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曉勁 郭斯萍
摘 要 采用“移除懲罰范式”,以群體身份與懲罰為自變量,以公共物品博弈中的信任與合作為因變量,探討群體身份與懲罰對信任與合作的影響機制,尋求提高信任與合作水平的方法。結(jié)果顯示:相比于無懲罰,懲罰存在時被試的信任水平與合作水平更高; 相比于從未經(jīng)歷過懲罰的被試,經(jīng)歷過懲罰的被試在懲罰取消后,對內(nèi)群體的信任水平下降,合作水平不下降。但懲罰經(jīng)歷對外群體的信任與合作水平均有促進作用。結(jié)論為:懲罰存在時所產(chǎn)生的保障能提高信任與合作水平; 懲罰的經(jīng)歷會破壞人際信任,但對條件信任與合作均有促進作用。
關(guān)鍵詞 群體身份; 懲罰; 信任; 合作; 公共物品博弈
分類號 B849
DOI: 10.16842/j.cnki.issn2095-5588.2020.08.007
1 前言
信任與合作一直廣受學(xué)者們的重視,當代中國社會正經(jīng)歷著快速的經(jīng)濟發(fā)展與社會轉(zhuǎn)型時期,在此過程中出現(xiàn)了較為嚴重的信任危機,探討信任與合作的影響因素,尋求有效提高信任與合作水平的策略成為學(xué)者關(guān)注的焦點。早期研究者發(fā)現(xiàn),懲罰是促進信任與合作的重要途徑(劉國芳, 辛自強, 2014; Fehr & Gchter, 2002; Mccusker & Carnevale, 1995; Wit & Wilke, 1990)。有研究顯示,懲罰會顯著減少背叛行為。與懲罰其他人相比,自身受到懲罰時,背叛行為下降更為明顯(Eek, Loukopoulos, Fujii, & Grling, 2002)。但是也有研究發(fā)現(xiàn)懲罰會阻礙信任與合作(Gchter & Herrmann, 2011; Li, Xiao, Houser, & Montague, 2009; Tenbrunsel & Messick, 1999)。Fehr和Rockenbach(2003)的研究顯示,對被信任者的懲罰既破壞了對方的合作意愿,又對個體自身的信任水平有消極影響。研究還發(fā)現(xiàn),個體的信任與合作還會受到社會交往中的懲罰經(jīng)歷影響(Mulder, Van, De, & Wilke, 2006)。
這種既表現(xiàn)促進,又表現(xiàn)出阻礙作用的不一致性表明存在其他因素調(diào)節(jié)懲罰對信任與合作的影響。以往的研究表明,信任類型和個體因素是其中的兩個重要調(diào)節(jié)因素(劉國芳, 辛自強, 2014)。信任類型包括人際信任與條件信任,人際信任是指一種對他人行為意圖的積極預(yù)期,并愿意接受由此帶來的風險的心理狀態(tài)。而條件信任是指關(guān)注行為帶來的成本收益的心理狀態(tài),強調(diào)外部制度與規(guī)范對信任的保障(劉國芳, 辛自強, 2014; Blomqvist, 1997)。早期的研究表明,當成員之間的合作預(yù)期少時,傾向于引入某種懲罰。懲罰作為一種強制力量,使得背信行為變得不具吸引力,施加懲罰可以提高那些合作程度低的個體的合作水平,即懲罰通過激發(fā)了條件信任來加強合作(Sitkin & Roth, 1993),懲罰一旦取消,為條件信任提供的保障也隨之消失。但是,懲罰的經(jīng)歷卻會破壞人際信任。原因在于懲罰會釋放出不信任的信號,個體在交往中會將“懲罰”知覺為一種低信任線索信號,因此,取消懲罰后會使個體難以相信交往對象會自覺合作(De Dreu, Giebels, & Evert, 1998; Fehr & Gchter, 2002)。個體因素同樣調(diào)節(jié)了懲罰對信任與合作的作用。研究者選取了不同信任水平的被試進行研究,結(jié)果發(fā)現(xiàn),接受過懲罰經(jīng)歷后,一旦懲罰取消,原本信任水平高的被試比原本信任水平低的被試信任與合作水平下降程度更大(Mulder, Dijk, Cremer, & Wilke, 2006)。王沛與陳莉(2011)的研究也重復(fù)驗證了這一現(xiàn)象。
以往研究較多從信任者的角度考慮個體信任水平如何調(diào)節(jié)懲罰對信任與合作的作用,但是,信任與合作是一種雙方的行為,信任者與被信任者的身份關(guān)系也是影響信任與合作的一個重要因素。以往研究均一致表明,內(nèi)群體成員被認為比外群體成員更值得信任(辛自強, 辛素飛, 2014)。特別在中國傳統(tǒng)的“熟人社會”,個體對內(nèi)群體與外群體成員所持的信任與合作態(tài)度有著巨大的差別。探討個體對不同群體身份成員的信任與合作特點,并尋求有效提高個體對外群體信任與合作水平的策略具有重要的意義與價值。設(shè)置“懲罰”需要滿足特定的約束條件才能達到促進信任與合作的效果。懲罰改變了博弈的成本收益結(jié)構(gòu),使背叛的成本大于收益,這一特性可能有效地促進個體對外群體的信任與合作。但懲罰釋放了不信任的信號,在群體層面上,懲罰可能暗示了群體內(nèi)的信任與合作水平較低(劉國芳, 辛自強, 2014),使個體的信任動機由倫理性、道德性考量轉(zhuǎn)向計算性的成本收益,破壞了人際信任。因此,設(shè)置懲罰可能不利于個體對內(nèi)群體的信任。
本研究擬在群體層面探討懲罰影響合作與信任的約束條件,對這一問題的探討,有利于為現(xiàn)實生活中設(shè)置懲罰條件進行指導(dǎo),達到既促進個體對外群體的信任與合作,又不破壞對內(nèi)群體的信任與合作的效果。懲罰條件通過移除懲罰范式(RTS, Removing The Sanction)進行操縱(Mulder, Dijk, Cremer, & Wilke, 2006),該范式包含了“懲罰條件(無懲罰、有懲罰)”與“實驗階段(階段一、階段二)”兩個變量,在“無懲罰”中,階段一與階段二完全相同,均沒有設(shè)置懲罰。在“有懲罰”中,階段一有懲罰,階段二懲罰移除,即階段二形成了一種“懲罰經(jīng)歷”條件。群體身份因素通過“最簡群體范式”操縱形成,避免了選擇自然群體可能存在的多重身份對合作與信任的干擾作用(辛自強, 辛素飛, 2014)。
2 方法
2.1 被試
招募自愿前來參加實驗的在校大學(xué)生70名,其中男性32名,女性38名,年齡范圍在18~25歲之間。所有被試身心健康,視力或矯正視力正常,在此之前沒有參加過類似的投資博弈實驗。實驗結(jié)束后獲得一定的報酬。
2.2 研究設(shè)計
實驗采用2(群體身份: 內(nèi)群體、 外群體)×2(懲罰條件: 無懲罰、 有懲罰)×2(實驗階段:階段一、 階段二)三因素混合設(shè)計。其中群體身份、實驗階段是組內(nèi)變量,懲罰條件是組間變量。依據(jù)“移除懲罰范式”所操縱“懲罰”的方式,“無懲罰”條件下,“階段一”與“階段二”的操縱方式相同,均不設(shè)置懲罰?!坝袘土P”條件下,“階段一”設(shè)置了懲罰,“階段二”懲罰被移除,即“階段二”是一種“有懲罰經(jīng)歷”的條件。采用公共物品兩難博弈作為測定信任與合作的實驗范式, 參考前人做法(王沛, 陳莉, 2011; Mulder, Dijk, Cremer, & Wilke, 2006), 將被試在公共物品兩難博弈任務(wù)中投資的數(shù)額作為合作水平的指標, 將對他人信任程度的等級評定作為信任水平的指標。
2.3 實驗材料
(1)面孔圖片材料:從“中國化面孔情緒圖片系統(tǒng)”選出96張中性面孔圖片,男女各半,然后讓24名不參加后續(xù)實驗的被試從“吸引力”與“可信度”兩個指標對面孔圖片做7點評分,1代表完全沒有吸引力或者非常不可信,7代表非常有吸引力或者非??尚?。盡量選擇兩個指標均處于中間水平的面孔圖片作為正式實驗材料,共選出了56張面孔圖片。這56張面孔圖片吸引力平均得分為4.86±0.72; 可信度平均得分為5.27±1.62。
(2)“數(shù)量估計任務(wù)”材料,由主試制作三十張畫有不同數(shù)量圓點的圖片,圓點數(shù)量范圍在10到40之間。
2.4 實驗程序
被試首先進行“數(shù)量估計任務(wù)”,用于與互動的對象形成內(nèi)群體關(guān)系或外群體關(guān)系,接著進行公共物品博弈。
2.4.1 數(shù)量估計任務(wù)的具體程序
根據(jù)“最簡群體范式”(Tajfel, Billing, Bundy, & Flament, 1971),在本研究中采用“數(shù)量估計任務(wù)”操縱群體身份,任務(wù)在E-prime程序中進行:呈現(xiàn)給被試一個給定數(shù)字(如20),接著出現(xiàn)兩張畫著相應(yīng)點數(shù)的圖片,但兩張圖片上的點的位置不同,圖片呈現(xiàn)2秒后自動消失,隨后出現(xiàn)一個判斷界面,要求被試選擇哪張圖上的點與所給的數(shù)字最接近。在被試做出選擇后提供偽反饋,“高估計組”的條件是80%的概率反饋給被試選擇的是點數(shù)多于給定數(shù)字的圖; “低估計組”的條件是80%的概率反饋給被試選擇的是點數(shù)少于給定數(shù)字的圖?!皵?shù)量估計任務(wù)”結(jié)束后,反饋給被試,根據(jù)他的作業(yè)任務(wù)結(jié)果,他是屬于高估計組或者低估計組。實驗前由主試根據(jù)隨機化的原則設(shè)定被試得到屬于高估計組還是低估計組的反饋,兩種反饋類型的人數(shù)各半。對于屬于高估計組的被試(信任者),同樣屬于高估計組的互動對象(被信任者)則成為內(nèi)群體成員,而屬于低估計組的互動對象則成為外群體成員。對屬于低估計組的被試同理。
最后對被試的群體身份操縱檢驗,方法是讓被試把自己歸類入“高估計組”或者“低估計組”,所有被試均作出與反饋一致的歸類,表明群體身份操縱有效。
2.4.2 公共物品博弈
公共物品博弈的具體程序如下:實驗在E-prime中進行,首先用指導(dǎo)語告訴被試,即將進行的是一個投資游戲,游戲會進行多輪,在每一輪中,被試與另外三名成員(同屬于內(nèi)群體或者外群體)共同進行,游戲中以點數(shù)作為代幣,根據(jù)被試最終獲得的點數(shù)多少決定收益,點數(shù)越多收益越大。游戲規(guī)則是在每一輪中,每個人都獲得10個點,被試需要在公共帳戶與私人帳戶中分配,分配到公共帳戶上的點數(shù)會增值一倍,增值后的點數(shù)會平均返還到每個小組成員中,分配到私人帳戶的點數(shù)不增值,但全部歸私人所有,每個人最終獲得的點數(shù)是公共帳戶返還的點數(shù)與私人帳戶的點數(shù)總和。讓被試選擇:(1)你決定投資多少點數(shù)到公共帳戶?(合作水平指標,選擇0到10之內(nèi)的具體數(shù)字表示); (2)你相信其他成員會把個人的點數(shù)投資到公共帳戶嗎?(信任指標,選擇:1 完全不相信,2不相信,3有點不信,4一般,5有點相信,6相信,7完全相信)(王沛, 陳莉, 2011; Mulder, Dijk, Cremer, & Wilke, 2006)。
對于有懲罰條件,在第一階段的有懲罰指導(dǎo)語中,告知被試投資最少的成員會受到懲罰,懲罰的代價是取消其在本輪中獲得的點數(shù),如果有兩個或以上成員的投資數(shù)額同樣少,則隨機決定懲罰哪一個成員,并且在每輪結(jié)束后反饋哪個成員受到了懲罰; 在第二階段的移除懲罰條件中,告知被試懲罰規(guī)則取消。對于無懲罰條件,則在第一階段與第二階段的指導(dǎo)語中均沒有懲罰的告知。實驗包括練習(xí)部分與正式實驗部分的階段一與階段二。練習(xí)部分有8個試次,正式實驗的每個階段各有16個試次。因此,實驗總共進行40個試次。
3 研究結(jié)果
3.1 信任結(jié)果
為了分析群體身份與懲罰對信任的影響,以群體身份、懲罰條件、實驗階段為自變量,對信任水平進行重復(fù)測量方差分析。結(jié)果(見表1)表明,群體身份主效應(yīng)邊緣顯著,F(xiàn)(1,68)=3.73, p=0.058,η2=0.05,被試對內(nèi)群體的合作水平(M=4.38, SD=0.61)高于外群體(M=4.13, SD=0.88); 階段主效應(yīng)顯著,F(xiàn)(1,68)=27.78, p<0.01,η2=0.29,被試在階段一的信任水平(M=4.53, SD=0.79)顯著高于階段二(M=3.91, SD=0.70); 懲罰條件主效應(yīng)顯著,F(xiàn)(1,68)=46.81, p<0.01, η2=0.41,被試在有懲罰條件的信任水平(M=4.58, SD=0.73)顯著高于無懲罰條件(M=3.84, SD=0.80)。
群體身份與懲罰條件交互作用顯著,F(xiàn)(1,68)=15.16, p<0.05, η2=0.18(圖1)。簡單效應(yīng)分析表明,在有懲罰條件下,被試對內(nèi)群體的信任水平(M=4.48, SD=0.63)與外群體(M=4.69, SD=0.72)無顯著差異,F(xiàn)(1,34)=1.66, p>0.05; 在無懲罰條件下,被試對內(nèi)群體的信任水平(M=4.20, SD=0.55)顯著高于外群體(M=3.84, SD=0.68),F(xiàn)(1,34)=4.08, p<0.05, η2=0.11,說明了懲罰的存在使被試對不同群體成員的信任水平差異消失。被試對內(nèi)群體的信任水平在有懲罰條件(M=4.48, SD=0.63)與無懲罰條件下(M=4.20, SD=0.55)差異邊緣顯著,F(xiàn)(1,68)=3.83, p=0.054, η2=0.04; 被試對外群體的信任水平在有懲罰條件(M=4.69, SD=0.72)顯著高于無懲罰條件(M=3.84, SD=0.68), F(1,68)=22.84, p<0.01, η2=0.40, 說明了懲罰對外群體的信任水平有促進作用。
階段與懲罰條件交互作用顯著, F(1,68)=39.67, p<0.01, η2=0.36(圖2)。簡單效應(yīng)分析表明,在有懲罰條件下,階段一的信任水平(M=5.24, SD=0.54)明顯高于階段二(M=3.93, SD=0.75),F(xiàn)(1,34)=71.02, p<0.01,η2=0.67; 在無懲罰條件下,階段一的信任水平(M=4.23, SD=0.61)與階段二(M=3.90, SD=0.65)無明顯差異(F(1,34)=2.11, p>0.05),說明了懲罰取消會導(dǎo)致信任水平下降。在階段一,有懲罰條件的信任水平(M=5.24, SD=0.54)明顯高于無懲罰(M=4.23, SD=0.61),F(xiàn)(1,68)=62.74, p<0.01, η2=0.48; 在階段二,有懲罰條件的信任水平(M=3.93, SD=0.74)與無懲罰(M=3.90, SD=0.65)無明顯差異,F(xiàn)(1,34)=0.44, p>0.05,說明了信任水平隨著懲罰條件的變化而發(fā)生改變,懲罰存在時,信任水平較無懲罰時高。但是,隨著懲罰取消,信任水平也出現(xiàn)下降。
群體身份與階段交互作用不顯著,F(xiàn)(1,68)=0.14, p>0.05。群體身份、階段與懲罰條件三者交互作用邊緣顯著,F(xiàn)(1,68)=3.21, p=0.078, η2=0.045。以上結(jié)果說明了相對于無懲罰,懲罰存在時信任水平更高。但是,已經(jīng)存在的懲罰取消后,對內(nèi)群體的信任水平下降至低于無懲罰條件,即懲罰經(jīng)歷破壞了被試對內(nèi)群體的信任; 懲罰取消后被試對外群體的信任水平雖然也出現(xiàn)下降,卻依然高于無懲罰條件,即懲罰經(jīng)歷促進了被試對外群體的信任。
3.2 合作結(jié)果
為了分析群體身份與懲罰對合作的影響,以群體身份、懲罰條件、實驗階段為自變量,對合作水平進行重復(fù)測量方差分析。結(jié)果(表2)表明,群體身份主效應(yīng)顯著,F(xiàn)(1,68)=16.83, p<0.01, η2=0.20,被試對內(nèi)群體的合作水平(M=5.93, SD=0.77)顯著高于外群體(M=5.42, SD=1.10); 階段主效應(yīng)顯著,F(xiàn)(1,68)=28.97, p<0.01, η2=0.30,被試在階段一的合作水平(M=6.02, SD=1.11)顯著高于階段二(M=5.28, SD=0.92); 懲罰條件主效應(yīng)顯著,F(xiàn)(1,68)=51.53, p<0.01, η2=0.43,被試在有懲罰時的合作水平(M=6.17, SD=0.73)顯著高于無懲罰(M=5.18, SD=0.87)。
群體身份與懲罰條件交互作用顯著,F(xiàn)(1,68)=18.81, p<0.01, η2=0.21(圖3)。簡單效應(yīng)分析表明,在有懲罰條件下,被試對內(nèi)群體成員的合作水平(M=6.13, SD=0.65)與對外群體成員的合作水平(M=6.00, SD=0.89)無顯著差異,F(xiàn)(1,34)=0.03, p>0.05; 在無懲罰條件下,被試對內(nèi)群體成員的合作水平(M=5.71, SD=0.82)顯著高于外群體(M=4.68, SD=0.66),F(xiàn)(1,34)=36.4, p<0.01, η2=0.51,說明了懲罰的存在促進了合作,并使被試對不同群體成員的合作水平差異消失。被試對內(nèi)群體的合作水平在有懲罰條件下(M=6.13, SD=0.65)顯著高于無懲罰條件(M=5.71, SD=0.82),F(xiàn)(1,68)=6.56, p<0.05, η2=0.08; 被試對外群體的合作水平在有懲罰條件下(M=6.00, SD=0.89)同樣顯著高于無懲罰條件(M=4.68, SD=0.66),F(xiàn)(1,68)=64.73, p<0.01, η2=0.48,說明相對于無懲罰,懲罰存在時,被試對兩類群體的合作水平更高。
階段與懲罰條件交互作用顯著,F(xiàn)(1,68)=28.70, p<0.01, η2=0.30(圖4)。簡單效應(yīng)分析表明,在有懲罰條件下,階段一的合作水平(M=6.93, SD=0.61)明顯大于階段二(M=5.43, SD=0.85), F(1,34)=91.6, p<0.01, η2=0.72; 在無懲罰條件下,階段一的合作水平(M=5.41, SD=0.77)與階段二(M=5.37, SD=0.98)沒有明顯差異,F(xiàn)(1,34)=0.14, p>0.05,說明懲罰存在時合作水平更高。在階段一,有懲罰條件的合作水平(M=6.93, SD=0.61)明顯大于無懲罰條件(M=5.43, SD=0.77),F(xiàn)(1,68)=107.51, p<0.01, η2=0.61; 在階段二,懲罰取消條件的合作水平(M=5.43, SD=0.85)與無懲罰條件的合作水平(M=5.37, SD=0.98)無明顯差異,F(xiàn)(1,68)=1.10, p>0.05; 說明了懲罰存在時合作水平更高,合作水平會隨著懲罰的取消而下降,但只下降到無懲罰時的水平,即懲罰經(jīng)歷并不破壞合作水平。
群體身份與階段交互作用不顯著,F(xiàn)(1,68)=0.53, p>0.05; 群體身份、階段與懲罰條件三者交互作用不顯著,F(xiàn)(1,68)=1.13, p>0.05。
4 討論
在無懲罰條件下,被試對內(nèi)群體的信任與合作水平均高于外群體,這一結(jié)論與以往大多數(shù)研究的結(jié)論一致,表明人們通常對內(nèi)群體成員的可信度有積極的感知,認為自己所屬群體的成員比其他群體成員更值得信任(辛自強, 辛素飛, 2014; Foddy, Platow, & Yamagishi, 2009; Platow, Foddy, Yamagishi, Li, & Chow, 2012; Yuki, Maddux, Brewer, & Takemura, 2005)。信任又分為對他人善心、誠意等的積極預(yù)期的人際信任與強調(diào)成本收益分析的條件信任。 合作是為了達到最高收益而作出的行為選擇, 與條件信任類似, 較多強調(diào)對成本和收益的分析。 相對于外群體, 被試對內(nèi)群體有較強的群體認同感, 自然對其中成員的善心、 誠意有積極預(yù)期, 因而對內(nèi)群體擁有較高的信任與合作預(yù)期。
以往的研究發(fā)現(xiàn),懲罰能激發(fā)條件信任,加強合作(Mulder, Van, De, & Wilke, 2006)。在本研究中也發(fā)現(xiàn),設(shè)置懲罰同時促進了對內(nèi)、外群體的信任與合作水平,懲罰的存在一方面促進了信任與合作水平,另一方面縮小了對內(nèi)、 外群體的信任與合作水平差異。 可能原因是懲罰存在時提供的保障改變了博弈的收益結(jié)構(gòu), 使得信任與合作在成本-收益分析中成為優(yōu)勢選項, 因而促進信任與合作。 另外也有可能是懲罰在信任與合作中的存在具有進化意義上的適應(yīng)性(Axelrod & Hamilton, 1981; Nowak, 2007; Smith, Van Dyken, & Zee, 2010)。
但是, 以往研究還顯示, 懲罰一方面激發(fā)條件信任, 另一方面卻破壞人際信任(De Dreu, Giebels, & Evert, 1998; Malhotra & Murnighan, 2002; Mulder, Van, De, & Wilke, 2006; Sitkin & Roth, 1993),懲罰會使被試的信任動機由倫理性、道德性考量轉(zhuǎn)向工具性、計算性的成本收益,即由人際信任轉(zhuǎn)向條件信任(Falk & Fehr, 2002; Gneezy & Rustichini, 2000; Tenbrunsel & Messick, 1999)。本研究中顯示,懲罰取消后個體對內(nèi)、外群體的信任與合作水平均出現(xiàn)下降,可能是由于懲罰經(jīng)歷引起決策框架由倫理性的人際信任向利益性的條件信任轉(zhuǎn)變,而懲罰取消后,懲罰提供的保障消失,造成了條件信任的下降。對內(nèi)群體的信任水平下降至低于無懲罰條件,合作水平與無懲罰條件差異不明顯,說明懲罰經(jīng)歷破壞了對內(nèi)群體的信任,沒有破壞合作水平; 但對于外群體,雖然懲罰取消后信任與合作水平均下降,卻仍然高于無懲罰的條件,說明懲罰經(jīng)歷對外群體的信任與合作起了促進作用。
懲罰的經(jīng)歷破壞對內(nèi)群體的信任,原因在于懲罰釋放的信號與個體預(yù)期不一致,影響了信任水平,以往研究也顯示,當他人的行為與自身的預(yù)期不一致時, 會對個體的行為產(chǎn)生影響(Papilla & Chen, 1999)。個體會將懲罰機制知覺為群體不信任的信號(Falk & Fehr, 2002; Frey, 2004),這種信號與個體對內(nèi)群體的預(yù)期不一致,導(dǎo)致了對內(nèi)群體信任的破壞。懲罰經(jīng)歷并不破壞對內(nèi)群體的合作水平,表明對內(nèi)群體的合作行為可能是出于成本-收益的計算。但對于懲罰經(jīng)歷為何會提高對外群體的信任與合作水平,還有待進一步的探討。
5 結(jié)論
通過本研究,得出如下結(jié)論:(1) 在無懲罰的條件下,被試對內(nèi)群體的信任與合作水平均高于外群體。(2) 懲罰存在時,促進了被試對內(nèi)、外群體的信任與合作水平。(3) 相比從未經(jīng)歷過懲罰的被試,經(jīng)歷過懲罰的被試在懲罰取消后,對內(nèi)群體的信任水平下降,合作水平?jīng)]有下降,但懲罰經(jīng)歷對外群體的信任與合作水平均有促進作用。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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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bstract
The topic of trust and cooperation has received considerable critical attention in the field of psychology over the years. The majority of research has focused on exploring the factors of trust and cooperation as well as effective strategies to stimulate trust and cooperation. Employing the “Removing the Sanction” paradigm, this study attempts to investigate the mechanism of how sanction affects trust and cooperation with different group identities. Here the independent variables are group identity and sanction conditions; the dependent variables are the trust and cooperation behaviors during the Public Goods Dilemmas.
The results reveal that first, sanction does elevate the level of trust and cooperation. Secondly, Those who have experienced the presence of the sanction would show a lower level of in-group trust after withdrawal of the sanction, with no sign of a lower level of in-group cooperation, while the levels of cooperation and trust towards outside groups both increased. The results support the idea that the protection generated by sanction can improve the level of trust and cooperation. At the same time, although the experience of accepting sanction may destroy interpersonal trust, it could facilitate both the conditional trust and cooperation.
Key words: group identity; sanction; trust; cooperation; public goods dilemma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