIL-33,每組給藥時長均為9 d(d 5-d 13、d 10-d 18和d 15-d 23),每天1次。mIL-33給藥組(d 10-d 18)腫瘤體積顯著小于DPBS組,但顯著高于mIL-33給藥組(d 5-d 13)(圖6)。且給藥組中,d 15-d 23組在給藥后腫瘤生長迅速減緩,并于第21天開始腫瘤生長趨勢與d 5-d 13組基本一致,提示這兩種給藥方案對腫瘤生長的最終影響較為一致(圖6)。此外,d 15-d 23組與d 10-d 18組的腫瘤體積無顯著性差異,但有降低的趨勢(圖6)。這些結果表明mIL-33抑制CT26結腸癌荷瘤小鼠模型中腫瘤生長的作用與起始給藥時間有一定關聯(lián),似乎在腫瘤發(fā)展較“早期”(d 5)與較“后期”(d 15)給藥mIL-33能有效且持續(xù)地激活抗腫瘤免疫應答,而在腫瘤發(fā)展“中期”給藥mIL-33不能有效地增強機體的抗腫瘤免疫(尤其在d 10-d 15期間)。本實驗室先前研究發(fā)現(xiàn)細胞毒性T淋巴細胞在腫瘤接種2周時的增殖能力和分泌IFN γ的量達到峰值[18]。因此,此階段機體內具有較強的抗腫瘤免疫應答,額外給予mIL-33可能難以起到增效的作用。
前期研究了外源性mIL-33在小鼠體內對腫瘤生長的影響,但其在體外是否直接對腫瘤細胞造成殺傷有待進一步研究。如圖7所示,與對照組相比,mIL-33在不同質量濃度梯度下對Hepa1-6、LLC、MFC和RM-1細胞存活率均無顯著影響,且這些細胞的存活率隨著mIL-33質量濃度的增加也無顯著變化。因此,mIL-33在體外不能直接抑制Hepa1-6、LLC、MFC與RM-1細胞的生長,提示mIL-33可能通過免疫細胞發(fā)揮抑制腫瘤生長作用。
本研究發(fā)現(xiàn)外源性mIL-33顯著抑制小鼠肝癌、肺癌、胃癌、結腸癌和前列腺癌的生長,但在不同的腫瘤模型中,mIL-33的量效關系有一定差別。另外,本實驗還發(fā)現(xiàn)外源性mIL-33不能在體外抑制Hepa1-6肝癌細胞、LLC肺癌細胞、MFC胃癌細胞和RM-1前列腺癌細胞的生長,提示其不能直接對腫瘤細胞造成殺傷,而可能通過體內免疫細胞或分子通路發(fā)揮抗腫瘤作用。
本研究發(fā)現(xiàn)外源性注射mIL-33也能有效地抑制Hepa1-6肝癌、LLC肺癌和CT26結腸癌的生長,與文獻[5,7,15]報道一致。然而另有報道稱阻斷mIL-33可抑制免疫缺陷小鼠體內非小細胞肺癌的生長[19]、體內過表達IL-33促進非小細胞肺癌的生長和轉移[20]、IL-33可通過改變腫瘤內環(huán)境來促進結腸癌發(fā)生與肝轉移[12,21]。在MFC胃癌小鼠模型中,鋅指蛋白36通過抑制IL-33途徑來限制胃癌的發(fā)展[8],且腫瘤來源的IL-33維持肥大細胞和巨噬細胞依賴性信號級聯(lián),是胃癌生長所必需的重要因子[9]。與此相反,本研究發(fā)現(xiàn)外源性注射mIL-33顯著抑制小鼠體內MFC胃癌的生長,提示IL-33可能是一個頗有前景的治療胃癌新靶點。
Figure 7 Effect of different concentrations of mIL-33 on the proliferation of Hepa1-6 liver cancer cells(A,n=5),LLC lung cancer cells(B,n=4),MFC gastric cancer cells(C,n=5)and RM-1 prostate cancer cells(D,n=5)in vitro
目前關于IL-33對腫瘤生長的作用仍存在爭議,促腫瘤生長和抑制腫瘤生長均有相關報道,其中可能涉及多種因素影響。有研究發(fā)現(xiàn)不同細胞來源的IL-33對腫瘤的生長具有完全不同的作用。腫瘤上皮細胞表達的IL-33會增加其免疫原性,通過CD8+T細胞和NK細胞促進1型抗腫瘤免疫反應,從而抑制腫瘤生長;而腫瘤基質和血清中表達的IL-33能通過Treg細胞和骨髓來源的抑制細胞來增強免疫抑制,從而促進腫瘤生長[22]。也有報道稱IL-33的不同作用取決于不同免疫細胞中的IL-33/ST2信號傳導。因為IL-33既可以激活促進腫瘤生長的細胞,如肥大細胞、Treg細胞等,又可以激活抑制腫瘤發(fā)展的細胞,如NK細胞、CD8+T細胞等,最終促進或者抑制腫瘤生長取決于哪種作用更強[23]。從本研究來看,IL-33對腫瘤的作用強度和腫瘤類型、給藥劑量以及給藥時期密切相關,不同情況下可能具有完全不一樣的效果。因此,推測不同研究IL-33的方式(過表達IL-33、敲除IL-33或外源注射IL-33蛋白)、腫瘤模型以及給藥時期可能會對IL-33在腫瘤中扮演角色的判斷造成較大干擾,后續(xù)的研究應充分考慮這些因素所帶來的影響。
綜上,本研究發(fā)現(xiàn)外源性mIL-33顯著抑制小鼠肝癌、肺癌、胃癌、前列腺癌和結腸癌的生長,較詳細地研究了相關的量效或時效關系。盡管IL-33在這些腫瘤中的抗腫瘤作用機制尚未完全揭示,但本研究的結果充分表明IL-33在治療各類腫瘤中具有良好的應用前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