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和跣】?/p>
黑夜,齊齊哈爾城外的市偽陸軍監(jiān)獄。
崗樓上,一個日本兵和一個偽軍在站崗,他們身邊有一挺重機槍。
崗樓上的探照燈不斷地掃視監(jiān)獄的各個角落,隨著燈光可見:高高的圍墻上密布著一人高的鐵絲網(wǎng),墻角、監(jiān)獄的中央空地、圍墻、圍墻外十米以內(nèi)的空地,都被照得一片通明。探照燈掃過的地方很快又重新恢復黑暗。
死一般寂靜的夜空下,突然傳來類似石頭摩擦發(fā)出的刺耳聲音。
一個井蓋被舉起,一個人的上半張臉露了出來。他目光炯炯,雙眼警覺地環(huán)視外面的一切——這里距離監(jiān)獄圍墻五六米遠。舉著井蓋的人是李鐵,隨著主題曲響起,他的雙眼射出片名——《越獄》。
音樂繼續(xù),白天。一隊衣衫襤褸的勞工從地下工程的大門走出,向遠處一個深深的大坑圍攏。端著長槍的日本兵緊跟在他們身后。
日本兵把勞工們踹入坑中,醒悟的勞工們紛紛開始反抗,搶奪日本兵的槍,有的被日本兵的刺刀挑進坑中。勞工紛紛掉進坑中,人壓人,即使有人往上爬也無濟于事,坑太深了。
日本兵拿鍬往坑中填土,要將勞工們?nèi)炕盥瘛_@樣的坑有三個,同時上演著如此的慘劇,被活埋的勞工無一人逃脫。
旁白:“1931年11月19日,日本人經(jīng)過江橋苦戰(zhàn),占領了黑龍江省省會城市齊齊哈爾。之后,日本人歷經(jīng)五年修建遍布齊齊哈爾全城的地下工程。工程竣工當天,為了掩蓋這個秘密,日本人坑殺了修建工程的萬余勞工,他們有朝鮮人、蒙古人以及被俘的中國軍人。而日本人修建龐大的地下工程究竟蘊藏著怎樣的陰謀,至今黑龍江省和齊齊哈爾市的省市兩級歷史學家們都無法給出一個結(jié)論,恐怕將是永久的秘密了?!?/p>
字幕:1936年12月5日。
辦公室門外站著齊齊哈爾市日本憲兵隊副隊長川島一郎,他一臉嚴肅:“報告!”
石原:“進來?!?/p>
川島一郎走進辦公室,向石原立正,行軍禮。他筆直地站著。石原是個老家伙,而川島是個三十歲左右的年輕人。兩個人很熟悉。
石原:“川島副隊長,今天又送幾個人過來?我這里已經(jīng)人滿為患啦!”
川島一郎:“一個?!?/p>
石原有些奇怪,緊盯著川島一郎:“又是沒有判刑的?”
川島一郎:“是,一個瘋子。憲兵隊懷疑他裝瘋,是中國的諜報人員,所以抓他來觀察一陣兒。(停頓一下)也是特務機關(guān)長小林秀的意思。”
石原陰險地笑了:“這個嘛,好辦。瘋子呢?”
川島一郎詭秘地笑著:“在樓下,和放風的犯人在一起?!?/p>
石原:“來人。”
應聲走進一個衛(wèi)兵。
石原瞇起得意的雙眼:“去叫人試試剛來的瘋子,看他是真瘋還是假瘋?!?/p>
衛(wèi)兵立正:“是!”
寬敞的空地上擠滿了放風的犯人,每個人的眼光幾乎都集中在新來的瘋子身上。瘋子一米八的個子,長發(fā)披肩,蓬頭垢面,眼睛大而有神,不看裝束,看不出他有毛病。
看守賈旺走進人群尋找著:“57號,到廚房幫廚。”
四十歲出頭的房義從人群中走出,他身穿棉袍,看裝束便知是個知識分子。中等身材,瘦削。(字幕:著名愛國人士房義,越獄組織者)
賈旺:“跟我走。”
房義跟著賈旺向著廚房方向走去,不卑不亢。
一頭紅棕色的馬正在撅著屁股拉糞,一個看守手捏著鼻子用一只臟碗接馬糞。完畢,他轉(zhuǎn)身走出馬棚。
放風的犯人搓著手不停地在院子中走動??词囟酥爸鵁釟獾鸟R糞走進人群,來到瘋子身邊。
小野小隊長站在瘋子身邊,狡猾地笑了:“喂,瘋子。(指著馬糞)這個,很香,你的把它吃掉?!?/p>
瘋子注視著馬糞,大眼睛轉(zhuǎn)動著,似乎在琢磨小野的話。(字幕:齊子祥,廣州黃埔軍校第四期學員。蘇聯(lián)留學回來?,F(xiàn)任齊齊哈爾市北線中共地下黨組書記,共產(chǎn)黨員)
瘋子把頭伸向冒著熱氣的馬糞,腦袋不斷地擺動,琢磨著。他抬頭看小野,小野一副卑劣而狡猾的臉。
小野引導地:“很香,嘗嘗?!?/p>
瘋子:“好吃?”
小野繼續(xù)引導:“好吃,嘗嘗?!?/p>
小野和瘋子的對話引起旁邊犯人的關(guān)注,有幾個人走過來。
突然,瘋子笑了。他抓起看守碗中的馬糞,大口大口地吞食。
小野得意地大笑。
眾犯人目瞪口呆,眼中射出怒火,向瘋子集結(jié)。
石原和川島站在窗前觀看著樓下發(fā)生的一幕,兩個人得意地奸笑。
看守手中的碗被人奪下,摔到地上。
一個戴著手銬腳鐐的女犯人高喊:“不許虐待犯人!我們抗議!”(字幕:黑龍江原民報社記者,中共黨員。因“民報事件”被判20年徒刑的王珍海)
眾人應和。
兩個女犯人:一個一條腿受傷,拖著殘腿;另一個雙手十個手指都包裹著繃帶。(字幕:陶小柔,國民黨軍統(tǒng)駐黑龍江齊齊哈爾情報站行動小組副組長,國民黨黨員,被稱為“監(jiān)獄之花”,判無期徒刑。于忠雅,黑龍江原民報社副主任,中共黨員,被稱為“監(jiān)獄之花”,由于“民報事件”被判無期徒刑)
一個長發(fā)、滿臉長胡子的外國人雙目噴火,說一口流利的漢語,大聲抗議:“不許虐待犯人!你們必須賠禮道歉!”(字幕:安德烈,蘇聯(lián)遠東軍駐黑龍江省情報人員,被判二十五年徒刑)
小野見事態(tài)不好,有些慌亂:“結(jié)束了,結(jié)束了。都回牢房?!?/p>
看守吹響哨子,幾個看守跟著喊:“回牢房了?!?/p>
眾人群情激憤,一起高喊:“不許虐待犯人!必須道歉!”
看守們驅(qū)趕犯人。
賈旺帶房義走進廚房,犯人李鐵、許曉亮、何信在做飯。
賈旺裝腔作勢地:“70號、57號從今天起給你們幫廚。你們不許動歪心眼,不許欺負人,好好干活。聽見沒有?”
李鐵:“我們哥幾個能欺負人嗎?都是講究人?!?/p>
賈旺:“我問你這個了嗎?”
李鐵立刻一本正經(jīng)地回答道:“聽見了?!?/p>
賈旺哼了一聲,他掃了一眼切白菜的許曉亮,許曉亮正兇巴巴地盯著他。賈旺將眼神移開,轉(zhuǎn)身離開廚房。
李鐵:“先生您好!我叫李鐵,他叫許曉亮,燒火的叫何信,我們哥仨都是黑龍江邊防軍的。江橋抗戰(zhàn)后,邊防軍散了,我們都成為馬占山的義勇軍。房先生,對您我們早仰慕很久。今天您也來廚房,真是太好了!”
李鐵向許曉亮使個眼色,許曉亮領會,立刻放下刀。他雖然外表兇,對房義卻規(guī)規(guī)矩矩行個軍禮,然后走到廚房門口把風。
李鐵低聲道:“房先生,您是個聰明人,給想個好辦法,咱得逃出去,不能等小鬼子給整死在這兒,死也得死在戰(zhàn)場上!媽的,叫小鬼子折磨死這兒,太窩囊!”
房義一驚,本能地瞟了何信和許曉亮一眼。
李鐵:“沒事,都是自己兄弟。我們哥仨商量琢磨幾個月啦,沒頭緒。”
房義點點頭:“謝謝!謝謝你們對我的信任?!?/p>
許曉亮:“先生,您給我們捐的那二十挺捷克輕機槍,打小鬼子真趕勁兒!”
何信:“就是,不信您信誰呀!”
李鐵低聲說:“我們牢房,還有何信他們牢房,三個人出去挖地道都沒回來,已經(jīng)有十來天啦!估計誰都回不來了?!?/p>
房義:“齊齊哈爾的地下工程,有人估計小鬼子至少抓了上萬勞工。齊齊哈爾城區(qū)的地下工程幾乎是同時開工的,看來工程是竣工了。這么大的地下工程,耗時五年,小鬼子一定是有陰謀,而且是大陰謀,所以才不惜殺上萬人,來掩蓋這個驚天陰謀?!?/p>
許曉亮:“先生,小鬼子會不會把我們一起殺了?”
何信:“對呀!咱們監(jiān)獄至少有三十個勞工,身上沒傷的都去了。監(jiān)獄里人人都知道小鬼子在修地道……”
房義:“一萬多人被滅了口,小鬼子不會吝惜我們這一百多條生命,我們恐怕也難逃一死?!?/p>
李鐵:“所以,得逃出去!”
空氣變得凝重起來。房義四處觀察一遍廚房,北墻四個爐灶四口大鍋,西墻邊放著六個飯桶,東墻有一扇門,里頭是個小倉庫,南墻房門邊是水池,中央空地是一條案。
房義的目光最后停在水池上,他走近水池,擰開水龍頭,水嘩嘩地流。李鐵跟在他身后。
房義:“想不到日本人給咱安裝了上下水?”
李鐵:“不用挑水,不用往院子里倒水?!?/p>
房義搖頭:“不,這說明有地下管道。這個地下管道一定有一個通道,它一定連著一口井。在院子里,你們誰看見井啦?”
李鐵搖頭。
何信:“沒有?!?/p>
房義:“這說明井在圍墻外面?!?/p>
李鐵、何信、許曉亮三個人臉上都現(xiàn)出驚喜之色。
李鐵迫不及待地:“先生,快說。咱得找到那口井啊!”
何信離開風箱,疾步過來:“咱得找到它呀!”
房義不慌不忙地:“別急。我們先做飯,吃過中午飯,(指著下水道)把下面堵上,小鬼子一定派人來修,到時候我們見機行事。我們趁機跟下一個人,一定記住方向,哪面是牢房,哪面有可能是通向外面的臟水井。當然,得阻止小鬼子和看守下去,我們自己下去最好。”
李鐵使勁兒地點頭:“好?!?/p>
許曉亮忍不住走過來:“好辦,嚇唬嚇唬他們,就說下面有毒?!?/p>
房義思考著:“你說的有一定道理。下面有沼氣,沼氣是有毒的?!?/p>
許曉亮:“真的?這就好辦,交給我啦!”
大鐵鍋里煮著很稀的高粱米粥,李鐵和許曉亮各抓起兩把白菜,撒向米粒和米湯不斷地翻滾著的四口鍋里。
李鐵:“小鬼子不給咱們吃飽飯,就差沒餓死。扔兩個菜葉就算給菜吃了?!?/p>
何信:“不餓死你就行,小鬼子安的就是這個心!”
何信說著突然意識到什么,他和李鐵對視著,同時說:“小鬼子早起了殺心!”
房義:“有可能。上萬人都殺了,日本人自然不會介意再殺我們這一百多人。我們死了,就不會有人知道齊齊哈爾市地下縱橫交錯的地道背后隱藏的秘密……”
李鐵:“我們一定得出去!”
放風的犯人都回到牢房,只有瘋子一人在跑步。
許曉亮站在廚房門外,示意瘋子過來。
許曉亮拉著瘋子來到水池旁,憤怒地:“小鬼子剛才逼瘋子吃馬糞。欠的債都記著,等老子出去再一筆筆算!(他打開水龍頭,看著瘋子)洗手,會吧?”
瘋子點頭,開心地邊搓手邊笑。
李鐵舀兩碗粥放在條案上。許曉亮拿碗接水對著瘋子做示范,他喝一口水含在嘴里漱著,發(fā)出嚕嚕嚕的響聲后,吐向水池。瘋子心領神會,學他的樣子,一遍又一遍地漱口。
李鐵:“趕緊叫他坐下,喝兩碗粥。等給他安排了牢房,就喝不上兩碗啦!”
房義:“小鬼子未必想欺負他。”
三個人都看著房義。
房義:“小鬼子一定是想試探他,看他真瘋假瘋?!?/p>
三個人都會意地點頭,更加氣憤,個個咬牙切齒。
李鐵:“小鬼子,不能就這么算了!”
瘋子一手拎一個飯桶,李鐵和許曉亮也各拎一個飯桶,走在瘋子身后。房義與何信各拎一個飯桶跟在他們后面向牢房走去,賈旺跟在最后。
賈旺跟著小野走進廚房,李鐵、房義正在用粗鐵絲通下水。
小野不高興地:“怎么搞的?這么粗心,是不是故意堵的?”
李鐵:“小隊長,誰會那么傻故意堵它?那不是自找麻煩?我說,一定是米出的問題。”
小野不明白:“米?”
李鐵:“米里有砂子,天天沖,天天沖,沒準是砂子都堆積在一個地方了。”
何信:“要我說,沒準是破菜葉……”
小野琢磨著,轉(zhuǎn)身向外走。賈旺哈巴狗一樣跟著。
小野回頭道:“你們,來兩個?!?/p>
小野和賈旺從廚房出來,身后跟著李鐵和房義。何信和許曉亮站在廚房門前,看著離去的四人。他們走出五六米遠,小野在廚房左側(cè)的一個小鐵門前停下。
小野命令道:“打開?!?/p>
李鐵上前試拉一下,沒有拉動,又用力拉,鐵門被打開。李鐵立刻側(cè)身,躲避里面散出來的氣味。
小野早已躲到遠處:“下去,查查什么地方出了問題,通一通。”
李鐵:“我下去?!?/p>
李鐵被房義拉?。骸皠e急,等等,里面的沼氣得放一放?!?/p>
許曉亮:“沼氣有毒,會毒死人的?!?/p>
何信:“沒有工具呀!扳子,鉗子?!?/p>
小野聽了,又后退幾步。賈旺也跟著往后退。
小野對賈旺說:“你,去拿工具。(轉(zhuǎn)向李鐵等四人)你們下去兩個人,今天下午務必修好。明白?”
李鐵:“放心,小隊長。一定修好!”
賈旺:“是,太君!”
小野往日軍辦公室方向走去,賈旺也拔腿離開。
四個人相互對視,會意地交換眼色。
房義壓低聲音說:“我和李鐵下去,你倆在上面接應,有事大聲叫我們?!?/p>
李鐵:“先生,下面有沼氣,還是我一個人下去。”
房義:“放放就沒事啦,濃度不夠就不會對人體造成危害?!?/p>
賈旺拎著扳子、鉗子、手電筒走來,他遞給李鐵:“用完放廚房,開晩飯時我過來拿?!?/p>
李鐵:“行。(回頭對房義說)放一會兒咱倆再進?”
賈旺蠻橫地:“現(xiàn)在就下去,別誤了做飯?!?/p>
許曉亮:“死了人你擔著?現(xiàn)在就下去?!?/p>
賈旺不敢跟許曉亮叫板,走開了。
房義拉一把李鐵,兩個人走進地溝。
地溝內(nèi)窄小潮濕,房義拿著手電筒走在前,李鐵在后。兩個人走下兩三米的臺階,便是地下通道。里面突然寬敞了許多,他們繼續(xù)沿管道往前走,來到一個岔路口停下,辨別方向。
房義:“我們從正西下來,向正東方向走的,這個岔路應該向正北方向,是牢房的方向。我們繼續(xù)往前,應該就是井啦?!?/p>
李鐵有些興奮:“咱先找井去。”
兩個人并排繼續(xù)往前走。突然,李鐵腳下踩空,整個人掉了下去。房義伸手沒有抓到他。
房義輕聲喊:“怎么樣?”
李鐵輕聲答:“沒事?!?/p>
房義用手電照腳下,發(fā)現(xiàn)腳下是一個圓形的洞,自己正站在洞的邊上。手電往上照,仍然呈圓形。
房義興奮地:“李鐵,你掉井里啦!”
井下,李鐵伸手摸著周圍的墻壁。手電的光柱斜射下來,可見有一組梯子,是鑲嵌在水泥墻壁里的粗鋼筋。李鐵抓住便往上爬,爬到房義身邊。
李鐵:“我上去看看,能不能出去?!?/p>
房義:“小心,先聽聽外面有沒有聲音?!?/p>
李鐵點頭:“放心,先生?!?/p>
房義將手電向上斜照著,李鐵繼續(xù)向上爬。終于,他的手觸及到冰冷的井蓋。
李鐵沉靜了一會兒,用心傾聽著外面的聲音。他雙手用力舉起井蓋,一道刺眼的光射進,他本能地閉上雙眼。待他睜眼望去,面前是監(jiān)獄的外墻和白皚皚廣袤的荒野。
井蓋落下,李鐵順著梯子往下退。
通道口,房義抓住李鐵的手,把他拉進通道內(nèi)。
李鐵興奮地:“的確在圍墻外面,能出去,終于有救啦!”
房義試探地:“你有什么打算?”
李鐵:“先生,聽你的,你說咋干?我們哥仨都聽你的!”
房義:“如果咱四人越獄,今天就是機會。如果百十來號人一起逃,不僅有風險,而且大家要付出很多,挖地道就得挖一陣兒。所以你們一定想好,我沒權(quán)利替你們決定,因為關(guān)乎到你們的生命。每個人的生命都是平等的?!?/p>
李鐵:“義勇軍、抗聯(lián)、中統(tǒng)、軍統(tǒng)不管哪個黨派,打小鬼子都是好樣的。當然一起走!”
房義:“一會兒上去,你和他倆再商量一下,然后決定。”
兩個人邊說邊走,重新走回岔路口。
房義:“畫個記號,回來別迷路。”
李鐵用扳子在墻上砸出一個箭頭。兩個人向北方的岔路繼續(xù)走。走一段路后,路的方向改變了,他們停下。
房義:“拐過去的路應該通向小鬼子的廚房,你我頭上應該是咱們的廚房。(拍著堵頭的墻)打開這里,就通向牢房了?!?/p>
李鐵:“這條路也很長。既然來了,就走一圈?!?/p>
房義:“把你的扳子給我,我砸兩下試試?!?/p>
李鐵:“不用,我來?!?/p>
李鐵砸水泥墻面,不多時,水泥墻面開始脫落,很快見到了里面的磚頭。
房義:“以后咱們干,有得力的家伙嗎?”
李鐵:“小倉庫里有鎬有鍬?!?/p>
房義:“能有機會用上嗎?看情況吧。”
李鐵:“先生,看,只有兩行磚?!?/p>
房義:“好。往那邊走走,然后趕緊出去。他們一定還為咱倆著急呢!”
何信和許曉亮眉毛上和胡茬上都掛著霜,他們搓著手來回踱步。
許曉亮:“要不,你先進屋暖和一下?”
何信倔強地:“不用。你去暖和暖和再出來?”
李鐵和房義從鐵門出來,許曉亮和何信都盯著他們。房義沒有什么表情,李鐵卻喜形于色。許曉亮一腳踹上鐵門。
李鐵:“走,屋里說?!?/p>
何信:“能一起走,當然大家一起走!”
許曉亮現(xiàn)出得意之色:“我沒意見。只有大家一起走,對小鬼子才是痛擊?!?/p>
房義:“我代表所有獄友謝謝大家,謝謝你們的大義!”
李鐵:“先生這話說遠啦。咱得把這次越獄當成一場仗打。”
房義十分欣賞地:“說得好!我們就是要當成仗來打?!?/p>
李鐵突然想起什么,走進小倉庫,轉(zhuǎn)身出來時拿著一個破鐵鍋。他扔在地上用腳踹,鐵鍋沒受到半點損害。許曉亮進了小倉庫,拎著鎬出來。幾鎬頭下去,鐵鍋砸成七瓣。
李鐵:“好,有工具啦。今天晚上就可以干!”
房義來到小倉庫門前。
鍬、鎬、破筐、土籃……各種雜物無序地堆積在一起。
房義回到條案旁坐下,問三個人:“你們?yōu)槭裁床辉谛}庫挖?可以充分地利用鍬、鎬,干起來會更方便?”
李鐵憤怒地:“先生新來不知道,那個陳扒皮,每天早上一定到里頭查個遍,把那些破東西扒拉個遍。”
何信咬牙切齒地:“這個陳扒皮是個鐵桿漢奸,等老子出去了,非活剝了他!”
許曉亮:“他不天天來折騰,我們哥仨也不會想著要出去。所以,咱得謝謝陳隊長,給咱提的醒?!?/p>
房義雙眉緊皺:“這個陳隊長心理這么陰暗?他天天如此嗎?”
許曉亮:“一年了,他天天來查有沒有洞?!?/p>
房義突然想起來:“一年?他們偽軍一年一換崗?!?/p>
李鐵、許曉亮、何信一起點頭。
房義:“我們不急,有姓陳的在,就永遠是我們的安全隱患。等他換走了我們再干。”
許曉亮:“行。現(xiàn)在已經(jīng)年末了,他頂多還干十天?!?/p>
何信走到房門口,注意著外面的情況:“七個牢房一起挖,十天拿下沒問題。”
許曉亮:“把大塊的破鐵砸成兩塊,八個牢房一起干,會更快?!?/p>
房義:“沒你們想得那么樂觀。冷靜!動手挖容易,處理土才是關(guān)鍵。決不能叫小鬼子和看守發(fā)現(xiàn)有土,這關(guān)乎每個人的性命。所以不能叫更多人一起干,人越少越好,人少,土就少,處理起來就方便。大家思想必須統(tǒng)一,不能急躁。安全第一,安全是生命。”
李鐵:“先生說得對,安全是大家的生命。你看,放風時,把土倒廁所里,咋樣?”
房義:“不行。現(xiàn)在是冬天,土倒在冰面上容易被發(fā)現(xiàn)。小鬼子和看守不愿意往他們那邊跑,經(jīng)常上咱們廁所,太危險?!?/p>
李鐵:“先生,你想想怎么干好?拿個好主意,我們都聽你的。”
房義:“好。誰的牢房在最東側(cè),也就是離咱們廚房最近?”
何信:“我。在東面頭上,最里?!?/p>
房義:“好,從你挖起。你往南挖,挖通地溝。只要地溝通了,土就有地方了。土可以填井,有利于我們逃跑?,F(xiàn)在,越少人知道我們在挖地道準備越獄越好。扒火炕,由火炕下面往下挖。記住,每天下半夜干?!?/p>
何信(點頭):“行?!?/p>
房義:“我看就咱四人負責挖通地道,挖到誰的牢房誰接著負責繼續(xù)挖下一段,你們看怎么樣?”
李鐵、許曉亮點頭。
李鐵:“行。聽先生的。”
許曉亮:“沒問題?!?/p>
房義:“何信把土拿到廚房來,先放到煙道上面。”
何信:“小鬼子來啦?!?/p>
四個人散去,都坐在灶臺前添火、拉風箱。
房門開了,一個日本兵走進來:“誰管事?”
李鐵:“我?!?/p>
日本兵:“下去干活的都上來啦?”
李鐵:“對,都上來啦。”
日本兵見灶臺冒著煙,皺著眉頭轉(zhuǎn)身便走。房門被關(guān)上。
許曉亮起身到門前盯著外面:“小鬼子奔地溝去啦。”
三個人立刻緊張起來。
許曉亮:“沒進去,不知干啥,鼓搗半天走啦?!?/p>
三個人都松了口氣。
許曉亮推開房門,出去了。李鐵和何信淘米。
許曉亮推門進來:“小鬼子加了一把鎖?!?/p>
房義:“小鬼子對咱們還是有防范之心,所以這兩天誰都不要有動作。把那七塊破鐵扔到煙道上面去?!?/p>
天黑了,李鐵、房義、許曉亮、何信每人拎著一桶飯走進牢房,賈旺押在后面。
牢房內(nèi)燈光昏暗,樓上四周回廊上各有日本兵端著槍在站崗。樓下有兩個偽軍看守流動哨,每人手里拿著警棍。
賈旺扯起嗓門大喊:“開晩飯啦!”
一只手端舉著一只碗,盛滿高粱米粥的大勺子將粥倒進碗內(nèi),碗收回鐵欄桿內(nèi)。一個飄著長胡子的蘇聯(lián)人端著飯碗回身走去,他把碗遞給瘋子。他是安德烈。
沉重的鐐銬聲。拖著殘腿的陶小柔邁上最后一級階梯,她身后跟上來的是于忠雅。陶小柔伸手接過房義遞進的粥碗,轉(zhuǎn)身放在于忠雅的掌心上,于忠雅用兩掌心捧著碗,她倆配合很默契。陶小柔伸手又接過一碗。
房義:“能打開鐐銬嗎?”
于忠雅的碗險些掉下,但她迅速穩(wěn)住神。陶小柔警覺地瞥向樓上的看守,不動聲色地說:“能。”
看守在遠處大聲地呵斥:“哪出的聲音?不許說話,不許交談!”
房義拎著所剩無幾的飯桶若無其事地走到9號地牢。門前站著兩個戴著沉重的手銬腳鐐的犯人,他們接過粥碗往地牢下面?zhèn)?。這是有上下鋪六人間的牢房,唯一可以取暖的是地中間的鐵爐。(字幕:劉文潔,黑龍江原民報社編輯,中共黨員,被判無期徒刑。李寶清,國民黨軍統(tǒng)駐黑龍江情報站行動小組組長,國民黨黨員,被判無期徒刑)
瘋子蹲在地上喝粥,粥碗很快空了,他起身走到房門口,扒著門上的窗戶對看守喊:“我要飯,我餓!”
看守:“有口粥喝就不錯啦,還想吃飽?回去!”
看守揮起警棍向瘋子捅過去,瘋子嚇壞了,轉(zhuǎn)身向后跑。同室的獄友全都擁向房門,其他牢房的人也擁向房門。
瘋子同牢房的安德烈大聲喊:“不許打罵犯人!我們要吃飽!”
王珍海振臂高呼:“不許虐待犯人!我們要飽飯!”
安德烈雙手搖晃門窗上的鐵欄桿,大聲吶喊:“不許虐待犯人!我們要吃菜!”
安德烈身后的獄友都擁到門口,振臂高呼。瘋子也膽怯地湊過來,跟著高呼。
陶小柔、于忠雅、李寶清、劉潔文加入激奮的人群,大聲呼應。瞬間,整個牢房都沸騰了。
打人的看守害怕了,離開牢房。二樓的日本兵拉開槍栓,把槍口對準牢房。
李鐵、房義、許曉亮和何信拎著空飯桶走到大門前,他們想停下,賈旺呵斥他們離開。在走出大門前,何信和許曉亮也振臂高呼。
小野和陳扒皮神情緊張地走進群情激憤的牢房,抗議聲一浪高過一浪,所有犯人異口同聲地喊:“改善伙食,改善待遇,我們要吃飽……”
陳扒皮:“大家安靜,少安毋躁,少安毋躁,請聽我說——”
喊聲漸漸停止下來。陳扒皮:“大家不要激動,你們有什么要求,可以派代表跟我們談……”
許曉亮:“咱四人出一個跟他們談,早該改善伙食啦!”
房義思考片刻:“不,我們要保持冷靜。談判還是別人去好。我們要保持低調(diào),越不被注意越好。別忘了,我們要做的事比爭取好一點的伙食重要得多。獄友們這么一鬧,姓陳的馬上就得滾蛋。我們可以馬上開工。咱們現(xiàn)在決不能離開廚房,得保證一直在廚房干下去才能挖通地道。為大家爭取到自由才是我們四個人的任務!”
李鐵:“先生說得對!我們的任務更重要?!?/p>
許曉亮點頭:“忍!為了大家自由的那天,一定得忍??!”
何信:“老子忍三年了,不在乎再忍一時。哼!小鬼子,等老子出去再算賬!”
昏暗的燈光下,看守身穿軍裝手持警棍不停地走動。樓上的日本兵端著槍密切地注視牢房的動靜。
辦公室燈火通明。王珍海、李寶清、安德烈、于忠雅和陶小柔與監(jiān)獄長石原、小野談判。
王珍海:“瘋子沒有行為能力,犯了什么罪?法庭根據(jù)什么判他?”
石原:“瘋子可以放。他沒有行為能力,不該判刑入獄。我同意放人?!?/p>
于忠雅:“改善我們的生活,不僅是能吃飽飯,吃到菜,還有我們女人的用品,比如發(fā)夾等……”
石原:“這個我答應了。”
陶小柔:“必須嚴懲克扣我們糧食的人!”
王珍海:“你們?nèi)辗奖仨毎础秶H法》保障我們的人權(quán)?!?/p>
安德烈:“否則,我們向國際法庭控訴!”
犯人們已經(jīng)離開,只有石原和小野兩個人。
石原臉色難看:“聯(lián)合國代表團幾號來?”
小野:“30號。”
石原:“代表團一走,我們就動手。吃飽?我會讓代表團看到大日本皇軍是如何優(yōu)待犯人的。1937年1月1日就是他們的死期。他們的命……(他伸出左手,看著不斷翻動的手指。小野會意地笑)中國人說,秋后的螞蚱蹦跶不了幾天,形容的就是他們這些人!”
兩個人得意地奸笑。
字幕:1936年12月6日。
條案上堆放著白菜和土豆,菜墩上是一塊肥肉。水池邊,房義在洗菜,許曉亮與何信在洗米,李鐵剔下肉皮,開始切豬肉。
何信:“王先生說,小鬼子答應了咱們所有要求。過幾天就把瘋子放了。”
房義:“你們一定叫自己牢房的人注意,別讓勝利沖昏頭腦,小心小鬼子報復。我們四個人更要注意?!?/p>
大家點頭。
李鐵:“有半年多見不到油星了,早就該跟他們抗議??蓯旱男」碜?!”
許曉亮:“進來四年沒吃到一頓干飯,今天開始能吃到干飯,能填飽肚子,得謝謝瘋子,沒他,還喝稀粥啦!”
房義:“明明是小鬼子克扣口糧,卻把一切責任都推到姓陳的身上。姓陳的該換崗了,看看今天換來什么人。只要他沒有姓陳的陰暗,我們就可以在小倉庫挖?!?/p>
許曉亮:“今天晚上先在牢房動工。”
房義:“你都進來四年了,急什么。觀察幾天再說。否則死的不會只有我們四個,不一定得牽連多少人。”
大家點頭,表情嚴肅。
李鐵把切好的肉放進碗里,房義端起菜盆回身放到條案上,許曉亮和何信把洗凈的米也放在條案上,四人在條案旁坐下。
李鐵:“要不,把小倉庫收拾收拾?”
房義若有所思地:“不,等新來的隊長發(fā)話后再收拾。牢房最好不動。這么一鬧騰,新來的看守一定會加強對牢房的監(jiān)管。一但查出,誰都逃不了一個死。所以我認為還是在這兒(他指著小倉庫)比較安全。這里有鍬鎬,干活就有速度,而且有點聲音也不容易被發(fā)現(xiàn)。如果被發(fā)現(xiàn),死,就我們四個,不會牽連太多人。你們認為呢?”
何信:“對,牢房有一點聲音敵人都能聽得見,挖起來不太容易。”
李鐵:“我們都聽先生的?!?/p>
小野和新來的李隊長一起走進廚房,他們身后跟著一個偽軍。
小野:“這是新來的李隊長,大家認識一下?!?/p>
李隊長:“李有才,‘才華’的才。”
李有才長相憨厚,說話和氣。房義一直暗中觀察他。
李鐵:“你好,李隊長。我叫李鐵,咱一家子。廚房這里我負責,你有不熟悉的事盡管找我。我管犯人的一天三頓飯,還有廚房里的雜活。廚房外的事你信得著我,也行,你盡管叫我,我沒啥說的?!?/p>
李有才點頭,小野很滿意。
李鐵繼續(xù)說:“廚房這幾個人都在這兒,何信、房義、許曉亮?!彼灰恢附o李隊長,又走到小倉庫門口,指著里面,“這里是小倉庫,放雜七雜八的東西。晩上收工前,把秸稈放到這里,怕外面雪凍發(fā)潮第二天點不著,所以得放一宿。李隊長,以后有事直接找我,不用麻煩小野隊長親自跑這里,煙熏火烤的?!?/p>
李隊長向小倉庫內(nèi)探下頭便退回。小野被煙嗆得咳嗽兩聲,捂著鼻子往外走,李隊長和偽軍緊跟其后。
字幕:1936年12月7日。
四人忙著做飯。李隊長和昨天那個偽軍一起推門進來。
李鐵:“李隊長!”
李隊長:“他是趙大山,以后他負責你們廚房。”
趙大山:“聽說陳隊長每天早上都來這里走走?”
李鐵:“裝腔作勢,找碴唄,要不監(jiān)獄長會辦他?他不光克扣糧食,人也不是東西。李隊長看著面善,那家伙那張臉太陰!”
趙大山不滿地:“你憑啥把他跟李隊長比,他是什么東西?”
李鐵:“那是?!?/p>
李隊長走到小倉庫門前往里探頭,回身對李鐵說:“有時間把里頭收拾收拾,過年了?!?/p>
李鐵:“李隊長放心,今天就收拾出來。晩上晩點收工也要干出來?!?/p>
李隊長:“嗯。”
房義切白菜,李鐵送李隊長出門。許曉亮和何信坐在灶臺前拉風箱。趙大山坐到條案前,沒有走的意思。
李鐵從門外進來,看見趙大山坐著不走,就在他旁邊坐下:“有什么吩咐?趙爺。”
趙大山:“干你的活?!?/p>
李鐵:“通常早上7點,中午12點,晩上5點開飯,趙爺你提前五分鐘過來就行。這里臟,煙熏、火烤,早上挨凍……當然,趙爺不嫌棄就坐。”
趙大山仍然坐著,李鐵起身來到灶臺前。許曉亮站起身走到房義跟前,一臉兇相。
許曉亮:“先生,你不知道,我們在戰(zhàn)場上,砍小鬼子人頭跟砍西瓜似的。我是不是落下毛病了,現(xiàn)在看見小鬼子腦袋,怎么看都像西瓜?先生,你說,是毛病嗎?”
房義:“從心理學講,你們上戰(zhàn)場殺過人的,多多少少都會留下心理問題,得做心理治療。曉亮,殺人畢竟不是殺豬宰羊?!?/p>
趙大山很有觸動,他偷眼去看許曉亮,恰恰許曉亮正瞪著他,兇巴巴的樣子。
許曉亮:“真的。(他拿過房義手里的刀,仔細看著)這刀太小,我們的刀有這么長?!彼呎f邊伸開兩只胳膊比畫著。
何信:“有一次我剛剛舉起刀,兩個偽軍嚇哆嗦了,我斜著劈下,一刀結(jié)果倆。”
李鐵:“先生是斯文人,你們以后不要總講戰(zhàn)場上的事,會做噩夢。”
許曉亮:“我現(xiàn)在不是落下毛病了嗎?想向先生討教討教?!?/p>
趙大山起身就走了。四人見趙大山走遠,都奔向小倉庫,他們擠在小倉庫門口相視而笑。
房義對進去的許曉亮與何信說:“把東西搬出來,一樣一樣歸整。門后空出來,在南側(cè)挖。”
很快,廚房內(nèi)雜物堆成山,很快又都消失了。
房義:“都出來吧,吃完早飯再干。”
李鐵帶頭,何信和許曉亮也都走出小倉庫。
李鐵:“再急也沒用,指揮棒在先生手里,先生說干就干,先生說不干就不干?!?/p>
房義:“這牢坐的,都學會幽默了,看來也不是很苦嘛!”
李鐵:“是先生給大家?guī)砹讼M?,才有了幽默,才有了笑臉??!?/p>
許曉亮:“對。”
何信:“苦中作樂?!?/p>
房義:“現(xiàn)在高興過早了,我們面前的困難還很多。先得解決下面照明的問題?!?/p>
許曉亮:“現(xiàn)在有油了,做油燈。”
房義:“我們嘴里省下這點油恐怕不夠。我們只有走一步看一步啦!”
大家點頭。
許曉亮:“我上房,何信和我是前哨。他隨時換我?!?/p>
何信:“行?!?/p>
李鐵:“這幾天太冷,你倆勤換著點,別凍著?!?/p>
許曉亮順著梯子爬上房,他放眼四周,若無其事地整理著秸稈。他抖摟秸稈上的雪,眼睛卻瞄著四周的動靜。
何信守在房門前,雙眼不離開門外。鍋里燒著開水。
李鐵已經(jīng)將地面刨開,水泥層、磚層已經(jīng)刨起,地面現(xiàn)出了土層。房義將磚頭水泥渣一一撿進土籃,拎出小倉庫。
房義站在灶臺上,將土籃里的東西倒在煙道上。
李鐵揮鎬刨凍土層。
土成塊地被掀起,又不斷地被扔進土籃。房義拎起土籃走出小倉庫。
洞口不斷地深入下去。
許曉亮已經(jīng)將秸稈扔到房下,房頂西側(cè)的雪已經(jīng)被他用秸稈清掃干凈。他不斷哈著手,順著梯子往下爬。
何信由梯子往上爬。他爬到房頂,拿起幾個秸稈,開始清掃南側(cè)的雪。
洞已有半米深,李鐵揮鎬不是很方便,但他還在努力地刨。
房義在洗菜,他端起洗干凈的菜盆放在條案上,又端起米盆走到水池邊洗米。
許曉亮站在門前,警惕地盯著門外。
何信來到廚房西側(cè)墻,包起地上的秸稈,眼睛瞥向小鬼子辦公室和牢房的方向。他回身來到南側(cè),走向房門。
洞又深入了一層,有一米開外了,凍土層已過。李鐵將鎬遞上,換成鍬繼續(xù)挖。
何信抱著秸稈進來。放下秸稈,他急忙奔向李鐵:“多深啦?”看見李鐵和腳下的洞,他興奮不已。
見李鐵盯著自己看,何信說:“外面一切正常?!?/p>
李鐵:“下午差不多能打通?!?/p>
許曉亮:“下午我來,(對李鐵說)你得常在廚房里晃悠,萬一新來的這幫狗找你,你得應酬?!?/p>
李鐵揚手,示意許曉亮去。站在房門前的何信回頭低聲說:“來人啦!”
廚房里的氣氛立刻緊張起來,何信和許曉亮走到條案旁還沒來得及坐下,趙大山就開門進來了。
李鐵:“找我嗎?”
趙大山:“我來核對一下你們廚房的東西?!?/p>
李鐵:“剛來,應該的。(他起身,邊指著東西邊說)四口大鍋,四個鍋蓋,六個飯桶,兩個勺子,一個鏟子,四個碗……趙爺,你得給我們要幾個碗,現(xiàn)在有菜了,卻沒碗盛?!?/p>
趙大山:“嗯,倉庫里的東西?!?/p>
趙大山邊看手里的本邊看實物,很認真。許曉亮與何信警覺地對視一眼。氣氛愈加緊張。
李鐵見趙大山往小倉庫走,拉過椅子,招呼道:“你坐。曉亮,把倉庫里的東西拿出來,給趙爺過目?!?/p>
許曉亮不情愿的樣子,氣呼呼地進了小倉庫,拿出三只鎬五把鍬,又拎出十個土籃一個筐……他氣呼呼地扔在地上。眼睛兇巴巴地瞪著趙大山,沒說話,卻在叫板。
李鐵裝出一副尷尬的樣子,解釋道:“你看,每天我們就廚房、牢房這兩地方,所以這兒的東西絕對沒不了。他脾氣不好,你別介意。倉庫里完整的東西就這幾樣,其他都是雜七雜八的破爛兒。缺腿缺靠背的椅子有兩三個,不知你那本里有沒有?對了,還有一個破鍋,他那天發(fā)脾氣,給踹碎啦。還有破木頭箱子什么的……”
趙大山合上本,起身走到小倉庫門前,往半開著的門里看看,不高興地走了:“誰愿意核對破爛咋的!”
李鐵:“那是?!?/p>
李鐵開門把趙大山送到門外。
趙大山生氣地:“不知誰是看守誰是犯人!”
李鐵:“看守都不惹他,誰惹他干嗎?我是說上一撥看守都不惹他,真叫他把腦袋擰下當西瓜踹咋辦?沒聽房先生說,上戰(zhàn)場殺人殺出毛病啦!房先生很有學問,他說得有道理?!?/p>
趙大山無奈地走開。
李鐵走進門,何信一人在門口把風,房義和許曉亮都在小倉庫。李鐵站在小倉庫門口,對里面的人說:“放心吧,他不敢再來了。”
透過小倉庫門的窗戶,站在門后的房義笑了,這是他第一次笑。
房義站在洞上,許曉亮在已經(jīng)齊腰深的洞里挖。洞小,他每挖一鍬都把土舉到上面的土籃里。
房義:“再挖兩鍬深,挖不到墻,就往東挖試試。
許曉亮:“行?!?/p>
房義拎起土籃,由于道窄,他先將門關(guān)上,人過去后,再重新打開門,何信已經(jīng)站在門口,接過土籃拎進廚房。
房義接過何信遞過來的空土籃,對他說:“蹩腳了一點,一是為了安全,二是為了離地溝近些。大家只好克服一點?!?/p>
何信:“先生,你在里頭,我在外面接著,這樣就不別扭了?!?/p>
房義:“好,和你們干活,叫人心里感到爽快。大家都不要急,牢房這么大,不是幾天能挖通的,做好干一個月的思想準備,心急吃不了熱豆腐?!?/p>
李鐵抬頭往上看,回頭問何信:“能不能看見?我看不能往上放啦。一抬頭就能看見?!?/p>
何信抬頭琢磨著,點頭。他走進小倉庫,李鐵仍然站在門口把風。
房義:“先往筐里放。”
何信:“你上來歇歇,我來?!?/p>
許曉亮:“剛挖幾鍬,累啥?挖戰(zhàn)壕時,一人幾米,一口氣就干出來了。這還叫活?”
何信:“那我去洗米做飯,你加把勁,今天爭取打通它。”
洞內(nèi)已經(jīng)向東拐進一米左右,許曉亮一腳踏在鍬頭上,三個人同時聽見鐵鍬與堅硬東西碰撞的聲音。他們臉上現(xiàn)出驚喜。
許曉亮迅速連挖幾鍬,土下終于露出一行行灰色的磚。
許曉亮興奮地:“遞給我鎬。終于看見希望了!”
何信拿來鎬向洞里遞下去。許曉亮把鍬放一邊,拿起鎬。
房義:“輕點,不要搞出太大聲音。”
何信放輕聲音:“悠著來。”
許曉亮掄起鎬向磚墻刨了幾下,磚墻稀里嘩啦落下。許曉亮沒有猶豫就跳進地下通道,幾乎同時,何信跳進洞內(nèi)。
房義:“你上來,廚房不能只有一個人??词貋碓趺崔k?你上來,過會兒你再換曉亮。”
何信:“上面不是有先生嗎?”
房義:“我下去,我得告訴曉亮在哪里挖。你別急,今天有你干的?!?/p>
何信無奈地爬上洞口。
房義:“我下去,你把洞口擋上再走。
何信抑制不住興奮:“通啦!”
李鐵和何信的手用力地握在一起。
李鐵:“馬上做個油燈,給曉亮送下去。”他的雙眼始終沒有離開房門前的空地,“還有煙道上面的土,都扔到下面去?!?/p>
何信撕開棉襖的衣襟,扯出一塊棉花搓成長條。他來到灶臺前,把碗中凝固的豬油用勺子刮進鍋內(nèi),坐下往爐內(nèi)添火拉風箱。豬油很快化開,他拿過一個大碗,故意碰撞在灶臺上,碗破碎成三瓣。他把化開的豬油分別盛到三個破碎的碗片中,棉花條撕成三段,分別放在三個破碎碗片里浸泡,三只油燈做好了。
何信匆匆忙忙到水池旁打開水龍頭,洗米洗菜做飯。
許曉亮上來了,何信急切地問:“怎么樣?”
許曉亮:“又挖不到一米吧,還沒見到墻。挖到牢房墻,怎么也要再挖兩三米。”
何信:“我還沒下去,你怎么就上來啦?”
許曉亮:“先生接著挖呢?!?/p>
何信:“你怎么能讓先生挖?。∵@粗活應該咱們干?!彼呎f邊往小倉庫走,手上拿著剛做好的油燈。
許曉亮:“你千萬別小瞧房先生,他可不是那種只會做學問的窩囊廢?!?/p>
何信跳進通道內(nèi),劃亮火柴點燃油燈,洞口在通往廚房的通道上。房義正在挖,何信舉著油燈過來:“先生,你歇會兒,我來。”
房義:“我不累。”
何信將燈遞給房義,拿過鍬在洞口的上頭挖起來:“先生,你上去吧,我一人行?!?/p>
房義:“你不要貪戀進度,以后每半小時換一人。廚房里至少要有三個人在,我上去,你小心。如果挖到墻,立刻收工上來,今天的任務就算結(jié)束?!?/p>
何信:“記住啦?!?/p>
房義:“挖一米差不多有半小時,你大約再挖這么深就上來。自己把握時間?!?/p>
何信:“行?!?/p>
何信、王珍海平舉雙手,看守在搜身,6個犯人搜遍后,兩個看守開始搜火炕搜被褥。李隊長手持警棍站在地中央看著。
搜查完畢,李隊長帶看守離開。何信和王珍海交換一下眼神,默默地看著他們走進19號牢房。
字幕:1936年12月8日。
何信:“敵人會不會這一兩天來咱廚房搜?也像搜牢房一樣,一點點篦?!?/p>
房義:“不管來不來,我們都要行動。把洞口弄個蓋兒。(思考片刻)實在沒有東西,拿個鍋蓋蓋上?!?/p>
李鐵:“可是……地是水泥的……”
房義:“曉亮、何信,你倆現(xiàn)在就下去,把昨天刨下的水泥挑大塊的,把上面的磚鑿下去,把水泥塊搬上來,拼湊在一起,蓋到鍋蓋上。”
何信和許曉亮異口同聲:“好!”
何信伸出大拇指。
房義并不樂觀:“真的來查,還不知能不能過關(guān)到時候大家見機行事,暴露了,就殺死姓李的,不能帶所有獄友一起走,也只好咱哥四個逃啦!小鬼子挖的地下工程一定要讓世人知道,這個秘密背后的陰謀必須揭開!這是我們的責任?!?/p>
三個人一起點頭。
許曉亮把最后一塊水泥塊拼貼上,為了不讓破損的地面呈圓形,何信又砸裂兩塊地面。
兩口鍋同時被打開,熱騰騰的高粱米飯呈現(xiàn)在眼前。
洞口已經(jīng)被堵上,破箱子上摞著兩個破椅子,椅子上還有一個破筐。
四個人圍坐在條案旁,趙大山開門進來。他背靠小倉庫門,眼睛四處掃一遍。
李鐵:“沒要幾只碗來?趙爺。昨天不小心打破一只碗,哥四個只有三只碗了。”
趙大山:“大早上的哪弄碗去?等中午吧!走?!?/p>
李鐵:“走,開早飯啦!”
大家拎起飯桶往外走,趙大山往外走時突然返回,打開小倉庫的門。四個人都盯住趙大山,氣氛頓時緊張起來。趙大山一腳門里一腳門外,他的頭探進去,很快又轉(zhuǎn)回身:“整齊多啦!”
李鐵:“那是,換頭了嘛!指定不一樣。走人!”
大家陸續(xù)地走出廚房。
字幕:1936年12月8日,齊齊哈爾訥河縣龍河村。
火光沖天,一個日本兵手舉火把正在點燃一家民房。房前站著一個四五歲的中國小男孩,正在咧嘴大哭。日本兵的奸笑聲和孩子撕心裂肺的哭喊聲混雜在一起。
畫外音:“1936年9月18日,李兆麟率領的抗日聯(lián)軍為紀念‘九·一八’襲擊了偽訥河縣公署和北大營。凱旋途中,路過訥河縣龍河村,受到百姓的熱情歡迎和慰問,日本人便把龍河一帶劃為‘匪區(qū)’,并進行瘋狂的報復,這天是三個月后,日本人對龍河一帶進行的第二次大搜捕?!?/p>
多處民房被點燃,濃煙四起,哭聲震天。日本人和偽軍在四處抓人。
火炕上,一個十幾歲的中國小姑娘被剝光衣服,正在被一個日本軍官凌辱。
小姑娘驚恐、痛苦、淚水縱橫的臉。
日本軍官發(fā)泄獸欲得意的笑臉。隔壁堂屋傳來小姑娘父母哀求的畫外音:“皇軍,我姑娘才十三歲,她還是個孩子,你們就放過她吧!求你們積積德吧!求求你們啦……”
房門敞開,門口站著兩個手持長槍的日本兵。一個日本兵把小姑娘的父母踹翻在地,另一個日本兵側(cè)頭窺視里屋的情景,露出淫笑。
日本軍官走進來。
一雙高筒大皮靴下翻滾的是小姑娘的父母,一只大皮鞋不斷地踹踏在小姑娘的父母身上,一把刺刀尖指向小姑娘的父母。
淫笑的那個日本兵蠻橫地:“跪好,磕頭,說謝謝!說,謝謝!”
兩個日本兵相視而笑,日本軍官也得意地笑了,他若無其事地向房門走去。
小姑娘的父親被逼急了,從地上躍起,迎著明晃晃的刺刀撲了過去,要跟日本人拼命:“狗日的,我操你祖宗!你欺負我姑娘,還逼我謝謝你們,我跟你們這些雜種拼啦!小鬼子!”
兩個日本兵有些慌亂,用刺刀向小姑娘父親的前胸亂捅。
鮮血從小姑娘父親的胸膛流出,他怒目直視兩個日本兵。兩把刺刀從他胸膛里拔出,他倒下。
日本軍官吃驚地看著小姑娘父親倒下,用日語對日本兵說:“走?!?/p>
小姑娘的母親從地上爬起,沖過去抱住倒下去的丈夫。
日本人大搖大擺地離開。
小姑娘赤身蜷縮在炕里的窗戶下,渾身發(fā)抖。她淚流滿面地坐在那里,雙眼空洞地望著前方。
小姑娘的母親沖進來,見狀跌坐在地,撕心裂肺地哀號:“小日本兒,小鬼子,畜生!畜生??!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呀!”
日本兵甲抱起新娘子往門上貼著紅色喜字的新房走去,新娘拼命掙扎。
房門被踢開,新娘被抱進房門。新娘不停地掙扎,她喊著新郎的名字:“大明!大明!”
新郎周大明被一個日本兵攔腰抱住,他拼命掙扎,卻被得意大笑的日本兵拖向離房門更遠的地方。
周大明絕望地喊:“小芳!放下我老婆!你們放下她!小芳!小芳——”
周大明眼睜睜地看著小芳被日本兵抱進新房,房門被無情地關(guān)上。大明絕望地拼命掙扎。
日本兵乙嬉皮笑臉地進了新房,關(guān)上門。
周大明用頭撞向日本兵,掙脫開向房門跑去。他拉開房門時,被院門口的日本兵用槍托砸翻在地。
鮮血從周大明的額頭流下,他昏了過去。
驚恐、激憤的小芳拿起日本兵甲放在一邊的槍刺去。
日本兵甲慌忙躲閃還是被扎到。雖然傷口不深,卻激怒了他,他拿起另一只槍向小芳刺去。
鮮血從小芳的胸口流出。日本兵甲拔出刺刀,小芳倒在火炕上。
日本兵乙慌忙去穿褲子。日本兵甲扔下手中的槍,撲向奄奄一息的小芳……
日本兵乙驚愕地看著日本兵甲。
日本兵甲、乙走出新房。幾個日本兵迫不及待地擠過來,準備進屋去。
日本兵乙沮喪地:“不要,死啦!”
幾個欲進新房的日本兵驚異的臉,他們不太相信。
日本兵甲得意地:“嗯,死啦!”
躺在地上的周大明清醒過來欲從地上爬起,卻無法做到,大顆的眼淚奪眶而出。
被抓的中國百姓分別被押進五輛卡車里,周大明也被扔進一輛卡車內(nèi)。
日偽軍隊馬上要開拔,一個偽軍仍然在一個雞窩里掏雞,驚得一只大花母雞滿院跑,偽軍滿院子追雞,終于抓到。
燃燒的民房前,一個老婆婆坐在地上哇哇大哭。
浩浩蕩蕩的隊伍由遠而近,漸漸遠離了煙火沖天、雞飛狗跳的村莊。偽軍的隊伍跟在小日本軍車后面,好多長槍上掛著從百姓家里搶來的雞。雞被捆住兩只腳,垂死掙扎。
卡車上至少有二十個人,都緊挨著,周圍是拿著槍的日本兵。周大明額頭上流著血昏迷著,同村的鄰居鐵蛋抱著他的頭,焦急而擔憂地輕喚著:“大明哥,你醒醒,醒醒啊!”
周大明漸漸睜開眼睛,無精打采地看著周圍的一切:“鐵蛋,這是去哪兒?”
鐵蛋:“不知道。應該是省城吧……”
日本兵:“不許說話!”
車尾傳來一陣哭聲。日本兵呵斥:“閉嘴!”
大地白雪皚皚,一望無際。偽軍個個眉毛上掛起霜,隊伍開始跑步前行。
周大明、鐵蛋一行人被日偽軍押上火車,整節(jié)車廂都是被抓的龍河百姓。
李鐵和安德烈在悄悄地說話,瘋子坐在一旁。
李鐵:“現(xiàn)在缺東西,想做幾個油燈,沒油,沒盛油的家伙……能進小鬼子廚房就好了?!?/p>
安德烈:“我去?!?/p>
李鐵:“你行?”
安德烈:“試試,不行也得行?!?/p>
李鐵:“小鬼子信不過咱們,你去能行?”
安德烈堅定地點頭,他走到牢房門口看著看守遠去,才回到李鐵旁邊:“挖多少啦?”
瘋子悠著雙腿。
李鐵對著安德烈耳語。
字幕:1936年12月9日。
五輛卡車依次開進掛有“齊齊哈爾日本憲兵隊”牌子的院內(nèi)。抓來的百姓被押下車,周大明和鐵蛋也在人群中。
一扇門被打開,里面走出一個日本憲兵,門里傳出鬼哭狼嚎般的叫喊聲,令人發(fā)瘆。每個百姓的臉上都現(xiàn)出驚恐的神色。
上午放風時間,由于天冷,犯人在中央空地不斷地走動。陶小柔和于忠雅拖著沉重的鐐銬移動著,陶小柔的殘腿每走一步都很艱難。
安德烈一直在四處尋找。
瘋子在院子里跑步。跑累了停下來,站在院子當中,平舉起兩只胳膊,雙眼緊閉,微笑著仰頭沖著太陽站著。
有的犯人凍得發(fā)抖,不戴鐐銬的犯人跑起來。只有瘋子原地不動地曬太陽。
小野向人群走來,安德烈馬上迎著小野走去,故意壓低聲音和他說話:“圣誕節(jié)快到了,準備什么節(jié)目了?”
小野生氣地:“這是監(jiān)獄,什么都沒有!”
安德烈:“從來沒想吃西餐?”
小野搖頭:“日本料理都吃不到,還吃西餐?”
安德烈:“聽說小野隊長家是貴族,你家的飲食一定很講究吧?”
小野是北海道漁民,對安德烈的奉承很開心,得意地:“家父經(jīng)常帶我們幾個孩子到西餐館吃西餐。哎呀!真懷念在日本和家父一起吃法國大餐的情景……”
安德烈:“黑椒牛排?香辣雞排?想吃哪個?你可以請我做,我不要工錢。不過,有個條件,我和你一起吃,怎么樣?”
小野變了臉:“原來是你饞牛排啦?”
安德烈見小野上鉤了,暗自高興。他不露聲色地繼續(xù)說道:“不缺心眼誰不饞?除非是他(用下巴指著瘋子),心智不健全?!?/p>
小野瞟了一眼瘋子,猶豫著欲走開,又轉(zhuǎn)回身問道:“安德烈,你會做西餐?”
安德烈:“當然,而且絕對是一流高手??催^我檔案嗎?我家是沙皇親戚,也是貴族,在餐飲方面自然很講究。我一向喜歡做菜,所以有點研究。如果小野隊長家是北海道打魚種地的,(蔑視的樣子)我絕不和你談西餐,對牛彈琴。你實在饞了,隨時來找我。不用客氣?!?/p>
小野邊走邊低聲自語:“如果我不讓他做西餐,這個狂傲的家伙,一定把我當成北海道漁民蔑視。絕不能讓他知道我是北海道漁民?!?/p>
小野招手,走過來一個偽軍看守。
小野:“帶安德烈去洗澡,然后帶去做飯?!?/p>
看守:“明白!”
各種刑具排列著。周大明、鐵蛋和二十幾個同村的鄉(xiāng)親站在很大的刑訊室里。
火盆里的炭火燒得正旺。爐子上放著水壺,水開了,在響。一個日本憲兵光著上身,用皮鞭抽打一個吊起腳不著地的人。人已經(jīng)皮開肉綻,每打一下,他便發(fā)出一聲凄慘的叫聲,很快,他昏過去了。
川島背著雙手,悠閑自得地:“鄉(xiāng)親們,認識一下,我是憲兵隊川島副隊長。你們當中有誰知道為什么這樣把他吊起來打呢?”
眾人沉默。
川島兇狠地:“你們有誰答對了,就可以免受刑罰。嗯?”
眾人緊張害怕,依然沉默。其中有人偷眼看川島背后一個個光著膀子肥胖的打手。
川島得意地:“只有這樣打,才可以讓他筋斷骨脫,疼痛難忍,生不如死!明白?”
眾人聽后面面相覷,毛骨悚然。
川島:“這個人是馬占山的義勇軍??纯?,義勇軍就是這個下場。記住,反滿抗日分子都是他的下場。你們今天每個人都要受到刑罰,現(xiàn)在我給你們一次選擇的機會?!彼D(zhuǎn)身拎起一把水壺,“這里是辣椒水?!?/p>
川島放下水壺,從炭火中抽出一把烙鐵:“這個放在肉上,‘刺啦,'跟烤牛肉差不多的味道,很香!”他把烙鐵插入炭火中,冷酷地逐個介紹刑具,“電椅、開水燙、刮肋骨、刺指甲、上大掛、扎杠子、灌涼水、夾板……說說吧,喜歡哪一個?誰先說就可以有優(yōu)先選擇權(quán)。嗯?”
眾人不吭聲。川島得意忘形地笑著,仔細地觀察每一張臉。
安德烈從水池子里站起來。
澡堂外,穿上全新的日本軍用棉襖棉褲的安德烈坐在椅子上,像個大爺,他伸出手,有人給他剪手指甲,還有人給他的胡子刷泡泡,為他刮胡子。
煥然一新的安德烈身穿白衣走進廚房,原來他是一個極帥的男人。
幾個百姓被強行押向刑具。
一個倒著被吊起。打手松開繩子,那人的頭迅速扎進盛滿水的桶里……
一個被綁在長凳上頭仰著,打手給他灌辣椒水……
一個老漢被按在電椅上。打手合上電閘,老漢不斷地抖動,眼神驚懼而痛苦……
一個人被綁在椅子上。雙手被綁得死死的,打手用竹簽往他指甲上釘,他尖叫一聲,昏過去了……
周大明和鐵蛋站在原地,看著眼前的一幕幕,握緊拳頭,瞪圓雙眼。
川島坐在椅子上瞇起雙眼,得意地欣賞著眼前的一切。他起身走到周大明及眾人面前踱步,突然發(fā)問:“瞪這么大的眼睛,好看嗎?”他先問周大明,又把眼睛掃向眾人。沒有人回答。
川島:“不好看?還有更好看的。來人,把人帶上來!”
兩個日本憲兵押一個人進來,看衣服便知是抗聯(lián)的。他胳膊背著,卻用力昂著頭,堅強不屈地瞪著川島。
川島:“到這里的每一個人都得屈服,不管你是中國人,還是蘇聯(lián)人、朝鮮人,因為這里是日本憲兵隊!不管骨頭有多硬,你都得向大日本皇軍屈服!剝光!”
兩個日本憲兵剝光抗聯(lián)隊員的衣服,赤條條地把他綁在長凳上。一個高大肥胖的打手走來,撬開他的嘴灌涼水。
抗聯(lián)戰(zhàn)士的肚子逐漸增大,最后像一只鼓。一只大皮鞋猛地踩到抗聯(lián)戰(zhàn)士的肚子上,水猛地從他的嘴里噴出。
日本打手渾身的肥肉在顫動,咬牙用力往下踩,面目猙獰。
周大明和鐵蛋的拳頭攥得更緊。
川島得意地奸笑:“這就是反滿抗日的下場!反對大日本皇軍的人,統(tǒng)統(tǒng)像他一樣!(他伸手托起周大明的下巴)這雙眼一直瞪著大日本皇軍,來人!”
兩個日本憲兵把周大明拉出人群。
川島指著椅子:“來,坐這里?!?/p>
兩個憲兵把周大明按在一把椅子上,將他的身體固定住。
周大明掙扎兩下,動彈不得。川島站在他面前,十分欣賞地看著他的眼睛:“多么漂亮的眼睛!你卻用它瞪著大日本皇軍,還充滿敵意?你叫什么?”
周大明:“周大明?!?/p>
川島:“嗬!周大明。”
川島拿起兩個夾板,把夾板上鼓起的地方亮給周大明看:“把它夾到你的太陽穴上,兩邊用力,這個很快陷進你的腦袋里,想想看,你的眼睛會怎么樣?”他把夾板交給旁邊奸笑的打手,打手把夾板夾在周大明臉的兩側(cè)。
周大明緊張、驚懼的雙眼。
川島冷酷地:“開始吧!”
周大明:“等等!川島,你們?nèi)毡救藨{啥強暴我老婆,還殺了她?你們?nèi)毡救硕际菑姳I、流氓、惡棍,牲口不如!”
川島怒道:“敢罵大日本皇軍?刁民!你找死!”
周大明:“中國人不怕死!我后悔沒有參加抗聯(lián)殺你們!”
川島氣勢洶洶地一揮手。
左右兩個打手拉直夾板的繩子一起用力,周大明發(fā)出一聲慘叫。
兩個彪形大漢咬牙用力。
周大明的臉在變形,眼睛開始流血,眼球漸漸鼓起……
安德烈將煎好的雞排放入兩個盤中。
餐廳前部分是日軍,后部分是偽軍,人沒有坐滿,一部分日偽軍吃完已經(jīng)離開。安德烈端著托盤走進餐廳,所有人的目光立刻集中到他身上。
安德烈徑直走到小野桌旁,從托盤上拿下兩盤雞排,一盤放在小野面前,一盤放在他對面。
安德烈放下托盤,在小野對面坐下。
小野吃驚地看著安德烈:“判若兩人!”
安德烈:“對不起,小野隊長。今天沒有牛肉,只好做一道雞排。雞是剛殺的,肉很新鮮,就是材料不全。不過,我盡力讓這道菜貼近法國菜的風格,請品嘗?!?/p>
小野做出紳士的樣子:“謝謝,安德烈,辛苦啦!”
小野拿起刀叉切一塊肉放到嘴里,邊吃邊點頭:“嗯,好吃!”
小野見安德烈拿起刀叉,伸手把他面前的雞排拿走。
安德烈不高興了,急道:“你我有約在先,有我份的!”
小野:“你去再做兩盤?!?/p>
安德烈:“一只雞一個胸脯,只能做兩份?!?/p>
小野:“剩下的雞全是你的,你愿意做哪國菜都可以?!?/p>
安德烈:“難道小野隊長也是大肚漢嗎?”
小野:“你很能吃?”
安德烈:“當然,我吃中國餃子一頓能吃一百個。(停頓一下)還能再吃幾個。”
小野驚訝地:“晚上包餃子,大家看著你吃。如果你能吃一百一十,不,(發(fā)壞地)一百三十個,以后你就在這里做廚師。怎么樣?”
安德烈:“好,一言為定!”
小野嘴里嚼著雞排:“一言為定!”
小野得意地喝了口紅酒,有意饞安德烈。
安德烈:“為什么是紅酒?沒有白葡萄酒嗎?白肉配白酒,紅肉配紅酒,我們都是這樣搭配的,日本人喝紅酒吃白肉嗎?日本人這樣吃西餐?”
安德烈明知小野是北海道漁民,不懂吃西餐,裝作渾然不知的樣子,故意使他難堪。
小野害怕自己露怯,想挽救局面,狡猾地說:“這里是荒郊野外,不是城里。這瓶紅酒還是八月十五陳隊長送的。有瓶葡萄酒已經(jīng)不錯啦!哪能那么講究?我們大日本帝國吃西餐完全是歐洲人的習慣,很講究。齊齊哈爾哪能跟東京、京都比?齊齊哈爾人只會吃燉菜。安德烈,遺憾哪!你這輩子去不了東京、京都這樣的城市,不光有美食,城市更美!”
安德烈:“東京是日本首都,一定很美。小野隊長是京都人?”
小野:“是啊!”
安德烈:“聽說京都是個古色古香的城市,歷史悠久,齊齊哈爾是個邊陲省城,怎么能比?北海道不好嗎?我聽過一首北海道的歌,一直以為北海道很美。聽了那首歌,我一直向往北海道。”
小野:“當然美!呃……沒去過。聽說,聽說很美?!?/p>
安德烈笑著起身離去,邊走邊哼唱日本歌曲《拉網(wǎng)小調(diào)》。小野看著安德烈的背影眼睛濕潤了。
一輛卡車開進來,日本兵打開車廂。從里面下來一隊人,鐵蛋也在其中,最后抬下一副擔架,躺著昏迷不醒的周大明。來的人全被押進牢房。
安德烈居中,他周圍里層是日本人,外層是偽軍。小野坐在安德烈對面,每個人都瞪圓雙眼,盯著安德烈吃餃子。
餐桌上擺放五只盤子,其中四只盤子已經(jīng)空了,只剩下一只盤子。安德烈把最后一個盤子拿過來,繼續(xù)吃。
日本兵用生硬的中國話數(shù)道:“113、114、115、116……”
圍觀者個個瞠目結(jié)舌,泰然自若的安德烈手中筷子一個節(jié)奏地往嘴里送餃子。
圍觀的人越聚越多,從好奇到緊張。
日本兵:“126、127、128、129……”
安德烈夾起最后一個餃子,放進嘴里。四周一片驚叫聲。
日本兵:“130!”
小野:“安德烈,從明天開始,你可以到廚房干活了。大日本皇軍吃什么,你就吃什么?!?/p>
昏迷不醒的周大明被獄友抬到火炕上。王珍海端過臉盆,擰干毛巾,為他擦去滯留在臉上的血跡。
獄友:“他是抗聯(lián)的,還是義勇軍?小鬼子下手夠狠!”
王珍海痛惜地:“眼睛沒了,命能不能保住??!”
獄友把手指放在周大明鼻子下面,搖頭,嘆口氣:“氣息太弱,挺不了多久。”
何信回到牢房,走近周大明身旁怒不可遏地:“才送進來?下午就來了,非得吃完晚飯再把人分到牢房,為了省下一頓飯。這幫狗娘養(yǎng)的!人咋樣?”
每個人都搖頭,何信低頭看周大明:“臉都變形了?小鬼子夠狠!”
王珍海:“腦漿都出來了?!?/p>
牢房大門響起,安德烈從外面進來。他一路走來,路過的牢房,見到他的獄友都大吃一驚??词匾彩煮@訝,看守打開牢房門,安德烈走進。
李鐵和獄友們也吃了一驚,刮了胡子、剪了短發(fā)的安德烈?guī)洑獗迫?。李鐵和瘋子迎上來,安德烈回望看守遠去,才放心。
李鐵:“弄到手沒?”
瘋子抓住安德烈的手,很開心:“好看,好看。”
安德烈放下瘋子的手,一只瓶子從袖子里出來。
李鐵:“安德烈,有你的!這下好了,幫了大忙?!?/p>
瘋子驚奇地看著他的袖子,高興地:“好玩,好玩!”
安德烈走近火炕,解開棉襖掏出一個塑料袋,里面有兩個紙包,打開,一包雞肉,一包餃子。
李鐵把油瓶藏到桌子與墻之間的夾縫處。他起身,聞著雞肉味過來:“幾年聞不到雞肉味了!”
安德烈看見火炕上躺著一個新來的人:“有新人進來?”
李鐵:“今天送來二十一個。”
安德烈:“哪部分的?”
李鐵:“龍河村的老百姓。‘九一八’那天,抗聯(lián)把訥河縣公署和北大營給端了,老百姓高興,殺雞殺豬招待抗聯(lián)。哼!小鬼子就抓人報復,上大刑。抓兩回人了,上次整死倆,這次何信他們牢房那個也活不成?!?/p>
安德烈:“你多大?”
鐵蛋:“十五,大明哥十七。大明哥真的活不成了嗎?”他“嗚嗚”地哭起來。
安德烈:“能坐起來嗎?”
鐵蛋:“疼,哪兒都疼!”
安德烈:“那就躺著。不哭了,孩子,男人要學會堅強。來,吃餃子?!?/p>
李鐵:“鐵蛋,放心,不管是抗聯(lián),還是義勇軍,一定為鄉(xiāng)親們討回這筆血債!你吃飽了,給你講抗聯(lián)和義勇軍打鬼子的故事,我是義勇軍,(指著鐵蛋身邊的人)他是抗聯(lián)的。想聽蘇聯(lián)紅軍打鬼子的故事,你找安德烈(拍著安德烈的肩膀)?!?/p>
鐵蛋不哭了,高興了:“真的?”
安德烈和藹可親地:“真的,想聽什么都有。”
鐵蛋拿起一個餃子,撇嘴又要哭:“我已經(jīng)兩天沒吃東西啦!二大爺和大明哥也沒吃,全村人都沒吃,小鬼子抓我們還不給吃的!”
安德烈:“你把這些都吃了,替大伙吃。把二大爺和大明哥的那份也吃了。”
鐵蛋:“嗯!”
安德烈轉(zhuǎn)過身,溫柔的臉凝重起來,雙眼射出怒不可遏的火焰。他從兩個兜里又掏出四個小碟,遞給李鐵。
李鐵:“這回好啦!”
安德烈:“以后還會有的。從明天起,我正式到日偽廚房干活?!?/p>
李鐵興奮地給了安德烈一拳:“安德烈,有你的!”
字幕:1936年12月10日。
李鐵怒火萬丈地把刀剁在菜墩上:“昨天抓進來的都是老百姓。小鬼子連老百姓也要摧殘,夠狠!等老子出去,非活剁了他幾個鬼子,為鄉(xiāng)親們報仇!”
許曉亮咬牙切齒地:“日寇強暴十三歲的女孩子,還逼她的爹媽磕頭說謝謝,欺人太甚!我一定活著出去,這個小鬼子是我許曉亮的,我非把他點天燈不可!”
何信怒不可遏地:“等著,等爺我出去,先摸到憲兵隊川島他家,血債必須血來還!”
房義:“‘民報事件’日本人把報社端了,還抓了五十多個鐵路工人。這次又抓來二十一個村民,我們監(jiān)獄不光有你們這些保家衛(wèi)國扛槍打仗的軍人,還有工人和農(nóng)民,教師和學生,各黨各派人士。這說明什么?”
三個人都看著房義。
房義:“說明我們社會的各個階層都在抗日,中國人不怕死!有了這種不怕死的精神,我們的民族就不會亡!”
三個人輕輕地鼓掌。
房義:“到今天,日寇侵占齊齊哈爾五年零二十天。五年的時間,日本侵略者用武力強占我們的國土,卻無法使我們屈服。憲兵隊的刑罰再殘酷,也無法征服我們的農(nóng)民兄弟、工人兄弟、軍人、文弱的書生,還有女人——我們漂亮的監(jiān)獄之花?!?/p>
三個人不斷地點頭。
李鐵:“何信他們牢房的周大明,小鬼子給他上夾板前,還大罵小鬼子是強盜、流氓、畜生呢!”
何信:“是嗎?好樣的!”
房義:“各位兄弟,現(xiàn)在我們要控制好自己的情緒。你們都是以一當十的好漢。忍,我們必須學韓信忍胯下之辱。只有地道挖通了,我們出去了,不管什么債,才有機會讓日本人還。先保住自己的命,才有可能抵抗外侮,報國仇家恨!”
三個人十分認真地點頭。
廚師習師傅、李師傅和陳師傅圍在桌旁吃早餐。一只大碗里盛滿雞蛋,習師傅一手抓起三個雞蛋。他的手被一只大手按住,逼迫習師傅放下雞蛋。
安德烈兇巴巴地瞪著眼睛。
習師傅膽怯地解釋:“每人早上兩個雞蛋,這是規(guī)定好的。我是把陳師傅和李師傅的拿給他們……”
安德烈:“看看你們?nèi)齻€,吃得白白胖胖的,還吃?不知道會吃出毛病嗎?從今以后,你們早餐的兩個雞蛋免了,都歸我。明白?”
習師傅、李師傅和陳師傅不斷地點頭,嚇得不敢吭聲。
安德烈眼里露出兇光,威脅道:“以后廚房里我說了算。記住,誰敢向日本人胡說八道,我掐死他,按漢奸論處!”
三個人一起回答:“不會?!?/p>
安德烈冷酷的臉:“那最好?!?/p>
許曉亮刨開一堵磚墻,將磚扔進土籃,繼續(xù)用鍬挖。
何信繼續(xù)將地洞延伸下去。
房義沒有沿著許曉亮、何信西向挖,向北又挖出一個岔路。
何信回到牢房,來到周大明身旁關(guān)切地問:“怎么樣?醒過來沒有?”
大家都搖頭,牢房內(nèi)的氣氛很沉重。
何信伸出兩個指頭放在周大明的鼻子下面,感受他的呼吸:“這么弱?不行啦,挺不過今晚?!?/p>
王珍海嘆著氣搖頭,心情沉重:“嘿,傷到腦袋了,腦漿出來不少?!?/p>
何信:“大明這小子不是孬種!聽說憲兵隊給他上刑之前,還大罵小鬼子,是條漢子!可惜了,才十七歲?!彼f不下去了,這條硬漢滿眼充滿淚水。
王珍海悲傷地拍拍何信的肩膀。
牢房里傳來何信的喊叫聲,悲傷里透著憤怒:“看守,看守!”
在20號牢房一側(cè)的看守睡著了,他睜開眼睛,十分不滿:“喊什么喊?”
何信:“人沒氣啦!叫大夫——”
看守趕緊跑上二樓找人。二樓下來一個穿著白大褂的軍醫(yī),他身后跟著兩個人和那個看守。
一個牢房內(nèi),已經(jīng)躺下睡覺的犯人穿上衣服,走到牢房門前站立。
其他牢房的犯人們紛紛來到牢房門前站立,表情嚴肅。
鐵蛋流著淚,邊哭邊叫著:“大明哥,大明哥——”
通道上,周大明躺在擔架上被抬出牢房。所有犯人佇立著,目送著又一條生命的逝去。
安德烈唱起來:“起來,饑寒交迫的奴隸……”
于忠雅和陶小柔唱道:“起來,全世界受苦的人……”
所有的牢房里,于忠雅、陶小柔、李寶清、劉潔文、房義、許曉亮、李鐵、安德烈、王珍海、何信……每個人都在放聲歌唱,瘋子也跟著唱:“滿腔的熱血已經(jīng)沸騰,要為真理而斗爭。舊世界打個落花流水,奴隸們起來,起來!不要說我們一無所有,我們要做天下的主人。這是最后的斗爭,團結(jié)起來到明天……”
看守大喊:“睡覺,睡覺啦!”他的聲音完全被隱沒在歌聲里,沒人理會他。人們都沉浸在悲憤和歌聲中。
眼淚還掛在臉上的鐵蛋完全被歌聲震撼了,呆呆地看著每個人。
監(jiān)獄的大門被打開,抬著周大明的擔架從人們的視線內(nèi)消失。牢房里的歌聲沒有停止:“從來就沒有什么救世主,也不靠神仙皇帝,要創(chuàng)造人類的幸福,全靠我們自己。我們要砸碎萬惡的舊世界,奴隸們起來,起來!不要說我們一無所有,我們要做天下的主人。這是最后的斗爭,團結(jié)起來到明天……”
看守有些懼怕,不敢造次。
歌聲結(jié)束后,犯人們齊聲大喊:“兄弟,一路走好!”
鐵蛋被這莊嚴的儀式震懾,不再哭泣,他問:“我死的時候,你們也會為我唱這首歌嗎?”
每個人都吃了一驚,面面相覷。
安德烈:“孩子,你不會死的。你要好好活著!你喜歡,我們就教你唱?!?/p>
獄友:“這首歌我們抗聯(lián)經(jīng)常唱。只有在監(jiān)獄,送獄友走時唱這首歌?!?/p>
李鐵:“鐵蛋,你學會了,想唱就唱。不過,你得背著偽軍和小鬼子,他們不許咱們唱,叫什么‘赤色宣傳’。”
鐵蛋:“我懂。等我出去了,我要跟你們一起打鬼子,給大明哥報仇!我大明哥可好了,和你們一樣好。他和小芳姐是村里最美的!小鬼子憑啥欺負人,還要人的命?不為大明哥和小芳姐報仇,我鐵蛋就不是男子漢!”
李鐵:“義勇軍歡迎你!”
安德烈:“蘇聯(lián)紅軍歡迎你!”
抗聯(lián)的獄友:“抗聯(lián)歡迎你!”
安德烈:“你現(xiàn)在必須養(yǎng)好傷,把身體鍛煉結(jié)實才能上戰(zhàn)場?!?/p>
鐵蛋高興地:“嗯,你們放心,我一定(他抬起胳膊攥起拳頭想給大家看,突然疼痛難忍)……疼!”
李鐵:“能扛住日本憲兵隊大刑的,都是好樣的,你們龍河沒有孬種!”
鐵蛋稚氣的臉上,痛苦中露出笑容。
字幕:1936年12月11日。
條案上放著雞蛋。房義:“大家把雞蛋吃了,吃不下也要吃,增強體力。以昨天的速度,我們一天挖通一間半牢房,爭取12月31日越獄。”
許曉亮:“吃!當年老子在騎兵旅打仗時,一天身邊就倒下多少戰(zhàn)友,也來不及掉一滴眼淚,照樣手舉大刀殺敵人!”
李鐵:“先生,今天我也下去。我在上面守幾天了,他們一個人也沒來?!?/p>
房義:“昨天一個人沒來,不等于今天不來,明天不來,你的任務就是守在這里。”
李鐵無奈,給三個人分雞蛋吃。
何信端起大鍋,把蛋殼扔進燃燒的灶膛。
房義:“哀兵必勝。今天的勝利目標,一間半牢房?!?/p>
四個人的手搭在一起,緊緊握住。
齊齊哈爾通往訥河的公路上,六輛馬車在默默地向前走。馬車上的人發(fā)出痛苦的呻吟聲。
畫外音:“這次日本人以通匪為由,對龍河村一帶的大逮捕,共抓117人,殺害21人,39人等待判決,其余57人受完酷刑后被分批釋放,使他們成為終身殘疾?!?/p>
安德烈舉著托盤走向小野。小野坐在餐桌旁,十分期待。周圍的日本兵都投來羨慕的目光。
安德烈將兩盤牛排都放在小野面前,又端出第三盤放在小野對面。
安德烈在小野對面坐下:“怕小野隊長不夠吃,特意為您準備兩份。品嘗一下,看看我做牛排的手藝。”
小野:“我還沒有讓你坐就坐下了,迫不及待吧?我沒記錯的話,安德烈,你進來有三年多?有三年半沒吃牛排了吧?”
安德烈:“差不多。不過,偶爾會夢見。今天感謝小野隊長,您叫我夢想成真。不知小野隊長來中國幾年?幾年沒吃到牛排啦?”
小野拿過一瓶紅酒,打開,自斟一杯。餐桌上只有一個紅酒杯,他有意饞著安德烈,安德烈看出來了。
小野:“五年,我到中國整五年?!?/p>
安德烈吃驚地:“五年?五年吃不到牛排,很想家吧?”
小野:“想,很想?!?/p>
小野突然情緒低落,拿起酒杯喝一口,放下,開始切牛排。安德烈和他一起切牛排,已經(jīng)吃兩口了,小野的牛排還沒切下。安德烈拿過另一盤牛排,切好,遞給小野,又將小野面前的那盤拿來,切好,放在一邊。
瞪圓雙眼的小野待明白了安德烈不是要搶他的牛排后,有些不好意思,不知所措。
安德烈打圓場地:“別想了,吃到牛排就等于回家了。你我同是背井離鄉(xiāng),同病相憐。大男人又不能流淚?!?/p>
小野:“謝謝?!?/p>
小野點頭,突然意思到哪里不對勁,立刻變了臉:“安德烈,不要以為你會做西餐就有特權(quán),記住,你永遠是監(jiān)獄里的犯人!一個判了二十五年的重犯,能吃得比其他犯人好,已經(jīng)不錯啦,知足常樂吧!”
安德烈表現(xiàn)出對小野的失望,卻迎合地說:“知足常樂,中國的這句話真好,我欣賞!”
小野吃著牛排:“好!五年沒吃到這么好的牛排啦!”
安德烈舉起紅酒杯,給小野做示范:“這樣拿杯子,不要把手指放到杯子上?!?/p>
小野耍賴皮:“我們大日本帝國都是這樣拿紅酒杯的,電影中都這樣,跟你們俄國人不一樣?!?/p>
安德烈:“看來國別不同,喝紅酒的方式也不一樣。”
小野:“這就是文化差異。”
安德烈:“我們的文化認為,手指的溫度透過杯子傳給紅酒,導致紅酒溫度上升,就會影響紅酒的味道和口感?!?/p>
小野覺得自己露怯了,盡量使自己鎮(zhèn)定自若。
許曉亮從洞口上來,用鍋蓋將洞口蓋上,把水泥塊拼湊在一起。
何信進來,與許曉亮抬過一個破損的箱子壓上,開始往上摞東西,破筐、破椅子……
兩個人走出小倉庫。
許曉亮:“今天至少挖通兩個半牢房,勝利在前頭!”何信站在廚房門口,注視著外面。
房義、李鐵、許曉亮的手握在一起。
房義:“為12月31號加油!”
何信回轉(zhuǎn)身,向條案走來:“來了?!?/p>
房義、李鐵、許曉亮散開,圍條案坐下。門響,趙大山走了進來。
李鐵:“都準備好了,咱走?”
趙大山:“走吧!”
李鐵和安德烈站在牢房門口,看著看守遠去。
李鐵壓低聲音:“12月31號?!?/p>
安德烈點頭:“日本人過新年?!?/p>
瘋子坐在火炕上,默默不語。鐵蛋學會了《國際歌》,興奮地小聲唱著:“滿腔的熱血已經(jīng)沸騰,要為真理而斗爭……”
字幕:1936年12月14日。
空地上到處是放風的犯人,由于天氣太冷,大多數(shù)犯人都在跑步。瘋子在原地拼命地跑。
石原站在窗戶前,觀察院子里的一切。他身后站著小野。
石原:“瘋子還在這里?”
小野畢恭畢敬地:“是?!?/p>
石原:“這個惹是生非的家伙,不該讓他在我們這里白吃飯啦!”
小野:“馬上放。”
石原狡猾地:“放?這么好的勞力應該把他放到為大日本皇軍出力的地方。送他去軍火庫吧,那邊有重活需要他這樣的人,安全、可靠,不會出問題?!?/p>
小野畢恭畢敬地:“是,我馬上派人把瘋子送去。”
字幕:1936年12月21日。
監(jiān)獄中央空地空無一人,崗樓上,重機槍旁站立著一個日本兵和一個偽軍,他們凍得直跺腳。
犯人廚房和日偽軍廚房都炊煙繚繞。
房義和許曉亮從低矮的地道深處彎腰走來。地道內(nèi)每隔一段距離有一盞小油燈,他們拐向另一地道,走出很遠,來到一堵石頭墻邊,兩人停下。
房義:“我大致估算了一下,地牢至少有四米深?!?/p>
許曉亮:“這是地牢的頂,咋才能挖四米深?”
房義:“從這兒往南挖到墻,怎么算也不到四米,頂多有兩米左右。”
許曉亮點頭,緊皺眉頭。
房義琢磨著,往回走。他數(shù)著頭上殘留的墻壁,數(shù)到三停下:“從這里挖。”
許曉亮看著房義,沒有明白。
房義用手比畫著:“先往南,挖出一米半左右,再往西(手指石頭墻方向),逐階往下挖,一個臺階一個臺階地挖?!?/p>
許曉亮豁然開朗地:“我明白了,先生。我現(xiàn)在就干。”
房義:“一個牢房就算能挖下去一米,三個牢房就是三米,不行的話,我們再往北挖一米,挖到墻根?!?/p>
許曉亮往回走,到石墻根拿起鍬和鎬,還有摞在一起的土籃,回到房義身邊。
房義叮囑道:“這樣,還是挖到南墻再拐,也好為往北挖留下更大余地。我們時間夠,就多挖一米吧!”
房義說話間,許曉亮已經(jīng)挖出一土籃,房義將另一土籃扔在他腳下,拎走盛滿土的籃子。他們干活很默契。
干活的已由許曉亮換成房義。洞已經(jīng)挖有兩米左右,階梯式向下不斷地向前推進。房義挖到磚墻,墻壁面積不斷擴大,最后跟洞口一樣大。房義開始往西挖,第一個臺階顯現(xiàn),接著是第二階。
字幕:1936年12月23日。
何信、許曉亮坐在灶臺前燒火,房義把米倒入三口鍋里,用手指試試水的深淺。李鐵把盆放到菜墩旁,開始切白菜。
何信:“今天打通地牢,明天就可以清理頭上的土,準備打通各個牢房啦。這一天,終于盼來了!”
房義:“千萬不能隨便動墻,地牢里有一點聲音都會傳得很遠?!?/p>
三個人聽了都有些急。目光全部投向房義。
房義:“不急。我們等汽車,只要聽見頭上有汽車路過的聲音,就立刻趁機刨幾下。所以,我們一定耐心地等,今天一天,下面每時每刻都要有人。切記,汽車過去了,就不能再動,每個人都必須保證,才能萬無一失?!?/p>
李鐵:“安德烈說,石原那個老家伙,每天都要從城里買新鮮的肉菜水果過來,這樣一來一回,一天至少有兩次過車的機會。我們等!”
房義:“記住,鑿墻時一定不能用大力氣,悠著點,不能讓小鬼子和看守聽出是地牢發(fā)出的聲音。我們已經(jīng)到最后關(guān)頭了,絕不能出任何問題。安全就是生命!”
三個人異口同聲:“安全就是生命!”
李鐵、何信在東側(cè),許曉亮在西側(cè),他們分別給犯人們發(fā)放早飯。房義一人在地牢。
陶小柔把碗放在于忠雅雙掌之間,回過頭來拿自己的碗。房義把一個紙團放在碗底一起遞給陶小柔,陶小柔接過碗時感覺到了,若無其事地轉(zhuǎn)身下樓。
陶小柔跟于忠雅交換一下眼色,于忠雅領會,兩個人一起下樓。沉重的鐐銬聲音響徹牢房。
地牢下面,陶小柔把碗放在桌上,背對牢房門展開紙團。
紙團上秀麗的行書:聽到汽車通過,會有人鑿開墻,請配合。拿到鎬頭后,鑿開9號地牢的墻壁。切記,一定在頭上過汽車時動手,絕不能讓看守聽到聲音。安全是我們的生命!
陶小柔和于忠雅驚喜對視。于忠雅伸手撕下一塊紙,放進嘴里。陶小柔將剩余的紙片放進嘴里,兩個人興奮地擁抱在一起。
陶小柔:“他們想得很周到、細致,了不起!”
于忠雅:“沒有如此縝密的思維,干不成這樣的事,就不會有今天!”
隔壁9號牢房也展開了同樣的字條。
李寶清和劉潔文雙手用力地握到一起,異常興奮。
何信逐階往下走去,石頭墻出現(xiàn)。何信走到底,停下,抱著鎬坐在臺階上。
坐在臺階上的是許曉亮。
許曉亮的位置變成房義。
小油燈燃燒著。突然,上面響起汽車開動的聲音。房義舉起鎬頭向四塊石頭中間部位砸下,連續(xù)三下。
汽車的聲音漸漸遠去,四塊石頭全部松動了。
隔壁,于忠雅的床和墻壁早已挪開了一定距離。陶小柔雙眼緊盯著牢房門,于忠雅見有四塊石頭松動并突出來,用腳奮力踹,石頭凹了進去。
隔壁,房義用力挪動凸進來的石頭,上層的石頭被拿下,他試著把鎬頭塞過去,可是過不去。房義又挪走底層的石頭,把鎬頭塞過洞口。
隔壁,陶小柔接過鎬頭,于忠雅盯著牢房門外。
石頭被重新復位。
李鐵、房義、許曉亮默默地坐在條案旁等待著。
陶小柔摘下發(fā)卡,從被子下摸出一把鑰匙捅開鐐銬。
遠處傳來汽車的聲音,陶小柔立刻從被子下掏出鎬,走到墻邊。頭上響起汽車碾過隆隆的響聲,她舉起鎬向石墻砸去,于忠雅的眼睛不敢離開牢房門。
9號牢房,李寶清和劉潔文聽見墻壁的響聲,緊盯著活動的石頭,兩個人用力踹石頭。獄友們都警覺地盯住牢房門。主題歌《向往自由》響起。
陶小柔把鎬塞給隔壁。李寶清舉鎬砸開石墻,又把鎬頭塞回給陶小柔。陶小柔把鎬頭塞進地下通道,房義在地下通道內(nèi)將鎬頭拾起。
瘋子和日本兵一起站隊、跑步、操練。
軍火庫的庫門完全敞開,一輛卡車停在門口,瘋子和一隊日本兵正在卸貨。
瘋子和一個日本兵抬起長條木箱,走進庫內(nèi)。
庫房面積有上千平方米,高幾十米,堆滿各種彈藥箱,井然有序。
瘋子放箱子時手一滑,箱子滑落在它下面的箱子上,裂開一個口子,里面是黑乎乎的手雷。
日本兵瞪眼:“八格牙路!”
瘋子軍人作風地向日本兵立正,用手將木箱釘好。后面上來的日本兵將木箱放在他們的木箱上,瘋子卻還在原地軍人般筆直地站著。
日本兵生氣地:“開路!”
瘋子聽到指令,跟在日本兵身后,邁著整齊的步伐走到卡車旁,抬起一箱手雷,正步走進倉庫,走向堆放箱子的地方。他立定,放下箱子。小鬼子跟不上他的節(jié)奏,怒目瞪視瘋子。瘋子并不看他。
瘋子再次來到卡車旁,車上已空。日本兵不耐煩地呵斥他:“沒有啦!去?!?/p>
瘋子轉(zhuǎn)身正步走回軍火庫,他認真地將剛剛堆放好的箱子各個角都整齊地碼一遍,又正步在倉庫內(nèi)走一圈,仔細查巡一遍,放心離去。他路過門口,對持槍站崗的日本兵立正行禮,報告:“巡查完畢,安全正常,請隊長指示!”
日本兵瞪眼:“走,八格!”
瘋子:“是,隊長!”
軍火庫戒備森嚴,大島隊長帶一隊日本兵巡邏到倉庫。日本兵立正:“報告隊長,一切正常!”
大島:“嗯!(轉(zhuǎn)臉沖著瘋子)永遠弄不清楚誰是隊長?”
瘋子立正行禮:“安全正常,巡查完畢,請隊長指示!”
大島:“安全正常,好!你很聰明,好好干,為天皇盡責!”
瘋子:“是,隊長。為天皇盡責?!?/p>
大島得意地:“看來瘋子也可以訓練成為日本天皇效忠的機器?!?/p>
字幕:1936年12月30日。
石原陪同聯(lián)合國代表團一行十一人走進來,還有一群記者。今天的伙食是白米飯,白菜燉土豆。房義、李鐵、何信和許曉亮給獄友們發(fā)飯。
一個犯人對代表團成員和記者說:“希望以后天天都能吃上白米飯,不是只有今天。”
代表團成員和記者感興趣地追問:“你們平常都吃什么?”
犯人:“高粱米粥。”
另一個犯人揚手向石原喊:“謝謝監(jiān)獄長今天的白米飯,我們今后天天都想吃……”
石原尷尬地笑著:“一定?!?/p>
房義:“原來小鬼子留我們到今天是因為聯(lián)合國代表團要來,我們明天就行動。小鬼子不會多留我們的?!?/p>
字幕:1936年12月31日。
隊長李有才帶兩個偽軍挨間查房。
牢房內(nèi),兩個偽軍將火炕上的被子掀起,捏四角,檢查得十分細。李隊長站在桌子旁上上下下仔細檢查。完畢,三人離去,又走進另一間牢房。
犯人們立刻緊張起來,一個犯人問王珍海:“是不是察覺出什么了?”
王珍海低聲道:“不會,大家不必緊張。真有什么,就不會這幾個人啦!過年了,他們一定要查一遍?!?/p>
大家點頭。
看守打開10號地牢的門,李有才和兩個偽軍進來。隨著他們一級級臺階邁下,地牢內(nèi)緊張的氣氛也在步步升級。
偽軍:“查房啦!”
于忠雅和陶小柔湊在火爐旁烤火,似乎為了給李有才和兩個偽軍行方便,她們站起來。陶小柔拖著一條殘腿,站在自己的床頭前,正好擋住與9號地牢相通的石洞。于忠雅不知站在哪里是好,最終還是湊到陶小柔旁邊。她倆看去泰然自若,實際很緊張。
偽軍翻著被褥,捏四周的邊角。李有才四處觀察一遍,目光落到桌子上。桌子是新挪過去的,為了擋住通往地下通道的洞口。
李有才:“桌子放這里不別扭?還是放在腳下方便?”
陶小柔:“還好,放床腳我們上下樓不是很方便,都戴著鐐銬?!?/p>
于忠雅:“李隊長,能不能為我們爭取一下,在放風和吃飯的時候,把我們的鐐銬摘下。”
李有才笑著搖頭:“我有這個心也沒有這個權(quán)力。二位就不要難為我啦!(沖著偽軍)走吧!”
于忠雅:“小柔的鐐銬必須摘下,她的腿被打殘了,行走困難?!?/p>
李有才帶著兩偽軍快速走上樓梯,匆匆離去。
于忠雅和陶小柔相視一笑,放松了。
9號地牢,劉潔文和李寶清剛把桌子堵住石洞,牢門便被看守打開了。李有才和兩個偽軍走下樓梯,對每個人搜身。被搜完身的人都往后退,用身體擋住與8號地牢相通的洞口。緊張的氣氛在加劇。
偽軍開始搜查六個人的被褥和床鋪,李有才也動起手查上鋪。
李寶清譏諷地:“李隊長到任一個月查兩次,盡職盡責??!”
偽軍甲:“被判一輩子坐牢的人還敢這么硬?我看你找死!”
李有才訓斥偽軍:“不許造次。(回身賠著笑臉)趕上過年啦!李寶清,國民黨駐黑龍江情報站行動小組成員,果然不一樣?!?/p>
李有才雖然賠著笑臉,語氣卻是軟中帶硬。李寶清看上去就是個不好惹的家伙,他強硬到底:“不錯,是我?!?/p>
李有才對劉潔文說:“你是今年六月因‘民報事件’被抓的劉潔文,黑龍江民報社是共產(chǎn)黨的窩?記者、編輯都是共產(chǎn)黨?抓了一百多人。破獲共產(chǎn)黨民報社和國民黨情報站轟動一時?。〗裉炷芘c二位相識,應該是李某的榮幸?!?/p>
文人氣質(zhì)的劉潔文身穿棉長袍,不卑不亢:“對,是我。”
李有才謙恭地:“劉編輯,李某一生最欣賞的就是您這樣有文化的人。(又轉(zhuǎn)向李寶清)能成為行動組成員的人,都是國民黨的精英??!聽說李先生身手不凡,李某實在佩服!今天完全是例行公事,我的屬下不懂事,請不要介意。(回身見查得差不多了)走!”
李寶清咄咄逼人:“如果我就是行動組組長,李隊長會不會拿我去邀功?。俊?/p>
李有才:“不會,不會?!彼D(zhuǎn)身趕緊上樓,兩個偽軍跟著上了樓梯。他們跨出牢房門,偽軍甲不服,忍不住說:“媽的,非整死他!”
9號牢房外,李有才:“你整死誰?你還沒到他身邊恐怕就沒命啦!記住,地牢里的都是無期徒刑,就沒有一個是省油的燈。包括10號那女的,還想摘下手銬腳鐐?摘下了,她會讓你我怎么死的都不知道。這里的女人都不是好惹的。記住,少惹麻煩!”
兩個偽軍聽了心生恐懼,偽軍甲嘴硬地嘟囔道:“誰是犯人、誰是管犯人的弄不清楚……”
李有才:“那就別弄清楚。你來這里就是混口飯吃,甭想裝爺,要裝孫子?!?/p>
偽軍乙氣呼呼地:“明天我拿塊牌位供起來,當祖宗!”
李有才:“那就對啦!”
偽軍甲發(fā)狠地:“找日本人,借日本人的手干掉他!受他的氣?”
李有才壓低聲音:“干掉他?你以為監(jiān)獄外面沒有國民黨嗎?別跟人家較勁,到頭來把自己命搭進去。陳扒皮比你狠,他怎么不動他一根汗毛?笨蛋!身處亂世,先要學會如何才能保住自己的小命?!?/p>
兩個偽軍似乎明白了什么。看守打開8號牢房的門,李有才帶領兩個偽軍走進去。
這間是六人男牢,兩個偽軍隨便翻翻六個人的身,對床鋪和被褥的搜查也沒那么認真仔細了。
桌子所在地正是8號和9號牢房相通的洞口。李有才像是隨意地拿起一個搪瓷缸,掀開蓋往里看看便放下。
搜查8號牢房草草了事,李有才帶頭走上樓梯。六個犯人互相交換眼色。李有才邊走邊看樓梯一側(cè)的墻壁,走到半截他停下了。六個人裝作若無其事,卻緊張極了。
李有才:“這里的水泥脫落了,過完年買點水泥,把這兒抹抹。”
偽軍乙答應:“是?!?/p>
李有才繼續(xù)上樓,兩個偽軍跟著走出牢房。牢內(nèi)六人的神情隨著牢房鐵鎖的響聲而舒展。
一樓通道內(nèi),兩個偽軍在來回巡視。
二樓回廊上,四個日本兵手持長槍守著四面。
趙大山:“他們也想過年?沒餓著他們就不錯啦!我就是不愿見那個姓許的,他敢跟我兇?”
李有才:“來監(jiān)獄快半個多月了,你們還是不明白干嗎來了?我們這些人是混日子來了,只要這一年不出事,混過去就行。別看這個不順眼,那個不順眼的。犯人為什么不能過年啊?”
趙大山:“太慣著他們了!”
李有才:“慣著?哼!廚房那哥幾個,哪天想開了,向日本人低下頭,寫了自白書,程司令立馬就能給個團長、營長干,都在我之上。到時候你小子想拍馬屁都不理你,人家會正眼看你嗎?你惦記搞人家?真有那一天,人家碾死你跟碾死個臭蟲有區(qū)別嗎?”
趙大山:“他們現(xiàn)在都是犯人,還牛個屁!”
李有才:“日本人的大刑人家都扛過來了,人家是鐵錚錚的硬漢!他們寧可在這里吃苦,也不出去作威作福當漢奸。死在這里,人家是為國盡忠,是英雄!你是個屁呀?你老老實實伺候好人家就得了。人家選擇為國盡忠,你就選擇盡孝吧!到這兒混日子,就是給老娘掙口飯吃。做人總得占一樣,總比一樣不占強!”
趙大山似乎聽明白了,轉(zhuǎn)身往門外走,嘴里仍舊嘟嘟囔囔。
李有才:“別成天想著逞強拔橫那套,保住小命要緊。跟我這么久,還不懂得生在亂世如何保全自己。笨蛋!”
趙大山拿一塊肥豬肉走進廚房,李鐵迎上去,十分高興地接在手里:“謝了,真是過年啦!1937年就是不一樣啊!走了陳扒皮來個李隊長,看來李隊長不會在我們犯人身上榨油水?!?/p>
趙大山:“這塊肉是給你們烤油的,省著點用。跟我來個人?!?/p>
李鐵:“去哪兒?我行不?”
趙大山:“拿幾棵酸菜?!?/p>
李鐵非常高興地:“還是過年好,白菜換酸菜了。不光要謝謝你,還得謝謝李隊長?;厝ヒ欢ù覀兇蠡镏x謝他!”
何信:“我去。”
許曉亮:“我陪你。你拿酸菜,我拿粉條。”
趙大山見到許曉亮發(fā)怵,不敢說話,走在前面,先出了廚房。何信和許曉亮高興地在后跟著,兩人都拎著一個盆。
李鐵見三人離去,關(guān)緊房門:“看來小鬼子要動手啦!”
房義:“嗯。不能過12點,我們要提前行動。”
許曉亮拎起兩條豬肉放在盆里,安德烈把粉條放在上頭蓋住。趙大山不知道,走在兩人前面,出了日偽廚房。習師傅和陳師傅裝作沒看見。
這里燈火通明,充滿節(jié)日氣氛。日本兵坐了兩桌,偽軍有三桌。小野、李隊長等小頭頭陪石原坐一張桌子。
安德烈在往燒酒瓶里倒白水,完畢,他塞上瓶塞,上下?lián)u勻。他把桌上的燒酒瓶各個搖一遍。
剛剛被安德烈做過手腳的燒酒瓶被擺上餐桌。桌上的菜品很多,擺得滿滿的。
安德烈手舉托盤走進餐廳,徑直向石原和小野走來。
石原感嘆道:“在監(jiān)獄還能吃上美味的牛排,看來是上帝恩賜的福啊!”
安德烈笑道:“你是說——我是上帝賜予你們的?”
小野終于抓到機會搶白安德烈,他冷冷地說道:“不是你,是牛排。”
安德烈做出失望的樣子,小野很得意。
石原和小野津津有味地吃著牛排。日本兵和偽軍也開始暢飲,大吃。
一個日本兵拉起手風琴,另一個日本兵站在手風琴旁,聲嘶力竭地唱起日本歌。
石原和小野喝紅酒吃牛排,瞇著眼睛晃著頭哼唱著。
幾個日本兵開始跳舞。
偽軍坐著吃喝不敢離桌。安德烈往回走,路過偽軍的桌子,看見有人沒有喝酒:“沒你們酒嗎?”
一個偽軍:“今天我們當班站崗?!?/p>
安德烈:“這么冷的天站崗一口酒不喝,還不凍死?”
偽軍沒有人接話。安德烈走出餐廳。日本兵又歌又舞。
安德烈與三個廚師舉杯,他們圍坐一桌共慶新年。廚房里仍然可以聽到日本兵嘶喊的聲音。
安德烈從雞湯碗中拎起一只整雞,撕下一只大腿,大口吃著:“這不是唱歌,這叫號!”
習師傅:“號喪!”
安德烈:“對,準確!”
李師傅:“年年如此??窗桑汗?jié)還得號?!?/p>
陳師傅:“你一人能吃一只雞?”
安德烈:“這算啥!”
陳師傅把雞碗端到安德烈跟前,三個人看著安德烈將一只雞很快吃完。安德烈指著桌子上的菜問:“做幾份?”
習師傅:“放心,兩份,有你那些難友的份。今天敞開吃?!?/p>
安德烈:“謝謝!我替我那些兄弟謝謝你們。來,咱哥兒幾個干一杯!”
四個人異口同聲:“干!”
安德烈:“新年快樂!”
四人干了杯中的酒,又重新滿上,他們邊吃邊喝。
安德烈:“你們誰會唱?過去跟小鬼子比試比試?!?/p>
三個人一起搖頭。
水泥板下的幾行磚被砸掉。李鐵和許曉亮各自舉一塊水泥板輕輕放下,水泥板斜插地面。
另一頭水泥板下的幾行磚被砸掉。李鐵舉著另一水泥板的一頭插入地面……
隨著一張張水泥板放下,一個個牢房都跟地下通道通了。
安德烈走進餐廳,路過站崗值班的偽軍身邊偷偷地塞給他兩瓶燒酒,若無其事地向小野的餐桌走去。偽軍驚喜,迅速將兩瓶燒酒藏進帽子里。
安德烈走到石原和小野的桌前,他們都有了醉意。石原:“坐吧!”
安德烈不客氣地坐下。
小野:“安德烈,你也來一個,給大家亮亮嗓子?!?/p>
石原:“好!犯人和大日本皇軍一起娛樂,歡度新年。說明大日本皇軍優(yōu)待犯人,日蘇是親善的?!?/p>
安德烈:“我?不行,我唱不好?!?/p>
小野帶動日本兵一同起哄。他首先鼓起掌,為了石原的政治目的,也為了迫使安德烈出丑:“唱一首俄羅斯歌曲。大家歡迎!”
安德烈無奈,走到拉手風琴的日本兵跟前抱過手風琴坐下,拉起蘇聯(lián)歌曲《小路》,用俄語邊拉琴邊唱:“一條小路曲曲彎彎細又長……沿著這條細長的小路,送我的愛人上戰(zhàn)場……”
安德烈的歌聲委婉悠揚,日本兵都安靜下來,入迷地聽著。
小野露出驚訝的神情,他沒有想到安德烈的歌聲如此動人。偽軍使勁鼓掌。
小野:“說說什么意思?”
安德烈:“這首俄羅斯民歌,是寫一個姑娘與愛人離別的故事。歌名叫《小路》,姑娘家門前有一條又細又長的小路,在這條小路上,姑娘送別她心愛的人。(他轉(zhuǎn)頭問剛才拉琴的日本兵)你到中國來時,有心愛的姑娘為你送別嗎?”
日本兵失落地搖頭。另一個日本兵搖晃著走來,大著舌頭對安德烈說:“我有,我有裕子。裕子到碼頭送我。等戰(zhàn)爭結(jié)束了,我回日本和裕子結(jié)婚!”
有日本兵在哭泣。
石原見情形不對,立刻站起宣布:“都散去吧!新年的聯(lián)歡到此結(jié)束?!?/p>
小野:“大家起立,送監(jiān)獄長?!?/p>
石原:“大家散去吧!”
安德烈哭泣:“麗達,這個新年你過得好嗎?我今生恐怕見不到你了,不能和你結(jié)婚了,把我忘了吧!”
安德烈越哭越傷心,眼淚掉在手風琴上。剛才拉琴的日本兵遞給他一個手絹,也跟著落淚。
石原走出餐廳,一些日本兵痛哭起來。
小野十分生氣:“安德烈,不許哭!你可以走啦,明白?”
安德烈抹把眼淚:“忙了一個下午,還沒有吃東西?!彼麖淖郎献テ饍蓚€饅頭大口吃起來。
小野得意地笑:“思念美麗的姑娘也阻擋不了你旺盛的食欲,安德烈,看來你不會愛一個姑娘而茶不思飯不想??!”
安德烈不理小野的冷嘲熱諷,拿起一塊排骨就啃。
小野:“安德烈,該回牢房了。讓廚師給你做倆菜,拿回去吃。(回頭沖著日本兵喊)都散了。”
安德烈邊嚼東西邊說:“謝謝小野隊長。”
小野發(fā)問:“你唱的《小路》不是紅色歌曲吧?”
安德烈:“是民歌。(很有興趣)想聽紅色歌曲?我會很多……”
小野:“不想!”
日本兵醉態(tài)百出,相互攙扶著走出餐廳,有人哭有人笑有人還在號叫……
日本兵持槍站立在二樓回廊上,偶爾來回走動。
監(jiān)獄門響,安德烈走進來,他手里拎著食盒。
看守來到安德烈身邊:“拎的什么?”
安德烈:“這是小野隊長給我的新年禮物——晚餐。忙了一個下午,我還餓著肚子呢!”
看守打開食盒,看看,伸手拿一塊炸肉條吃??词卮蜷_牢房的門,安德烈走進去,門又鎖上。
安德烈回身將一瓶燒酒塞給看守,打開食盒下層,拿出一盤紅燒魚遞給他。
看守:“不讓喝酒?!?/p>
安德烈:“過年了,誰會過來看著你們?樓上還有日本人呢!”
看守接過魚,安德烈又把肉條給他:“拿著?!?/p>
看守:“謝了,早點睡!”
安德烈:“好?!?/p>
看守端著兩盤菜回到自己的桌椅旁,打開瓶塞,咕咚咕咚倒了半缸酒。另一看守向這邊走來。日本兵在樓上看見了,生氣地大罵:“八格!”
看守:“太君,下來,咪西咪西?!?/p>
牢房里,李鐵接過食盒,拿出燒雞、糖醋排骨、炸丸子、牛肉燉土豆。
所有人都在驚呼:“哇!”
李鐵:“這么豐盛!安德烈,托你的福,大家要好好過過這個年?!?/p>
鐵蛋高興地:“安德烈叔叔,我長大就要當你這樣的人,在敵人的牢房里也不害怕,能跟他們斗,還一定贏!”
安德烈拍拍鐵蛋的頭,神秘地看著大家摘下棉帽,臉上幾分得意:“這就驚呼啦?”他把帽底亮給大家看,原來帽底是一支手槍。一個獄友馬上警覺地走近牢房門,向門外張望。兩個日本兵拿走半瓶燒酒,端著炸肉條向二樓樓梯走去。二樓的日本兵高興地笑著,用日語交談。
牢房內(nèi)氣氛異常緊張,李鐵有些急,安德烈不明白大家的反應。
李鐵:“哪來的?你不怕被日本人發(fā)現(xiàn)后,會影響我們越獄?你會耽誤大事!”
鐵蛋聽到“越獄”兩個字很驚異,全牢房只有他這個后來的不知道。
安德烈松了口氣:“放心,敵人已經(jīng)爛醉如泥了。等清醒過來,我們已經(jīng)無影無蹤了?!?/p>
安德烈從兜里掏出兩瓶燒酒:“我在這里給他們加了點水,小日本和偽軍都會睡得很好。(故意學著日本人的腔調(diào))明白?”
安德烈敞開懷,十幾個饅頭滾落在炕上:“現(xiàn)在大家要好好地美餐一頓,下一頓說不定得幾天后吃了。每人都喝點燒酒,冰天雪地一定很冷?!?/p>
站在牢門口的獄友回到炕邊,得意地說:“小鬼子拿半瓶燒酒上去喝了,一會兒這幾人都會倒下。”
李鐵半天沒有說話,他皺緊眉頭思考著,說:“安德烈,今天我們要提前行動,怕后半夜小鬼子對我們動手?!?/p>
安德烈:“所以你們要快吃,他們倒下了,我們馬上走。我先下去,通知地牢,提前行動?!?/p>
馬棚里有七匹戰(zhàn)馬,瘋子用手梳理馬鬃,不時地抬頭望望監(jiān)獄的方向,有些坐立不安。
10號地牢,陶小柔摘下頭上的發(fā)夾,發(fā)夾配合一把鑰匙很快打開鐐銬,她又把于忠雅的鐐銬打開。
9號地牢,李寶清用同樣的方法打開9號地牢六個人的鐐銬。劉潔文用腳踹通往8號地牢洞口的石頭,對面將石頭移開,洞口立刻顯露出來。對面的人坐在洞口將鐐銬亮出來,李寶清一一把鐐銬打開。
牢房通道,看守坐在椅子上打瞌睡,通道另一頭的看守已經(jīng)發(fā)出鼾聲。
二樓四個日本兵都抱著槍坐在椅子上睡著了,鼾聲四起。
牢房內(nèi),火炕上的磚被掀起,犯人們紛紛跳進洞口。于忠雅和陶小柔鉆進洞口。
于忠雅和陶小柔鉆出洞口,于忠雅攙扶著陶小柔上臺階。李寶清、劉潔文等人陸續(xù)從洞口鉆出。地下通道里,人人默默往前走,井然有序。
李鐵爬上井頂,雙手奮力舉起井蓋。
夜色寂靜,李鐵把井蓋推向一側(cè),躥到井上。緊接著又一個人露出頭,李鐵伸手將那人拉上來。
李鐵把聲音壓得極低:“跑,不要回頭,能跑多遠跑多遠。”
那個人:“大恩不言謝!”
李鐵:“跑!”
那個人向遠處跑去,接著第二個人、第三個人……雪地上移動的黑點多起來。
兩個偽軍你一口我一口在喝酒,他們不停地跺腳。
偽軍甲:“哼!日本人過年不站崗,讓咱們兄弟挨凍!”
偽軍乙:“得謝謝安德烈,沒有這瓶酒還不凍死咱倆?真冷啊!”
偽軍甲:“你困不?我咋睜不開眼睛呢?”
探照燈掃向井口,一個人剛露出頭,又趕緊收回去。探照燈掃向墻根,又掃回來,移向遠處。
井下的人接著往外出,雪地上,人越來越多。
安德烈、陶小柔、于忠雅、李寶清、劉潔文等人還沒走。
陶小柔:“大家上去,能跑多遠跑多遠,千萬不要回頭。(對于忠雅擔心地說)我這條腿不知能不能爬上去,你的手行嗎?”
李寶清:“我背你倆?!?/p>
安德烈:“我來,我吃得多,比你有力氣。”
安德烈掏出手槍,遞給陶小柔:“拿著,好不容易弄到手,別丟在井下?!?/p>
陶小柔拿過手槍,笑了。她趴到安德烈背上:“安德烈,有你的?!?/p>
安德烈背著陶小柔爬到井上,緊接著李寶清背著于忠雅上來。
大家迅速移動,安德烈和李寶清架起陶小柔跑,跑過探照燈掃描的區(qū)域。
陶小柔:“跑,你們快跑,不要管我。我這條腿聽天由命啦,你們逃生去吧!(她舉槍對準自己的頭)否則我開槍啦!”
李寶清:“我是你上司,我命令你,一起跑!今天扛也要把你扛走!”
最后一個人爬出井,井蓋被重新蓋上。
廣袤的荒野上,一百二十個犯人終獲自由,他們在雪地上奔跑。
安德烈生氣地:“快跑!”
陶小柔急道:“快跑,不要管我!你們少逃走一個,都對不起為大家挖地道的四個兄弟。你們還不跑,我開槍啦!”
上來兩個換崗的偽軍,偽軍甲和偽軍乙還在不停地跺腳。
偽軍甲:“你們再不來,我就成冰棍了。”
偽軍乙哆嗦著:“我也一樣?!?/p>
偽軍丙:“沒事吧?”
偽軍乙跟在偽軍甲后面下樓梯,邊走邊打哈欠:“能有啥事?”
偽軍?。骸案嬖V他倆早點來換崗?!?/p>
偽軍甲:“行?!?/p>
偽軍丙:“你看雪地上黑乎乎的都是啥?不會是狼群吧?聽見狼叫沒?”
偽軍?。骸皬膩頉]見過這么多,還動呢?”
偽軍丙:“是不是眼花了?不會是人吧?”他把探照燈掃向雪地。
偽軍丁舉起望遠鏡,驚慌失措:“不好,是人……犯人逃跑啦——”
石原從抽屜里拿出一包東西放在桌子上,推向?qū)γ娴男∫埃骸盀槊夤?jié)外生枝,明早放到粥里,之后都拖出去埋了?!?/p>
偽軍丙抓過機槍向人群掃射。
陶小柔鎮(zhèn)定自若,她側(cè)身甩手啪啪兩槍,兩個偽軍應聲倒下,機槍“啞巴”了。
石原和小野聽到槍聲很震驚。小野跑向門外,身后傳來石原慌亂的聲音:“出什么事啦?”
陶小柔向李寶清行軍禮,嚴肅地說:“組長,請轉(zhuǎn)告局座,黑龍江齊齊哈爾行動小組副組長陶小柔愿意為國捐軀!”
瘋子躺在草堆里聽見監(jiān)獄方向傳來的槍聲一驚,猛地躍起,迅速從草堆里摸出一把沖鋒槍挎在胸前。又在草堆里摸出幾個褡褳,飛身上馬。一聲口哨響,七匹戰(zhàn)馬幾乎同時沖出馬棚。
小隊長大島正雄帶著一隊日本兵巡邏。他們還不清楚發(fā)生了什么事,七匹馬已經(jīng)來到跟前。瘋子抱著沖鋒槍一陣猛掃,大島正雄和一隊日本兵都倒下了。
馬匹轉(zhuǎn)瞬間沖到軍火庫的倉庫門口。兩個日本兵莫名其妙地看著瘋子,瘋子抬手,沖鋒槍響起,兩個日本兵應聲倒下。
瘋子下馬,打開倉庫大門。他吹響口哨,七匹馬都隨他跑進倉庫。他來到手雷堆放的地方,踹翻三箱,箱子裂開,手雷從裂縫滾出。
瘋子迅速地裝滿兩個褡褳。他又迅速踹開幾只箱子,子彈、手榴彈、槍支都露出來,子彈撒落一地,他迅速將子彈裝進五個褡褳中。
瘋子掀開苫布,露出一挺挺重機槍,他抱起一挺放在馬背上,又從重機槍下面扯出兩個軍用繩索,掏出沖鋒槍,迅速將幾把沖鋒槍、重機槍捆綁在一起,分別搭在七匹馬身上。
瘋子把手榴彈捆成幾捆,揚手扔向倉庫深處,他飛身上馬。在馬背上,他回身把兩捆手榴彈扔進手雷堆和手榴彈堆。
七匹戰(zhàn)馬呼嘯著沖出倉庫,向大門方向飛馳而去。軍火庫隨后爆炸。
大門口,站崗的日本兵莫名其妙地看著飛奔而來的瘋子。七匹馬的背后響起震耳欲聾的爆炸聲。沖鋒槍響起,門崗的日本兵應聲倒下。
瘋子扔出一捆手榴彈,大門炸響倒下,門板四處飛散。七匹戰(zhàn)馬飛一般沖出大門,身后爆炸不斷,火光沖天。
瘋子策馬奔馳在雪地上,七匹戰(zhàn)馬風馳電掣般奔向監(jiān)獄方向。主題歌《向往自由》響起。
小野踹不醒床上大睡的日本兵,他氣急敗壞。李有才拉起一個偽軍用力搖晃,仍是不醒。他又氣又急。
所有人都在拼命奔跑。
七匹馬接近跑在前頭的犯人。
瘋子大喊:“誰會騎馬?會騎馬的上馬!”
李鐵見是瘋子,先是一愣,一陣驚喜。他拉過一匹馬,飛身躍上:“好馬!”
瘋子:“把槍分給大家?!?/p>
李鐵:“好!兄弟從哪兒來?”
瘋子:“鬼子的軍火庫?!?/p>
李鐵見軍火庫方向火光已經(jīng)映紅半邊天,爆炸聲仍然不斷,異常興奮:“兄弟,好樣的!”
李鐵騎著馬四處尋找:“先生,房先生?”
許曉亮、何信、安德烈、王珍海、李寶清各牽住一匹馬,飛身躍上,都揚手接住李鐵扔過來的槍。幾人驚喜地把槍挎在胸前。
李寶清沖瘋子抱拳:“兄弟,有你的!”
瘋子伸手去拉于忠雅,于忠雅向后縮。瘋子跳下馬:“相信我,我是中共黨員!”
于忠雅:“我不會騎馬,你把機會留給別人吧!請轉(zhuǎn)告組織,于忠雅愿意為國捐軀。我也是中共黨員。你快上馬,快走!等小鬼子追上來,誰都跑不成?!?/p>
瘋子用力將于忠雅抱上馬,自己重新上馬:“抱住我,我?guī)闩??!?/p>
于忠雅:“恐怕我這雙手不行,跑不了多遠就會掉下來。你還是帶別人走!”
瘋子拿出一根繩子,把于忠雅和自己捆在一起:“我違反組織紀律來救你們,你卻求死!你一個人曾經(jīng)抵過千軍萬馬,必須活著!”
小野帶著兩個日本兵走上崗樓,他用望遠鏡看著雪地上奔跑的犯人,用日語大吼。
安德烈望著爆炸聲不斷的軍火庫方向,問瘋子:“怎么回事?”
瘋子:“軍火庫讓我給炸啦!”
李寶清:“好樣的!”
安德烈:“兄弟,干得好,痛快!”
瘋子:“馬褡褳里有子彈?!?/p>
安德烈、李寶清、何信、許曉亮、李鐵都高興地笑了。他們掏出子彈,迅速上膛,都動作嫻熟,訓練有素。
小野站在機槍旁:“八格!”他抓起機槍氣急敗壞地向人群掃射。
陶小柔甩手三槍,小野和他身邊的日本兵一起應聲倒下。
李鐵發(fā)現(xiàn)房義,跳下馬將房義扶上馬,他重新上馬:“抱緊我,先生。是瘋子救我們來了?!?/p>
瘋子大喊:“有騎兵嗎?到馬肚子下來一個。有沒有?”
瘋子邊喊邊從褡褳里掏出手雷扔向地上的獄友,有人驚喜地拾起手雷。
安德烈策馬來到陶小柔的身旁,他的馬上還坐著鐵蛋。安德烈伏下身向陶小柔伸出手,陶小柔卻倔強地大喊大叫:“我不想拖累你們,不要為我耽擱時間,快跑!”
安德烈很生氣:“把女人扔在戰(zhàn)場上是男人的恥辱!”他不由分說地把陶小柔攬上馬,掉轉(zhuǎn)馬頭,向遠處跑去。
李寶清見陶小柔上了安德烈的馬,他伸手拉上一個女學生。
瘋子的馬下上來一個人,李鐵、許曉亮、何信、王珍海、李寶清五匹馬也在馬肚子上掛一人。七匹戰(zhàn)馬呼嘯著向遠方狂奔而去。主題歌《向往自由》在夜空中回蕩。
監(jiān)獄門打開,日本兵和偽軍在四輛摩托車開道下蜂擁而出。他們睡眼惺忪地瞪大眼睛,腦子還在酒精的控制之下。
四輛摩托車在不斷縮短與犯人的距離。一個犯人停下來,他轉(zhuǎn)過身,是剛才拾到手雷的人。他向摩托車上的日本兵招手,示意他們過來。
犯人高興的臉。
兩個日本兵窮兇極惡的臉。
日本兵端起刺刀刺進犯人的胸口。突然,日本兵發(fā)現(xiàn)犯人手中冒著煙,想躲閃已經(jīng)來不及。
瘋子、李鐵、安德烈、李寶清等人掉轉(zhuǎn)馬頭。
李鐵架好機槍,向汽車猛射。瘋子和安德烈在中間,機槍對準司機點射。陶小柔和李寶清在右側(cè)用機槍猛射。汽車和摩托車上的日偽軍被全殲。
手雷炸響,那個犯人和日本兵一起倒下,摩托車的車輪飛向空中。
石原掏出手槍已經(jīng)晚了,被沖進來的瘋子一槍擊斃,倒在窗前。瘋子身后又沖來李鐵、許曉亮、何信和安德烈等人。
七匹馬風馳電掣地馳騁在嫩江平原上,它們的身后傳來不斷的槍聲、爆炸聲,硝煙彌漫。
旁白:“在這天的追捕中,有二十人犧牲。之后,日本人動用一個旅團的兵力,用四天四夜的時間,瘋狂地追捕,抓回八十人,于1937年1月9日將八十人在齊齊哈爾北墳地全部槍殺。成功越獄的只有二十人?!?/p>
背景畫面——八十人被押下汽車,他們面色從容,一一被憲兵槍殺。
七匹戰(zhàn)馬被勒住韁繩,戰(zhàn)馬嘶鳴。馬肚子下的人下馬,馬背上的人也下了馬,二十一人舉手敬禮,以軍人的方式告別戰(zhàn)友。
瘋子:“戰(zhàn)友們,兄弟們,這筆血債我們一定找侵略者討還!”
安德烈:“血債血還!”
李寶清:“一百號兄弟,等著我們回來!”
二十一人異口同聲:“等著我們回來!戰(zhàn)友們,兄弟們,一路走好!”
鐵蛋也在眾人之中,他和所有人一起說著同樣的話,儼然是個真正的戰(zhàn)士。
旁白:“日本人修建的地下工程從他們的忠靈塔、憲兵總部、大黑包條條線路通向火車站,這里可以隱藏二三十萬軍隊……”
主題音樂再度響起,出現(xiàn)演職員表。
一扇沉重的鐵門被打開,主創(chuàng)、演職人員,各界人士,帶著疑惑的眼神走進齊齊哈爾市日本人挖掘的神秘地下工程……
(劇終)